然后就抽长了,清秀的少年,没再多的持别,可是看着却不会烦。
觜宿宫从此似乎多了个主人,他对此并不在意,苍羽飏似乎更不在意。苍羽飏不会利用这份宠爱做一些过格的事情,他所关注的无非都是吃,唱,玩,乐,好逸恶劳的皇子,这个大陆都是稀少,没想到他苍翼翔就能摊上一个。
某些人恃宠而骄,某些人甘心纵容。
他与他都不是这样的人,却导致了相同的局面。
无非都是顺其自然。
而事实上,他喜欢这些,这孩子若不想成器,他也可以保他一生无忧,享乐一世。
可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
金鳞岂非池中物,一时隐避,岂能埋没掉所有而不被人发现。
他想起前任国师的预言,他本来就要忘掉,却被御再次提起——得金眸异兽者得天下,这本被当做戏言,即使是真又如何,如果是神物岂会容易被操控,如果不是又有多大的能力。
他苍翼翔,只信自己能够听见,看见的。
于是他亲眼证实了这个于预言中接近于传说般神奇的小兽的成长历程。
却在一步步遗忘掉那个誓言。
“羽儿”,他叫着,那是他最宠爱的皇子,孩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苍羽飏就是苍羽飏,不管传说,不管外貌美丑,都成了他心中独一无二的存在,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心情,他开始期待着回到觜宿宫时,那个孩子会摆出什么样的表情迎接他。或者,还没有起床。
总是这么懒,所以能让人放下心防。
苍羽飏的每天的作为都是再正经不过的过生活,加上点小打小闹,嬉皮耍赖,每日都是鲜活的模样,没睡醒时很哀怨,吃饱的时候很幸福,这可能就是正常人家孩子应该具备的表情,可是在皇宫里却格外难得。
一开始也许就是被这点吸引了吧。
苍羽飏已经挤干了水,将湿毛巾拿来,苍翼翔要接,却被拉住袖子往椅子边拽。
“父皇,过来。”
语气温柔,可惜动作并不柔和,苍羽飏显然还没有练出温柔婉约的做派,口头上尚能控制,而一到行动上就破了功。
袖口一瞬间被扯得绷直,苍翼翔含笑看着他尴尬的面容,非常从容的变被动与主动拉住他的手走向椅子。
桃粉非常自觉,没等任何人开口,主动退出了室内,外面的白竹有些担心的看过来,担心里还有一丝微妙的奇怪。
她跟着苍翼翔进的门,想必是看到了这一主一仆拥抱的场景,虽然白竹知道苍羽飏和桃粉不可能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可是跟随陛下那么久,还是从那苍翼翔的一句话里感觉到了怒气。
苍翼翔做事从来都是淡定从容,这些来源于他的胸有成竹,一切尽在掌握的霸气,可是刚刚一连用了两个问句。
虽然是问句,白竹却敏感听到了反问的意思,宫规严谨,主仆之间一个拥抱可大可小,本来依着苍羽飏以前受宠的势头,什么规矩没被他破坏?
白竹本来见怪不怪,怪只怪一朝墙倒众人推,五皇子的身价今非昔比,她一时竟有些摸不清形势。
“桃粉,陛下有什么吩咐吗?”白竹想了半天,问道,看到桃粉的脸色正常,颊边一抹笑,竟是欣慰的神情,不由更加奇怪,同时松了口气。
屋里的两人,外人是不知道,他们这些在觜宿宫任职的人,再清楚不过,五皇子一个逞强,陛下一个怒容,觜宿宫就要惊心胆颤好几天。
白竹虽然不是如桃粉自幼跟随在苍羽飏身边,却是服侍了苍翼翔无数个寒暑,这两人她一眼一眼看在心头,曾经有惊讶不敢相信如今也变成了习以为常。
如果可以,就像是这样,陛下和五皇子和睦相处,是最好不过的场景。
“没有”,桃粉摇头,小心将门扇合拢,没有发出一丝声响:“陛下一会儿可能就传膳了,我们先下去准备好。”
白竹知她意思,是不想让人打扰,于是也松了有些紧绷的眉眼。
看这样子,是没什么事了。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苍羽飏为着坐着的人擦拭额角发鬓,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念叨了一句。
苍翼翔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外面,夕阳是见不到了,只有余晖还隐隐约约打出朦胧的亮光,看着人的时候便有些模糊不清。
“喜欢夕阳?”
苍羽飏手一顿,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手就停在额角一块反反复复的擦拭,余光已经退到了鼻梁处,半边光明半边黑暗,轻廓分明一如苍翼翔立体鲜明的五官。
“父皇就像是夕阳”,苍翼翔一惊,这句话含义太深,他难得的不懂了。
苍羽飏看到他有些茫然的神色有些自得,编了个比喻的句式:“父皇就像是夕阳,不到黄昏绝对看不到。”
夕阳还不是太阳,苍翼翔有些哭笑不得,心里却是明白,这是小家伙在表示不满,虽然拐弯抹角了一点,不过肯说出来,就已经是进步了。
第三十三章:前世今生的差别
苍翼翔正想开口说话,少年却是先行一步,将蒙在夜明珠上的布匹扯下,一时间,明亮代替了昏暗,鲜明的色差下,他眯了眯眼睛。
擦汗的布巾还尽职尽责的挂在苍翼翔的额头上,他好笑的拉下,随手放到桌上,来到少年身侧。
苍羽飏站在原地,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苍翼翔眼角一扫,瞬间锋利。
无论何时,宫里讲究一个精美华丽,觜宿宫里的一张帝床总是极尽奢华,漫漫纱帘,长铺十里,重重叠叠,深深浅浅的碧色一有动静就是小河流水杨柳岸的飘逸。
床单是素白的颜色,苍翼翔的眼力极佳,自然一眼就看见了那被褥上极显眼的大红色彩,金色雕饰闪闪发光,在明珠的笼罩下灼灼其华,那是一种不可忽略的美感。
突兀,此时更让他觉得刺眼。
喜烛,喜烛,出现在这里?
苍翼翔嘴角勾出一抹冷意,却在苍羽飏视线转过来的同时,迅速收敛了起来。
柔情和冷嘲,一秒之间,却是天差地别。
这样的变脸,却只为一人展示,只不过苍羽飏从来看不到全局。
“这对喜烛很漂亮”,苍羽飏的眼神纯属欣赏,将一对蜡烛拿过来捧在手心,细细摩挲着雕刻繁复的花纹,专心致志的样子像是在忙碌自己的亲事。
“羽儿拿了一对,父皇不会介意吧。”扬了扬手上的东西,苍羽飏虽是问道,脸上却没有丝毫担心,径自将蜡烛拿到桌前比了比:“这么好看,都不忍心用了。”
“羽儿,若是喜欢,父皇可以让宫里的师傅多做几个”。
少年拿着喜烛欣喜的样子美好得让人遐想,手腕粗的喜烛爱不释手的拿着,那抹红色也就不再那么刺眼。
“不用了,拿喜烛当平常蜡烛玩”,苍羽飏吐吐舌头,开玩笑道:“又不是我娶亲,弄一堆来,会被桃粉白竹他们笑话的。”
“小东西,不是最不守规矩吗?何时还怕人笑话了?”
“今非昔比啊”,苍羽飏做伤感状,却是微微正经说道:“父皇要迎亲,有些事情是开不得玩笑的,羽儿已经长大,怎能老让父皇担心?”
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说话的少年眉宇间都是淡淡的宁静。浅浅的神情,却让人移不开眼。
至少,苍翼翔是如此。
无论苍羽飏是哪个表情,他都不会看腻,时时都是新鲜。
苍羽飏将蜡烛放下,说道:“刚刚跟父皇开玩笑,一会儿就让白竹姐姐收了去。”
苍翼翔垂下眼低头不语,似乎在思量些什么,一贯的莫测高深,苍羽飏没打扰他,兀自盯着男人看,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
其实只要不被人用眼神抓住,害羞这个词几乎没有出事的机会。
苍翼翔的眼神太毒太狠,平时无事时,都是三分戏戏谑三分冷然外带四分清明,侵略性不管笑不笑都满溢而出。
有个人第一眼看到的人都会不自觉的躲避,即使是柔情的时候,那里面的重量都让人觉得承受不起,只觉地挠心抓肺的燥热。
所以,苍羽飏总是抓紧他垂眸沉思,侧首转身的时候揣度那张脸上的神情。
他喜欢这样,用一种平和的心态,看着这个男人,观察他扬眉或眨眼时带动起的每个细节。
说不上是旁观者,这样的注视,常常让他觉得更加亲切。
有着偷窥的窃喜,却不怕被人发现,他的眼神从来不灼热,只是有着不厌其烦的耐心。
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被他吸引了。
这是一种宿命,苍翼翔在他此生生命中实在参与太多,在这个皇宫中又是不可缺少的存在。
我们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耳朵去听,用自己的心灵去感受,用自己的头脑去判断。
我们走自己的路,是单独的个体,却常常会被其他的个体左右了人生。
失去了独立,多了羁绊,却从来不会后悔。
不管是天意弄人还是因缘巧合,总之,苍羽飏这一生是摆脱不了苍翼翔的存在,他虽然活过一百多年,却不可能把重生的十几年看得淡之又淡。
相反,这些年的记忆还后来居上占领他整个头脑,回忆的东西更多是有关今生,过去的那些年成了平静有着苍白笑容的画面,尘封在记忆深处,可以拿来缅怀,怀着淡淡的感慨,却不会影响他今生的生活。
不知是哪个哲人说过,宁静无忧的生活让人忘却烦恼,尘烟。
所以,苍羽飏苦笑,这一切只能归功于这一波三折的今生,时时充满了意外让人惊吓有余,惊喜不足,心有余悸的感觉总是让人特别难忘。
皇宫的生活是在无聊中跌宕起伏着暗火,每天都有生面孔,每天都有着无数的哭叫和鲜血。
面对他毕恭毕敬的白竹,他也看过她将犯了错的侍从狠狠的责罚,脸上冷漠的神情和平常温柔体贴的样子截然不同。
也许除掉这层身份,白竹也不会对自己有任何另眼相看,至少在最初的时候,他还不是耀翔帝最宠爱的五皇子,而是云宫小院名不见经转的傻子皇子时,他的名字也许不会被任何人谨记。
这想法虽然有些消极,却是事实,如果不是苍翼翔提名点到,至今,那小院就可能是自己生活的全部范围。
然后等到一朝左丞相的势力倾覆,被关到白塔这样的惩罚都成了一种奢侈。
愿与不愿,皇宫中的一切说白了,不过都是围绕着苍翼翔一人在转。
当身边的事,身边的人都是暗藏关于一个人的玄机时,苍羽飏就闯入了这个局,无力脱身也现在也不想脱身了。
他比任何人都陷得深,爱上自己父皇的皇子,也许不止自己一个,这般执迷不悔的,可能却是唯一一个。
他细细分析了这份感情,从亲情分析到爱情,这可能是一种升华,也许也只是一种霸占,总之,已成必然。
优秀的人谁不喜欢?
苍羽飏不会自欺欺人的想,如果他的父皇不怎么怎么样,不怎么怎么英俊非凡与众不同,他也许就不会走到今天这步。
事实上,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他只是为那种感觉吃惊。
从前他从未想过,有那么一个人,会让人相思入骨,会不自觉的想着,惦记着,即使分离也会在周身寻找着他的身影,他的踪迹。
这也许缘于他单纯独一的经历,二十年的空白,他没有家乡,没有亲人,没有情人,对人情世故懵懵懂懂,对悲欢离合无缘尝试。
师父带着他五湖四海的游历,他见过各种各样的风景,也看过各种人生百态,可是终究不是自己的,没有亲自经历过的感受,就算看到了也是枉然。
笑就是高兴,哭就是悲伤,当然还有喜极而泣,就是又哭又笑。
有一家老小欢欢乐乐的逛街,也有情侣在大街上无所顾忌的接吻拥抱,他当时丝毫不觉得害羞,看着两唇相触再深深进入,却会有些口干舌燥。
也许接吻的人更口干舌燥,所以才会如此疯狂的吸取交换着对方的唾液。
对了,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接吻这个词,所以问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多,师傅狠狠看了他一眼,却还是风情卓然。
一时物是人非,现在看到苍翼翔的唇,都会不好意思的口干舌燥,内心火热一番。
白竹来敲门,说是晚膳已经备好。
苍羽飏咽了咽口水,决定把心里的欲望改成对食物的欲望,便自作主张的开了门。苍翼翔自然也不会阻止。
一应侍女鱼贯而入,彩裙飘飘,脚下步伐如风,托着盘子的身体像是会移动的雕塑般形态完美,讲究至臻至美。
有五皇子在的时候,不需要侍女服侍,这已经成了觜宿宫的常规,不成文书的惯例。
在苍羽飏回来的第一天众人本来还有点的迟疑也被苍翼翔的一个眼神下悉数消失不见。
觜宿宫都是聪明的,看不懂眼神的人还轮不到这里,有的时候,伺候人也需要有着杀手般敏捷聪明的目光。
苍羽飏在如饿狼扑食般吃了一口肥美却不油腻的鱼肉,两口青菜,一口米饭后,抬起来头来找寻苍翼翔的身影。
“父皇,怎么还不用菜?”因为最后还含了一块糕点在口中,他的话语有些模糊不清。
“就来”,苍翼翔抬头为他鼓起的腮帮一笑,滑稽甚至有些粗鲁的表情,也许不雅但是这么看着,本是不甚感兴趣的饭菜,他却来了胃口。
“慢慢吃”,苍翼翔拿了桌上特备的白帕为他擦拭嘴边的油迹,另一只空闲的手却是夹了苍羽飏爱吃的菜。
第三十四章:引思
苍羽飏笑得见菜不见牙,油腻腻的光芒看得苍翼翔的眼里尽是无奈。
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变。
他看到苍羽飏急急忙忙热热火火的给两人碗里夹了各式各样的吃食,眼睛里星星点点的光火丝毫不亚于嘴角的油亮,快乐得让人羡慕,只是满桌的食物,这人怎么就能这么高兴呢?
苍翼翔夹起一团饭,雪白晶莹的米粒有着淡淡的清香,是用荷叶精心烹煮的,先后又晒又蒸,
简单中的奢华不过如此。
不过,他知道,即便是粗茶淡饭,苍羽飏的表情也是一般无二。
近一年来的辛苦折磨居然没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仍是单纯的快乐却不是不知世事艰辛的无知。
苍羽飏看到他夹着米饭半天不动,微微出神的样子似乎对这几粒米情有独钟芳心暗许,不由得心头一动,还没来得及思考妥当不妥当,等回过神来嘴巴已经叨到了筷子上。
“呵呵”。苍羽飏对着转过头看不出神色的男人傻笑,非常有先见之明的把旁边备着的额外的筷子递给苍翼翔:“父皇,在想什么呢?饭都凉了。”
他嚼了嚼嘴里的米饭,非常正经的点点头,没有一点心虚。
“哦?是吗?”苍翼翔并没有接递过来的筷子,微笑着用手中的筷子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团饭,
看得他心都紧了起来。男人斜他一眼,漫不经心的语气:“好像是有点。”
“那赶紧吃吧。”苍羽飏将头埋到碗中,到了此时才发现胸膛中一颗东西跳得不像样,口中的米饭几乎都快咽不下去。
半天,苍羽飏才从碗上露出两颗眼睛来,自以为光明正大实际上是偷偷摸摸的表情时不时瞟两眼苍翼翔。
苍翼翔好气又好笑,被这么看着,每被看一眼心里就动一下,并不是不可忍受,可是苍羽飏拿着饭碗往嘴里乱塞的情景实在让他忧心——若是他不开口,这个少年就不会好好吃饭了。
苍翼翔没有说话,只是放下了碗,一双黑眸带着笑意看过去,苍羽飏躲避不及,不过避重就轻的功夫一流,说道:“父皇,吃饱了?”
苍翼翔眼睛一亮,轻轻嗯了一声。
“这可不好。”苍羽飏看看他干净的碗里几乎是不占有性,乘了一碗汤,送到他面前,期待的目光,意思不言而明。
“羽儿,越来越会照顾人了。”
苍翼翔并没有拒绝,拿着碗的手优雅的像是在拿夜光杯,五指自然弯曲,折成三角的关节张扬着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