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本想一股脑说出实情,但见到贺莲那张显着意外的脸庞又顿住了,他想贺莲有时嘴挺坏,也不知道会说什么,为了避免唐突就装作轻松:“周六没地方去,所以来找你。”
“哦。”贺莲边上楼,边轻应了声,从口袋内掏出钥匙打开门:“进来吧。”
他手脚利落跟在贺莲身后进了屋,随手关门:“你去哪里了?”
贺莲把手上的一只塑料袋放在茶几上:“跆拳道馆。”
“你每天都去那里?”他如狼似虎地看着塑料袋,他从透明的塑料袋中隐约看出了泡面、蔬菜、肉等一些净菜,他现在已经是饿到胃疼。
“嗯。”贺莲显着运动后的疲倦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拿着换洗衣物。
“你买了那么多菜?”他走到茶几前一样一样将塑料袋内的食物掏出来。
“是晚上的食物,我先去洗澡了,你没事就帮我把东西放进冰箱。”
贺莲满不在意说着,拿着换洗的衣物进了浴室,洗完澡后刚出浴室就见某人坐在沙发上端着一个大碗“吸溜吸溜”地往嘴里塞着热腾腾的面条:“你这个人到底怎么变得那么厚脸皮。”
他看着贺莲那两道隐在湿哒哒刘海下的纠结浓眉,尴尬咽下一口面,又强犟嘴:“你买了那么多菜,我吃一点会怎么样。”
“那是我好几顿晚饭的菜。”贺莲看着他美脸上显着又窘迫又难下台的样子,无奈地抓起肩上的毛巾搓了搓头发,走到他身边坐下:“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你不会就是想看看我,然后偷我一碗面?”
他用胳膊顶了一下贺莲:“不过是碗面干吗那么计较。”便又举着筷子吃了几口面,犹豫道:“今晚我想住在你这里。”
贺莲停下擦头发:“不行。”
“我和罗小哀闹翻了,不想回宿舍,如果你不收留我,我只能露宿街头。”
“你也看到了,我的公寓这么小,挤不下两个男人,你还是回宿舍宽敞一些。”贺莲说着走到阳台,将手上的湿毛巾挂上衣架,又回到客厅:“你们为什么吵架?”贺莲还记得慕文廷是很少大声说话的人,现在竟然恶劣到和别人吵架,实在让人难理解。
他快速将面吃下,又把汤喝光,然后静坐了一会,吞吞吐吐:“他和南兴会的人有来往,给我惹了不少麻烦……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贺莲听到南兴会不由撑了撑眼睑,望着他把十指穿入发间的焦躁:“喂喂,到底怎么了?”
他回想早上的事,后怕起南城拿相片威胁的事:“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如果,只是说如果,龙重天现在看到我和别人的合影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
他听贺莲说得很轻松,有些放心,这和他起初想的一样,可是他还是觉得不安心,继续确定:“如果是衣冠不整,被别人搂着?”
贺莲答得很利落:“会杀了你。”
他紧张:“我已经和他脱离了关系,他怎么还会因为这种事杀我?”
贺莲将健实挺拔的身躯靠在阳台门框上,看着他的衰样平静:“龙哥会很生气,所以会忍不住,你应该明白。”
完了,这下不惹到南城就是惹到龙重天,还有没有活路……
他垂下头,将那沉重的脑袋捧在了双手间。
第二十五话:要挟·悲哀影展
“什么照片?”
他听见贺莲沉重的问话,抬头忙辩解:“我刚才只是说如果。”
“是‘如果’为什么要这么懊恼?”
他知道骗不了贺莲:“我告诉你,你不要告诉龙重天,我不想死,不想再死一次。”
“要看什么样的事。”
他见贺莲走到沙发边来,拢着眉快速起身,惆怅着将一手搭在贺莲肩头:“贺莲,你是我再活过来后最相信的人,现在我除了信任你,只能信任你。”
贺莲被他认真凝望的表情看得不自在,一把将他的手从自己肩膀抓下,返身坐在沙发上:“你这样的告白真让人受不了。”
他看着贺莲不受托付心里气馁。
贺莲看他垂丧的样子不禁担心,但面上依然平静:“你想让我帮忙也得先将事说出来,然后再看情况来定。”
他看得出贺莲是有帮忙的意思,但他顾虑自己重生的事说出来贺莲会不相信,犹豫着奔向冰箱,从冰箱内取出一罐啤酒,“啪”的一下打开,仰头咕咕地灌了几口,在贺莲面前来回走了几趟才鼓起勇气:“我不是慕文廷。”
“你已经做到了。”
贺莲的平静让他更为焦虑:“你懂不懂我的意思,我真的不是慕文廷,我以前叫许辉,因为借了南城的高利贷被他捅了一刀,醒来后我就成了慕文廷。”
借尸还魂这种事以前只在聊斋鬼故事里见过,现实怎么可能发生……但是他真的和慕文廷不同,完全的两个人,说话、行事完全不同。
贺莲看着他怔了一会,不确信他的话:“你是不是精神上出了什么问题,比如神经分裂,癔症。”
“我的精神好得没话说,我记得慕文廷的事,也记得许辉的事。”他喝了口啤酒让自己更镇定点就走到贺莲身边坐下:“我是许辉时,和你在学校图书馆见过面,你当时很凶,看起来像个金刚芭比。”他瞟了眼贺莲那头垂耳的泡面头:“你的头也烫得太卷了,我把你看成了女人,成为慕文廷后才知道你是男人”
“好了,我的头发不是重点。”贺莲最烦自己那头自然卷的泡面头发,无论留长剪短都会在他头顶上卷曲成妖娆的样子,只好任它随性生长。
“我说得那么清楚,就算不相信也可以到学校去查一下,我还欠同寝室的同学一些钱,他们也都知道我的事。”
那天在图书馆的事贺莲还是有些印象,他是不会忘记慕文廷从图书馆顶楼跑下的身影,但他对许辉的印象不太深,只浅浅地记得当时有这么个人。
贺莲半信半疑:“你为什么会重生为慕文廷?”
“我不清楚,反正我醒来后就成了慕文廷。”
“好像不早了。”
在他们说话间夜幕已悄悄低垂下来。
他见贺莲起身要去开灯跟着恳求:“晚上让我住在这里,我的事一时半会讲不完。”
“你现在讲,吃完晚饭我送你回学校。”
他看得出贺莲其实很关心自己的事就故意耍赖:“我吃完晚饭再讲,肚子饿头脑也变得空空的。”
贺莲憋下嘴:“你刚吃了面,喝了啤酒,还敢说饿。”
“那些是中午的分量。”
贺莲看得出要把这个赖皮鬼赶走很难,只好让他留下来。
为了报答贺莲的收留他自告奋勇做了晚饭,吃饭间他娓娓地讲起了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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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贺莲将碗筷收入厨房水槽内,他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贺莲洗碗的抖动健硕双胛接着饭桌上的话题:“事情就是这样……现在南城拿相片来威胁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我不是慕文廷……”默了片刻,心里想起龙重天:“不知道龙重天知道会怎么样,他那么凶……”
“龙哥不是那样的人,你还记得他的事应该知道。”
许辉的事贺莲已经完全知道,他心里很复杂,这是很奇妙的感觉,许辉这个名字对他来说还很陌生,却在莫名之中被这个人烦了两三个月,一直将他当成慕文廷,而且一直担心着,他也不知道自己担心的是慕文廷,还是这个麻烦又厚脸皮的人。
他默住声寻思着慕文廷和龙重天的记忆,那些记忆都是龙重天和慕文廷一起的和睦,除了没有自由他想不起龙重天对慕文廷的不好。
贺莲将洗好的碗一个一个收入碗橱:“这件事交给我。”
“你要向龙重天说吗?”他疑惑望着贺莲。
贺莲走出厨房到衣柜前,打开衣柜取了身T恤短裤丢给他:“如果信任我就别问那么多。”
贺莲脸上的沉稳让他放心,“嗯。”他看着贺莲浅微唇角沉应就返身去了浴室。
夜入深,街上的行人渐稀,唯有不知疲倦的初秋徐徐清风游窜在暗夜里。
贺莲将一床枕被放在了沙发上:“你睡床。”
如果没有经历那些事,他会觉得两个男人一起睡在床上应该不成问题,但那些事后贺莲的举动让他感到暖心。
而贺莲知道他与龙重天的关系觉得和他睡在一起多少会别扭。
昏暗的房间,贺莲将手臂作枕躺在沙发扶手上,睁睁望着灰白的天花板,回思着他所说的每件事,判断真实直到睡着。
第二天,贺莲载着他到学校便各奔东西去上课。
“文廷对不起,我不知道南先生会对你……动粗,这种事我怎么能预料得到……”
白天时罗小哀向他说了许多的对不起,但他都没搭理罗小哀,中午则避到图书馆,晚上没地方去才无奈回到宿舍,罗小哀一见他回来就巴着他道歉。
他瞪了罗小哀一眼就躺回自己的床位,背过身不理罗小哀,心里埋怨贺莲连个地方都不借住,现在才要回来看这混蛋。
“对了,这五百块给你。”罗小哀说着,将五张红白相间的纸摆到他眼前。
他瞪着那红白相间的纸气怒不得,不拿自己是吃亏,拿了又不甘愿,说来都是为了这五百块才惹到了麻烦。
罗小哀见他不拿,把钱塞到他怀里:“拿着,别生气,你和南先生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他喜欢你,你不愿意。”
这种男男关系被罗小哀说得轻而易举,他听不惯坐起身,怒向罗小哀:“你别他妈的像个老鸨,你是……我不是……老子是男人,男人啊——”
罗小哀看着他咆哮抓狂的样子,保持斯文冷静直起身,推了推眼镜,双手交手在胸前:“男人又怎么样,只要喜欢有什么不可以。”
“滚远点,现在的问题根本不是这个,南城那个变态我只想杀了他,你不会明白——”
罗小哀看他化身为咆哮教主的样子有些发憷,不敢再惹他就默默回了自己床位。
接下来的数日,虽然他和罗小哀同住一个宿舍,但都和罗小哀保持着距离,就算罗小哀主动上前说话,只会得到他“以眼杀人”的回应,久而久之罗小哀便知趣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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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文廷,会计系的慕文廷……”
“那些古装照太帅,太美了。”
“本人比相片好看。”
“古装也好看。”
“男人能美成这样不容易。”
“班上好几个男同学都在他的照片前流连了好久。”
“是吗,嘻嘻……”
几个女同学窸窸窣窣走过。
近几日学校举办艺术节课少清闲,他闲着没事想到图书馆借几本书打发时间,一路上走来感到自己比平时的关注度高了不少。
最近各个社团艺术作品展演,那么自己的相片,就是说那些相片已经被罗小哀要了回来……罗小哀……难怪那么爽快的给钱……
他愤愤将脚步由图书馆的方向转到摄影社,他倒不是要去看自己的相片,而是气不过想去把自己的相片撤下来。
南城!
他刚走到摄影社人进人出的教室外,就见罗小哀和南城一起走了出来,他很想上去向南城讨要相片,可是又本能地恐惧起南城就一个急转身快速逃跑。
不过他迟了一步,南城发现了他的身影,他那种修长姣好的身影总是很容易从众人中脱颖出来。
南城健步如飞追上他,一跃身挡在了他的身前。
他骤然刹住脚步:“你来干吗?”
南城风流笑开:“来看摄影展。”
“这里是学校,你这个流氓怎么可以来。”
南城靠向他:“你们学校的活动好像是公开的,没有规定谁不能来。你来得真是时候,省得让小罗找你,我这里有些特别的东西要给你看。”
他沉沉喘着气,眼眸不安跳转:“什么东西?”
南城从口袋掏出一张相片:“你看小罗拍得不错,我会留着珍藏,也不会忘了和龙重天分享。”
他见到相片里自己衣衫不整被南城搂着的窘态后颈筋一紧忙伸手夺过相片:“这里人这么多拿出来干吗。”便很是明白南城的威胁压低声:“你要的东西,我要找一下,你得给我一些时间。”
南城咧着皓齿笑着:“我想请你吃饭。”
“我没时间。”他一口回绝。
“像这样的照片要多少张就能有多少张。”南城挺了挺身环看四周:“要不要先印几张放出来展览。”
他觉得眼前人来人往不是谈话的地方:“我们到其他地方说话。”
第二十六话:混乱·夜总会Ⅰ
他走到教室楼一侧,面朝人来人往的道路,见到没有同学关注过来冲南城道:“你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你不想知道你同学的事?”南城随意摊了下手。
“不能在这里说吗?”他微起眼看着南城那一脸风流无所谓的笑脸,狠狠地握起拳头。
“我觉得这种让人难过的事适合边喝酒边说。”
他瞪着南城无声沉下一口气:“什么地方吃饭?”
南城笑起,将一手搭过他的肩头:“你总是那么爽快,我喜欢,今晚七点我来接你。”
他知道自己去也是听南城编一堆谎话,但南城已经用相片威胁,他不想让南城将那些难堪的相片四处张贴出去。
罗小哀在楼旁偷听他和南城讲话许久,见到南城离开才好事地走到他身边,推了下眼镜:“南先生晚上又约你,别说我不够朋友,我陪你去怎么样。”
那么热情能安什么好心!
他一把拎起罗小哀的衣领把在南城那里受到的闷气发泄在罗小哀身上:“别和我说朋友,我没有你这样的朋友,你和南城又再算计什么?”
罗小哀瞪着大眼惊看着他,从他手里揪过自己的衣领:“别说得那么难听,他今天自己来的,我也不知道。”
他用力推了罗小哀一把:“如果不是你,他怎么知道学校艺术节。”
罗小哀向后晃了三晃,俯身将身站直,扶了扶镜框:“应该是我向他要照片时无意告诉了他。”
“无意?你和他本来就是一伙。”他留给罗小哀一个厉色,怒气冲冲地走了。
他左右寻思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单刀赴会,应该找个人来当保镖,而他唯一能想到的人只能是贺莲,离开摄影社的教学楼就直奔法律系。
但法律系今天下午也没有课,贺莲也不在学校,他到学校小卖部找了台公共电话给贺莲去了电话,可拨了好几次贺莲都未接电话。
到底去哪里了,都几天,说让人相信他却连个电话也不接。
他正在气头上,一看贺莲不接电话就愤愤把听筒叩在话机上返身走离小卖部。
从贺莲的单身公寓回到学校后,他一直耿耿于怀贺莲的不收留于是一直没有主动去问贺莲打算怎么帮他处理那些破事,只等着贺莲的答复,贺莲却无声无息没有任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