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本纪（穿越 卷二）——海鳐

“听雨不是老头！你又知道他身边有我的人了？”

“嗤，就你宫里的事，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你藏着也没用。告诉你，那狐狸你赶紧给我要回来。”

“那狐狸和我的一撮毛一样通灵，都是一生只认一个主人的，我要回来它也不认我是主子。”

“蠢蛋！我让它认我是主子，认你干什么用！”

“金猪已经认了听雨，当初是我出钱买的它，它都不认我，自然你也是不认的了。”

“金珠？呕，你总是起这些恶心死人的名字，就没有好听的了？”

“它整个就是三万两金子造出来的，不叫它金猪多辜负我的金子。”

“哼，你那个柳相，人心不足蛇吞象，找人看着点吧，你要被人赶下帝位，我还要发愁没地方吃饭。”

“我就是不当这皇帝，供你吃喝也不成问题，你不就是喜欢吃肉吗？小鸡，赶明儿没事也去斗局看看去，指不定下回能标着比金猪还好的东西。”

“知道了，我和你一起去。”

“……行，我和你一起去。”

“……”

对话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屋外三人早已不知何时消失了踪迹，夜，又静若阑珊。

一个时辰后，月影西斜时。

一道轻如烟雾的黑影，树影婆娑里，几个起落，就从宫墙跃近‘晏德殿’沿廊。

黑影在殿前花窗停留片刻，然后摇头，扭身直接跃至殿顶。

刚揭开几片绿瓦，黑影停了手，低喝：“谁！”

一道白影悠然飘出，一声冷嗤，“我没问你是谁，你倒来问我是谁？敢揭‘晏德殿’的瓦，找死！”

手一动，一刀白光朝黑影飞去，黑影一愣，迅速腾身，险险避开。

黑影扯开脸上的面巾，语带惊喜，“小天？真是你。”

炙焰寒天红眼连闪，收回‘血刃’，语带寒意，“炙焰静湖，你的影司没事干了，跑到这儿来揭瓦。”

黑影一身墨绿短打，一双桃花眼，翩翩风~流，果然是炙焰静湖。

他那晚遇到夜合欢后，被夜合欢一通感情戏演下来，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

无情帝王家，从小和自己最亲近的人，就是三弟寒天。

但自从得知炙焰道帧和霜姨的野心，而寒天又把霜姨当娘亲后，他就渐渐疏远了弟弟。

更在父皇男宠裕牧那里，得知寒天身世后，寒天又担任了暗部首领后，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念头，更让两兄弟越来越远。

影司，不过是主导消息而已，这是当初炙焰静湖在影司和暗部里，选择影司的主要原因。

暗部，杀人灭口，诛灭异己，对外血流满地，对内满地血腥，暗部呆久的人，浑身除了血腥味，别的什么都没有。

曾经在炙焰寒天接手暗司当初，站在哥哥的立场，炙焰静湖曾提点过，委婉地劝说弟弟身份的进退。

但炙焰寒天执拗的脾性，在那时，已经越发固执，看待一切事物已经越发偏颇。

他的一番苦口婆心，不但没有让寒天找回原有的单纯，反而让他以为，自己是怕他势力大了，会受他压迫才劝他收敛。

于是，从小身带反骨的炙焰寒天，为了和他的影司作对，反倒更把暗部做得人见人怕。

最后，本是最亲密的兄弟，反而成了最疏远的亲人。

然后三年前寒天出事的那天，本来自从得知他是娲族身份之后，自己已经不时偷偷注意他了，唯恐他出现传说里的羽化，被人有机可乘。

但人算不如天算，那日恰好他要事在身，等他得到消息，急急赶回帝宫，寒天已经踪迹皆无。

三年来，他利用影司及暗部人脉，不停地寻找寒天的下落，却一无所获。

就在他以为寒天已故，放弃了寻找的时候，却在夜都见到他。

那晚他虽然不肯承认身份，虽然他瘦了很多，虽然他美得惊人，虽然那双红色的眼瞳很诡异，但从那位奇怪的雷公子话里，还是让他确定——

夜国昏君后宫唯一的‘男~宠’，那位绝世美人就是自己的弟弟，炙焰寒天。

但越是确定，他心里就越是愧疚。

男宠，低~贱又难堪的身份，即使是唯一的，小天那样的人，怎肯自甘下~贱？定是武功已失，被夜国昏君强迫的！

想来想去，通过柳邺，接近了柳淞卿。

想从当朝左相那里下手，看能不能混进帝宫，趁机救走寒天。

没想到，那柳淞卿贼眉鼠眼，比泥鳅还滑溜，怎么说也不肯吐口应承——

唉，话说他二哥，你哪里知道你家弟弟和柳相的因果哩？人家柳相倒恨不得，你弟弟直接在宫里死干净才好，还带你救人？做梦呢！

炙焰静湖越想越觉得不能让弟弟受那罪，没办法，还是亲自出手，自己上房揭瓦偷~人吧我！

“……小天，你还好吗？”小天上房顶这身法，可不像武功已失的样子，炙焰静湖就疑惑。

炙焰寒天嘴一撇，“我一直都很好，倒是你，可不像好的样子。”

“小天？可我听说……”

“你倒是跑到这揭瓦干什么来了？欢欢刚睡，他一过三更就睡不着，你想吵醒他？！啊？”炙焰寒天不耐地打断静湖的话头。

“……欢欢？你……”炙焰静湖觉得自己头皮发麻，手里拎着的那片瓦，差点就一个不稳滑下手。

红眼锐利，扫过那张曾经让自己夜夜不寐的脸，想着这屋顶下，那张龙榻上安睡的精致容颜。

炙焰寒天突然露出一个小酒窝，“静湖，我不再是炙国的三皇子，更不是暗部的头领了，我在这里很好，你以后，就别再来了。”

等我解开那个诅咒，二哥，报答了你保护我十多年的恩情后，我就不再欠你什么了。

至于你那年疏远我的原因，一定是因为你知道我是娲族的事吧。

因为，刚才，你和那晚来见我一样，还是不敢对视我的眼瞳。

红色的眼瞳，我自己都不愿从镜子里对视，何况别人？

不过，我却知道，真的就有一个人，不但敢对视，更会傻乎乎看着我发呆。

所以，不说他对我百般温和，不说他对我万般忍让，只这一点，我就哪里都不想去。

第八十一章：换血

“小天……”

炙焰静湖不敢置信地看着对面的人，小天他在说什么？他的意思是，是他自愿留下来陪夜国皇上的了？为什么会这样？

“我说了，你赶紧走吧。”炙焰寒天扭身就要下去。

炙焰静湖一把就拉住他衣衫，“小天，你是在怪我吗？当日我被父皇派去矣古族，等我回来，你已经……”

炙焰寒天伸手拂开哥哥的手，语气平淡，“炙焰静湖，你比欢欢都烦！我都说我在这里很好，你还啰嗦什么，赶紧走吧，我要出来时辰长了，欢欢就醒了。”

“等等，”炙焰静湖板着脸喝住人，“小天，你若果真不走，二哥也不会强求你，但那个昏君是否能护得你周全？你的身份，若泄露出去，后果你很清楚，还有，炙焰道帧和霜姨已经到了，你小心些。”

炙焰寒天在屋脊上顿住脚，看着夜宫静谧的夜色，背对着静湖，低声道：“炙焰寒天早已经不是七年前的孩子了，已经学会分辨是非。况且，他们来，也未必就是对付我的。”

“小天，还有你的人……”

“我都说我早已经不是暗部的主子，哪里还有我的什么人？你走吧，不送了。”

“小天，等等！”炙焰静湖犹豫一下，“那位雷公子……”

“雷公子？”炙焰寒天眨眨红瞳，“有他啥事，也没你啥事，走吧。”

“小天……”

炙焰寒天飘然从屋顶跃下，没有回头去看，他执念的二哥，在他身后站了好久，才黯然离去。

灯火昏暗的‘晏德殿’，龙榻上的夜合欢，依然保持口水横流的安然睡姿。

炙焰寒天在黑暗里，看了一会儿那张毫不设防的睡颜，缓缓露出小酒窝，轻手轻脚爬到榻上，缓缓把脑袋放到夜合欢胸~口，缓缓阖上淡红的眼眸，缓缓放松了气息，静静入睡。

待他气息平稳，一直‘安睡’的夜合欢，却悄然睁开了眼眸。

宛似深潭之水的眸子，在黑暗里闪烁，片刻，悄然弯起，就象天边那弯明月。

“小春，看好这孔雀，这可是一撮毛未来的如意郎君，你要是不小心让它飞了，看你可拿什么给一撮毛交代去。”

清晨，还没洗漱的皇帝，就叮嘱小春，见小春笑，又转身看了面带笑容的小秋一眼，道：“咱话可说在头里，一撮毛的郎君可不是正路来的，若是有谁‘不小心’惊飞了，本皇帝向来仁慈，自是不会追究，但一撮毛嘛，可就难说了，可都记得了？嗯？”

“是，奴婢们晓得啦！”小翠捧着水盆笑嘻嘻回道，似乎是不经意，扫了小秋一眼。

低头布菜的小秋，秀气安详的脸，并无异色，也跟着点点头。

夜合欢也温和有加地点头：“这样很好，小春，给姬公子留着饭，他一时半会起不来。一撮毛或许今儿会回来，看着些。”

早朝上，果然最大的事件，就是龙吟昨夜提出户部空虚的事。

户部尚书苏城，面色灰白地跪在玉阶前。

“陛下，苏尚书失职，臣也有过，请陛下给臣等一个机会，戴罪立功。”柳相面带沉重站出班列。

夜合欢目不斜视，虽然他很想去看美人右相一眼，“柳爱卿，朕一直很信任你，所以放心把三司交给你打理，也放心把国事交给你，可如今，户部居然匮乏至此，我堂堂大夜国，连一次庆典的财力都没有，而朕昨晚才知道，你说，你让朕……唉！”

这番痛心疾首的‘真心话’，让一直感慨的数位大臣感同身受，纷纷嘀咕——这么欺上瞒下的，这户部苏城也太不像话了！

柳淞卿眼角裂开一个皱纹，“陛下，是微臣御下无方，请陛下宽限几日，臣必让苏城将功折罪。”

“哦？怎么个折罪法？难道柳相有办法凭空变出一库银子来？可就算是能变出来，今日各国使节就到了，礼部拿什么操办这次庆典？要不，朕还是宣布取消庆典吧，唉！”

“陛下，”崔庄适时站了出来，“使节已至，取消庆典，徒惹人笑话，我们大夜国怎能做授人以笑柄之事？还是另想他法为妙。”

“唉~~~，这让朕如何是好啊！苏尚书，你，唉~~”皇帝一声接一声的哀叹，叹得夜国重臣心有戚戚焉。

于是，本着为国为君之心，本着同僚相斥之意。

忠奸同仇，重臣群起，斥责苏城：你堂堂一个执掌财务的尚书，居然渎职到银库空虚，自当引咎卸职才是……等等等。

皇帝的哀叹，群臣的指责，这让状元出身的苏城，无法再顾及柳相锋利的眼神制止。

垂头丧气，低头认罪，“……陛下，是臣无能渎职，臣，领罪自咎，户部尚书一职……臣，无颜担任，愿让贤……”

至此，夜合欢飞快地从眼角睨了龙吟一眼，龙吟淡漠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凤眸里却有丝笑意。

于是，夜合欢就依然面带沉痛，仿佛失去他最倚重的臣子，“唉，苏爱卿，你们这几位司部大臣，才德皆备，一直都是朕的左膀右臂啊，若就此让贤，朕实在是，万分不舍啊！”

柳淞卿眼光一闪，刚要接话，夜合欢就紧接着道：“唉，可是，若不按你说的做，朕就缺了成人之美的心，不但让天下人笑话，也会让其他卿家寒心。唉，既然如此，众卿家就费费心思，马上举荐一位贤能，接手朕的户部，解决这次大夜国的危难吧！阿弥陀佛！”

得，皇帝连佛号都念上了。

这种不管大小事，先挑起员工的共愤，再悲天悯人，为国为民一番的手段，何总向来很会玩。

至此，柳右相隶下三司之一，夜国财政部门，户部，从尚书开始，一点一点，进入了换血时代。

“龙吟，苏城这么容易摆平，倒出乎我意料，你呢？”御书房，合欢皇帝和他的美人右相表功。

龙吟冷冰冰盯了他一眼，递过去一封信笺，道：“苏城本是读书人，与柳相为伍不过是这五年间的事，若不是过去你严苟的刑法……这么容易自然是好事，您看看这个吧，巫将军的密报。”

“呵。”夜合欢被龙吟硬邦邦一个巫将军的称呼搞笑了，“龙吟，巫将军，巫将军是你老爹，非要生分成这样？”

“父子之纲有如君臣之纲，断不可违。”右相跟个冰美人似的板着脸道。

“算了，明明是个美人小乌鸦，偏偏一天到晚摆个晚娘脸。”夜合欢边从鼻孔里嘀嘀咕咕，边打开那封密报。

“陛下，您能不能不要总偷偷说你的臣子闲话？”

对着这样的皇帝，龙吟右相实在无法维持他多年炼成的，那一贯冻死人的形象。

夜合欢抬头呲牙，“小乌鸦，你爹写给你的家书，你干嘛给我看？”

龙吟这次不得不翻个白眼，“陛下，表面上是家书，实际是密报，这句，我儿所提特产一事，为父已打点妥当，意思是，我和他要人的事，父亲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听从调遣安排。”

某欢恍然大悟，敢情，俺家小乌鸦已经知道，语言这门艺术，在军事上所占的重要性。

“呵，不错，这暗语用来传递消息还挺进步，上次说巫将军染恙，是真是假？”

龙吟摇头，“我问过，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

“嗯，边关生活清苦，户部又闹出这事，军事供需一定不能马虎。”

沉吟一下，夜合欢继续道：“龙吟，掌管户部的人，你安排一下，暂时安排中立的人，不要安排明显站在你这边的人，不过，关键位置可以用自己人。等事情稳定下来，让崔庄接管户部。炙焰道帧到我国意义不明，但不排除探听军事虚实的可能，我手里的银票你都拿去，给崔庄安排着用，若还不足，我会想办法。”

龙吟安静地看着沉吟的夜合欢，正经想事情的皇帝，抛开温润的面具，是指点江山的强势。

不觉裂开脸上的冰纹，“这样就收回户部大权，柳淞卿那儿，你觉得他不会怀疑？”

夜合欢勾唇，“龙吟，即使我不趁此机会对三司换血，他依然会怀疑，不是吗？既然他要闹事，那我何不给他个机会？”

“你确定要给他机会？他可能不是你以为那个人的棋子。”

“呵呵，”夜合欢一步踏前，同样的高度，让自己的眼眸坦诚地对视，“龙吟，那个人是哪个人？”

他又把眼整得毛茸茸地近在咫尺，这喜欢斗眼的夜合欢，龙吟实在无力，只得从牙缝里道：“您以为是哪个人就是那个人了，陛下聪明伶俐至此，何需微臣多言。”

聪明俺承认，但伶俐，夜合欢不满地挑眉，“伶俐这两字，我觉得你还是用在小柳小翠身上好，小乌鸦，柳淞卿不为夜轩办事，你觉得他会为谁这么死心塌地？”

龙吟移开目光，这双杏眸，自己是越来越无法抗拒，“或许，炙焰？也或许，凉？没有确切的证据，不敢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