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她上次到宁安宫大闹一回後我也多少调查了这个女人,知道她叫杨曦,是贵妃还是仅次於我与若漓皇後之位的贵妃。至於她为什麽会有这麽大的名头,是因为她是邻国送来和亲的公主。不过看她那骄纵跋扈的模样,也不难想象原来她在皇宫里是受到如何的宠爱。而如今吕慕枫却是对她不理不睬,依照她的公主脾气怎麽可能忍受的了这样的待遇。
至於她为什麽会三番两次的来找我与若漓的麻烦,我猜想是她不敢找吕慕枫抱怨。毕竟还是个女孩子,面皮薄,闺房之事也不好直接开口。所以她一腔不满就对准了我这个日日受到宠信的西皇後和稳坐东皇後之位的若漓。
我与若漓相视苦笑,眼中有对方都明白的无奈。
“臣妾见过东西两位皇後。”杨曦屈膝行礼,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死死的盯着我,里面的不满和嫉妒若是能杀人,我怕我早被戳了十个八个窟窿登了极乐。
就算她不说我也明白,经打听的小金子的口,说这个杨曦在我背後说尽坏话。说我明明是个男人,且又不是貌如天仙,也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子。不知道吕慕枫是不是被狗屎糊住了眼,怎麽会立一个男人做正宫皇後。所以她对我的怨愤可是比若漓大的多,而我只能苦笑面对她的怨愤。
“杨贵妃多礼,不知今日杨贵妃来找我与东後有何事?”人已经来了,我也不想转弯抹角的应酬。於是单刀直入,让她一次把话说个干净。
杨曦站直了身子,头颅抬的老高。就差一点我都能见到她的鼻孔了,可见她对我这个男皇宫有多厌恶不满:“臣妾是来请问西後您可有实现你的承诺?一个月了,皇上还是夜夜在你的宁安宫。臣妾斗胆说句难听的话,西後你是个男人,无法替皇上诞下子嗣,这样很有可能会让皇上绝後,让皇位後继无人。”
这话明明是忽视了辰儿的存在!杨曦一番话分明是暗示只有她的孩子才有资格继承皇位,根本就没有将辰儿放在眼里!
“慕枫夜夜在宁安宫我也觉得很困扰。可惜我怎麽赶他,他也不肯到其他行宫。”我敛了笑意冷冷的看着这个骄纵的邻国公主,“该做的我只能说我都做了,慕枫他不肯临幸杨贵妃你,杨贵妃你自己也该多检讨检讨。看是不是你的脾气让慕枫难以忍受,不然怎麽可能连你的行宫都不肯踏进一步?”
我并不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继承皇位,但是我更加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被人如此的无视。我也不是不会尖酸刻薄的说话,只是好言一句三春暖,恶言一句十载寒。若不是杨曦太过屋里骄纵,我是不愿意做这种落井下石的事情。
“无念你话说的太重了。”若漓用水袖捂了嘴吃吃的笑,“就算别人骄纵跋扈,目中无人,尊卑不分,我们作为皇後的也要有更大的度量。”
吃惊的看着一脸温婉的若漓说出如此毒辣的话,我不由的咋舌——圣人孔子曾说为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没想到若漓刻薄起来竟然丝毫不比那些整日骂街的泼妇弱。只不过若漓聪明,更懂得指桑骂槐,既讽刺了杨曦又保持了自己的风度。
杨曦虽然骄纵但并不是笨蛋,她自然也听懂了若漓的指桑骂槐。只见她气的面色发青,青葱手指来回指着我与若漓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杨贵妃不知道你们国家有没有教过你用手指着别人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若漓拉我坐下,让宫婢撤了棋盘换上香片,“若没有今日我这个做姐姐的就教教你,把手放下,有话好好说。若你真的觉得我们东西两位皇後做的不够好,或是觉得不配这个位置,你大可与皇上进言。”言下之意就是送客,不想再听她罗嗦。
杨曦一甩水袖,她怒极反笑:“想我杨曦当初来和亲时这皇後的位子就该是我的!我贵为公主,怎麽也比一个前朝礼部尚书的女儿更高贵,更别说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可是皇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窍,竟然对我皇兄的要求充耳不闻,我皇兄早就不满了。若不是我劝导我皇兄,说以和为贵,你们以为如今还有这太平日子让你们悠闲的喝茶吗!”
“高贵不是用嘴说的。”我轻啜口茶水我语重心长,“若你真的是个能治理後宫的女子,我可以将西後之位让出来。如你所说,我是个男人皇後之位对我来说不是荣耀反而是个讽刺。”
“哼,你的意思就是我不配做後宫之首吧。”杨曦对於我的话嗤之以鼻,“一个大男人不上沙场保家卫国,不上朝堂出谋划策,却是干起兔相公的勾当雌伏另一男人身下,还恬不知耻的霸占正宫皇後的位置。我真为你感到羞耻!”
被杨曦的话刺激的血冲大脑,我站起身来失控的甩了杨曦一巴掌。掌心的麻痛告诉我这一巴掌我打的多重,但我并不後悔:“如你所说,我一男子不能上战场站朝堂的确是憾事。但你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男人能让我雌伏,对象若不是吕慕枫我是死也不肯同意的。而我留在这皇宫,甚至是这世上的唯一理由就是慕枫!你要这西後之位我随时可退位让贤。可惜你不可能是那贤,所以我不会让你祸害後宫!”
“你……打我?!”杨曦捂着脸,好半晌才回过神。她突然尖叫一声,“你个贱人竟然敢打我!我父皇皇兄都不曾打过我一下!我必然会将今日之事告知我皇兄!让他帮我杀了你,要你碎尸万段!”
来不及张口就见黄影一晃而过,与此同时杨曦连退三步另半边脸也有着被掌掴的红肿。
“朕的皇後生死只能朕决定,何时轮到你一个小小的贵妃替朕决定?”吕慕枫负手而立,眼中是狂风暴雨。那暴戾之气让杨曦吓的瑟瑟发抖,“收你入後宫是秉着两国建交,想要百年交好。朕从来就没打算让你坐上皇後之位,因为你……不配!”
“慕枫!”我和若漓同时惊叫出声。
他说的话分量比我与若漓重太多。我们说杨曦不配她只会当我们挑衅,但若是吕慕枫说了那便是事实。他如此直白,怕这个邻国公主是要家书一封闹回娘家,到时两国的关系就岌岌可危了。
吕慕枫侧过头搂了我的腰:“朕现在告诉你,西後一位就算无念不要也只能悬空。在朕心里只有他可坐这位置,谁若敢抢朕就要谁脑袋!就算你是邻国公主也不例外!”
杨曦慢慢的放下捂脸的手,眼中的愤怒已经化为憎恨:“好你个吕慕枫,我与皇兄赏识你是个英雄,是个明君才和亲建交两国和平关系。如今看来你也不过是个不懂权衡轻重的昏君罢了!”杨曦一抬手指了我道,“曲无念,我就不信我没法治你!至於你吕慕枫!”她的手指转向,“你就想好怎麽同我皇兄交代吧!”
“何须交代?虽你曾贵为公主,如今嫁入朕的国家成为朕到妃子。怎麽对待你都是朕的自由,且你太骄纵跋扈了,朕有必要教教你遵守皇宫之内的规矩。”吕慕枫不屑的笑,连眼角余光都不肯给杨曦拥着我同若漓点头道别离开了。
头疼的更加厉害,待走到御花园无人处我拂开吕慕枫的手:“那杨曦再怎麽说也是邻国和亲的公主,你如此待她也不怕她真的闹回娘家。看她那模样也是被娇宠坏的,邻国若真派使臣来问罪你该如何对待?”
“既然她来和亲了就证明邻国想与朕交好,没有那麽容易翻脸。到时多给邻国一些好处就能弥补了。”吕慕枫撇唇,“别谈她了。朕早就听闻她结党成派,弄的後宫鸡犬不宁。若不是动不得她,朕早想将她逐出後宫了。”
若漓说的真的没错,这人若是固执起来就像头牛,我看我是劝不动了。日後还是小心为上,那个杨曦……天知道她会做些什麽……
93、一朝变废人
半个月我没有出过宁安宫,只是饲弄花草和药材。这些已经成为了习惯,在照顾花草的时候心态格外平和。至於吕慕枫这半个月我是拒之门外的,见我态度坚决吕慕枫昨夜终是去寻了其他妃子。
明明是我自己的决定,我却在听见小金子向我禀报此事的时候一阵烦躁。於是一个上午都在摆弄花草药材,试图让心情平复下来。
“无念这棵盆栽你究竟想要修剪成什麽模样?”若漓的脸孔在眼前放大,她似笑非笑的模样让我耳根子一阵发热,“都剪光了。”
呃……无言的看着那棵可怜的盆栽……
“呵呵呵,无念我全你日後心情再不舒爽的时候就发发呆,别找我对弈或者折磨这些可怜的花草。”若漓好笑的将盆栽放回地上藏起来,“都是你的心血,就这麽废了岂不可惜。”
“你又什麽都知道了,我哪里有心情不好?”嘴硬的放下手中的剪刀,我收拾着一桌的狼藉,“今日怎麽没有抱辰儿来?”
“今日风大,抱出来怕受凉。”若漓也不拆穿我,她只是微微笑着,“若是想他了不如你去我行宫?辰儿如今会笑了,好可爱。”
被若漓的话勾出想象的画面,内心柔软起来。那小小的孩子长的极快,若漓前一个月替他缝制的小衣小鞋如今穿上都有些小了,我想再过不久他就可以蹒跚着走路,奶声奶气的说话。叫着若漓母後,叫着慕枫父皇。可我能?他到底该叫我什麽?
“又在想什麽?眉头都皱做一团了?”若漓伸指揉开我眉心的皱褶,“你很久都没有笑过了,至少没有开心的笑过了。无念,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何不放下过往,专心的走你未来的路?”
在若漓面前我无法隐瞒任何事情,她早就把我看透彻了。我叹了一声:“如果能放下早就放下了。可惜过往太痛,痛的已经镌刻在灵魂里。但是,”我勉强扬起嘴角,“我没有後悔留下来陪着慕枫,这辈子他伤我最深,却也是给我最多,我亏欠最多的人。”
“那不就两清了?你这个模样我看着很难过。”若漓拉住我的手,语重心长,“既然你与慕枫注定了今生纠缠,你不如就认命了。难道你还没看清你如今的处境?慕枫的独宠已经将你推到了後宫的风口浪尖上。所说昨晚皇上他临幸过一名妃子了,但一早就让御医送了避孕汤药去了。看来也没打算留子嗣。也就是说最多再几个月,辰儿满周岁的时候那些妃子就该起歹心了。”
浑身一震,我反握住若漓的手道:“起歹心?什麽意思?”
“还不懂吗?若是皇上真的不打算再生育子嗣,那麽那些妃子就只能用非常手段让皇上留下龙种。也就是说要除去辰儿这个唯一能继承皇位的孩子!”若漓摇摇头,面上是一片惨淡,“谁说皇宫之中的人享尽荣华富贵?这里根本与战场无异。无念,你若想保护辰儿,那麽你就不能继续这麽下去!”
“我……我做不到……”苦笑,我背身脱力的坐下,“我已经怕了,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我从来都不懂,也不想学。我也根本不想让辰儿继承皇位,因为若是哪日有人将他的底细翻了出来,知道他其实是个男子所生下的孩子,而那个男子还是前朝废帝,他不就成了天下的笑柄了吗?我……即使辰儿日後不认我这个爹,我也不想他恨我……”
若漓可怜的看着我:“罢了罢了,我知道一时半会你下不了决定。我也就不逼你了,但是你答应我,至少让自己开心一些。”
来不及回应若漓的好意,眼角掠过一枚匕首顿时划破面皮!
“唔!有刺客!”我反应极快,拉着若漓就往屋内跑。但若漓身着繁复的宫装跑不快,脚下一绊竟让摔倒在地。两枚暗器明晃晃直射而来!
头脑一片空白,什麽都来不及想身子却率先反应过来——我一把抱住若漓在地上滚了个圈。
虽然致命的一击是躲过了,但我毕竟不会武,还是有枚暗器没完全避过狠狠的扎进我肩膀。我眼前发黑,身子渐渐发麻,连动动手指都要花费很大的力气。
“血!黑血!这暗器有毒!”若漓按住我的伤口,黑血从伤口浸出染了她满手,“无念!无念你撑住!你不能有事啊!来人啊!抓刺客!抓刺客!”
随着若漓的吼声,一大群的侍卫鱼贯而入。那没露脸的刺客也知道自己失败了,转瞬之间便消失无踪。
知道自己於若漓已经安全,我舒了口气放心的晕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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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安宫内很安静,若漓和吕慕枫并排坐着,我靠在床榻上望着窗外的蓝天。因为太安静,所以我连若漓给我削水果,那刀嵌入果皮缓慢滚动的声音都听的见,更何况是慕枫带着怒意,下笔极重的写字声。
“这是刚上贡来的苹果,爽脆清甜十分可口无念你试试。”若漓强装的笑脸有些刺人,“若是不喜欢我给你换其他果品。”
我淡淡一笑捻了一片放在嘴里:“的确不错,不过最近你们不是让我喝汤药就是喂我吃补品,再大的胃口也喂饱了,哪里还有空闲容这苹果。”想撑起来换个姿势,可是双腿是不上力,倾斜了一下我放弃的维持了原样,“你们也别当我是陶瓷做的,又不是解不了这毒何必日日面对我强撑笑脸,背後唉声叹气?”
自我中毒昏迷整个皇宫的御医就个个惶惶不可终日,每个人都是将头捧在手心上准备随时奉上。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毒性如此凶猛的毒药,几乎都袖手无策。但好在我产後血虚,这种毒药又是种血毒,这才让这种本该见血封喉的毒减了效果。
但为了保住我的性命,御医施针将我身上的毒逼至双腿封住。我的腿便因此失去知觉变成了个废人,但好在一些基本的感觉没有失去,不然我就真的会一蹶不振寻死觅活的。毕竟当个大小便都失禁的废人还不如做一个全然没有知觉的死人好。
至於行刺下毒的人我与慕枫还有若漓心中都有数─一种没有见过的毒药,一个不与外人接触却格外受宠的男皇後,一个名义上有了皇帝血脉的西宫,还有一番狠话。这一切加起来让幕後之人如隔薄纱,只用伸伸手指就能捅破那层窗户纸。
但就算我们都知道行凶的是谁,也碍於那人背景雄厚动她不得,也因为如此我与若漓才装聋作哑不戳破那层窗户纸,慕枫才会愤怒到握笔都在颤抖。
“你还笑的出来我便放心了。”若漓卸下那层笑脸,浓浓的疲惫让她看起来分外憔悴,“见你这几日都不言不语的,我生怕你会……”
“若漓!”吕慕枫沈声打断若漓的话,“你衣不解带的照顾了无念许多天了,也未曾休息过。既然无念想通了你就回你行宫好生休息。今夜朕会来与你商量些事。”
若漓看了看脸色沈郁的吕慕枫又看了看我,轻声叹息:“那麽臣妾就告辞了。无念我明日再来看你,顺便做些你爱吃的小菜。”
点头道谢,我目送若漓离开。这才道:“慕枫你这样对若漓是否太过分了?”
“朕只想好好与你聊聊罢了。”慕枫撇开话题,他走到我身边将我抱起来搁置在他腿上,“方才看你的表情是想换换姿势吧,这样可舒服些?”
微微一点头,我揉着慕枫眉间的皱褶:“我又没事,不用这幅苦愁深大的模样。御医不是说了吗,慢慢的调养总有一日会将毒全部排出,我的腿就能恢复知觉了。”靠在慕枫胸前,我放松的嗅着他身上的龙涎香味。
我知道自己这几日的沈默吓坏了他。但这也是人之常情,任谁都无法那麽快的接受自己在不知道多久的日子里都是个不能行走的废人这一事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