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会说话了。”慕枫的嘴角逐渐勾起,不是被我的快乐所感染,我分明看见了他眼中第一次出现了身为人父的慈爱,还有骄傲,“叫的是父皇啊,辰儿很聪明。”
我知道慕枫终於接受了辰儿,日後他再不会对辰儿不理不睬。而这一切都归功於若漓,是她的努力和善良将慕枫和辰儿之间重新联系起来,她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情!
慕枫将我放在轮椅之上,他主动伸手:“让朕抱抱。”
若漓含笑将辰儿放入慕枫怀里,并细心教导如何抱才能让辰儿觉得舒适不哭闹。那其乐融融的模样仿佛一张绝美的天伦之乐图,而仿佛也在印证我的想法一般,辰儿在此时又模糊不清的唤了一声母後。
顿时若漓泪如雨下,哭的不能自抑。她抱着辰儿和慕枫,哭的毫无仪态可言,但是却有种幸福与满足从她身上渐渐弥散开来。
我想她日後不会再胡思乱想了,因为辰儿的这句母後让她找到了坚强活下去的理由,找到了未来的希望。但是我呢?
看着那麽美好的一幕,我心中的快乐已经变的冰冷,因为在这场可称为完美的画面中我显得那麽多余。无论是父皇还是母後,那都不会是辰儿呼唤我名称,甚至到最後我还会被辰儿亲手杀死……
那麽我到底算辰儿的什麽人……还是说什麽……都不是……
99、无谓的争吵
慕枫不辞假手的为我沐浴,穿衣。他用布拭干了我的发,然後用象牙梳轻轻的梳理着:“无念为什麽你在半路就走了?”
我知道慕枫的问的是什麽,我看着铜镜中昏黄的倒影,看着我越发阴柔的面容。突然我有一瞬间的困惑这镜中的人究竟是不是我,为什麽看起来竟然一点都不像个男人了?是因为生了孩子,还是我原本就是如此模样只是自己不知道?
“无念?”慕枫奇怪的看着我,最後探头一看失笑道,“怎麽你看自己也能看到出神吗?不过无念真的很好看。想起来朕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无念你是个很漂亮的孩子,接着我们水火不容你把自己弄成一幅脑满肠肥的样子。那样子真的挺恶心,还好你的眼睛一直没变过。”
慕枫笑着亲吻了我的面颊,“最让朕震撼的还是朕从沙场归来看见你一身红衣,那模样清丽之中带着无可言喻艳丽。如今想起来大概就是那时,朕便爱上了你。”
“你这是在笑话我吗?”伸手扣了铜镜,免得自己看的心烦,“若论容貌我看这普天之下无人能及慕枫你左右。你反倒说我漂亮……我看你当时看的是我身上太子的光环吧。”
“看着我无念。”慕枫放下梳子,他半蹲在我身前要我直视他,“你心情不好,为什麽?”他的手指沿着面颊勾画到下颌,“今日本该是你最开心的日子,辰儿会说话了,你和若漓冰释前嫌了,可是你却在半路之上悄悄离开,今夜还对朕说这样一番话。为什麽?”
是的,今天本来我应该很开心的,可是在看到若漓还有慕枫辰儿站在一起的画面之後我就无法释怀了。说不清的焦躁和沮丧在心里蔓延,越来越深,越来越浓,最後竟然堆积成绝望。
“我乏了,慕枫抱我到塌上去。”伸手环住慕枫的颈项,我拒绝回答。
慕枫叹了口气还是依言将我抱起:“你还是不肯对朕敞开心胸。不过朕与你有的是时间磨。”他看着我,墨色的眼瞳中温柔层层漾开,“辰儿还有一个月就满周岁了,朕这次要大摆筵席举国同庆,你说好不好?”
我恩了一声,翻身背对慕枫睡下:“既然你心中芥蒂消除我自然是高兴的,怎麽可能会不同意。你看着办吧。”
“那麽你就同意与朕一同登席了?”
吃了一惊,我用力转头:“我什麽时候同意了!”
要知道我的身份是前朝帝王,而这朝中上下还有许多前朝旧臣,他们都认识我。我如今从废帝变成了当今皇帝的正宫皇後已经够讽刺了,所以这麽久以来无论是什麽宴席场合我都未出席过,为了避免尴尬和流言。但今日慕枫却要我出席辰儿周岁的宴席,他到底是想让我难堪还是他自己难堪?
“用你的话来说辰儿是你的孩子,他满周岁难道你这个做父亲的不该出席为他祝贺?”慕枫用五指梳理着我铺了满床的青丝,“好香,无念你最近是越来越诱人了。”
懒得理会慕枫的油嘴滑舌,我两眼冒火光的瞪着他:“我告诉你吕慕枫,我,不,去!”一把扯回自己头发,“男皇後已经够惊世骇俗了,你还想介绍你的男皇後是前朝帝王曲无念吗?”
慕枫顿时无言,眼眸中的兴奋渐渐熄灭然後归於一滩死寂。他垂下眼无声的叹息,然後将我搂入怀中和衣睡下,再不说一字。
这一夜……两人皆无眠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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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问我这段时间有什麽感觉,那麽只有一词可以形容那就是寂寞……是的,寂寞,我从来都没有觉得这麽寂寞过。
一直以来慕枫下了朝就直往宁安宫走,就是夜里临幸过其他妃子之後也还是回到宁安宫搂着我一起入眠。但是这段时间他来的很少,虽然每日还是会来宁安宫看我一眼,但也只是一眼,随即就匆匆的走了。
我知道他心中有怒气,他还在怨我那夜说的一番过分的话。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辰儿,他如今是变成了一个宠溺孩子的父亲,也就是说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呆在若漓的行宫里。
而我虽然想见辰儿,想抱抱他,可是却害怕再看见那充满幸福其乐融融的画面。所以我做了缩头乌龟,闭着眼睛,捂着耳朵,装作自己看不见,听不见。
“公子您看看这身衣服做的如何,皇上赏赐的。”小金子捧着一套淡青绣了竹叶的袄子和纯白狐皮做成的裘袍走了进来,献宝的放置在我眼前,“请公子试穿,若有不合适的地方奴才让裁缝改改。”
怎麽莫名其妙的给我做衣服?他不是还在与我怄气吗?
虽然疑惑,但我还是试穿了。很合身,穿起来也很暖和,看得出做这衣服的料子和皮料都是最好的,是慕枫精心挑选过的。
“真好看,公子穿这身衣服看起来跟仙人一样。”小金子满嘴的阿谀奉承,他眨巴眨巴眼睛,“皇上的眼光真好,知道什麽最适合公子。”
世人都是喜欢听好话的,即使是我也不例外。就算知道小金子的奉承的,但这一番话下来我心中还是泛出了甜蜜——他还是记挂着我……
可是下一刻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因为小金子这麽说:这身衣服在十日後大皇子周岁诞辰宴席上穿一定会让朝中上下都惊艳非常的。
一把扯下狐裘扔进火盆,我冷冷的说:“你去告诉吕慕枫我不去!别以为他如今做了皇上就可以命令强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
“你!”吕慕枫风卷残云般的扑进来,想是看见了我怒焚狐裘的一幕。他扬高右掌狠狠的掴了我一巴掌,“曲无念!这是你逼朕的!朕无论如何都要你去!就是要押你赴宴朕也会这麽做!”
缓慢的转过头,我缓慢开口声音好不嘶哑:“除非你想抬我的尸体赴宴,不然就放弃你那疯狂的想法!”
“你威胁朕?!”吕慕枫指着我,气的手指抖个不停,“好,好,曲无念!看来朕最近真的是太宠你了,宠的你无法无天!朕今天告诉你,就是你的尸体也得给朕赴宴!”说罢拂袖而去,临走时还外带踢破我的大门,看来已经怒极。
浑身脱力,我瘫软的靠在轮椅上捂着脸苦笑。我们到底是为什麽而吵成这样?还是说我们根本就不应该在一起?努力相处了这麽久,尝试找和平共处的方法那麽久,可最後还是会被一些很小的事情破坏了努力,让伤痕累累的彼此更加痛苦……
100、腿伤终得治
说来也巧戈国皇帝一行人到皇宫的时间就是辰儿周岁诞辰的前三天,所以吕慕枫决定将洗尘宴和辰儿的寿诞合为一天举行。为了表示尊重和欢迎整个皇宫上下皆在宫门迎候。当然,仍旧是除了我。
这七日我与吕慕枫互不理睬,他再也没踏入宁安宫一步,但是狐裘却是重新做了送了过来,还吩咐了小金子若是我再烧了就要他的脑袋。
若漓也抱着辰儿来看过我了,也劝过我了。但是好话坏话都说尽,情理形势都与我统统分析了一遍,可是还是没有将我僵硬的脖子给掰的上下动一动。最後若漓也生气了,说我顽固不化比吕慕枫那个男人还倔强。然後也如吕慕枫一样不愿再理我。
我真的想不明白要我这个前朝废帝,当今的男皇後去赴宴席他们不觉得尴尬也就算了,还一个两个的非逼着我去,弄的好像真的是我太过固执了。
至於那套衣服我是想烧的,可是这毕竟是我与吕慕枫之间的问题,没有必要连累小金子丢了性命。所以我忍耐下来了,只是将那套衣衫扔进了箱子锁了起来。
“公子,公子!”小金子慌慌忙忙的跑了进来,“御医来了,御医来了!”一边说一边推着我的轮椅往门外走。
我被小金子激动的情绪弄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把住轮子有些不悦:“干什麽这麽忙乱?御医来干什麽?我这双腿不是已经没有治了吗?还让御医来作甚?”
“不是!是戈国的御医!”小金子急的跺脚,“公子您快些,戈国御医等会儿还要去看杨贵妃呢。”
原来是戈国的御医,最近和慕枫怄气我都忘了这一茬了。想我们修书去戈国就是说杨曦身子抱恙让他们带上御医一同前来,然後让戈国皇帝亲自看看杨曦在这个後宫是怎麽胡闹的,再将她带回戈国。至於我的腿信上只字未提,所以那御医是被慕枫强制命令来看我的,不能让他等的太久。
松了轮椅,我让小金子推着我到了御药房。一入内就看见几乎所有的御医都在,而正中站着一个服饰明显不同的白发老者,他应该就是戈国的御医了。
“来了来了,还请大人为公子诊视。”小金子因为一路小跑已经出了汗,他一边擦汗一边涎笑着对那老者点头哈腰,“公子的腿拜托大人了。”
那白发老者静静的看了我片刻这才上前按了我的脉门,顿时他脸色大变:“公子你……体质真是特殊……”
知道他已经把出我的脉象与常人有异,我对那老者点点头,然後吩咐道:“你们都出去,小金子你守着门谁都不能靠近御药房。有违者可先斩後奏。”
於是一群御医满脸遗憾的离开,看来他们是想看看这个白发老者究竟有什麽样的本事。
“不知大夫您看出了什麽。”我半合双目语气悠然,“我体质如何特殊?”
“一阴一阳,阳为主脉所以体貌特征为男子,但是公子你却能受孕生子。如果老夫没有把错脉,公子您应该有生育过了。”那老者神色严肃,但并无轻视,“您就是西宫皇後,外面传言的男皇後是不是?照您的脉象,您做这个皇後也不是没有理由的,您是可以生育的男子。”
好本事,竟然能把出我已经微弱到其他御医都探不到的阴脉,还能通过脉象得知我已经生育过。这个人比御药房的那些庸才厉害很多。
“西宫皇後对我来说是种讽刺,即使我能生育我依然是个男人。”想到自己日渐阴柔的容貌,我突然有些恶心,“至於怀孕生子更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而且男子生育是逆天之事,我的孩子已经夭折,还请大夫莫要再提我的伤心事。不如说说我这双腿还有没有的治,我还有没有机会能站立行走?”
听我说完那老者脸色更加难看。他捋着山羊胡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笑了笑:“如果我说我知道我是中了毒,中的还是你们戈国专有的毒,也知道是谁向我下毒的,你可否同我说实话了?”知道那老者在迟疑些什麽,所以我干脆将话挑明了。
“西後真是宽宏大量,老夫佩服。”那老者一脸惊叹,似乎不太相信我竟然这麽大量的不予追究,“既然如此老夫也自当竭尽全力治好西後的腿。只是您体质特殊,这本来该要了您命的血毒只停留在了双腿。这段时日您又服用了大量遏制毒性的汤药造成毒素沈积,要全治好恢复知觉是需要些时日的。不过总的来说问题不大,西後您还能站立行走的。”
松了口气,我高悬的心终於放了下来。没有什麽在双腿被废後知道自己还可以治好,还能行走更加令人兴奋的了。这段时间废人一般,生活起居都要人一旁协助的日子我真的是受够了。
“西後……老夫有一事相求。”那老者转身在药柜里挑挑拣拣,精细称量,“还请西後能答应。”
“还请大夫不要再称我为西後,这称呼实在是刺耳。若是大夫您不介意就如这宫中的人一般叫我公子就好。”我知道那老者想要说什麽,所以我先开了口,“至於大夫要求的事我多少也能猜到,是不是想让我对皇上保密?”
“看来老夫这点心思是瞒不过公子的。”那老者笑的有些尴尬,“既然公子早已经心中有数,老夫也就直言了。其实当初老夫就劝阻过陛下,要陛下另寻个性温和的皇室贵族小姐做为与贵国和亲的对象,曦公主从小就被先皇溺爱,当今皇上也是对曦公主宠爱有加造成了她恃宠而骄的个性,实在是不适合做和亲的对象。”
我但笑不语,等着这个敢说实话的戈国御医接下来的话。
那老者看我面色未变这才继续道:“但是……曦公主不知道在哪里看了贵国皇上的画像,竟然一见锺情硬是要做和亲的公主。陛下被纠缠的没法子这才同意了,谁知道这才没多久竟然大胆的对公子您下毒欲至您於死地。公子想你也清楚,若此事被贵国皇上知晓了,怕是会引起两国纷争的。”
原来事情是这个样子,我们连戈国皇帝都无法责怪,因为真正麻烦的源头是吕慕枫那张倾城的容貌。
“这件事我不会对皇上说起的。”我摩挲着自己的双腿似笑非笑,“因为他比我更清楚我这双腿是怎麽废的,不然杨贵妃也不会被打入冷宫长达半年,最後弄的半疯半癫要大夫您从戈国赶过来替她看诊,医治。”
既然别人都对我实话实说了,我想有些话也该对这个御医说个清楚,也好让他们戈国心中有个底,“杨贵妃自和亲以来在後宫胡作非为,我与皇上是能忍则忍,就是考虑到与贵国的交情。若不是杨贵妃太过胡闹,我们也不会如此待她,如今还请大夫你将杨贵妃医治好以後劝导你们陛下,让他将杨贵妃带回戈国。若是再有下一次,我与皇上都无法再视若无睹或者从轻处罚,要知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而伤人性命更是要一命赔一命的。”
101、御花园内遭调戏
从御药房与戈国御医聊完又服用的汤药出来才发现日头竟然西斜,小金子抵不住疲惫靠在柱子边都睡着了。看他睡的脖子都缩到了袄子里,想是被冻的不轻。於是我又让小金子在御药房熬了碗驱寒的汤药让他喝了,免得受了风寒。
待一切事情都做完,小金子推着我回到宁安宫西边已经烧成了一片火红,太阳已经沈了一半。
看着安安静静没有一丝光亮的宁安宫,那种噬骨的寂寞涌上心头,突然不想回去了。我转了轮子:“小金子给我拿件皮裘,我想去御花园走走。”
小金子自然是听话的取了皮裘,他替我围上後准备推我去御花园却被我拒绝:“我想独自一人,你下去休息吧。今日你守了一日的门,吹了一天的冷风,虽说服用的汤药还是早些休息莫要病了。”说罢我自己转动轮子往御花园缓缓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