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事情基本已经清楚,师父的几个疑惑我却可以为他解开,这时我们已经找到囚室,真真是精密的心思,若不告诉我,我怎么猜到会在这种地方建囚室,这是一间地窖,储存冰块用的,师父带我进来的时候,我还很疑惑,这样的地方,若把人关进来,用不着严刑拷打十八般酷刑,隔几天来看大概就已经死的差不多了。
精巧的是他的开启机关,师父大概是很熟悉这里,岔路都不走,一直线走到底,脚下三声跺下去,也不知道踢了哪里,“轰趴——”厚重的冰块在我惊奇的目光下移开,露出掩盖在后边的一扇小门,十分的不起眼,若不是师父示意,我想我是不回去特别注意的。
师父开了门率先走了进去,我立刻跟上,轻声却细致的把我的经历告诉了师父,师父一边走着,沉默了许久,然后回过头看耷拉着脑袋的我一眼,我听到他似乎叹了口气,“你们,可莫要因为一时误会而互生嫌隙,待出去了,好好听他解释,那个孩子,对你还是很不错的。”我轻轻的哼了一声作为回答。
路很长,师父这个时候似乎反而不是那么着急了,他又回过头瞧瞧我,欲言又止,我不说话,等着他自己开口主动告诉我,可是一直到走道尽头师父也没有下好决心,只说了“等出去了师父告诉你,还有,那个出师任务,就忘了吧,你早就可以出师了。”我一愣,我已经几乎把那件出师任务忘记的差不多了,等回过神,师父已经快离开我的视线,马上追了过去。
看到师兄的时候我几乎以为他已经死了,师父颤抖着站在那个挂在木桩上的血人止步不前,我知道,师父又在害怕了,这个时候一分一秒都是宝贵的,我赶紧越过师父,掩住心里奇怪的不安,深吸一口气,把食指中指并起放在了那人鼻端,却在察觉不对的瞬间立马顺带着师父向后跳离好几米远。
“师父!他不是!”伴随着我的否认的,是血人诡异扬起的笑脸和污秽却熟悉的面容,“白继阳?!”
“哟,小家伙,又见面了,我就说你聪明,那个蠢材怎么配拥有你呢?”他把笑脸转向师父,声音轻柔的我以为不是他疯了就是我疯了,“启天,我真失望,你来做什么呢?三年呢,现在,你是来向我索要齐渊的尸骨么?嗯?”我听得头皮发麻,师父无比蛋定的站着,什么话都不说。
“我们那么多年的情谊竟然比不过短短四年,我没有记错的话,齐渊从跟着你到离开你只用了不到四年的时间,你为什么会那么在意他,告诉我。”看着白继阳的笑脸越来越狰狞,声音却越来越轻柔,我拉拉师父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继续和他纠缠了,师兄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再不找到,我怕会误事。
“白继阳,我告诉你,为什么我选他不选你。”
“为什么?”他似乎眼睛都在发亮,渴望这个答案很久了吧,要是我的话,大概也会一直纠结这个问题不放的,至少也要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从来相信的就是日久生情,而绝非一见钟情之类不现实的东西。
“因为你根本就不爱我。”连我都楞了一下,白继阳处处表现出对师父的喜爱和想要占有的心情,这在我看来不就是喜欢的其中一种表现形式吗,喜欢一个人的话,是会想要拥有那个人的一切的,不想要让别人接触到他,只是自己拥有。这是占有欲。
“师父,启天!”我不敢回头,牢牢盯着白继阳的一举一动,生怕他此时突然发难,却又心痒痒的想回头看,听脚步,一人重伤,一人抑郁,另一人……咦?还有一个是谁?
第四十二章
听脚步声,三人是一起来的,绝不是敌人,但是我只知道重伤的人,也就是叫了师父“启天”的人,是师兄齐渊,听脚步声,踉跄的有些奇怪,搀扶着他的,心事沉重的是子琪,另一个人呢?我听不出来,但是可以感觉到他很……沉稳?
“子墨哥哥~!”柳柳……我真想捂额,这种情况,她怎么会来这里?
“柳柳!”……听出来了,无奈,以及无力的语调,哎,这种口气从他嘴里吐出来,还真是少见。
还以为会是白君然的,毕竟自己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也该赶回来助阵的,但是,竟然是溟,那也怪不得柳柳会跟来,如果我没有料错,该是柳柳找到随我一同采购物品的那六人,让几人跟踪,几人带她回溟那里,说了我的情况,溟前脚走,她后脚就跟上,这折腾的,一刻不让人安宁。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我还真想回过身去调侃一句,“哟,这还真是热闹啊~”黑线。
“胡说……你胡说!天天,你忘记我以前是怎么对你的了吗,我从初见你的那个时候,就已经发过誓,要一直保护你,可你是怎么对我的,嗯?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哼,我得不到你,为什么我会得不到你呢……这不该的……”他双目通红,被师父说的那些话刺激到了,似乎已经有些混乱了。
我小心翼翼的慢慢往后退,一手持剑挡在师父身前,一手在后面做个退后的手势,他看上去情绪很不稳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也是不可以预料的,这里空间狭小,这发生什么争斗,就算我们人多也讨不了好,还可能有很大程度的误伤。
我是走在后面断后的,快要退到看不到他的转角时,我突然眼皮一跳,一直红着眼睛冷眼看我们后退的白继阳阴冷的笑了笑,浑身一震,那条把他捆缚在木桩上的铁链子应声而断,哗啦哗啦撞击在一起,我惊觉,再要退后已是不及,果然,下一刻,猛然腰间一紧,粗重的链子已经缠了过来,身边一双手伸出来抓住铁链,以防我被扯过去,饶是这样,我还是觉得腰上像是被砸碎了骨头一样,天知道我有多怕疼。
向后一看,子琪双手扶着浑身瘫软的齐渊,自顾不暇,柳柳在最外层,伸手过来的是溟,他就在我身后,一只手伸过来几乎环住我的腰,子琪一双眼凶狠的瞪着他,溟还是欠扁的优哉游哉的样子,这时我却什么都顾不得,另一只手是师父的,他空出的那只手里不知道捏了什么,但是我想,应该不会是什么好玩的东西。
有人帮忙,我马上把束缚在腰间的铁链斩断,示意柳柳和扶着人的子琪先出去,这么小的空间里,人多了反倒碍手碍脚,很不方便,侧身走到溟身后的时候,我向他点点头,他挑了挑眉,我有点想笑,还是要把白继阳引到外面去才行。
“师父。”我和师父对视一眼,师父点点头,揉身扑上去和白继阳缠斗,溟在一边时不时打断白继阳的来势,让他渐渐皱起了眉头,颇不耐烦的样子,我看师父一个人对付他尚且应付的过来,便招呼着溟先和我一起出去。
看到我们先出来了,师兄没有看到师父,显然有些着急,我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让他放心,师父不会有事的,师兄看我一眼,却还是一直注视着地窖入口,师兄的身体情况,好像不太好……我想了想,还是先解决白继阳,师兄的伤势,早就已经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那么,再拖久一点,其实也就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了。
果然,不过一刻钟,师父率先纵身跃了出来,几下落在我身边,轻轻向师兄安抚的点了点头还顺带瞥了子琪一眼,我看着子琪有拼命瞪回去的趋势,晒然不语。
“哼,启天,今天你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乖乖回来我身边,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况且,”他挑起眼角,轻蔑且挑衅的看了齐渊一眼,“况且,你原本,早就是我的人了。”
“……师父?”师父沉默,我们也都没有说话,即使有问题,也只敢在心里纠结,只有师兄,苦涩而带点疑问,轻声却也依旧没有动摇。
“我以为,你不会再提起这件事情。”这句话是对白继阳说的,也等于是变相的承认了他说的话,我想,这个时候,心里复杂的不会是只有我一个人,偷眼看了看师兄,他竟然垂着脑袋没有反应。
“哈哈,为什么不提,我要你知道,你是我的,你知道那个时候我多高兴?!”他转眼向师兄道,“齐渊,你知道启天的身体滋味有多么美妙么,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白皙笔直的双腿缠在我的腰上,啜泣着求我的时候,是多么销魂的事情……”
在场人无不厌恶的皱起眉头,师父面无表情的听着,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师兄却涨红了脸,不知道是因为对白继阳口无遮拦编排师父与他之间关系的愤怒还是其他的什么。
“哼,粗俗不堪。”倒是溟,他捂住脸红彤彤羞愤的柳柳的耳朵,鄙夷且厌恶的看了白继阳一眼,道“我看你是无药可救了,谁喜欢一个人会在别人面前这般羞辱他,你不配说喜欢这两个字。”啊,这些话,我喜欢,我眯了眼。
“你又是谁,我们的事情,何时轮到你来置喙,滚一边去。”
“我确实是有些事情,也是和你有很大关系的,不过,我可以等你忙完了再来同你说,免得到时候你怪我分了你的心,你说是不是?”邪异的笑了笑,笑意却始终没有到达眼底,柳柳这时才知道自己似乎是不该来的,却木已成舟,进退不得了,只得怯怯的拉着他的衣袖,试探着叫他,“溟哥哥……?”发顶得到一个安抚的抚摸。
“怎么,没话说了?呵,启天,到我身边来吧,我会一直疼你,而且,我绝对有保护你的能力,哼,哪像齐渊这小子那么窝囊,还需要你来照看。”
“我需要保护么?说笑了。你怎么不说那之后我对你的日渐疏远?用了那么卑劣的手段,得到我的身体又怎么样,我依旧不会喜欢你,甚至看到你就让我觉得恶心,你知道那个时候我有多恨你,要不是看在师父的份上,我真想杀了你。”不是开玩笑,实实在在的杀气淡淡的弥漫在师父身边,我为师父感到愤怒的同时暗暗心惊,从来没有看到过师父真正动想要杀一个人的念头,如今看来,师父怕是压抑着这份恨意许久了.
第四十三章
师父高昂着脑袋,蔑视一般的看着白继阳,那样子就像是一只骄傲的小兽对猎物散发出挑衅的气息,这样的行为很明显让白继阳懊恼。但是没有人再翻旧账,白继阳是知道讨不了好,师父是没有那个心思,他只是想告诉白继阳他不喜欢他,我想,只是这样而已。
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我们这些外人插不上嘴,作为旁观者站在一边,还是那句话,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正正经经解决了不是很好么,白继阳太过偏激了,他弄不明白自己的感情究竟是处在怎样一个位面上的,错把心里的憧憬当成是爱情,生生折磨了自己大半辈子,还想要折磨别人下半辈子,实在不可取。
师兄安安静静的呆在一边,他没有再看白继阳一眼,只一直注视着师父的背影,我想,他们大概是相爱的,这个世界的世俗伦理拘束太多,走到一起实在是不容易的,但愿会有一个好的结局。
柳柳瘪着嘴,脑袋倚在溟背上,小丫头这会儿倒是不怕他的溟哥哥了,看到我眼光在她那里扫了一圈,眼睛立马闪亮闪亮的,我笑了一下,走过去摸了摸她的脑袋,她眯着眼睛,满眼的欢喜,看我没有拒绝的意思,马上扑了上来,紧紧的搂了我的腰,神经很大条的无视了几步外子琪嫉妒兼愤恨的眼神。溟站在柳柳身后,面对着我,意味不明的笑了下,惹得我多了几分尴尬,想必他是看出什么来了。
“其实,柳柳跟出来只是为了看看子墨哥哥的心上人,”小丫头笑眯眯的说,“要是子墨哥哥拿不出心上人来给柳柳看,就是在骗人,哼哼,那柳柳就要嫁给子墨哥哥啦,才不管哥哥那张臭脸呢。”
这里都是有武功的人,柳柳的话,当然一句不落被人听了去,只是反映各不相同罢了,师兄表情略微扭曲的看了子琪一眼,大概是突然被子琪捏痛了,我却有一瞬间的错觉,子琪是不是变成了一只猫,全身上下的毛都竖起来了,让人很想顺毛捋几下,但是,我还没有忘记,我正在生气。
“柳柳。”稍稍斥责了小丫头,但她显然是不怕我的,还很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我也只有无奈的摇摇头。推开她的身子,“你已经长大了,怎么也要知道男女授受不亲才是。”柳柳再瘪嘴,没有当一回事。
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师父身边,向来淡定的脸上也染上一丝怒色,我不想去深究这其中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是想必与柳柳曾经说过的“满身是血被哥哥捡回来”有关吧,这是他们的仇怨,骨子里我很冷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毕竟,溟和我没什么切身利益相关。
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记得听到白继阳突然不无恶毒的对师父说,“你这张脸,我看了十几年,每次见面总要忍受住内心对它的厌恶,难道你要顶着它直到跨进棺材吗?今天来了个要我偿命的小子,我大概也活不久了……”他垂下脑袋貌似很遗憾的摇了摇头。
却在下一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师父掠去,溟负手站在一边,挑眉看着,不打算出手的样子,我皱了皱眉,按下不安的师兄,示意子琪扶好,虽然不知道白继阳这人又想做什么,但是,师父想必也不愿别人插手他们之间的恩怨。
“子墨哥哥,他们不是有深仇大恨么,像这样打,要什么时候才分出胜负来呢?”柳柳趴回我肩膀,更加小声的在我耳边说。
是啊,连柳柳都看出来了,难道在座还有谁看不出来的?师父和白继阳,他们都没有用尽全力想要杀死对方。
我是站在师父侧面的,简单来说,师父和溟以及白继阳都是侧面对着我,所以我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溟突然对着对面的白继阳一阵冷笑,然后飞快向背对着他的师父的打出一件事物,东西很小,或者是很薄,大概是飞刀或者钢钉一类的东西,打的位置,也很微妙,我不觉得溟会对我师父下手,所以一瞬间的慌乱之后还很镇定,比起与他不熟悉的师兄来说,好上太多了。
白继阳当然不可能没有看到,却在一时惊愕之下,几乎是想都没有想就扑了上去,恰好师父的招式有向前进的势头,于是白继阳顺手就拉到了师父的手腕,师父当然不会以为是自己身后的溟在攻击他,只当是白继阳在想法子击败他,持着剑的手顺势就给了他一道不深却也不算浅的伤痕,白继阳却来势不减,拼着血流的加速使力和师父换了个位置,这时,飞来的暗器正正没入他的体内,师父也终于意识到是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茫然的想要拉住止不住颓势的白继阳,反被拉了下去,坐倒在地上。
下一刻,白继阳咧着嘴,手里拎着一张面皮,道,“终于能在死前见到你最后一面。”那确实是一枚钢钉,和几年前那些杀死溟家人的杀手所使用的手法一模一样,他是想要以牙还牙的,我知道,没有判白君然以及明月楼帮众连坐已经很仁慈。
于是,我突然觉得,也许,他那么多年的执着,都是值得的。
许是牙齿咬的太用力,唇角沁出了血丝,在师父素白的整张脸上,添了少许艳色,常年不见阳光,皮肤看上去很是苍白,却依旧掩盖不住倾世的风华,这是师父真正的脸,剪水秋瞳,却毫无女子忸怩之色,剑眉朗目,又颇有男子气概,结合在一起没有半点违和感,真真是绝色倾城,冷静下来之后我心里暗叹一声,也许白继阳确实是爱着师父的,只是他爱的是这张脸,而不是师父本身罢了。
事情的发展以白继阳的死作为终结,白君然始终没有出现,安顿好师兄之后,溟就要带着依依不舍的柳柳离开,走之前冲我挑挑眉,“你还有东西在我那里,什么时候要拿回去了,记得来福泽镇,我的人会带你去。”我点了头之后他就走了,柳柳一直瘪着嘴挥手,颇不甘心,我晒然,也笑着挥手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