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像个妓女,他深刻地这么认为着。几乎没有感受到快感,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师鸿的技术的确娴熟。痛得时候自己完全不能掩饰的叫声,反而让师鸿的进攻更加猛烈。现在那里还在激烈地疼痛着,没有多少缓解。
但是他又觉得其实并不痛。他赢了,师鸿在自己的面前已经失去了理智,而寒池因为激烈的疼痛甚至比以往更清醒。在被痛苦折磨着得的感官下,他的心里甚至还有喜悦和得意。他觉得自己已经疯了。
赢了,但是笑不出来。其实心中的绝望感,也一直存在。
曾经无数次绝望,绝望到几乎都要拿刀片放在手腕上,但是后来都继续活了下去。现在的寒池,连对绝望都感到麻木——一切都会过去的。所以,他也哭不出来。
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显示自己的心情。他木然地站在镜子前,看身上的斑痕,多得数不过来。他想,自己一定是疯了,连表达心情的方式都忘记了。不,应该是很早以前就疯了,而且现在还还在执着地向着悬崖不断前进着。
他很累,实在是想不出表情来。然后,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想到了罗素。他太累了,累到无法思考。
关上灯,回到床上原来的位置,寒池闭上眼睛,睡去。虽然他也不知道,一觉醒来又会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难得阳光明媚的一天。吃了早餐,罗素就被修泽拉出门了。
“去哪儿?”“去你家。”
“什么?”罗素惊讶地问。这也太自作主张了吧。
“我想去拜访一下罗老师。”修泽轻描淡写地说着。
罗素僵硬地走在他的身后:“说不定他不在家。”
“没关系,知道他住在哪里也好。”
“……我没有说我愿意回去。”
“那你带路就好了。”
修泽做任何事请都这么的自然,不紧不慢。罗素没想到自己抵触了这么久的事情就在他这样不打招呼的情况下轻易妥协了。
既然已经没什么利益冲突,回家也不是不可以……罗素这样安慰着自己,一边走向久违的道路。
修泽看着罗素顺从的样子,满意地笑了起来。
整整三年没有回来。上次离开就是冬天。
罗素站在门前,却不敢按门铃。他觉得自己拘束得就像个客人。如果爸爸在的话,肯定会很生气吧……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只让修泽进去,把自己晾在外面。
他的忐忑被修泽尽收眼底。“要不我来按门铃?”
“……你按吧。”罗素躲开猫眼。不过开门的肯定是妈妈。
修泽很自在地按响了门铃。罗素听到久违的熟悉的门铃声,心中有些东西开始苏醒。
门不一会儿就开了。妈妈没有把门全部打开,所以没看到躲在一边的罗素。“请问你是……”妈妈的中文似乎又有了不小的进步。
“打扰了。我是从意大利回来的学生,特地来拜访罗老师,想讨论一下学术问题。请问他现在在家吗?”
“在。请进吧。”妈妈推开门。躲在门后面的罗素已经无处可躲了,只好站了出来。
妈妈刚准备叫出来,罗素就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你终于回来了!”妈妈伸出手准备拥抱罗素,罗素虽然有点不情愿,但没有躲开,于是被紧紧地抱入怀中。
“我只是带他来的。”罗素淡淡地说,英语有些生疏。
妈妈看向修泽,用中文礼貌地说“进来吧”。
罗素摇摇头:“那我就不进去了。”
“为什么?”
罗素想说怕爸爸,但是觉得害羞又说不出口。
修泽笑着说:“反正总是要见面的,还不如一次性解决了。”
罗素叹了一口气,也不好意思再退缩,只好进去了。
不远处爸爸正坐在餐桌前看报纸,罗素看着就觉得头皮发麻。
“谁?”
“从意大利回来的一个留学生。”
爸爸抬起头,望向这边,罗素立马往后一躲。修泽走上前去,礼貌地打招呼,而罗素始终站在玄关,躲在妈妈的旁边,不让自己露出来。
“雪莉,你怎么不过来?”
“哦……”妈妈想把罗素拉过去,但是罗素用力地挣扎起来。
“没关系的……”
“不……”
“你在和谁讲话?”爸爸再次问道。
妈妈已经撇开罗素走过去了,罗素偷偷地从玄关探出头来。
目光对视的那一刻,爸爸的表情明显扭曲了。
“你怎么回来了?!”
“……我……我只是带他来而已。”罗素走出来,尽量避开爸爸的目光。
“那你进来干什么?出去,谁让你进来了。”
“我让他进来的。”妈妈走过来拥住罗素,“走,我们回房吧。”
罗素点点头,马上跟着妈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只要能避开爸爸,什么都好。
爸爸看着房门关上,仍然皱着眉头。“真是的,这么几年一点都没长高。”他看向修泽,“你怎么认识这小子的?”
“乐队。”
“……他还在搞啊。那个叫尼采的不是出事了吗?他怎么还能搞得下去?”按照他的推测,罗素应该失去了依靠就会乖乖地回来,可事实并非如此。
“……罗素很能干的,现在又组了一个新的乐队。”
“死心不改。”爸爸起身为修泽倒了一杯茶,“他一个人能干出什么名堂。”
修泽本想说“其实我现在和他住在一起”,但又觉得说出来了可能不太好,于是默默地摇摇头,接过茶。
“你在意大利上的大学?”
“在欧洲设计学院学的平面设计。当时就去过您的画展……”
虽然只住过两年,但是这里已经深深印在罗素的脑中。橙黄色的木地板,白色的墙纸,大大的窗户,舒适的双人床。罗素坐在床上,望着四周,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久违,但还是这么熟悉。
“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吧。”
“……不用了。”就算再怀念也不想多面对爸爸一秒钟。
“早饭吃了吗?”
“吃了。”
“过得好吗?”
“很好。”
“尼采去世了之后,你没事吧?”
“现在已经没事了。”还是和以前一样,只要和妈妈开始聊天,无营养的对话就会持续下去。
妈妈关切地注视着罗素。虽然这个家庭不尽如人意,幸好尼采这个能够让罗素接受的人出现了。人很好,话也不多,不会逼迫罗素去做什么。和这个家里的氛围完全不同。罗素这么十几年,能和爸爸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任何事情都是被安排的。
这三年是自由的,是快乐的……肯定还是有些小小的波折,但大多是风平浪静。妈妈相信他在尼采的庇护下过得很好。所以她曾经非常担心罗素。
“还想继续乐队吗?”
“嗯。”
“如果在英国的话可能就会好一些吧。我当年也是从地下时期开始喜欢那些乐队的。”
……难道地点只有在英国才行吗?罗素摇摇头:“和在哪里没关系。”
“可是中国的地下乐队实在是不成气候。”
“我知道。”罗素准时地感到厌烦。
妈妈叹了口气,又伸手去摸罗素的头发。罗素又有点想躲开,他并不喜欢妈妈像对待小孩一样的肢体接触。
“头发还是剪一下比较好。”妈妈一缕一缕地为罗素理顺。
罗素还是没沉住气,伸手推开了妈妈的手。
妈妈很自觉地把手放在身后,和罗素保持一定的距离。罗素从小就不太亲近人,不喜欢肢体接触,甚至连握手都不愿意。话很少,和人说话也只是只言片语,小时候还曾经以为他有语言方面的缺陷。在大人看来,他比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更像是在观察这个世界,或者说是发呆。他是个普遍意义上的奇怪的孩子。
转眼罗素长大了,并不见得变得有多聪明,但是开始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比如这次回家。
罗素一直习惯性地保持着和人的距离,保持着自我,但并不意味着他自私和冷淡,大多只是避免表面上的亲近。即使他拒绝自己的拥抱,但是妈妈知道他还是爱着自己的。
罗素看着地板,一副思考的样子。
“妈妈这几年……过的好吗?”
“嗯。还长胖了呢。”
“……爸爸呢?”
“也很好。”
“……哦。”罗素淡淡地回答了一声。
“你的东西都收拾得好好得呢。一直都在等着你回来。”妈妈指了指柜子。
罗素抬头去看柜子,却记不起来一切里面有什么东西。
妈妈起身去,打开柜子:“你看,你以前的画具,还有用过的小提琴……都从意大利带回来了呢。”
那些古旧的物品一下子唤醒了罗素的记忆。在不想出门的时候,罗素大多就关在房里对着窗户画会儿画,然后拉一下小提琴。一个人的时光总是轻松而愉悦。
……可是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些事情了。等待长大后他才醒悟,这一切都是被安排的,并非出于他自己的意愿。但其实那也是一种错误的完全否定。
不可避免地觉得有些怀念。曾经有大片时间用于自我,不去过多的牵扯,最多的只是血缘自带的联系。
一个完整的宁静的家。
罗素叹了口气。
“怎么了?”
“没什么。”罗素摇摇头,伸出手轻轻牵住妈妈的手,“对不起。”
“没事。”妈妈笑着看着罗素,“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随便……意面吧。”
“嗯,好。”
“……我也帮忙做吧。”
两个人离开房间时,外面的两个人已经畅快地聊开了。罗素听得目瞪口呆。他从没见过修泽这么快地讲话,而且一段话讲下来几乎没有换气。他们在讲文艺复兴的几位艺术家。
罗素跟着妈妈去超市买东西去了,这两个相谈甚欢的人完全没有去理睬罗素和妈妈。
在超市的时候又和以前一样,回头率超高。买完回来,两个人还在激烈的讨论着,主题已经迁移到基督教的正确性。这的确是爸爸很有兴趣的话题。
一转眼就到了午饭的时间。罗素把做好的意面端出来,放在意犹未尽的两人面前。“吃饭了。”
爸爸露出厌烦的表情,问:“谁允许你进我们家厨房的?”
罗素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拿着托盘就离开了。
妈妈过来上了汤,劝着爸爸不要生气了。而爸爸仍旧用对待陌生人的态度对罗素。气氛有些凝固的午餐就这样开始了。
罗素的手艺的确不错,爸爸一开始没有吃出这是罗素做的,还以为和平时一样是妈妈。
同样惊讶的还有修泽,他也不知道罗素有这门手艺,印象里他做的都是中餐。午餐的味道不错,大家的心情都有了好转。罗素吃得还是很快,吃完了就把空的餐具拿进来说话厨房了。这点来看罗素一点变化都没有。
“你们还要聊吗?”罗素收拾餐具的时候问。
“这和你无关吧,你随时可以离开,这里不欢迎你。”爸爸冷声道。
“嗯,和你无关。我等修泽。”罗素望向修泽。
修泽抬头看看墙上的钟,说:“再聊一会儿吧。”
爸爸有些不解:“你们是什么关系?”
修泽始终觉得说出住在一起不太好,罗素的家人似乎很不待见尼采。“一个乐队的。”
“乐队?和他?”爸爸皱眉,似乎怎么都看不出来修泽是组乐队的。
“是的。”修泽看了一眼罗素,发现罗素也正神色平静地望着自己。
“乐队……真的有意思吗?”
“有。”声音不重,但是回答得很迅速。
罗素还以为他会有奇怪的回答,没想到会这么肯定。罗素看着修泽,心里有了些许波澜。
爸爸迅速看向罗素:“那是因为人家有工作,有收入,乐队是爱好,是副业。你呢?”
罗素又觉得没什么话好说的。他一向觉得和家人沟通很困难,无法全盘接受他们命令式的语气。仔细想了想,罗素问:“那你想怎么样?”
“好好去学点东西。小提琴应该没忘干净吧?按你之前的水平……”
“……爸。”
“可以去考中央音乐学院,应该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罗素摇摇头。
“那就画画……”
“爸,为什么我就不行呢?修泽大学学的设计,还是成了摄影师。难道一定不能做喜欢的事情吗?”
“中国的乐队有什么出路?你说你是乐队的别人就会觉得你说不学无术的社会小青年,这环境和国外完全不同,想混出头完全没有可能。”
“……我知道,我都懂。”
“那你还不懂事?”
“但是我喜欢……”
“喜欢是不能当饭吃的。不向上努力又算什么?永远都是个爱好者的态度不可能成功。”爸爸顿了一下,“寒池,出道了对吧。”
不要提他了。罗素胸口有点闷。
“你要有个目标,走一步算一步像个什么样?他那个小子怎么也要超过吧?”
“其实……其实他们准备签约的是我们的乐队,不是寒池的。”
“找什么借口?他们想签只是尼采而已吧,所以才没有继续签你们。”爸爸盯着罗素,“那这样吧,给你一年时间,超过小池的乐队怎么样?”
“……一年?这……”
“短了吗?两年。”
“爸……”罗素完全不知道爸爸这是在干什么。
“如果说你做不到,说明你喜欢的只是尼采,而不是摇滚本身。既然这样,尼采死了,你就给我乖乖回来……”
“开什么玩笑……”罗素皱起眉。
“难道不是吗?成功靠的是天分和努力吧?你应该有天分,努力就是你自己的事情。”
“还有运气。”修泽看不下去了,插进去一句,“如果不是编辑看中了我的照片,我现在不可能成为职业摄影家。”
“运气就靠造化了。如果实在成功不了,谁都没办法。”
罗素听了半天,忍不住说:“凭什么就这样听你的?”
“难道你进家门不是为了听这些的吗?”
罗素看了修泽一眼,又无话可说了。
“如果你是个男人,有点骨气,就该狠狠地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