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庄非开门出去的时候,我才张开眼,慌乱穿好衣服,落荒而逃。
一连好多天,我都躲着庄非。
即使是看见他的背影,我都吓得发抖。
直到被他堵在楼梯间,我才不得不面对他。
庄非气色还不错,裹着厚厚的羊绒大围巾,身上穿着圆滚滚的羽绒服,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
齐松朗你发什么神经,这些天老躲着我干嘛?
我别过脸,一阵一阵发烫。
我怎么敢对他做出那样的事情,我怎么敢对他存了那样龌龊的念头。
我几乎每夜都梦到同样的情景。
我和庄非,我和庄非……
庄非笑笑捏我的腰,嘿嘿,都是兄弟,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不会是第一次吧?
我的脸滚烫,羞耻和不知名的恼怒在我胸口燃烧。
哈哈,小朗,你好纯洁啊。庄非笑得暧昧,靠得更紧,手臂放在我的腰侧,我没有他高,脸贴在他胸口前。
我几乎透不过气,更有一种燥热不肯放过我,让我每一根神经都在发抖。
庄非就站在我前面。
他就站在我前面。
庄……非……
他忽然松开我,蹲在地上笑得前仰后合,秀气的手指抹着眼角,另一只手指着我,哈哈,小朗……你……你该不会在紧张吧……
我愣在那里,动也动不了。
庄非拍拍我的肩,嬉皮笑脸,行了,那天不过是男人之间的互相“帮助”,我新交了一个女朋友,正要给你看呢,却怎么也找不到你人,现在好了,昨天刚刚分手,你也不用看了。好了,咱们回家吧。
我茫然点点头,茫然和他一起推了单车回家。
他一路说说笑笑,我却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回到家,关上门,我把自己锁在房间,我的房间有一个阳台,站在阳台上,刚好可以看见庄非房间的阳台。不知道,我在那里站过多少次,向他的方向看过多少回。
我拉上窗帘。
一室黑暗。
第21章
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揉揉发麻的胳膊,无意间看见窗外。
大雪纷纷扬扬,原本还是零星的小雪,怎么忽然变这么大了。
看了一眼手表,夜里一点多了,我睡了四个多小时。
那个人……走了吧?
这栋楼楼道里是不供暖的。
他好像就穿了一件薄外套,不过行李箱里,应该有不少衣服吧。
他提着行李箱那么晚来找我,不知道,找好临时住处了没有?
算了吧,说到底,除了那一点微薄的血缘,我们之间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走到洗手间,洗脸刷牙,回到卧室躺好。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眼前总是他的那双眼睛,眼神无措,可是又好像有很多话要和我说……
“烦人精……”我做起来,披上外套,把公寓的门打开。
楼道里没有灯亮着,但是窗外的雪光很明亮,墙角坐着一个蜷缩着的身体,靠着行李箱,身上紧紧裹着一件黑色的薄外套。
我抿了抿嘴唇,走过去。
“喂!”
他没有反应。
我皱眉,用脚踢了他一下:“齐柏朗,我在叫你!”
他茫茫然张开眼睛,一张脸有点迷糊。
“齐柏朗。”我又叫了他一声。
他的眼睛一点一点清明,最后直直看着我。
“喂,我叫你,你不知道要回答吗?”
他的眼圈有点红,嘴唇冻得发白,牙齿微微打着战,整个人所称一团,就像一个受伤的小兽,眼中充满委屈和倔强。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看着我。
我皱眉:“我没有功夫和你耗。真是麻烦,算了,你和我进来吧。”
我转身向回走,走到门口才发现,他并没有跟过来。
我有些不耐烦:“你到底进不进来。”
他慢慢站起来,因为冷而缩着身体,拎着行李箱慢慢过来。
走到我面前,才发现他原来比我要高出半个头。
我是一米七八,他大概有一八五了吧。
臭小子,长得倒是挺高。
“齐松朗。”他开口叫我,声音有些哑,还有一丝颤抖。
“干嘛?”
“爸爸……和我妈妈……”他的声音很小。
“你说什么?”他的婆婆妈妈让我很不耐烦,“说话说清……”
光线昏暗,他低着头,眼睛有点委屈地盯着地面,偶尔闪过微亮的水光。
他不过只有十八岁。我忽然升起一股罪恶感。
我清了清喉咙:“行了,外面冷,先进来吧。”
他拖着行李,默默跟在我身后。
我把客房稍微收拾了一下,想起阳台上有套被子今天刚刚晒过,收了回来给他铺上。因为下雪的关系,被子冰冷,我想了想,又收起来,找了一套备用在衣橱的被罩罩好,又找了枕头。收拾好,看表发现,已经凌晨三点了。
冬天的夜很长,外面漆黑漆黑。
从客房出来,看见齐柏朗歪在沙发上睡着了。行李没有打开,小小的一个箱子,小得有点可怜,可是看得出是TBL的最新款。
老头子真是舍得给他花钱。
我过去想把他叫醒,走到跟前,刚伸出手,却又忍不住停住。
他,和我长得还真像。
眼睛比我大一点,看起来挺好欺负的样子。下巴也是尖尖的,眉毛细长,嘴唇比我薄一点,颜色艳艳的,很红。
他眼睫动了动,我赶忙到一旁,不想让他发现我在观察他。
他迷迷糊糊醒过来,茫茫朝周围看了一圈,似乎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我冷着声音说:“客房给你收拾好了,今天你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就出去找旅馆。”
他低着头,声音有点小:“爸爸妈妈新年出去旅行,家里没有人,他们让我来找你的。”
我冷笑:“他们自己出去快活就把我这里当托儿所么?如果只是这种理由,那你明天也不必找旅馆了,买张机票回去吧。”
他双手交织着,微微用力,手指细长纤秀,他忽然抬起头,有点无助看着我:“家里没有人了。”
我不耐烦皱眉:“我知道。”你家没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有点嗫嚅:“我能不能寒假在你这里过?”
我冷哼一声:“对不起,我最近很忙。”我的事情已经让我焦头烂额,我不想再给自己额外增加麻烦。老头子,你还真是高看了我和他的“血浓于水”。
“爸爸说你会照顾我的。”
我冷笑,一言不发。眼前的齐柏朗根本就是个被宠坏的孩子,大概是被保护得太好了,以为全世界都该无条件按他的意愿执行命令吧。
他见我不说话,有点紧张:“我会做家务,也会做饭。我会做好多事情。”
我冷眼看着他:“我知道你会做很多事。”关于你的事情,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多。
我冷笑了一下,忽然有一个恶劣的念头在心底形成。
我对他微微一笑:“你是不是真想留在这里?”
他用力点头:“恩,是。”他的目光恳切。
“那好吧,看你的表现。”
看你的表现吧,齐柏朗。
他的表情受宠若惊,不由自主站起来:“谢谢。”
我微微笑着帮他把行李拿进客房:“洗个澡吧,快点暖和过来再睡觉,不然很容易感冒的。”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点头,自己打开行李,收拾东西。
“浴液和毛巾都在浴室,柜子上面第二层有新的,你自己拿出来用。如果没有带牙刷,那里也有。”
“恩,知道了。”他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我托着腮,凌晨三点四十五分。
齐柏朗,祝你接下来,旅途愉快。
第22章
在家好好休整了几天,难得清静,秦南偶尔挂个电话,庄非不见踪影。我窝在家里赶黎阳托我做的一份工作,揉揉脖子,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已经十二点了,难怪觉得有点饿。
饭菜的香味从厨房慢慢飘过来,短短几天时间,不得不说,齐柏朗那小子的手艺确实俘获了我的胃。鱼香肉丝炒得很地道,上海菜也尤其拿手,特别是我没到淮扬一带必点的生煎,更是做得味美汁浓。让人食指大动。
“吃饭了。”他在厨房扯着嗓子喊。
这几天我们一直也只是互相称呼彼此的名字,齐松朗,齐柏朗。他从不曾叫过我哥哥。这样一来,我反倒自在,如果他叫我哥,我恐怕会立刻吐出来。
松松领口,换上一张面具似的笑脸,我准备吃饭了。
清炒虾仁,醋溜白菜,西芹百合,三个家常菜,还有一个鱼丸青菜砂锅煲,一桌子白白绿绿,很清淡。
他看我一眼,还是用他标志性的小鹿式眼神:“我看你这几天熬夜工作,还是清淡点,也不会上火……”
我嗯了一声,拿起筷子,刚要拿碗,他已经自己拿起来,盛好一碗汤,放在我面前。我心底冷笑,可是脸上还是作出感谢的笑容。果然,齐柏朗微微腼腆地一笑,脸有一点红,眼睛不自然地很快避开,装作给自己盛汤的样子。
“你也吃啊。”我笑着说。
他点头,自己坐下,把虾仁向我的方向推了推,自己就着白饭,吃着醋溜白菜。
“你是在和我见外么?”我笑着问。
这些天他一直都很有分寸,知道自己也算是寄人篱下,衣服归他洗,房间归他整理,饭归他做,回老家的小时工本该做的事情,他每一样都做得有板有眼。而且处事也很小心,平时在家的时候很安静,只向我要了一根网线,就用自己带的笔记本上网,不会吵我,也不打电话。中间出去过几次,不过都是很快就回来,手里还提着菜,我自己都不清楚周围有什么菜场,他却好像找得很顺利。我要给他钱,他也只是摇着头说不要。
客观的说,他算是一个合格讨喜的“房客”。
而我对这一切,心安理得。
齐柏朗正往嘴里扒拉着白菜,他饭量几乎是我的三倍,看不出他那么单薄的身子这么能吃,不过也难怪,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而且个子又高……
“没有……”他的动作停下,放下碗筷看着我,就好像小学生面对提问的老师。
我好笑看着他,一直不明白,他似乎对我很见外,可是为什么还偏要千里迢迢地跑来和我相处呢,难道真是为了“培养感情”?和一个同父异母,素未谋面的哥哥?
我百思不得其解。
“和我不用客气。”我挑了虾仁放在他碗里,起身又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啤酒喝不喝?”
“不喝,我不会喝酒的。”他红着脸摇头。
“是吗?”我笑。那可真是好极了。
“喝一点吧,男人以后在外面总是要喝酒的。而且只是啤酒,在家里面喝点没关系的。”
他犹豫着接过啤酒,迟疑地看了我一眼,但还是打开了。
我们两个一起吃过午饭,他确实不会喝酒,只是一易拉罐啤酒,他就已经满脸通红,脑袋晕晕跑回房间睡觉了,连例行的刷碗也忘了。
我收拾过碗筷,回去房间工作。看见手机里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陌生的号码。我犹豫了一下,估计来人应该是有什么急事,才会播那么多通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开口的是个女声。
喂……
“喂,请问您刚才是不是拨过我的电话?”
对方忽然沉默了很久,就在我快要不耐烦的时候,对方才开口,小朗……我是……裴嘉……
裴嘉?我一愣。
“你有什么事么?”我已经尽力不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冷漠,对女孩子毕竟凶不起来,可是裴嘉听到我的语气还是声音拖得像是哭音。
我……我错了……我想了好久才给你打电话……你不要骂我……
我愣了一下:“我没有骂你。”
我知道……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我沉吟了一下,有些犹豫,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说讨厌,没那么严重,即使她做了那么过分的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那种奇怪态度让我很难讨厌她。可是毕竟是要戒心了,想要信任看待她也是不可能了,只能小心提防着。
裴嘉不知道在那边胡思乱想什么,期期艾艾的又说,我知道错了……
我拿着话筒,实在不知道还能对她说什么,只好清了清喉咙,说:“先告诉我,你找我什么事吧。”
我……能不能见你一面?
我想了一下,我也很想知道她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和庄非联手陷害我,而且,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秦南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越想越觉得见面是必要的。
“好。你说时间地点。”
我已经在你家楼下的咖啡厅了。
“等我,我马上下去。”说完,我挂了电话,拿起外套,准备换鞋。
“你要去哪?”齐柏朗站在我背后,眼睛还迷迷蒙蒙的,脸上红彤彤,他实在很瘦,穿着我的睡衣,显得松松垮垮,可是裤脚却还显得有点短。
“楼下。”
“什么时候回来?”他眼睛睁得圆圆的,兔子似的看着我。
我沉吟了一下:“一个小时吧。”
说完,又顿了一下:“你刚才喝了酒,再去睡一会。醉了不睡很伤身的。”
他笑着点了点头,看我的眼神被我避开。
裴嘉穿了一件深灰色大衣,笔挺干练,可是一看那张可怜兮兮的脸,就半点女强人的气质都没有了。
到底是个不谙世事的千金大小姐。
“小朗。”她看见我,眼睛亮起来,又有点胆怯看着我,捏着皮包的手很用力。
我走过去,到她跟前,才发现她个子实在很娇小,连我肩头都不到:“你找我什么事?”
“我定了位子,咱们进去说好么?”
我看了一眼她大衣下面遮住的膝盖,点了点头。
咖啡店里温度很高,裴嘉进去就把大衣脱了,露出里面橘色羊毛连衣裙,外面罩了一件长袖黑色毛衣,她顺手把毛衣也脱下来。
我皱了皱眉:“这样很容易感冒的。”她的连衣裙居然是露肩的,而且实在短得可以,冬天里穿成这样不冷么?真不懂这些女孩子的想法。
她撅嘴,嘴唇上涂了淡橘色的口红,很柔和的颜色。
“不冷不冷。这件衣服是新买的,前几天秦南去德国给我带回来的。”
我低头。秦南……
她叫了两杯蓝山,又叫了两份甜点。
我看她是不是从菜单后面抬头偷偷看我的样子实在好笑,就问她:“你总看我干什么?”
裴嘉脸一红,没有回答我,只是扯东扯西:“你国中是在C校念的哦。”
我点头:“是。怎么了?”
她有点泄气地看着我:“没什么。”
“你找我出来到底什么事?”
“我……”裴嘉嗫嚅,卷卷的长发垂在耳边,显得脸小小的,再加上脸上的表情,很可怜的样子,“我是来道歉的。”
我笑了一下,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
道歉,做了过分的事,然后再道歉,以为这样就可以了?那别人收到的伤害还真是廉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