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张古筝,便席地而坐,伸手拨了两声。重帘见他仪态端庄,手却宛转轻柔,乐音如涓涓流水倾泻下来。高山流水之乐,不急
不缓,那乐声叮咚入耳。他转过头,又将笛子放在唇边。笛解了筝的沉,筝缓了笛的寂。
山河岁月在乐声中悠悠而过。
贺兰栖凰心血来潮,想要镜子方替他画一副手帕的模板。镜子方画了一下午样图,交给绣楼。帕子做出来后,贺兰栖凰极是喜欢
,还送了重帘一块。重帘将它收进袖子里。
这天,镜子方去找重帘。推门而入,他却卧在榻上小憩,平时孤傲的气质收了去,绝好的容貌就突显了出来。镜子方微微一愣,
想要退下,不经意间却瞥见榻下的帕子有些眼熟。捡起来一看,竟是自己画的那副。他顿了顿,突然觉得有两道视线从头顶上射
过来,抬头一看,重帘正眼神清明地盯着他。
镜子方有些尴尬,正想说些什么,只觉得手中帕子一滑。他下意识握紧,不防被那力道一带,扑进了重帘怀里。他大窘,挣扎着
要起身,却被重帘扣着肩膀,动弹不得。他抬起头,重帘的脸上还带着压着头发的痕迹,那双眼睛幽深,闪动着不知名的情绪。
他的手在镜子方的腰间来回抚摸,忽然将他向上提了提,低声在他耳边问道:“可以吗?”
他的声音那么低,像是深渊一般吸引人下坠。镜子方不说话,只是不自然地偏一偏头,不巧擦到对方嘴唇,还没来得及尴尬,就
已经被吻住。
重帘的吻像他的人一般清冷,还带着冷冽之气。镜子方叹了一声。刚勾住他的脖子,就被他反压到榻上。两人像是怎么也吻不够
一样,长长地拥吻着,彼此都有些迷醉。镜子方侧头,逃开似的吐了口气,却被咬住脖子,不禁呻吟起来。
两人衣衫尽褪,白皙的肢体纠缠在一起。重帘进入时,镜子方哀叫一声,压抑的声线迫得他动作凶猛起来。竹榻“嘎吱嘎吱”响
动,像是要承受不住剧烈的震动,要裂开了似的。
情动到无以复加之时,镜子方微微睁开眼,只见窗外的桃花落到重帘汗湿的脸颊上,却不及那人的艳丽。忽然他觉得心头一空,
腰被人牢牢掐住,灭顶的快感汹涌而来。
重帘伏在他身上,看他茫然地瞧着自己,不禁一笑。镜子方神智有些回转,看到这叫人沉迷的笑,笑容也荡漾开来。重帘吻着他
的睫毛,抚摸着他的脸,两人对望了一会,又吻在了一起。
窗外梅枝稍颤,点点落梅夹带着霜色盘旋而下,直落了一夜。月色镀上了枝头,也是缠绵悱恻,流连不去。
却终有破晓时分。
窗外鸟鸣阵阵,清晨阳光照到烟霞隐隐的霞影纱纱窗上,穿过窗棂,却透不进重重帘幕遮罩的床上。博山香炉上早就燃尽了白烟
,四面窸窸窣窣地散落着衣服,素白深紫重重交叠,一直蔓延到雕花的深色大床。床边的墙上,却是“春江花月夜”的景致,水
天一色,淡月成双。
岁月如此静好。
番外完
下部 刺蝶
文案:
荒山破庙,邹雨师遇上一重伤男子,长剑直欲取他性命!
苏州河畔,富甲一方的韦氏大老爷命丧温柔乡,十四护卫尽数身亡!
苏鸿追赶着苏温存,欲杀之而除后患,却不知对方心中的谋划!
京畿虎狼之地,战争的号角已经吹响,却依然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刺蝶,极快的剑,极险的心。在这场博弈中,谁才是幕后的剑光?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江湖恩怨 欢喜冤家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邹雨师,苏鸿,苏西 ┃ 配角:苏温存,戚杉┃ 其它:方予璧
第一章
苏州城郊有一家酒肆,往来的客商常在此歇脚。
时值秋际,秋风卷着黄叶在地上打着旋,酒肆中的生意却不因为这萧瑟的季节而冷清。歇脚的汉子莫不大声呼喝着进了酒肆。小
二哥忙得团团转,掌柜噼啪的算盘声在小酒肆内也险些被吆喝声盖过。
在一群或喝酒或划拳的客人中,一个缩在墙角的年轻人显得尤为引人注目。他一身衣服都是上乘布料,却蹭了不少灰,显得怪模
怪样。他端着酒杯的右手大拇指带着一只通体碧莹的扳指,灵巧地动一下,一杯酒就见了底。
不多会,那年轻人唤了小二过去上酒。待得那小二捧了酒壶过去,那年轻人微微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十分漂亮的脸。小二登时对
他好感倍增,思索着该是哪家的公子哥儿,得了什么失意事,跑到这城郊借酒消愁来。这城郊本也不是什么安宁的地方,小二怕
他醉了叫什么流氓欺负了去,便好心提醒道:“客官注意些,别醉的厉害了。”
那年轻人醉眼乜斜地瞅了他一眼,轻轻摆手道:“不碍事”,便又接着喝了起来。
小二还想劝他几句,门口正走进来一行人,只得迎上去招呼道:“几位客官快请坐,请问要点什么?”
那一行人皆是商旅打扮,看起来像是商队。为首的那人身材挺拔,头戴斗笠,也不言语。他身后的男子沉声道:“给我们两张桌
子,一些茶水并一些饭菜即可。酒就不用上了。”
小二一声“得令”,便将一伙人引到桌边坐下,正对着那年轻人。那为首的男子坐下时,小二一错眼,正对上他的眼睛,脑子顿
时一麻,忙跑到别处张罗起来。
酒肆里的客人见了这一行人,不免来了兴趣,私下里便议论起来。不一会,只听一人高声道:“若论这苏州城里首屈一指的商贾
,恐怕非韦家不可。”
有人点头同意道:“是极。苏州韦家,杭州苏家,蜀地温家,金陵叶家,莫不是富可敌国,独霸一方。可惜自朝廷打压后,叶家
已有些败落了。饶是如此,‘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仍是不可小觑的富裕。”
掌柜的也放下手中的算盘,参加起讨论来。他颇有些感慨地回想道:“记得二十五年前韦家嫁女,那场面叫一个热闹,连苏州城
郊十里之外都见得喜气。苏州河的花船排的满满的,那光景,真比得上皇帝巡幸了。”
“可不是。”一个上了年纪的汉子插道,“我记得那韦家的小姐貌可倾城,甫一登上花船,那身姿,真叫人一辈子也忘不了。”
“现如今韦小姐也成了苏夫人了,女儿也嫁了人了,可真是‘岁月如风’啊。”
“那苏夫人是生了两个儿子罢?我听说那两位公子也好生了得,在江浙一带也称得上赫赫有名啊!”
“何止是江浙一带。那大公子据说刺绣的手艺比顶尖的绣娘还要美上几分,杭州的贡品年年都是苏家包办;那小公子更是了不得
,前年对突厥的那场战,不是他深入腹地救了秦川秦大将军?那名号不从蒙古一路往南传了过来?!”
“乖乖,连秦大将军都得了他的恩情,可真了不得……”
小二听的正起劲,忽然见那年轻公子颤颤巍巍站了起来,歪歪倒倒朝门口走去。他忙跟了上去,叫道:“哎,公子……”
那年轻人回过头,疑惑地看着他,突然“啊”地一声,像醒悟过来什么,笑道:“不好意思,忘了给钱。”说罢,从身上掏出一
锭银子,放到小二手上,冲他笑了笑。
小二被那笑容晃了眼,刚回过神,那年轻人已不见踪影。
邹雨师醒来的时候,自己正蜷缩在一间破庙里。他捶了捶因为宿醉而有些痛的脑袋,起身朝寺庙外走去。
这破庙坐落在半山腰上,四周密密麻麻植着山上常见的树,一眼望不到底。他抬头看看天,已经是傍晚时分,天色暗沉下来,似
乎还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邹雨师思忖着怕是要下雨,便转身回到庙里。
果不其然,过不多久,天上便降下水来。先是零零落落的几滴,随即便成了瓢泼之势。邹雨师呆在破庙里,望着这雨,十分地焦
躁。
他从昨天下午喝醉了之后,就没有吃什么东西。现下腹内空空,饿的挠心挠肺。眼看这天黑的不像话,间或有几道冷风刮来,虽
然还没有入冬,却也实在有些冷,便寻思着生一堆火。
他一边拾掇着柴火,一边计划着雨停后下山弄些东西吃。再不济也能摘个把果子填填肚子。正盘算着,他手中的动作突然停了下
来。
一个狼狈的身影冲进了庙里。
邹雨师回头,心中暗暗叫苦。只见一个佩剑少年踉踉跄跄进了破庙,左手捂着腹部,似乎是受了伤,却正是那酒肆中戴斗笠的人
。他冷冷地巡视着四周,视线和邹雨师对上是,邹雨师只觉得似是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划过心脏,疼得他瑟瑟发抖。
那少年眼中凶光一闪,“哗”地拔出剑,剑光和他的眼光一样犀利。邹雨师抱住头,朝旁边一滚,正撞上香案,顿时疼得哇哇乱
叫起来。
那少年想不到这样一个柔弱公子竟然躲得过他的剑,饶是他身负重伤,天下可以躲得开的也不多见。他更要杀了眼前的人。无奈
一路逃跑流血过多,刚才那一击已经拼尽了力气,现下他四肢发软,不由得瘫倒在地。
邹雨师一通乱叫过后,惊魂未定地抬起头,却见那少年盯着他,眼神堪比野兽的狰狞。他心下恐惧,不由得开口道:“大侠,小
生跟您无冤无仇的,请您不要错杀了好人。”
那少年冷冷地瞧着他,不发一言。邹雨师打量着他,透过满脸血污和那双眼睛,依稀可以辨认出一张极其俊俏的脸。他素来喜欢
长得好看的人,当下心中的恐惧就减轻了几分。听到那少年气息不稳,像是伤势极重,于是脸上堆笑道:“看起来大侠您伤得不
轻,小生略通医术,可否允许在下为您诊治一番。”他生得讨喜,一笑起来纯良无比,就是那少年也不免松了松眉毛。
邹雨师见他不言语,想是同意了,于是爬起来向前走去。将将要靠近那少年,只见寒光一闪,那柄又薄又亮的剑就搭在他脖子上
。
邹雨师瞧着那少年狼崽子一般的眼神,心中陡然冒出来一句话:奶奶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猛然间天上亮起来一道闪电,照亮了少年惨白的脸。连同四周张牙舞爪的废弃铜像,颇有效果地打击了邹雨
师脆弱的心灵。他险些晕过去了。
事实是,他没有晕过去,那少年倒是晕过去了。
邹雨师丢到的三魂七魄慢慢地飞回体内。他一回神,便慌慌张张地朝寺庙外跑。这时,一道闪电正正好好劈到破庙门口一棵树上
,霎时整棵树都化为焦炭。邹雨师瞠目结舌地顿在那儿。
愣了良久,他一咬牙,转身回到那少年身旁。只见他牙关紧闭,眉头深锁,右手紧紧握住剑。邹雨师暗暗骂了声娘,叹道:“今
儿个不是诸事不宜吗,怎么老天偏要老子救这狼崽子。真他妈晦气!”说罢,蹲下身子,生了堆火,撕开那少年的衣服,仔细瞧
了瞧伤口,却是一道三寸长的刀伤,伤的极深。他自怀中掏出止血的药,洒了上去,又扯了少年的衣服包好,再接了些雨水擦拭
。一番捣鼓,夜已深,雨势也小了些,一阵困意涌了上来,邹雨师却不敢睡。“这小子阴狠不似常人,倘若趁我睡了去要了我的
命,岂不是做了回南郭先生?”他自言自语道,“看他这样子一时半会也醒不了,不妨等到天一亮,我就走开。”说罢,就朝庙
门口走去。
为了防止自己一时大意睡着,邹雨师一边来回走动一边嘟囔着什么,直到东方亮起第一道鱼肚白,他才匆匆离开。
山间晨景最是绚丽,橘色的光晕荡漾在整个天际。邹雨师虽是又累又饿,却也免不了驻足观望一番,顿时心中抑郁一哄而散。他
振臂一呼,虽不浑厚,却也清亮。他将视线投向苏州城,却隐约觉察出一道红光,心下生疑,便朝山下走去。
第二章
进了苏州城,邹雨师忙不迭地找了个馄饨摊子,要了一碗大馄饨,一口吞了下去,烫的直叫唤。卖馄饨的老王大笑道:“小哥儿
,这儿又不是万芳楼,又没人和你抢,急什么!小心烫得一嘴的泡!”
邹雨师讪笑一声,慢慢吃起来。不多一会,就下去了大半。这时,两个拉车的伙计过来,要了两碗面。老王一边下面一边道:“
两位今儿个来的可早,等会上工?”
那两人听了,一脸惊恐,忙摆手道:“还上什么工?你不知道,昨儿晚上,韦大老爷在分花拂柳斋被灭了口。带着三十多个侍卫
呢,一下子全断了气。”
“真的假的?韦大老爷功夫可了得,身边又那么多人,怎么能一夜之间就被杀了呢?”
“诶哟,说是那杀人的,剑快得跟鬼似的,韦老爷还来不及喊呢,就被刺穿了咽喉。”
“我的妈呀,谁呀,这么厉害!”
“谁晓得,搞不好……”
邹雨师一口气吞掉了碗里的馄饨,付了钱,一路沿着苏州河踱过苏州城。正巧路过韦府,见素日气派的府邸一片凄凉之景。他侧
头,觉得河水都有些微微泛红,岸边白花在枝头轻颤,竟有说不出的妖冶风味。
昨夜他袍子上沾了血,便将其脱下。清晨的寒风在他身上一过,他不由得抖了两抖。
正走神间,一个人从他身旁匆匆擦过。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那人,仔细一看,原来是韦府大公子的小厮常青。
常青冷不防一惊,正想骂人,见是他,不由得缓和了脸色。见他一身中衣,忍了忍,终究没忍住,嬉皮笑脸道:“邹大爷这是又
在什么地方逍遥快活了,连衣服也忘记穿了……别是没钱付缠头吧?”
邹雨师喟叹道:“这都给你发觉了。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小生昨日忘了带银两,结果被分花拂柳斋的溶溶月给剥了外
衣扔了出去……哎,小生这男人的自尊,实在给伤得不轻。”说罢,煞有介事地临风洒了几滴泪花。
常青抖了抖,强笑道:“邹大爷不是喝糊涂了吧,您昨晚若是在分花拂柳斋的话,现下还有命站在小的面前么?”
邹雨师停下动作:“此话怎讲?”
“您不会不知道吧?”常青垮下脸,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家老爷昨夜在分花拂柳斋遇的害……接待的正是溶溶月姑娘……我家
老夫人到现在还在一边哭一边骂呢……”
“哦,骂的什么?”邹雨师颇为关心地问道。
“‘成天就晓得找那狐媚子,连命都找丢了,到地下抱着那小贱人快活去吧,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啊~~’”常青像模像
样地学道。
邹雨师抽了抽嘴角:“韦老夫人明明有三个儿子,怎么成了‘孤儿寡母’了?”
常青耸耸肩,对邹雨师道:“所以邹大爷,您骗骗小的不打紧,遇见官家来问,可要说实话。”
邹雨师愉快地拍拍他的肩,问道:“一大清早你这风尘仆仆的样子,难不成是报丧去?”
常青四周看看,凑近他,低声道:“不瞒您说,还真是这样。老爷才被抬回来,大少爷就命我到驿馆给叶家温家送信,刚办好了
回来。”
邹雨师“咦”了一声:“论理,最先送的不该是苏老爷么?苏夫人可是韦老爷胞妹啊!”
“那是自然。大少爷特地吩咐王管家带着小南小北往杭州去了。”常青看看府门,告辞道,“小的还要和大少爷汇报呢,就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