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辰、安雅、安洛、安鑫四个人也推门进来了,除了安辰,其他三人的注意力全都在死去的父亲身上。
安辰却是敏锐的看到了病房里竟然有两个安暮!
刚刚有个人穿着白大褂进来的,他以为是医生,所以没在意,如今看来,那个人并不是医生,而是安暮!
可是……为什么会有两个安暮呢?
染风歌不愿再在病房里待下去,所以便乘众人没留意,朝门口走去。
安辰下意识的抬脚去追,看脸色的话,他还是能够分辨得出来哪个是他亲自送进来的安暮,哪个是刚才进来的安暮!
先入为主,加上染风歌神志恍惚,安辰认为他才是真的安暮。
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可他还是很担心大哥的身体。
结果刚一迈步,就被安暮给拽住了。
“安辰,他是我请的替身。”
安辰闻言一愣,随即狐疑地看了安暮一眼:“替身?”
“他叫染风歌,是业界的金牌替身,前阵子为了跟蓝枉周旋,所以我才请了他来做我的替身。”安暮略略解释道,“他精通易容术……”
安辰思索片刻,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染风歌到了门口,用自己的声音跟安辰解释道:“他说的没错,我只是个替身而已,他才是你大哥。”
安辰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看安暮,又看看染风歌,还是无法区分。
染风歌冲他一仰头:“你跟我来。”
安辰便跟着他回了染风歌所在的病房。
染风歌并没有携带去面具的药瓶,只能去了洗手间,对着镜子先在鬓角边缘用水先试着涂抹一番,然后去了洗手间的一次性脸盆接水,闷头在水里将整张脸都泡进去,好一会儿之后,才能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摘下来,露出他原本的面容。
虽然有些疼,但没有药水的情况下,也只有泡水久了才能摘下来。
长期带着面具,染风歌的脸颊有些发白,当然,也跟他近期受重伤身体虚弱有关。
安辰像是在看变戏法一样看着原本的哥哥转眼变成一个陌生人,一时之间有些呆住了。
“你……这些天你就一直是这样子的?”安辰好半天,才开口。
染风歌点头,今日站得太久,他感觉体力有些透支,于是便慢慢挪到病床边坐下,解开自己病服上的衣扣:“受伤的人是我,你大哥没事……”
“……”安辰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几乎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本来看到‘安暮’浑身是伤,他一颗心都快痛死了,可是现在却被告知,受伤的人不是安暮,而是一个被他大哥请来的替身。
是该庆幸,还是该惋惜?
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涌上心头,安辰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最终对染风歌道了声谢,便朝安暮那边奔去。
看着他雀跃离开的背影,染风歌微微一笑,最终捂着胸口靠向身后的靠枕,疲惫地叹了口气。
又一场演绎落幕,他该歇息了呢。
安辰到了父亲的病房,脸上的表情又低沉下去,毕竟父亲去世,他还是要收敛一些的。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朝安暮那边频频看去。
大哥没事了……大哥真的没事……
太好了……
一连五天,安家都忙着安葬安老爷子。
安暮请替身的事情,另外的弟弟妹妹也都知道了。不过安暮还是没有露头,毕竟‘他’是从蓝枉那里伤痕累累逃出来的,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能出席父亲的葬礼?
趁着安辰等人忙活葬礼的事情,安暮又去找染风歌,先跟商量认祖归宗的事情。哪知到了病房才发现染风歌不见了,四下找了几圈都没有找到。安暮心下一黯,掏出手机给染风歌打电话,却被挂断。然后没多久就收到一条短信:“我走了,对我身份的事情记得保密,还有,我不希望蓝枉知道我的存在。”
“扬扬,我很期待你能回家。”安暮急切地回过去一条。
染风歌的回信很快又回来了:“我跟安家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别再找我。”
安暮再发,就没有回应了,打过去,已经关了机。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坐在病床上,想起这两天安辰跟他提起的事情,蓝枉好像还没有放弃找‘安暮’,安暮自知亏欠染风歌,所以决定帮他挡住蓝枉的寻找。
可被蓝枉找到是迟早的事,安暮觉得自己有必要在身上弄出跟染风歌身上一样的伤痕,免得被蓝枉察觉出破绽。
想到做到,安暮向来对自己狠心,他也不含糊,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凭借记忆在自己身上弄出那个最令人触目惊心的X印记,痛得昏厥在了病床之上。
安辰找来的时候就见安暮一身血迹倒在那里,一颗心惶惶然被提到半空中,确定这人是大哥,不是染风歌,悬在半空中的心啪嗒落地,摔得生疼!
“大哥!”安辰抱起安暮朝急救室冲,满脸不解,“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安暮神志清醒了一瞬,他低声喃喃道:“这是我欠他的……”
“那个人不过是个替身,你都已经付钱给他了,他代替你受点伤又怎么样?你怎么这么傻?”
安暮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是抵挡不住席卷而来的疲惫,在送进急救室之后又晕了过去。
安辰几乎要崩溃了,他无法理解,他实在无法理解,即便是因为愧疚,那也多给那个人点佣金不就好了?为什么非要把自己也弄得伤痕累累?!
也就是从这一刻起,他对安暮的感情从心底彻底清醒。
那个人,只会为别人着想,从来也不会为自己着想。
那个人,一向温文尔雅,面对陌生人也能不顾自己的安危牺牲,可是他的眼里,总也看不到他安辰的存在。
那个人,表明沉稳大气,却也有冲动糊涂的时候……
安辰下定决心,从今以后,他要努力让安暮看到自己的存在,他要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安暮是他的,安家也是他的,只有坚强的物质基础做后盾,他才能更好地保护好安暮……
蓝枉的人得到现报,说是安暮再一次见了急救室,他没由来地跟着担忧起来。
脑海里浮现出第一次见到安暮的情景,他那么妖娆,那么高傲,举手投足见优雅迷人,让人忍不住倾倒。
再然后……他们在尔虞我诈的商场上重逢,彼此有意,却有更多原因是为了背后的家族利益,逢场作戏,半假半真,玩到最后,不知道是谁付出了七分的真心、三分的假意,还是三分的真心,七分的假意。
是……谁都没有陷进去,还是……陷进去了而不自知?
是没陷进去吧?
——否则,安暮怎会不肯服软,倔强地挑衅,拼命想要逃出去?如果陷进去了,直接软绵绵温柔细语地道个歉,在将自己打包送到对方嘴边,又怎么会有后面的鞭笞、刀割、以及粗暴的凌虐?
——可惜的是,此安暮非彼安暮,他的目的也不是想要跟蓝枉谈情说爱,他是要报复安家却不料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是陷进去了而不自知吧?
——否则,蓝枉怎么会不管不顾地用上最残忍的手段想要征服?他想要的是最彻底的服从,如果没陷进去,怎么会在乎一个人是否背叛耍弄自己?毫无关系的人一刀杀了一了百了,何必想要听他的屈服,想要听他的道歉?
——然而到了最后,才知道错怪了他。又或许并没有错怪,他的确是又要利用自己的意思,只不过没有做到最绝而已。
在医院外的路边,夹着烟闷闷抽着的蓝枉,和拖着重伤未愈的身体踉踉跄跄回到自己家,跌入程希然怀里再度昏迷的染风歌,生命轨道就此错开——
032.拉肚子了
“风歌……”苏以陌眼见得高烧昏睡的染风歌这两天一直痛苦得拧紧眉毛,忍不住喟叹一声,更加尽心尽力地照顾他。
他不时打来热水,将毛巾打湿,一点点帮染风歌擦拭身上蒙着被子捂出的汗水,以便降温。
到了吃饭的点就下楼亲自熬了稀粥,端来一勺一勺地喂他,虽然染风歌昏睡着,似乎陷入了梦魇里醒不过来,但对送到嘴边的食物还是有意思吞咽的。
吃药的时候有些麻烦,苏以陌连哄带骗的才让染风歌喝下去。
如此6地照顾了两天,染风歌终于渐渐安静下来。烧也退了,不再做噩梦,也不再说胡话,呼吸变得沉稳,苏以陌终于放下心来。
“风歌……风歌……”苏以陌试着叫醒他,总这么睡,人会很没精神的。既然烧退了,不难受了就该起床多活动活动。
染风歌费力地睁开眼,看着苏以陌近在咫尺的英俊脸庞,一时间有种穿越时空的感觉。
刚刚明明还是被程希然跳着脚数落,骂他疯子,什么委托都接,弄得自己伤痕累累,真是活该啊——
结果一睁眼,转换了时间地点,眼眸里是苏以陌略带担忧和宠你的样子:“你都睡了两天了,感觉好点没有?”
染风歌恍然,原来是梦……也对,那种经历,一次就够了……
想到自己可能会在梦境里痛呼出声,染风歌别扭了一瞬,随即又一想,如果苏以陌想知道,告诉他又何妨?
“阿陌……我跟蓝狂……唔……”话刚起头,就被苏以陌吻住,他不得不专注对待,片刻后苏以陌放开他,染风歌白他一眼,“小爷正在生病中,你不怕被传染啊?”
苏以陌温柔一笑:“都好得差不多了,再说,这两天都不知道吻了多少次了,我才不怕。”
“……”染风歌直接无语。他坐起身来,张开手臂伸个懒腰,感觉脖子都僵硬了,意思瞄了苏以陌一眼,轻车熟路地吩咐,“给我揉揉脖子,我好像落枕了……”
边说边扭脖子,然后哼哼地叫。
苏以陌好笑地伸手:“落枕的还老乱动,小心成了歪脖。”
说着话,手也已经按在染风歌的后颈,一下一下捏着,力道适中,染风歌一下子觉得舒服多了。
后来煞有介事地指挥:“哎……左边点儿,嗯,就是这儿……”
苏以陌拍了一下他的后背:“你还真成大爷了!”
嬉闹一阵,苏以陌以为自己把刚刚染风歌的话头转开了,可没想到,他又盯着前面慢慢开口:“阿陌……其实我跟蓝狂并没有什么关系……无非是我接的委托跟他有交集,后来手段没有他狠,所以栽了一次……我这次真的只是不想欠他……你也知道的……他追我追得那么紧,就算是石头也软了,我没想杀他……”
“好了,这些事不要再提了,过去就让它过去吧,我知道你心里只爱我就好了。”苏以陌借着按摩的姿势拥住染风歌,细细地吻了吻他的耳垂儿,经过染风歌委屈自己让他折腾一夜,还累得发烧病恹恹躺了两天这事,苏以陌有再多的疑问也都打消了。
其实这两天他也想了很久,设身处地的以染风歌的角度想想,的确是不能赶尽杀绝。
就算还有些担忧,但是现在染风歌已经是自己的人了,以后可以随时吃到,把人抓牢了比什么都强,让他没时间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染风歌依偎在苏以陌怀中,静静点了点头。
不管怎样,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
虽然付出的代价有点大,被苏以陌吃干抹净又吃干抹净,还烧了两天,但是面对苏以陌的时候,不再像以前那么有负担了。
接下来……是不是要考虑一下反攻的事?
染风歌转着眼珠子盘算着,他脑子里可是记得很清楚,但是昏昏沉沉的时候,苏以陌说大不了以后让他欺负回去,哼哼,等他养好身体,看那家伙还怎么抵赖!
相较于他们这边的轻松释然,蓝狂那里可谓是沉重压抑。
他呢喃叫着染风歌的名字,扣着怀里的莫小北,怎么也不肯放手。
眼睁睁看着他的伤口又裂开,莫小北一点办法都没有。
后来他假装自己便是染风歌,哄了蓝狂好久,才让他松开了自己的腰身,转为抓手手腕。
莫小北连忙趁机用单手帮蓝狂重新包扎一遍伤口。
蓝狂心情极度郁闷加上伤口处理不及时,昏迷中还是紧紧皱着眉。
莫小北很是心疼,狠下心来掰开蓝狂的手,口中却不忘哄道:“我去帮你倒水,你一定渴了吧?”
昏昏沉沉的蓝狂终于被转移了注意力,喃喃道:“水……水……”
他的确是渴了,嗓子几乎要冒烟了。
莫小北倒了水,试了水温,感觉保温杯里的水正好,不由感叹豪华装备就是好,然后小心翼翼地喂蓝狂喝水。
他这边也折腾了许久,蓝狂才睡得安稳了些,莫小北便坐在地毯上,随便披了件衣服,然后趴伏在床边,歪着头浅浅的睡了过去。
之所以没爬上床是因为他怕自己睡觉不老实再压着蓝狂的伤口,另外一个就是万一蓝狂有什么异常他也能尽快发现并处理。
喝个水啊包扎个伤口啊方便不少呢。
蓝狂倒是第二日就醒了。
昏沉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点,他苦笑一声,按着仍旧隐隐作痛的胸口想要起身。
结果发现自己另一只手被人轻轻握着,蓝狂微微侧头,看到一只白皙瘦小的手,指节粉白,指甲圆润,倒真的挺像女孩子的手的。
果然没长开的少年就是这样水嫩啊!
蓝狂感叹着,想要抽回手,撑着起身,也不知道昨晚上被这孩子灌了多少水下肚,总之他现在很想去洗手间解决一下。
不过刚一动,莫小北就醒了,先是迷糊着抬头,然后是迷糊着睁眼,迷糊地望向蓝狂,见他已经坐起来了,不由一惊,从地上弹了起来,结果一不小心膝盖撞到床,身子不稳又跌了回去。
莫小北气恼地伸着脚丫子踹了床壁一下,随后才慢慢爬起来。
蓝狂见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就跟个没头没脑乱撞的小鹿似的,又见他撅起嘴来动气的小模样,忍不住笑了。
“真是个小迷糊虫!”
莫小北听到蓝狂的笑声,不由红了脸,随后想起正事,便殷切地跑到一旁的桌子处,倒了水走上前来,道:“喏,大哥哥,你又渴了吧?来,喝水。”
蓝狂脸色一变,还让他喝水?那待会儿肯定要尿床了!
“你想让我被尿憋死吗?”蓝狂见他凑过来的小脸白皙水嫩,忍不住掐了一把,继续调侃,仿佛昨天伤重昏迷流露出的脆弱只是一种错觉,“还是说,你想让我尿床?嗯?”
蓝狂逗着莫小北,随后注意到小孩眼圈有点黑,心知他昨晚上肯定没睡好。
都直接坐在地毯上打发了一宿,能睡好么?
莫小北被蓝狂说得不好意思了,收回伸过去喂他喝水的手,嗫嚅道:“那个……不喝水啊……那你是不是饿了?”
“嗯,的确有点饿……”蓝狂还没来得及说上厕所,就听到小孩肚子里咕噜一声响。
刚要取笑他也饿了,却见莫小北把水杯放回桌子上,捂着肚子道:“我、我……我先去趟卫生间……”
说完,不等蓝狂答话,赤着脚跑出去了。
蓝狂明白过来,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完后,蓝狂便自己撑着身子下床,胸口的痛比昨日减轻了很多,就是腿上的伤有些麻烦,稍一动弹就疼得要命,走路也不敢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