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三）——北棠墨

米乐有些神志不清，她听到熟悉的声音，迷蒙地睁开眼睛，看到是程希然，松了口气。

“乐乐，你怎么样？”程希然见她捂着肚子，心蓦然揪成一团，他小心翼翼地将人抱出来，紧张问道，“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我还好……后来没出血了，就是还有点疼而已……孩子没事……”米乐勉力开口。

“我知道了，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程希然也看到了，出血量并不大，不住安慰自己，应该没事的，应该没事的……

苏以陌四下搜寻一番并未找到染风歌的身影，再看看周围打斗的痕迹，以及密密麻麻的弹痕，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担忧地跑到程希然这边，紧张问道：“米乐，风歌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提到染风歌，程希然也恍然醒悟，对啊！他是顺着安放在染风歌身上的追踪器找来的，可是怎么不见染风歌？！

米乐摊开掌心，里面是那枚芯片，还带着血，苏以陌看到血，只觉脑中嗡的一声，他艰难地开口：“他人呢？”

“他、他把人引开……朝那边去了……”米乐指着一个方向，断断续续地道，“他怕带着我、两个人都、都逃不走……所以才把芯片、挖出来塞给我……为的是……让阿希第一时间找到我……”

苏以陌转身就往米乐指的方向跑去，同时嘱托程希然：“你快带你老婆去医院吧！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就好！”

“那你小心！”程希然也不推辞，毕竟怀里的人此刻也挺危险的。

他抱着米乐上了车，将她安置在后座，然后开车朝医院疾驰而去。

苏以陌顺着弹痕的印记找到码头的海边，周围静悄悄的，并无人迹，他更加焦躁。

“风歌！风歌！”苏以陌喊了一阵也没收到回音，心渐渐沉到谷底。

难不成，他掉到海里去了？如果是掉到海里的话，那就真的会是大海捞针了……

宋以陌强压着涌上心头的恐惧，掏出手机给染风歌打电话，却是意料之中的打不通。

他一遍遍不死心地拨出去，一遍遍对着四周喊染风歌的名字，终究是没有任何回音。

就知道他会为了米乐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可是，这也正是自己所爱的一面。

他有担当，做事果决镇定，肯为朋友两肋插刀，并能在最危险的时候想到最有效的解决方法，虽然那方法有可能让他自己有危险，他也在所不惜……

可是，可是，你知不知道我会为你担心啊？风歌……

如今没有了芯片，我要怎么搜寻你的下落啊！风歌……

“风歌──”

海岸边，这两个字不断回响，久久不绝──

042.他说……他叫染风歌

染风歌隐约间似乎听到熟悉的呼唤声，他快要涣散的神志勉强凝聚起来，继续攀着铁链往上爬。

手臂已经被勒出一道道血痕了，不过他只能通过铁链缠绕胳膊来稳定身形，几样即使他昏迷过去，也可以保证不被甩进海里去。

游轮已经驶出会去很远，染风歌却只爬了一半。

因为他每向上挪一点，就要重新用铁链缠绕一下胳膊。

如此艰难地挪行，总算攀到船山的甲板。

染风歌费力地爬上去，瘫在甲板便起不来了。

迷迷糊糊听到脚步声，染风歌勉力睁开眼睛，朝脚步声的方向看过去──似乎是个身形瘦小的少年？

“呀啊！”少年一声惊呼，看到甲板上躺着个浑身湿透的人，他快跑几步，到了近前却又硬生生止住脚步，少年小心翼翼地看着染风歌，问道，“你、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此人，正是蓝狂身边的莫小北。

今天蓝狂带他坐船，说是要离开A市。

莫小北不知道为什么蓝狂突然有这个决定，不过直觉觉得他这么做肯定是因为那个叫‘风歌’的人。

当然，身为一个外人，莫小北并不认为自己有干涉蓝狂私事的权利，因此便乖乖跟从他一起上了游艇。

或许，离开这里，蓝狂能够开心一点。

莫小北还是第一次坐船，所以很是兴奋，自己一个人在船上跑来跑去，看什么都是新奇的，他如此雀跃的样子带动得蓝狂的心情也开朗了许多。

不过，蓝狂毕竟伤刚好，走路时间长了就累，所以陪着莫小北玩了会儿就回房间休息了。

莫小北闲不住，便继续在船上到处乱窜。

反正这游艇是蓝狂的，走丢了也不怕。

莫小北晃悠到甲板的时候恰好看到染风歌跌进来躺在那里。他凑近后，发现染风歌的面容俊美，透着一丝苍白，显然很是虚弱，但看起来应该不像是什么坏人，于是又凑近了些，小心翼翼地问道：“喂，你没事吧？”

染风歌也看清了刚刚惊呼出声的是个绝美的小少年，十六七岁的样子，心中的警戒又放松一分，不过他也没敢大意，谁知道爬上来的是什么人的船啊？万一是景秋涵安排在码头附近的船，那他岂不是自投罗网？

想到这里。染风歌猛然起身，将莫小北按倒，眸光凛冽地看着他：“你是什么人？这船是谁的？要到哪儿去？！”

莫小北被染风歌掐着脖子按倒在地，吃了一惊，刚要大叫又被染风歌捂住嘴：“不许叫，你乖乖的回答我的问题，我不会伤害你的！”

“这船是大哥哥的，我不知道他要去哪儿，他心情不好，想离开A市，大概……大概是要出国……我记得他好像是说到了渡头，就转坐飞机……”

“你大哥哥是不是姓景？”染风歌厉声问道。

莫小北摇头否认：“不是的。”

染风歌见他眼睛亮亮的，一丝尘垢都没有，便知他没有说谎，于是心神放松下来，又是一阵眩晕。

虽然穿着防弹衣，但是连中三枪后，胸口便一直在痛。染风歌松开莫小北，捂着自己的胸口咳嗽两声，嘴角又有血丝落下。他虚弱道：“抱歉，吓到你了……咳咳……我、我不是坏人……借你们的船躲一躲……可以吗？到了渡头，我就走……不会、不会连累你们的……”

莫小北见他咳血也是吓了一跳，忙掏出手帕递过去：“可以的，可以的，你、你别着急……”

“谢谢……”染风歌接过手帕擦了擦嘴，撑着手想要起身，莫小北连忙爬起来站到他一侧伸手去扶他，语气里带了丝同病相怜的味道，“你也被坏人追啊？你放心吧，大哥哥是好人，他不会让坏人把你抓走的！”

“是么……”染风歌没再多问，借助这小孩的搀扶，随着他慢慢朝船舱里走去。

他现在浑身都湿透了，现在又是初冬，他从海水里钻出来后已经有好长时间了，这会儿衣服都有些结冰了，很冷很冷……必须要赶快换衣服才行……

莫小北则是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其实我也是被坏人追来着，是大哥哥救了我呢！对了，我叫莫小北，你叫什么名字啊？”

染风歌无力地回答：“染、风、歌……”

染、风、歌？

风歌？！

莫小北身形猛然一滞，大哥哥昏迷的时候叫着的那个人的名字──就是风歌！

眼前这个人──是他吗？

是的，一定是的！

这人虽然看起来有些狼狈，但是刚才那一瞬间质问他的凌厉、举手投足间散发的那种气质是他望尘莫及的，也只有这样优雅坚强的人才配让大哥哥惦记……

染风歌眼前一直模模糊糊的，身体里冰火两重天煎熬着，因为落水冰冻所以才冷，但是那股热……似乎是被注射的药剂在起作用……等会儿缓过来要自行把脉检查一下才行，不过现在么，他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了……

察觉到莫小北停下来，染风歌也没在意，轻声问道：“到了？”

莫小北回过神来，摇头道：“还、还没有，我、我第一次坐船，有点迷路了，不过还好，刚刚看到熟悉的景致有想起来怎么走了。这边，来，上台阶，慢一点……”

“谢谢你，小北。”染风歌轻轻一笑，顺着莫小北的指示抬脚，整个身体的重量几乎都倚在莫小北肩上了，他也怪不好意思的。

这孩子身子单薄，能扶着自己走这么大段路也挺不容易的。

“你刚刚已经道过谢啦！就别再客气了！”莫小北偷偷打量染风歌的侧脸，刚刚他那一笑，竟是那般好看，看得他都入迷了。

从而莫小北又得到一个结论，这个人，很有涵养，气质高贵。

怪不得大哥哥那么念着他……

莫小北带着染风歌到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去浴室放满热水，对染风歌道：“我放好热水了，你去泡泡吧……你身上的衣服都冻冰了，我给你找新的去！”

“好，有劳了。”染风歌扶着门框进了浴室，里面暖暖的，被热气一烘，衣服上的冰碴子渐渐融化，他费力地脱掉衣服，把自己泡进温热的水里，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总算是……得救了……

莫小北在衣柜里翻了翻，发现自己的衣服对染风歌来说太小了，他肯定穿不进去……他伤脑筋地挠挠头，朝斜对过蓝狂的房间看了看，从大哥哥那里拿一身衣服，应该可以吧？

对了，要不要告诉大哥哥，他心里念着的那个‘风歌’就在这里呢？

莫小北抿了抿唇，眼神闪过一抹坚定，他对浴室里的染风歌说道：“我的衣服太小了，你等我一下，我去问大哥哥借一身大一点的衣服，好吗？”

浴室里的染风歌没有回答。

莫小北悄悄推开门，发现染风歌歪靠在浴池边上，似乎有些神志不清，他上前推推他的肩膀：“喂，你还好吧？”

染风歌含糊地应了一声：“嗯……”他以为莫小北给他拿衣服过来了，便想要起身，莫小北按住他，“你等下，我的衣服太小了，我去问大哥哥借一身大点的，马上回来！”

说完就朝外跑去。

“等、等……”染风歌的话，莫小北自然是没有听见了。

染风歌摇摇头，努力让自己的神志凝聚起来，慢慢从浴室里出来。

这莫小北是单纯没心眼的小孩儿，谁知道他大哥哥会是什么人？万一知道他这个救来的‘弟弟’胡乱收留来路不明的人，会不会对自己产生怀疑呢？自己现在无力反抗，再遇上个狠角色，一定惨了。

毕竟这艘游轮那么大那么豪华，能拥有这艘游轮的人，肯定不会是什么单纯的人……

要想办法搪塞过去才行……

染风歌拿过里面的浴巾裹住自己，倚着浴室的墙壁缓缓呼吸。

莫小北已经闯到蓝狂的房间了，见蓝狂正歪在沙发里品酒，他咽了咽口水，低声唤道：“大哥哥……”

蓝狂抬眸，看见莫小北红扑扑的小脸，微微一笑：“玩儿够了？外面冷不冷？快过来暖暖手，看这小脸都冻红了！”

莫小北蹭过去，被蓝狂一把抓过去按在怀里，帮他捂手。

“大哥哥，我刚刚……救了一个人。”莫小北仰脸看着他，低声道。

“救人？什么人？”蓝狂眉毛一拧，果然注意到莫小北半边身子的衣服都是湿的，怪不得他小手这么凉。

而且，平白无故救个人，会不会是意图不轨的人呢？

这小孩，真是太笨了！

“从海里不知道怎么上来的，我在甲板上看到他的，他说被坏人追……所以我把他带回来了……”莫小北观察着蓝狂的脸色，见他有要发怒的征兆，便将压在心里的那句话说了出来：“他说……他叫染风歌……”

043.爱到癫狂便成魔

“你说什么？！”蓝狂脸色骤然剧变，他的手也下意识地握紧了莫小北的手，攥的他生疼，“你说他叫什么？”

“染、风、歌……”莫小北见他这幅表情便知道自己告诉他这件事是对的，有几个人会在听到心上人名字的时候是这种表情的？

蓝狂他……怕是已经爱得入魔了……

蓝狂得到再一次的证实之后一把甩开莫小北，大踏步朝斜对过的房间走去。

竟然是染风歌……怎么可能呢？他现在不是应该跟姓苏的在一起么？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船上？据莫小北所说，他似乎还受了伤……

风歌……

看着蓝狂毫不犹豫推开自己离开的背影，莫小北心头宛如插了一根刺，他瘫软在沙发上，暗暗抓住沙发的垫子，眼神里闪过一丝痛苦。

爱到癫狂便成魔，说的就是蓝狂吧？

蓝狂几步就走到了莫小贝的房间，一双眸子紧紧扫视着房间，双手紧握着，心里带着狂喜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紧张，反倒是之前曾经怨恨风歌对他下狠手的情绪一丝一毫都不剩。

那件事之后他冷静了好几天也想明白了，若是染风歌想杀他，阻击枪直接瞄准他的头不就一了百了了？何须跟苏以陌里应外合？还在苏以陌冒出来的时候开枪把苏以陌那边人的枪全都打烂？甚至掩护他逃走？

蓝狂在房间里并未找到染风歌，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狂乱的思绪稳定下来，才终于在乱糟糟的脑海里找到一条有用的讯息——刚刚莫小北说是借一套衣服，那也就是说——他在浴室！

染风歌倚着墙壁仔细聆听，发现这次来的人不是莫小北，因为莫小北人小个子矮，而且又瘦弱，脚步声不会那么大，来的人，应该是个人高马大很是强壮的人。

果然，船的主人不是什么单纯的人，肯定是听到莫小北的话起怀疑了吧？

染风歌紧张地握起无力的手，不知道这样不痛不痒的拳头砸出去，能有多大的杀伤力呢？

染风歌苦笑，希望是个文弱的有钱大少爷，可是这种几率有多大，他自己很清楚。

浴室的门被拉开，因为是那种横向的门，所以门外的人跟他其实是近在咫尺的。

染风歌一拳挥出去，来人轻而易举躲过，转而握住了他的手腕。

这使出全力的一拳竟然如此没有杀伤力，染风歌却因这样剧烈的运动再次引得眼前发黑，双腿发软，一个踉跄，朝前跌去。

蓝狂踏前一步，抓着染风歌手腕的手稍一用力，把他往自己怀里带过来，另一只手已经缠上了他的腰身，将他的身形稳住。

“风歌……真的是你……”蓝狂低头凝视着这张日思夜想的面容，蓦然搂紧他，发出低喃的喟叹。

耳畔响起熟悉的低语，染风歌茫然地想着，这是谁的声音……怎么如此熟悉？

陷入昏迷前一刻，他才醒悟，是蓝狂？

竟然是蓝狂？！

不过残存的意识实在是撑不下去了，染风歌歪在蓝狂的肩头，彻底昏厥过去。

当然，他的心底还存有一丝希冀——还好是蓝狂，这样自己是不会有危险的了。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染风歌并未多想，他也来不及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