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头看着空旷的蓝天,就感觉天地之大,似乎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了。
没有了安暮,他又将如何走下去呢?现在,连那一份念想都没有了呢……
009.离开·珍重
安暮忍着身下的痛开车回家,然后便倒在床上昏昏睡了整整一天。
家里就只有他一个人,安雅去参加什么服装发布会了,安洛安鑫住校,基本很少在家住,而管家司机佣人什么的在没事的时候是被允许放假的,有事可以去做自己的事,不用时时刻刻都在家里待着。
安辰回来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了,家里依旧空空荡荡的,他手里拿着事后需要涂抹的药膏,在安暮门前徘徊良久,终于推门而入。
安暮半趴在床上,连鞋子都没有脱,就那么睡着了。
他的眉心微微蹙着,脸颊有些发红,两条手臂弯曲着放在头的两侧,手指微握成拳,手腕处的血痕看起来有点触目惊心。
安辰叹了口气,上前探了探安暮的额头,果然有点发烧,自己早上的动作太剧烈了,的确有点过分,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安暮的第一次,后来自己想给他清理,他也不肯。
安暮并不是圈子里的人,肯定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不那么难受,加上他急着走,一定没有清理干净。
安辰弄了杯水,里面下了一片安眠药,喂给安暮喝掉,然后将他的衣服鞋袜都脱掉,抱着他去了他房间原本带着的浴室,亲自帮他清理。
高烧加昏睡的安暮看起来更安静了,他不挣扎也不闹,就这么乖乖地让安辰抱着。
安辰轻轻吻了吻安暮的额角,低声道:“安暮,要是你一直这么乖顺该有多好。”
指尖伸到安暮身下的部位清理的时候,安暮忽然身体紧绷起来,脸色也变得难看,微张的嘴道出一句:“不要……安辰……别这样……”
安辰看着犹如惊弓之鸟的安暮,在看到他那里的伤,心头微微一痛,加快清理速度,然后安抚地吻吻他的唇:“放心,我不会再欺负你了……”
“安暮……对不起……”
“或许你说的没错,我还太年轻,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
“对你造成了伤害我很抱歉……”
“真的很抱歉……”
“你要恨就恨吧……只要你心里有我一席之地,哪怕是恨,我也认了。”
安辰低喃着,帮安暮清理完毕之后,抱着他出了浴室,床上有他事先准备好的浴巾,他将安暮轻轻放上去,仔细地帮他擦拭干净身上的水珠,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安暮翻过来,给他上了消肿的药。
大概是药性带着微凉的,跟最开始做的时候涂抹的药膏有点相似,安暮又挣扎起来,压抑得哼哼几声,仿佛他在睡梦中是被堵住嘴的,无法出声。
那种压抑的抗拒,又让安辰眼眶一红,眼泪差点掉下来,他赶紧仰头将眼泪逼回去。
深吸一口气之后,安辰小心地让安暮趴好,努力让他能睡的舒服点儿,然后为他盖好被子,视线掠过安暮手腕被手铐勒出的血痕,又起身找了药箱回来一点点帮他消毒、上药、包扎……
每一个动作,安辰都极其小心谨慎,就好像在对待一件珍宝一样。
尽管安暮身上的伤都是因他而存在……
绑好最后一个绷带,两滴泪落在安暮手背,安辰俯身轻轻吻去那两滴泪,低喃:“安暮……再见……”
安辰一步一回头,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安暮的房间。
安暮迷糊中感觉有人在自己身边忙活了一阵,似乎是在帮自己包扎伤口,但是现在那人要离开,他下意识地想要睁开眼睛,却怎么都睁不开,半睁着眼看着那个模糊的人影越走越远,最后被门阻隔,就好像是永不再见似的……
心里头有个声音似乎想要叫出来──
安辰!
安辰回到自己房间,随便收拾了一些必用品,将自己收集到的有关安暮的照片全部放进去,然后拉上行李箱的拉链,起身,准备离开。
在关门的时候忍不住停下动作,一点点环顾房间,心中充满了不舍。
这里还是安暮给他布置的呢,当初安暮是最早回国的一个人,他将安家的生意发展到国内,在国内断断续续待了近六年,国内的生意越做越好,到现在都已经安家落户。
而这六年里,自己从高中生到大学生,然后提早从大学出来打拼,接触安家生意,努力想要追上安暮的步伐……
他回到国内的前一天给安暮打电话,安暮便安排好了房间,并一样样讲房间布置好。
如此细心,如此体贴,安辰以为他的好是只为自己准备的,却不知道原来安暮对谁都这样,无论是安雅、安洛还是安鑫,甚至后来才知道的所谓二哥──染风歌。
那时候意气风发,嚣张跋扈,总觉得安暮一定是自己的,安家的一切也将是自己的,但是经历过那么多事之后,才明白,当心里边有了一个人之后,其他什么都会变得不重要。
而今心灰意冷,就算得偿所愿,也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安暮说的没错,自己还不够成熟,两人之间相隔了六年的时间,难道真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鸿沟?自己真的没有办法再追上安暮的脚步了吗?
不,他不愿相信,也不愿承认。
他需要磨练,他需要成长,彻彻底底地成长!
他要用最快的时间学会成长,成熟起来,然后回来,再一次面对安暮!
拎着行李箱下楼,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到了客厅门口,差点撞上回来的安雅,安雅狐疑地看着他:“安辰,你拉着行李箱干什么?你要去哪儿?”
安辰低着头,从她身边匆匆走过:“出差!”
安雅有点不相信,她跟出去两步,看着安辰的侧脸,刚才一晃而过,好像他的眼睛有点红,而且他低着头走路,一点都不像平常那样子趾高气昂的,怎么看怎么像夹着尾巴逃走的黄鼠狼,难不成……被人欺负了?
可是,他那么厉害,谁敢欺负他?
“喂!安辰!你去哪儿出差啊?大哥知道吗?”安雅问道,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安辰最近这阵子一点都不开心,或许双胞胎真的有心灵感应?
安辰迈步迈得更快,沉稳的话语却慢慢传来:“可能会去很多地方出差,一时半会回不来,大哥知道的。”
顿了顿,他又嘱托道:“丫头,好好照顾自己。”
“安辰!”安雅看着他走出家门,追着小跑了几步,到了门口,安辰已经上了出租车,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莫名觉得有点伤感,安雅冲安辰离去的方向喊道:“二哥!你走了我会想你的!你要快点回来哦!”
安辰靠在出租车后座,从后视镜看到安雅追出来几步,小脸上挂满了泪滴,似乎十分不舍。
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知道自己是要打算很长一段时间不回来的,不过,不得不说,她的直觉挺准。
安辰微微闭了闭眼,心中多少有点震撼。
他一直以为,这些兄弟姐妹,除了安暮,谁都不喜欢他,而且恨不得他从没出现在安家一样。
可是现在,安雅对自己表现出的恋恋不舍,让安辰顿悟,并非大家不喜欢他,而是他当时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个安暮,对其他人爱搭不理,所以才忽略了旁人眼里的关怀。
再加上自己的性格恶劣,恐怕也得罪了不少人吧?
在确定出租车后视镜再也看不到安雅的身影之后,安辰才缓缓睁开眼睛,心中暗暗道:丫头,保重。安暮,保重。
安暮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头晕目眩的感觉比刚回家的时候轻了很多,而且身后也没有那么疼了。
他试着起身,被子从身上滑落下去,安暮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是赤裸着的,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好像是有人抱着他跟他说对不起,然后是……帮他清理……
安暮神色有些不自在,看着身下垫着的柔软被子,不难想象这是谁做的,视线忽然又停留在手腕,安暮看着一圈圈的绷带仔仔细细缠好,无奈地吐出一口气。
他拿过床头摆放着的干净衣物自行穿好,然后下地,试着走了几步,发现并没有早上离开酒店的时候那么疼了,知道安辰的药有效果,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能揉着肩膀走出房间。
安雅靠在客厅的沙发上无聊地用拳头砸着大熊,口中嘟嘟囔囔,似乎在骂‘臭安辰’‘臭安辰’……
“安辰怎么惹你了?”安暮出声问道。
安雅抱着大熊转头看安暮:“大哥,安辰走了……”
“走?走去哪里?”
“我不知道,他说是要出差,可我看他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是要出差,他好像是要走到很远的地方去,而且好像很久也不回来一样,怪怪的,而且走的时候都不敢看我!”安雅撅着嘴,追问道,“大哥,他说他出差你知道的,那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这话把安暮问住了,他没有回答,只是说:“工作上的事,他工作能力很好,自然要帮我分担一些。别胡思乱想,忙完了工作,他就会回来的。”
“哦。”
骗过了安雅,但是安暮自己却不相信了,安辰……他去了哪里?还会回来吗?
走到院子里,安暮看着天空刚刚飞过的飞机,轻轻道:安辰,保重。
或许离开,对安辰来说,才是最好的解脱。
010.小孩的秘密(上)
蓝狂后来又接到景秋涵的电话,不过这次他没有拒绝跟他合作,而是约了他在外面见面。
莫小北这几天在蓝狂家住的挺好,而且人也乖巧听话,有事没事就帮着蓝狂整理书架,书桌,要么就擦地,人小小的跪坐在地板上,双手推着一张抹布满地板跪着蹭,有时候就光着脚跑来跑去,给蓝狂这死气沉沉的房间增添了不少人气。
蓝狂约见景秋涵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而且心不在焉地穿着鞋子就踩在了地板上,弄脏了一大半的地方。
等他回神的时候就见莫小北拿着抹布跟在他屁股后面一点点擦拭被踩脏的地方。
“你怎么不叫我啊?都被我踩脏了,重新擦多费劲啊!”蓝狂无奈地叹了口气,将鞋子脱下来,走到门边放好。
莫小北嘟嘟小嘴,小声道:“我叫你了,可是你听不到。而且我拽你裤腿让你别再走了,你也不理我。”
呃……
蓝狂的耳力自然能够听到小家伙的嘟囔,也为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
他伸手去拿小孩手里的抹布:“那剩下的罚我来擦好不好?”
莫小北拽紧手里的抹布,摇摇头,认真道:“这个倒是不用的,没多少了,我自己可以擦完的,你忙了一天肯定很累了,先去洗澡吧,热水我都放好了。”
蓝狂怔愣片刻,伸手摸摸小孩的头,认真道:“你真是个好孩子!”
考虑的真周到!有这么个小孩在家,真是窝心啊!
蓝狂渐渐习惯了有莫小北在家里的样子,门口摆着兔耳朵的拖鞋,客厅的沙发上摆放着两个兔子形状的毛绒玩具,楼梯的把手上也有很多贴图,形状可爱。
有时候睡到半夜突然有事要忙的时候,蓝狂也会悄悄走到莫小北的房间,打开门看看他熟睡的样子,有几次甚至看到莫小北滚到床底下来搂着被子呼呼大睡,而且一次比一次更靠近门边,蓝狂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
于是把满屋子都铺满了厚厚的地毯,心说,以后小孩从床上摔下来也摔不疼了。
对于掉下床来这件事,莫小北还不信。
有天,蓝狂郑重其事地跟他说:“你以后睡觉的时候老实点儿,不要总是从床上掉下来。虽然我在地上铺了地毯,但是地上的潮气还是很重的,小心以后受潮生病!”
莫小北歪着头一脸认真道:“我很老实啊!一觉醒来基本上还是睡之前的样子……”
“……”蓝狂有些无语,随即又说道,“那是我把你抱回去的!有好几次你都掉到地上,然后几乎滚到门口那里了!”
莫小北闻言,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蓝狂:“真的?”
得到蓝狂肯定的点头之后,莫小北便低下头去,表情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黯淡。
“我、我以后会注意的……”良久之后,莫小北才嗫嚅着开口。
蓝狂没放在心上,随意揉揉小孩的头发,笑着道:“哈,这个怎么注意?除非你不睡觉了……其实一般人睡觉都会有个习惯的,或许你的习惯就是睡地毯?”
莫小北只是勉强咧开嘴笑笑,笑意却抵达不到眼底。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蓝狂发现莫小北竟然真的不睡觉了,每次偷偷打开他的房门,都会发现小孩在床上一本正经地坐着,一坐就是一整晚。有时候膝盖上放几本漫画,到天亮的时候刚刚好看完。
而你还别说,这小孩还真挺有毅力,说不睡就不睡一连几天都是这样度过,蓝狂有点担忧,正常人哪能不睡觉啊!
吃饭的时候蓝狂苦口婆心地跟莫小北讲道理:“北北啊,你得睡觉啊,不睡觉身体会吃不消的。”
莫小北则歪着头一脸无所谓,小酒窝在脸颊上绽放:“没关系的,我可以控制。”
“控制?”蓝狂眯着眼睛打量着莫小北,发现这小孩脸色除了有些苍白之外,还真看不出来他困倦的样子。他不由想到当初刚捡回这孩子时,他呼呼大睡了三天,是不是在那之前,他很久没睡过了?
想着,蓝狂就问了出来:“我第一次见到你之前,你多久没睡了?”
“唔……好像是有一个月吧……”莫小北用叉子叉了一块火腿肠放嘴里,鼓着腮帮子爵啊爵,然后回答。
“一个月不睡觉?那你不困么?”蓝狂诧然,“你说能控制,也就是说,你可以让自己不睡觉?睡觉能控制,那吃饭喝水上厕所呢?也能控制吗?”
莫小北用叉子叉着盘子里的火腿肠,一下又一下,却是抿紧了唇不回答蓝狂的问题。
蓝狂有些恼:“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
莫小北继续抿嘴,偷偷抬眼看了蓝狂一眼,见他真有生气的样子,便小声道:“我不能说……说了你就会赶我走了……”
蓝狂佯怒着把筷子拍在桌子上:“你不说我现在就赶你走!”
这一下摔筷子动作还挺大,吓得莫小北一个激灵,手里的叉子掉在盘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一动不动地维持着叉子掉落之前的动作,仿佛是被吓呆了。
良久之后,莫小北“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这一哭让蓝狂有些头疼,也有些后悔。早就知道这小孩神经有些脆弱,经不起吓,现在好了,一不小心把他惹哭了,这可如何是好?
莫小北从饭桌旁的椅子上跳下来,抹着眼泪就往外走。
因为走的急,又因为哭得凶低着头没看路,莫小北撞到餐厅的门框上,发出咚的一声,显然撞的不轻,他捂着额头蹲在门口放声大哭起来,哭的那叫一个委屈和伤心,仿佛真的是被人丢弃的小白兔。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可以好久好久不睡觉……也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我又要睡好几天……就是可以呀,我想着不睡就可以不睡了,我累了就要睡好几天补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