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现场的警察没有赶你们出来?”
“呃,有是有,不过能让顾冕东吃瘪,这也是很难得的事嘛。陈警探,你们是警察,不知道我们这些平时受惯了欺压的有多可怜,这次有你们在背后撑腰,虽然最后被赶了出来,可看着他那副强作镇定的表情,兄弟们还是……”
陈嘉让尽力按捺着波动的情绪,着实想不出有这么个合作伙伴究竟是福是祸。“劳伦斯先生,我想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我们目前所要求你做的一切,不是如何参与到顾冕东的竞选中去给他捣乱,而是尽快查清楚天龙会在这次竞选中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你要知道,如果一旦被证明顾冕东的竞选程序是完全合理合法的话,那么就算是联邦政府里的所有人亲自去了也是没有权利敢这么干预的。”
“啊?陈警探,我说咱们当初可都是谈好了的,我们今后所做的一切都算在联邦的默许之下的,你们可不能过了河就拆桥啊,堂堂联邦做出这种事情来,这要是传出去了……”
电话那端的人情绪越来越激动,吐出来的话也越来越不堪。陈嘉让深吸了几口气,再也忍不下去,“啪”地一声挂了电话。“什么玩意儿!”他破口大骂道,总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扶不起的阿斗。
傅简言慢慢地走在街上,身影被路灯拖得很长。那个老太太依旧坐在约翰街上,身前摆着的书报摊子似乎又丰富了些,五颜六色的一片。傅简言把租了有好长一段时间的旧书还给她,又挑了本没看过的新书,站在路边等着老太太结钱。没想到那老人颤颤巍巍地摆了摆手,比出了个五来,说了句“不用”。傅简言点了点头,鼻子不由得有些发酸。
“妈的,不给他们点儿颜色看看,他们还真敢开染坊!我去看看,你留在这儿送秋筠回去。”
叶秋筠放下手里的餐具,有些担心地看向顾冕东匆匆离去的背影。一旁来传话的年轻人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等候着,叶秋筠想了想,不由得问他道:“出什么事了?老板他怎么这么着急?”
那年轻人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本就略有所耳闻,现下见顾冕东临走的时候也不忘交代照顾这个女秘书,也不好隐瞒,只得含含糊糊地说道:“有人来砸老大手下的场子。”
叶秋筠点了点头,知道他们有难处,便也没再多问。回去的路上,路过一家中药店,叶秋筠叫了停车,给了那人几美元钞票。
“麻烦帮我买些药,你只要说是我要的,那个药店里的人就会直接给你包好了的,我算是那儿的常客。”
“您难道……”那人很自然地流露出些许担心的样子。叶秋筠不由得一笑:“可别多心,只是调养身体用的,快去吧。”
第13章
沿色作为一家酒吧来说,刻意营造出来的环境里除了精致,还多多少少地透露着些许颓废和放纵,只是今天这种不羁的风格却被混合着血腥味道的酒精味儿所取代。
路上堵车堵得十分严重,当顾冕东终于赶到的时候,那些砸场子虽然已经被赶跑,但沿色也早就被毁了个七七八八。顾冕东看着场子里四处翻倒着的桌椅,满地的玻璃瓶儿碎渣和喽啰们一个个如同刚从血海里捞出来的样子,不由得一股火憋在心里,再也顾不得什么议员形象,“啪”地一拳砸在了吧台的大理石台面上,咬牙喘着粗气儿。周围的一帮小卒们见了这情景,虽各自都伤得不轻,但毕竟是自己没能守得住在先,让别人在自家的地盘儿上凭空撒了回野,心里也是又气又愧,没一个敢多言。只有李豪生算是资格老些的,这时小心地开了口。
“少爷息怒,那帮人被我们收拾得也好不到哪儿去,若不是顾忌着自己的场子和客人,哪儿能让他们就这么轻易地跑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是卡斯特那伙人吗?”
“应该是计划好了的,一群人拎着家伙冲过来直接就开始又砸又闹的,要说他们是临时起意连我吃奶的小孙子都不会相信。只是这人究竟是哪儿的,我还真没……”李豪生有些犯难。
“应该就是卡斯特手下的人,我看到了。”李豪生背后响起了一个颇为镇定的声音。顾冕东皱眉看了过去,见是一个头发染得焦黄的年轻人,最多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头上不知被什么砸开了道口子,血糊了满脸,也看不清面容。
“小郑,”李豪生看了过去,抢在顾冕东之前开了口,“这些话可不是能乱说的……”
“让他继续。”顾冕东发话道。那个叫小郑有了顾冕东的准许,自然更有了底气。“我认得其中的一个,”他的口气十分坚定,“那人经常跟在劳伦斯的后面,我在别的夜总会里见过他们。”
“劳伦斯?”
“就是卡斯特帮里的那个好吃懒做的手下。”李豪生倒是记得这个名字,可他还是将信将疑地向小郑问道:“你除了天龙会底下的夜总会还去过别的?我怎么不知道?”
这次那个叫小郑的回答终于有了些犹豫,他吞吞吐吐地说着:“咱们自己的夜总会里的那几个都已经是熟惯了的,我哪儿好意思……”
顾冕东难得觉得心情好了不少。“既然他们敢明里暗里地给我找不痛快,豪生,你先那些钱给兄弟们治治伤,之后立刻去叫上些人商量商量,过两天逮上几个卡斯特最赚钱的场子给我使劲儿地砸他,不用客气,我叫景生仔细查一查他们现在进的是谁的货,这次非得认真给他们一个教训。”
“可现在正是竞选期间,这恐怕……”
“恐怕什么?是他们有意招惹在先,难道你还指望着政府那堆只会指手划脚的家伙们给个判决,才返回身来讨自己应得的公道吗?大不了我不当这个议员,也不能毁了咱们天龙会的威风。”
话说到这个地步,后面那些人已经到了群情激奋的程度。李豪生无奈,只得应了下来。顾冕东又冲那个叫小郑的道:“你治好了伤之后让豪生领着去顾家别墅找我,我那儿估计有个更合适你的活儿。”
回到家已是深夜。错过了困点儿,顾冕东倒也没什么睡意,他不紧不慢地往楼上走着,在路过傅简言房间的时候,却不期然听到了几声细小的呜咽。顾冕东皱紧了眉头,想都没想便上前推开了房门。门没有锁,房间内的情景也并不如顾冕东所想的一般有什么见不得人之处。傅简言独自安静地睡在床上,不时发出轻微的呻吟,脸色潮红成一片,不知究竟是梦见了什么。顾冕东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理由留在这里,可似乎是被一条看不见的绳子在牵引着,顾冕东情难自禁地放轻了脚步一步步地走到床边,仔细地打量着自己这个平日里总是一副谨慎而内向的样子的助理。
傅简言已经有好久都没有梦到过那个莫名的时代了,可今晚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那座宫殿和那个男人再一次进入了他的梦乡,用的是从未有过的深切方式。傅简言像被刚刚捕捞上岸的鱼一般急剧地喘息着,不住地扭动着身体,想要从那个人的身下尽快逃开,可那人的恨不得将他拆吃入腹的目光却让一切逃离的动作都变得软弱而无力。在那双温暖而略带有薄茧的大手的肆意抚摸下,傅简言觉得自己仿佛被人抽走了骨头。这折磨人的热度让他不由得渴求着解脱的良方。嘴唇上被烙下一个湿润的吻,衣服被一点点地解了下去,清凉的空气包围了过来,可体内的燥热却似乎叫嚣地更加厉害。傅简言用最后仅剩的一丝理智刺激着自己异常敏感的神经,试图把身体一并拽出欲望的深渊,可最私密处受到的充满爱意的照拂却让感情的洪水没过了所有的一切。
傅简言再也无力去顾及其他,强烈的快感让他的脑海中绽出了大片大片如同烟花一样绚丽的色彩。正在傅简言将要一气攀上极乐的顶峰时,却有一个火热而坚硬的东西猛然间探入了身体的最里处。
“疼……”他叫出了声来,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了床帏深处。那人停下了动作,一个个滚烫的吻安抚般地落在了瘦削但却并不单薄的身体上,尤其在肩胛的伤疤处流连了不知多久,直至留下点点暧昧的红痕。
傅简言不记得究竟做了几次,只是当他被翻来覆去地折腾地失去了所有力气时,那人坚决而充满占有欲的动作却依旧没有停止。傅简言睁开双眼,阳光透过窗帘透漏了进来,他看了看表,试图坐起身来,却觉得浑身酸软不已。似乎这个梦消耗了他太多的力气,只是身后的疼痛和满身难以忽视的青青紫紫的吻痕却让傅简言有了一瞬间时光交汇的模糊错觉。他很确信昨天的一切只能是个梦,却解释不了身体上的种种异常,正如同他也根本解释不了为什么自己会以卫青的身份在梦中见证他和刘彻的不容于世的感情一样。
傅简言乏力地躺倒回床上,疲惫地闭上了双眼,难得地想任性一回,谁知这次当真如了他所愿。他昏昏沉沉地躺在房间里整整一天,意外地没见有谁来打扰。傅简言似有所悟,不过终究只是沉沉睡了过去,期望能得一夜安眠。
第14章
叶秋筠敏感地察觉到了顾冕东这些天来的心绪不宁。
起先,她只是以为顾冕东还在为其他帮派的挑衅而伤脑筋,可当她不经意间发觉每每谈及傅简言顾冕东明显地不自在时,自然又生出了些许其他的疑问。
这天,叶秋筠和Gino正在顾冕东的办公室里商量着下一步的竞选事务,正巧傅简言敲门进来,交过了一份文件。叶秋筠见傅简言低头站着,也没个打招呼的意思,便继续和Gino讨论着,眼却光时不时地扫过顾冕东。顾冕东一开始还把视线勉强定格在文件上,过了没多久,就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渴望,只是一味地盯着傅简言。傅简言头也不抬地站在那里,也不知究竟感觉到了没有。叶秋筠难免觉得吃惊,却越发地肯定了心里的疑问。
若是能让顾冕东早些知道傅简言会采取这种消极抵抗的方式,那他绝对会选在一开始便挑明了一切,落得到现在这种有口不能言的地步,煎熬得简直有如百爪挠心。只是他这边正发愁于一波未平,那边却不料想一波又起。
林锦是顾冕东的旧识,两人从小在一起念书玩耍,好到简直能穿一条裤子的地步。直到上大学的时候,林锦不顾全家人的反对,毅然决然地只身赶赴了中国,切断了和所有人的联系,在那里不声不响地度过了整个的青年时光,直到前几天,林锦却突然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是准备回来了。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可忙坏了林家的上上下下。林家老爷子是个读书人,虽然顾冕东曾经也主动提出过派人去找找林锦的下落,但尊师重道的老爷子始终不愿意这么做,只是把家里所有的联系方式保持了整整十五年。十五年来,迅速发展起来的城市把林家原本颇为闲适安宁的宅子变成了高楼大厦的群落中随时可能被拆迁掉的一处老屋,可害怕林锦万一哪一天想要回来的时候却找不到家,林老爷子却从未生出过搬走的念头。而今,林锦即将归来的消息让这一切的坚守终于没有白白落空,林老爷子高兴地一刻也闲不住,指挥着佣人们上上下下地清扫积惯了灰的住屋和一应摆设,恨不能把一切都原样恢复到十五年前林锦走时候的样子。
顾冕东既然已经得了消息,也就不好不亲自过去看一次。只是见了林老爷子超乎寻常的热乎劲儿,还是多多少少带着些尴尬和难以面对。毕竟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他相信林锦也已经有了自己的事业和生活,有些事刻在记忆里很长时间,尤其在经历过光阴的磨洗之后,虽然越发地难以被忘掉,只是因为发生的时候毕竟还是青春年少,便再也分不清那些感天动地的执着到底是因为心灵最深处的彻底沦陷,还是仅仅凭着少年时本能的满腔热血。
林锦回来的那天,顾冕东正在某地做演讲。傅简言联系不上Neil,也没了过周末的兴致,只是站在台下拿着那本租来的书站在角落里认真地读着,时不时地和周围的人一起鼓鼓掌。顾冕东一边慷慨陈词一边偷眼打量着那个安静而沉稳的年轻人,有些散落在心底不知何时扎下了根的东西就这么开始萌发,在顾冕东的默许下渐渐地生长。
郑军被李豪生带着去顾家别墅的那天,正巧遇到卡斯特的那帮人又来找事。自从上次之后天龙会的人亲手去砸干净了几个他们赚钱的场子,也正防着他们是不是还会再来,两下里凑在一起,果真也没再让他们占着半点儿便宜。只是郑军冲劲大,每每不甘落于人后,难免又弄了一头一脸的血。
所以当顾冕东再见到他的时候,难免实打实地笑了出来。郑军挠挠头,一脸的不明所以。顾冕东着实觉得有趣,一问缘由,难免有些感慨,便让他做了别墅里的保全队长,专门负责着所有人的平安。
李豪生眼力向来不错,这边耳朵里听着顾冕东对郑军交代着,那边眼里早已隔着没合拢的门瞅见了坐在餐厅里专心吃饭的傅简言。见两人一时半会儿没个完,李豪生借故躲去了餐厅。
“Jeff?最近过得怎么样?”
傅简言许久不曾听见有人用这个名字称呼他,闻言扭过头去见是李豪生,不由得又惊又喜。“总算是又见着您了,我还好,您什么时候来的?”
“我来陪着小郑‘报到’。”李豪生的眼睛里透着些许温和的神色,“你又踏实又聪明,以后做得久了,必定还会受提拔,到那个时候,咱们再想见也难了……”
“怎么会?”傅简言搁下筷子,一并站起身来,“我看除非是您不想再见到我,否则您不来找我,还不准我去找您吗?‘东哈莱姆的仓库附近’,我还记着呢。”
李豪生听了这话,笑得十分开心。“好孩子,算我没有看走眼,不过刚开始的时候你没说准到底来不来,所以我也是不得已才跟你说的东哈莱姆仓库。其实那里是个人尽皆知的天龙会的地盘,除非专门等人,否则我也很少会去。你要是认真找我的话,去爵士路上有一个叫孽海花的酒吧就行了,那儿虽偏僻,环境还是不错的,闲了的时候去那里坐坐,也算是散散心。”
傅简言点了点头,笑着随口道:“我说呢,您要是不告诉我的话,我到现在也弄不清东哈莱姆是怎么回事儿呢。”
李豪生心里一动,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正色道:“你可要记住,我和你说的只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可不能告诉别人。”
傅简言愣了愣,旋即又笑开。“看您说的是哪里话,我又不是才刚入会,这种事儿怎么会不明白呢。”
“也是,”李豪生也笑了起来,“我是小心惯了的,什么事儿出口之后总不忘再多嘱咐一遍,这么些年都已经成习惯了。你们年轻人记性比我好,要是交代一次就能记住,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豪生,说什么呢,这么长时间?”顾冕东在外间叫着他,估计是已经和小郑谈完了。李豪生忙冲傅简言点了点头,傅简言道了句保重,便看着李豪生利落地走了出去。外间又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傅简言这才又提起筷子,继续吃着早已凉了的食物。
只是今天的客人似乎格外多。小郑到陈医生那里治好了伤,便去了保全人员该待的地方,尽快熟悉熟悉情况;李豪生倒是回了孽海花,只是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跟着进来了。那人一副斯文长相,衣着干净整齐,清秀的脸上还戴着一副眼镜。顾冕东不由得站起身来,隔了这么多年,林锦就连脸颊上的那一点记忆中的圆润也一并消了下去,瘦得简直一阵风就能刮走,倒是那笑容还和当初一样,明明没怎么着,却能一直暖到人心坎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