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送对倪箐河的影响不错,明白这是一个对辛国重要的人才,于是便应了下来。
成坎行无所谓,天凌云想想也应了。他今天的目的已经完全达到,不要逼的夏若太紧。满意的抱着小糖糕上了回太子府的马车。
小糖糕直觉父皇很高兴:“爹爹你吃到好吃的啦!”
天凌云看着宝贝儿子,轻轻的嗯了声。
成坎行用诡异的目光看着这对父子,直觉不是简单人物。
因为这件事,君送得以有幸在离校前欣赏了一番庶民院风光。
君送同倪箐河在庶民院的膳厨用了餐,回住宿院的时候,庶民院除了倪箐河外的十二人都纷纷躲着君送走,唯恐他是吃人的大老虎。
“箐河,你可要小心点!”吃过饭,细荺看着带君送进屋休憩的倪箐河,大声提醒道。
君送扭头瞪他一眼,细荺嬉笑一声便赶忙进了屋。倪箐河住得春园有六个人入住,都是各有一间房。其余四人见君送面色不善,也都赶忙噤了声,溜进房紧闭了房门。
见此情景,倪箐河轻笑一声,拉着君送的手也终于进了屋。
屋内摆设简单,家具样样齐全,甚至还有一个大书架,上面满满摆齐了书,而且干净整洁。
君送打了个哈欠,便很自觉的爬上了倪箐河的床。倪箐河看着他那孩子模样,稚气的很,无语的摇摇头笑笑,也便躺在了张床上。
床上两人并躺,刚用完膳,尚未有睡意。君送摸摸肚子,打了个饱嗝。
倪箐河听声,侧身面向了他。看着君送吧唧着嘴,轻笑道:“太子午膳可吃的好?”
君送嗯了声。
“不错。”
庶民院的伙食挺好,住房条件也不错,竟然一人一间房。饭菜有荤有素,味道相当可口;房中桌椅板凳床,样样不缺。看来朝廷还是把这庶民院的十三个当成宝。
倪箐河歪头,觉得太子这副餍足的模样倒挺招人喜欢。
君送的相貌一直都是很惹眼的,只不过是以往太顽劣才让人不喜。这静下来细看,倒是愈发觉得五官精巧。才是十六岁的年龄,肤质正是少年们最水灵的时候。太子才真是皇家的金米玉面养出来的瓷娃娃,眉粗且如黑墨,鼻若悬胆,唇似花汁。待弱冠后,必定是位比成坎行还要富有魅力男子。
倪箐河细看几眼,觉得很是赏心悦目。
“昨日太子讲解的《尊天行》,箐河颇为认同,今日多有冒犯将太子留下,着实是想与太子细细探讨几分。”
君送再次打个了哈欠,眼神迷离好似浮有浓雾。看着他道:“民为天。完了。”
倪箐河挑眉,很是怀疑君送是在敷衍他。不过随后,倪箐河在心中默念着这三字,却总是觉得很有深意。将“民为天”三个字在心中反复咀嚼了好几遍,一个字一个字都要在心尖上翻滚几遍。
民为天……确实,太子昨日说的几句话,好似字字都落在民上,总是在强调着官员不是以皇上为上,而是应该以百姓为上。
听似大不敬,实则,着实大道理。
良久,倪箐河敬佩的看着君送,恭敬道:“太子聪慧。”
君送瞥眼他,挑挑嘴角,被他夸得有点来劲。于是也是转身对着他,眼睛圆润水汪汪。问他道:“本殿说皇家应以民为天,你说本殿聪慧,那本殿问问你,你知道民以何为天吗?”
倪箐河闻言,皱眉思索。
皇家为什么要以民为天,那自然是因为需要被统治者。那对于黎民百姓来说,什么又是最需要的?
人生活,不外乎是衣食住行,而吃穿用度这四样里面哪个又是最重要的?
“食?”
君送笑:“你也聪慧。”
倪箐河陪着笑。
“这就是皇上这几个月削减农业税的原因,”君送解释道,“想你家中也是务农的,对着寻常百姓家的吃穿用度也熟悉,自然更知道这其中的好处。”
倪箐河边点头表示知道,边对太子此番条条话语表示瞪眼。半晌,禁不住的抬手在君送的额头上摸了摸。老天爷,是不是前几个月的雷电劈的管用嘿!
君送也不恼,好笑的看着他。
察觉手下的温度正常,而且皮肤水润滑嫩,手感很好。倪箐河边应着声,边拿开了手。
“箐河着实不解太子这几日的大变化,”倪箐河实话问道,“还请饶恕箐河无理,太子往日……恩,是绝对不会有这等‘闲心’的。”
君送眨眼:“人长大了不是?”
倪箐河弯起嘴角点点头,也没再追问什么。伸手揽住君送,在君送的背后请拍了两下:
“太子快休息吧,下午还有课?”
未觉不妥的君送“恩”了声,便没再忍住瞌睡。闭眼,着了。
下午,昨日被猛惊的端夫子终于病好前来上课了。只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夫子对待君送的态度简直是好的出奇了。
“今日,老夫重新给大家讲解《尊天行》一文。太子,还请听听培生讲解的对否。”
培生,端培生。这是堂下的学子们第一次听到端夫子说自己名字,真是大大被惊吓了一通。可是反观人家老端,始终面色淡然,望向君送的目光里总带着一抹恭敬之意。
君送挑挑眉,起身道:“夫子言重了。请。”
端培生为人倒是有进有退,不会倚老卖老的拉不下脸。这样的学者,若是有正确的引导,必成大家。
看到端夫子这时的态度,就连天凌云也禁不住的微微点头表示赞赏。这人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还算有悟性不迂腐。
然后一个上午便是在端夫子阴阳顿挫的讲解声中度过了。完讲后,端夫子询问君送意见,君送起身行礼,尊重的道:
“学生昨日不过是大放厥词,竟能得夫子看重,学生汗颜。人最难的便是听从别人的意见见解,夫子有如此胸襟,学生敬拜!”
说罢,走出座位,对着端夫子深躹一躬。
端夫子惊。其实何止是端夫子,堂下君送的同窗们都是惊得瞪眼珠子。他们统统都做好了太子要嚣张得瑟一番的准备了,谁能料得太子态度竟然这么好。
果然是变了!
最后端夫子也没有丢了面子,很高兴的走了。
因为今日是三皇子君泽在书院的最后一天,所以大家商议着出去吃顿饭。最后君送觉得太子府刚搬,还没有热闹过,于是就建议都去太子府。大家纷纷起哄同意了。
天凌云不满的伸手捏了捏君送的胳膊。
君送扭头看他,低声问:“你不愿意?”
天凌云没有多说,一个字:“吵。”
“那……”君送一下子有点不知道怎么说,“那你等会在房里呆着,不会吵到你的。”
天凌云顿时黑脸。
好个不解风情的家伙!
第十五章 顾家之事
君送不解风情的后果就是,当太子府的马车带着满满的一批大老爷们回府时,车上冷气爆开,大家纷纷噤如寒蝉。
六个小老爷们的身躯着实不小,马车里挤的满满当当。
呃……为什么是六个?小糖糕不算。
君泽说去接二皇子君伊,那么其余坐上这辆太子府马车的就是君送、天凌云、成坎行三个既定成员,倪箐河是临时被君送拉上的。除此之外,顾冬年和细荺,你这二人,丫的是从哪里来的?
虽然太子府距离书院不远,但是也不能就这么受着天凌云的寒气不说话吧。
顾冬年坐在最靠近车门的地方,在被细荺掐了一把不小心惊呼出来后,看着众人的目光,尴尬的第一个开了口。
天凌云淡淡瞥一眼他,记住他了!
顾冬年懦懦道:“太子,冬年中午回家向父亲禀明了太子的意思,父亲感恩太子能看中冬年,冬年定会忠心护住,保护好太子安全!”原来是中午回了趟家禀告了父亲以后,下午这就迫不及待的回禀了。
顾冬年的口气很坚定,态度很坚决,可以看出那位父亲的言传身教很好,父子二人对于皇家的忠诚度颇高。
君送点点头,没道理不感恩。
“那就好。诶,对了,顾大人的官薪是多少,本殿怎么看你面黄肌瘦的?”
闻言顾冬年有些面红赧然:“……父亲他总是救济伤兵饿民,家中用度是紧张了些。”
君送了然。
但见他面色羞愧,双手因为袖口破损而颇感难堪的一直往袖筒里缩,君送一怔。
“莫要做出这副样子,”君送突然出口,见得顾冬年一愣看向他后,又道,“你父亲是在为不负责的朝廷办事,着实是应该骄傲自豪的,不能有什么丢人、难为情的心思。”
马车中几人呆愣。
君送又道:“是朝廷亏待了你家,本殿今晚便去向皇上请旨,给你父亲升升官,长长官薪。朝廷还能有你父亲这样的官员,是朝廷之幸!”
顾冬年听得心中发酸,情不自禁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对于顾冬年来说,他们家虽说好歹是个官家,但是平日里日子过得连寻常人家都不如。母亲也多次因为无米下锅而与父亲抱怨、吵闹,他下面还有个年幼的妹妹,眼看着也要到了适学的年龄,可这学费还不知道要省几个月的官薪才能攒下来。
但父亲虽然愧疚,心中却依然放不下救济之事。一个微官的薪俸,硬生生的养着十几口人。
而他平日里在学院,自然也会因为囊中空空,无法与同窗出行游玩,互赠礼物而羞涩不堪。日子过得连庶民院的人都不如。他也曾埋怨过父亲太有妇人之仁,但是当父亲带着他到那些饥民住地走一圈后,他也默然了。
他一直以为他们家就这样了,却不曾想,今日太子竟!
“会……会不会为难太子,毕竟我父亲没什么官绩……”
“那些伤兵饥民还活着,就是天大的官绩!”君送拦了他的话,接着道,“不用担心了,就算今晚皇上不答应本殿请求,往后本殿每日一求,皇上总会答应的。”
天凌云暗笑,无赖本色。
“成坎行,成大人的小日子过得还好吧?”君送突然将谈话对象转移到了成坎行。
丫的太子太傅那个老东西自从他儿子来了,就再没出现过。在这么下去,他就要夏天接上太子太傅一职了!
边这么想边看了天凌云一眼,心中莫名的相信他有无尽的学识。而且不知道自己怎么惹了他不快,君送看了天凌云一眼便赶快收回目光,心中有些忐忑。
夏天此人是不喜静?
听闻太子的问话,成坎行应答:“还好。”
“那便好,等会儿你回府了,让你爹派人给顾大人家里送点米面钱的。就给你爹说,是本殿吩咐的,劫富济贫。”
成坎行尴尬的应了。他爹也不是贪官好伐?老人家一把年纪的教个倒霉太子也不容易的。
见成坎行很顺从的答应了,君送很满意。
顾冬年嘴唇动了两下,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是却始终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好。半晌,只憋出了“谢太子”三个字,千言万语都凝聚在一声谢里了。
君送面色庄重的点点头,不再与顾冬年说话,想他现在也是心情复杂。
一扭头,君送倒是盯上了细筠。好像没叫他吧?
君送奇怪的看着细筠:“你怎么也跟来了?”
方才出门时,这家伙就探出了头,冲他“呵呵”傻笑两声,而后就一句解释也没有的跟在身后了。什么意思?
细筠看了眼倪箐河,后还是嘿嘿一笑,打破了马车中比较沉重的气氛。
只听得细筠对着君送道:“小的仰慕太子多年。”
天凌云瞬间不动声色的将砍出目标锁定细荺!
君送差点能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倪箐河不愿看他,瞧瞧那谄媚样。
君送明显察觉到了细筠不同于以往的态度。
“哦?仰慕本殿多年?”君送将仰慕二字狠狠的咬了咬,后,突变脸,笑道,“那你可说说,本殿的生辰是几日?”
闻言,瞬间细筠的一张脸尴尬不已。呃,六月六?八月八?九月九呀十月十?
正当众人含着笑等着看笑话时,突然见细荺好似福至心灵的眼睛亮了亮,用着更加甜腻的口气道:“太子殿下洪福齐天,自然日日都是生辰!”
众人一愣,不得不感慨细荺原来掩盖着如此高的拍马屁功力!
倪箐河看不下去的掐他一把。
君送懒得听他这些,笑问道:“难不成是跟顾冬年一样,想要贴身保护本殿的?”
细荺一听,这事有门。赶忙拍了拍胸前壮硕的肌肉道:“可不是!咱这身板,太子你摸摸!”摸摸你就知道了,顾冬年这小子不靠谱!
几人翻他白眼。
君送“呵呵”笑了两声。
“今儿个上午就看出你不对劲。怎么,看到顾冬年能任职,眼红了?”也没管人家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问题,君送直言问道。
一句话,直接让细筠闭嘴。
细筠默然,低了头,一声不吭。直白白的让太子点出来他的心思,任他怎么厚脸皮也会感到难为情。
“真想任职?”君送见他默认,便问道,“什么理由?”
细荺闻言,更加的无言了,甚至连呼吸都是悄无声息的。
细荺无言。
他可能有什么好理由?他也家贫,但不是捐贫的。他家一穷二白,父亲不当官,只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他娘倒是不抱怨吵闹,因为饿死了。听说皇城书院招人,他爹让他来了。凭着一股蛮力他得以千里迢迢来皇城甸祖上学。
可不看每次苏夫子教课都拿他做示范?因为他没技巧,苏夫子用他每次都展现完美范例。
有啥好说的?他就是想当官!
马车里陷入沉默。
久不见其说话,君送想了想,又道:“怎的不出声了?我又不是说你什么,只是想听听你当官的理由,也好考虑考虑。”
细筠还是低着头,听到君送说话,摇了摇头,不再言语了。
方才知道了顾冬年的事情,他才知道自己要官要的实在很没理。他自认做不来像顾大人那样的高尚之事,有给他官薪的钱,还不如给顾大人家里补贴补贴。
君送见他这幅模样,不由得暗自闷笑。
“还是本殿昨日的那句话,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等你真正明白了为官到底是为什么,要为谁办事时,再来向本殿要官。本殿自然会不遗余力的帮你。”
第十六章 细荺心思
君送看他这副模样,也便不追问了,只是富有深意的道了句,以期望细荺自己能想明白。
细筠点头。几年的拌嘴敌视不顺眼,都抵不过今日太子的这几句话。
倪箐河拍拍细筠的肩膀,算是安慰与鼓励。而后看向太子,这下他是真相信太子转性了。若论以往,别说谈论这些,就是他们几人共乘一辆马车那也是不可能的。
倪箐河看向君送的眼睛里充满着期待与希望。若是太子有德,该是辛国之幸了!
马车里心思各异。
君泽轻笑着拍了拍君送的头,好兄长的模样妥妥的。
“弟这几日果真是懂事了。三哥大为欣慰呐!”以后少欺负点他,就是最好的了。最次也得免了武技课的负重跑。再那样跑几回,他得死。
君送皱眉看他。
“怎么会有人觉得自己要翻身了?”
君泽呆然。
一车人笑。
乐看着君泽和君送之间的别扭玩闹,天凌云一边轻轻的抱着啥事也不知道的小糖糕,一边继续加大冷气排放。
众人哆嗦了哆嗦,果然很快便再次沉寂下去了。
终于,在熬了两盏茶后,马车终于停在了太子府门口。众人迫不及待的赶忙下车,一是为了早点躲避冷气,二是为了快点见到太子府的恢弘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