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心情不错的天凌云瞬间黑脸。
怪不得刚才那细蛮子说他这模样丢脸。
天凌云阴沉着一张脸,一步步靠近到底的君送和舞女身旁。
果然是丢脸!
“给我起来!”边说,边大力的一把将君送从醉容暖身的舞女身上拉起。君送惊呼一声,被天凌云猛地拉进了硬得咯人的怀里。
美人入了怀,天凌云才不管堂中的一干人等或是张口,或是瞠目的表情,抱起君送转身,再次大步离开。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徒留下一群愣的有些像是被点了的皇子少爷,嘶嘶呀呀的奏乐声显得好是突兀。
顾冬年抱着因为父皇不理自己而深感委屈的小糖糕:“乖,乖,今晚你跟成哥哥一起睡。”你爹跟太子之间果然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
皇家秘闻呐!
成坎行翻他一个白眼。
小糖糕一听说能和最女人、最妖孽的成坎行美男子同床而睡,一下子就兴奋的从顾冬年身上扑进了成坎行的怀里,再也不去想神马父皇理不理他的事情了。软软活活的美人总比硬硬实实的父皇手感要好。
天凌云抱着君送哪儿也不去,直奔君送的卧房。
夏末,夜晚的屋外已经开始带着丝丝的凉意。君送被人抱在怀里,听着突然变得寂静,只有几声蛐蛐鸣叫的环境,略微的有些清醒。
“唔,是夏天呐。”君送将两只胳膊搭在天凌云的肩膀上,脑袋窝在他的怀里,“小爷没醉……小爷的酒量好着呢。号称,千杯不醉!”
天凌云双手牢牢的抱着他,听闻他此话,正要嘲笑他就他这幅样子还是“千杯不醉”时,却又听得君送突然间口气极为伤感的道:
“除了那晚……”
天凌云心中一紧。
“小爷……只是喝,喝了两盅交杯酒,完了,”君送“咯咯”的笑,“然后就一头栽倒死了!”
天凌云霎时间感觉君送在他的心脏上插了一刀。
稳着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缓缓说道:“你醉了,莫乱说。”
君送摇头:“你才醉了!小爷永远都不会醉!”
天凌云沉默,不再理会他。
四周一片寂静。黑夜似乎无穷无尽,可却总是会在月亮的光芒下退散无影。
天凌云突然想到五年前夏若成亲的那晚,拜天地之前夏若冲着他很是笑得高兴。还记得那时他的心就同现在一样,好像被人扎了一刀,却又什么事情也做不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扎刀之人再将匕首在他的心上,一点一点的划拉。好像恨不得要将他的心割成一块一块,放在无害的笑容下慢慢的灼烧。
很疼。他总是会忘了那种感觉,可是每每再一想起,却又猛然惊醒,他从未忘却。
将在自己怀中嘟嘟囔囔的君送搂的紧了紧,天凌云想,他不要再去承受那种痛楚,绝不要。
守在太子卧房门口的下人见到天凌云抱着自家的太子走来,赶忙打开了房门,让天凌云抱着君送进去,然后轻轻放到了床上。
“夏先生,这里有小的,您就回去休息吧。”跟着君送出了宫的应福客气的对着天凌云说道。
天凌云眉头一皱,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君送是他的人,他自然不是外人。
手底下悄悄的掐了君送一把,君送顿时嘤咛一声。
“唔呜。”听上去,也倒是有点在反驳着应福话的意思。
于是乎,天凌云理所当然的对着应福说道:“无碍,殿下这里我照顾着,你下去吧。”
应福犹豫了一下,后见天凌云和君送交叠在一起的袖子,猜想着大概是太子酒劲上来抓着夏天先生不撒手,于是也便同意了。
“那就麻烦夏先生了。小的去准备点醒酒汤。”
“恩。”天凌云点点头,然后看着应福离开,听到房门关住的声音。
扭头看着躺在床上,虽然醉酒但是还有点清醒的君送,天凌云低下了头。
第二十章 挪挪小窝
“夏若,你醉了。”
将头靠近君送的面前,天凌云轻轻的吐露着让他心伤多年的名字,幽幽的,带着一点点的期盼与希冀。
你醉了。
醉了。
话语出口的那一瞬间,天凌云觉得这几日来本就悬在自己心头上的大石,悬的更是高陡。要不然就是碎成粉末,从此再也不要留遗憾;要不然就是重重落下,去将他早已变得坚硬的心砸穿一个大孔,狠狠地,狠狠地,让他不要再有所幻想!
天凌云甚至早已紧张的屏住了呼吸。他知道自己这两日来,只是一厢情愿、蒙脑遮眼的将这个辛国太子君送当成了他的夏若。是他自己在做梦吗,在做着一个自欺欺人的美梦,一个如果可以他愿意这辈子也不要清醒的美梦。
时间仿佛过的极慢,好像能够听到“唰唰”流逝的声音,如此清晰,如此灼人。
晕晕乎乎的君送听到有人叫他,嘟囔着睁开了细长的眼睛。有一股风情,能够让彩云止步,让落日西升;有一种迷蒙,像是山中的云雾,也像是湖上的水幕。
“我没醉……”君送喃喃的开了口,“即便是你醉了,我也不会醉。”
天凌云的心中直跳,就像是第一次带着夏若去偷看春宫图时,看着夏若酡红的脸,心中震如鼓敲。
“你可知我是谁,又怎知我比不过你?”
伸手将他额前的发丝扫开,天凌云用着极为小心的口气慢慢的问着。
君送笑。
“你能是谁?呵,你是天凌云啊!你是和小爷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天凌云,是有了错全往自己身上拦得天凌云,是让小爷爹娘把你当成亲儿子的天凌云呗!”
君送挣扎着坐起,面对着天凌云身体不稳的前倾。
“咦?你带的是什么破玩意,我都认不出你了。”
天凌云抓住君送要揭开他面具的手,紧紧地握着:“你说的,你说的都对。”
没听懂这句话的君送歪着脑袋,用着一片模糊的视野看着近在眼前的脑袋,不明白天凌云为什么突然冒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天凌云握着君送的手,凉凉的,一如他当年的体温。
半晌,天凌云哑着声音,低声问道:“你可怨我?”
君送眨眼:“恩?”
天凌云看着他,眼光深深的似乎想要直接从君送的眼里望进他的心里,自己多么想要知道答案,可是却害怕从他的口中听到残忍的话语。
这是自己的魔怔,是自己的梦魇,是自己的束缚。
“没,没什么。”
最终,天凌云还是放弃了埋藏在自己心中多年的问话,在一个如此大好的机会里。
有可能,因为君送醉着,所以他现在说的话都不可信。或许,在这醉意里,他还是那个成亲之前的夏若,尽管的肆意逍遥,尽管的睥睨众家,没有那日的记忆,没有那日的惊恐,痛苦……和怨恨。
君送的贴身仆人应福送来了醒酒汤,君送在天凌云的搀扶喝下后,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夏先生,您先回屋休息吧。等会万一殿下要是难受吐酒的话,有小的在这儿照顾着就好。”应福对于天凌云这个才进了太子府没两天的食客,感到很是赞赏。多善良的人,也不厌烦殿下难伺候的在这儿待了半天。
本以为天凌云就算是耐心再好,这回听说了等会儿君送有可能要吐酒,也会顺梯子下房的离开。可是谁料天凌云没什么动作,只是直直的看着睡着的君送,淡淡的道:
“无碍,殿下对我有知遇之恩,今晚我在这里守夜。”
丝毫让人不敢抗拒的话语和口气,让应福有一瞬间感觉到一股难言的压力。不过那压力转瞬即逝,好像从未出现过似的。
应福行了礼退下:“那就麻烦夏先生了。”夏先生人真好,一定要进言殿下多加重用才是。
屋内彻底的再也没有外人后,天凌云脱了外衫,躺在了君送的身边。不介意闷热,将人搂进自己的怀中,同榻而眠。
这样的时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翌日,君送睁开眼后的第一反应,依旧是略微有点头痛。所幸是酒量不大,本来就喝得不多,所以不算是太严重。
懊恼的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君送心中暗自抱怨着这酒量真是着实的需要锻炼。
在下人们的服侍下穿衣洗漱,一出门,赫然映入眼帘的,就是在自己卧房旁边的屋子门前来来往往的丫头奴才。
有一个人,看见自己出来,依旧看不出表情的大步而来。
君送不明发生了什么事,扭头问着应福:“旁边这屋子怎么了?”
应福答道:“回主子的话,不是腾出来给夏先生住了?”
君送疑惑:“谁给你说的?”
应福瞪眼:“夏先生说,是主子您吩咐的啊!说是以后交教导主子的策论治世什么的,住在一起方便一些。”
话说到此,天凌云正好行至面前。君送不满的扭头看向他:“本殿多会说过要让你搬过来住了?”
天凌云没有一点谎言被揭穿的反应,一本正经的答道:“昨晚上,殿下亲口答应的,怎么又不认账了?”
君送顿时头大。昨晚上醉成那样,他哪知道自己都说些什么了!他的醉言醉语还真有人当真?那是不是他让大家悬梁自尽,大家也都去啊?!
“本殿不记得!”
“我记得。”
君送哑然。总归是自己说过的话,而且人家这都搬过来了,总不至于再不给人家面子的让人家搬回去吧?
“那若儿怎么办?”
天凌云挑眉:“他跟成坎行一起睡。”他第一次知道成坎行那个娘娘腔还有这么个好处,帮忙带孩子。
君送彻底没理由反驳了。
“反正殿下以后需要敝人来教导,此举也不为过。”天凌云语气理所当然。
说道“教导”一事,君送突然想起来说好的今天要带夏天进宫的。抬头看了看日头,这大太阳的,早朝估计早都完了。算了,搬来就搬来吧,那屋子空着也是空着。
“罢了,既然搬了就住下吧,”君送妥协,“你准备下,我用过早膳咱们就进宫。”
天凌云喜怒不形于色,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你真有把握说动我父皇?”
天凌云点头:“胸有成竹。”
君送眯眼,等着见证奇迹。
第二十一章 天海帝君
要进宫觐见皇上的人,无论你是至亲皇子,还是低级平民,自然都是要穿着正式,举止规矩。
辛国虽是小国,可这皇子入宫的服饰还是颇有讲究的。君送将发挽于顶,以金簪固定,留有两缕垂于胸前,伴着红缨更显华贵。选了一身水蓝色的丝袍,上织山、河,白蛇,皆以金钱勾边。革带,金钩苾,玉佩。白袜,赤舄。靴,以皮为之,薄而轻便。
本就俊美,打扮一番更是熠熠然若神人,华贵出众。
一同的天凌云虽然也是要跟着进宫,可是身份毕竟是平头老百姓,不可能会穿像君送一样的服饰。因此只是换了一身干净朴素的衣服,也倒是凸显出一番高人大师的感觉。
出门前,君送打量了天凌云一番,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合适,等上了马车才想起来。
“夏天,你要见我父皇!也不摘下面具吗?”
说实话,虽然不好色,但是是人就会有这个好奇心理。更何况君送还是一个不安生的主儿。自他前几日见到这夏天以来,一直就没有见他摘下过面具,所以心里也是跟猫挠一样痒痒。
天凌云听得他问话,摇了摇头,干脆明白的拒绝道:“有仇敌,不宜露面。”
君送知夏天这理由正派的很,不能随意使坏,可是依然不死心:“那是你人在外面,自然不方便露面。可是如今是要进宫的,我父皇又不可能是你的仇敌,怎么还不摘下?”
天凌云看着他,自然知道他心里面的小九九。拍拍君送的肩膀:“若是你父皇认为我无礼,我自然会摘下面具。可是你就别想了,不会让你见的。”
好直白!
装扮的美美的君送一下子垮下了脸,这大叔,好无趣。
“为何又不让我看?”
“怕殿下看过自惭形秽。”
君送一下就静音了,这个猥琐自恋的老家伙!
肯定是难看的有够厉害,所以老婆跑了,还迫不得已背井离乡的来到无依无靠的皇城。幸亏还有自知之明的带上个面具,否则小爷第一天见到他就要以“威胁皇城稳定”的罪名逮捕他!
天凌云出手在君送的脑袋上揉了揉,君送后知后觉露出一脸嫌恶的躲开,天凌云闷笑两声。
二人不再言语。
入了宫后,有着太子的带领,天凌云的身份自然没有人问过。最后到了皇上的御书房,君送带着天凌云在门口求见。
“皇上,太子殿下今日给皇上带来了一位据说是博学多识之人,正在殿外候着,等皇上召见呢”
听了小太监的耳语通报,太监大总管汪林笑着脸在皇上身旁轻轻的禀报道。
皇上停下手中的笔,起了兴趣:“哦?送儿还会给朕推荐良才了?宣进来罢。”
随后,在宫人们的通报下,天凌云一个人进了皇上的御书房。
“夏天见过皇上。”天凌云挺直立于皇上面前,行礼也只是拱拱手,连头也没有低。
这是他身为天海一国之主的傲气和资本。方才就要进来时,天凌云也拦下君送要一同入内的脚步。只说是君送在场,会引得皇上对太子的猜忌。惹得君送朝他扔了个大大的白眼,后气呼呼的去看惠嫔了。
天凌云这种嚣张的态度自然会惹得皇上的不满和汪林公公的呵斥。
“大胆!”汪林公公立刻出声责骂道,“无知刁民,怎敢仗着有太子的宠爱,就无视宫中规矩。还不快跪下,将脸上的遮面之物取下!”
皇上皱了眉,心中想的是怎的送儿没有教过这人进宫的规矩,不仅古怪的带着张面具,还这样子无所顾忌的放肆。
天凌云不为所动,只是一出手,从袖口中滑出一样印鉴至手心,后伸到了皇上的面前。
汪林公公不认识货,见得天凌云又是不在乎呵斥的随意举止,更是怒气。
“放肆!来……”
随后的那个“人”字还没有出来,汪林公公就被皇上抬起示意他闭嘴的手而惊了一下,赶忙沉默了下来。
皇上有些失态的从座位上起身,疾步到了天凌云的面前,小心翼翼的拿起那枚印鉴观察了起来。
那印鉴上方是一手持方天画戟的半身鱼人。上半身人形,面目肃穆,霸气凌然;下半身是鲨鱼尾,看起来恶气汹汹。半神鱼人立于翻天巨浪之上,威风凌然,不可直视。
皇上急忙将印鉴翻过,下面的刻印赫然是四个大字:天海帝君!
皇上老嘴一张,直接被吓得呆愣在原地。
汪林公公看着皇上反应不对,凑头一看,觉得皇上手上的这东西真是颇为怪异。
天、海、帝、君?
电闪雷鸣之间,汪林公公也反应了过来,僵在原地。
天……天天天海帝君!
要死了,是哪个天海帝君?是那个天海帝君?!主仆二人站在天凌云的面前,看着他,心里面咕咕噜噜的翻腾成一团糟。
不过,皇上还是皇上,在震惊了片刻之后,两只手有些发颤的将印鉴握在手心:“您……您是……天,天……”
天凌云没有其他表情,淡淡道:“天海现任帝君,封号‘云’。”
“滑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