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狸随后端着茶进屋,替童赦雪与氿看了茶。
童赦雪边喝茶边随意打量木屋,异常简单的装饰,目光所及之处是各种八卦阵法推演图,书架上还有成堆的书简,一张桌
子加几张椅子,十分简洁明了。
“童公子是不是好奇为何我说知晓你的来意?”少年摩挲着茶杯,注视童赦雪说。
童赦雪点点头。
“其实有关玄钺,我已经关注好久了。”
“哦?”
“如果我把原因告诉你,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给我讲讲宫里的事。”
童赦雪微微讶异,随即点头道,“只要你不嫌我讲述的太简单直白,我便答应你。”
“太好了。”少年似是非常高兴,抚掌笑道。
童赦雪见少年脸上浮现出单纯的笑容,不觉一怔。
“从哪里开始说起好呢……”少年托着下巴,想了想说,“近日来连续出现两次日蚀,但那两次皆不在天数之内,恐怕是
有人为的因素。”
童赦雪很清楚是哪两次,一次是筮官被陷害导致天府失窃,第二次是自己为证实日蚀是假。
“还有,西方频频现出客星,又伴有月蚀,是为大凶,我就是因为这些事才开始调查的。”少年又说。
所谓客星的“客”,指的是不速之客的意思。
如此一来,客星则代表了突如其来将要发生之事。
“你的意思是,客星的出现,与玄钺有关,是吗?”童赦雪不由问。
少年点点头,口中说道“你等一下”之后,就站起来走到书架边,取出一本手札来。
手札看起来有一些年代,封面的纸有些破损,上面的笔迹也有些褪色了。
“这里,记载了玄钺的由来。”少年翻到手札其中一页,递给童赦雪。
天降之火,以铸成器。
金斧黄钺、铁斧玄钺。
武王以黄钺断纣头,故王者为戒。太公以玄钺斩妲己,故妇人以为戒。
玄钺者,天火灼淬,震天泣地之神器。
除了以上的文字记载,手札里还画出了玄钺的样子,正是方才童赦雪从非狸手中抢得的那把漆黑的兵器。
“这是……”童赦雪看着手札上另一幅图,微微一怔就问。
“嗯,这张应该是被封印的玄钺,后来封印被破了,手札上有这个记载。”
童赦雪会对这张图好奇,是因为图中的玄钺插在一根圆形石柱的中央,那个圆形石柱就如同他在陵墓的石室里看见的那样
。
他原本就猜测那是封印神器之所,如今经由这幅图证实。
“这本手札的主人,究竟是谁?”他不由惊奇,忍不住问少年。
“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手札上只有一个‘白’字,我想应该是我的祖先留下的。”少年这样回答。
见少年也不清楚这本手札的来历,童赦雪只好作罢,随即又翻下去一页,忽地就又吃了一惊。
“这是一个阵法图,配合玄钺能将阵法开启,形成一个巨大的空间,所有能量都会被封在里面。”
“的确,阵法的中央就是被封印的玄钺。”童赦雪看着手札上的图说。
“嗯,它就是开启阵法的其中一个要素。”少年说着指着下面几行文字说,“这里是这个阵法的推演和布法。”
童赦雪闻言仔细阅读那几行文字,却被上面精细的推演和繁复的布阵所折服,心中惊讶不已,也佩服万分。
“看来启动这个阵法需要天时地利,天时指月蚀,地利便是阵法的位置……而玄钺是钥匙,难道说——”童赦雪脑子转得
极快,瞬间就得出了一个结论。
“石藤君抢走玄钺,是为了将阵法形成的空间再度关闭?”
“所以我才会让非狸去抢夺玄钺,只不过,我还是算差了一招。”少年较为遗憾地摇摇头,看着童赦雪说,“若早认识童
公子一步,也许玄钺就不会那么轻易被它们夺走了。”
“也未必,它们既然从‘天石’开始就已经着手安排夺取玄钺,必定有极为周全的计策。”
“你在明,它们在暗,这也就是我为什么一开始没有找童公子的缘故,我本想暗中下手,它们不会注意,哪知人算不如天
算,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童赦雪这才明白原来非狸夺玄钺还有这一层理由,但现在的问题是,那个原有的阵法之中,究竟藏有什么秘密?
想到这里,童赦雪忽地问少年,“对了,为什么你对玄钺的行踪会那么清楚?难道玄钺藏于何处,你原本就知道?”
少年摇摇头说,“不是,我只是知道玄钺的存在。”他扬扬手里的手札又道,“童公子你查天石的时候,我也暗中派非狸
探查,因我一开始就清楚玄钺是天石所铸之器,所以特别注意石藤君的动向,后来见那位天府之长去找过石藤君,所以就
让非狸一路跟了下去。”
“那么,祁名最终又是从哪里取得玄钺的?”童赦雪对这个问题一直很纳闷,他因之前祁名故意的欺瞒绕了一大圈,这时
不由想问个究竟。
“天府。”少年却告诉了童赦雪一个他意想不到的答案。
“天府?”童赦雪怔住。
“如果是天府的话,那么假日蚀那天,祁名不就可以自己取出来了呐?”氿在一旁插嘴。
少年听它这么说不由摇头,非狸本来看完茶之后就安静地站在少年身后,听氿这么一说,它忍不住出声说,“你笨的,如
果祁名能自己取出来,早八百年前那些妖怪就找上他了。”
“臭狸猫,你说谁笨!”
“就说你这只小老鼠!”
“臭狸猫!俺才不笨!”
“我不是狸猫!”非狸再次重申。
眼见这一鼠一猫又开始了,童赦雪的头也连着疼了起来,他不由对氿投去一瞥,“氿,你安静的听白公子说。”
“非狸。”少年也低声叱道。
非狸瞪了氿一眼,随即低下头,不响了。
氿也冷哼一声别过头,不去看它。
“抱歉,我家的猫有些孩子气。”少年笑着对童赦雪说。
童赦雪摆摆手,示意他不在意,转眼向非狸看去,只觉得它的头垂得更低了。
“其实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是非狸看见祁名第一次去找石藤君之后,有个自称预言师的男人出现,对祁名说了一番话。
”
“预言师……”童赦雪不由想起大瞳对他提到的那个在许良家门口出现的男人,他也称自己是预言师。
“他对祁名说出了玄钺的所在,并且告知他开启封印的方法。”
“你是说,玄钺被封在天府里面,祁名原本也不知道。”
“嗯,那个封印很特殊,要破解封印,需要开启血槽。”
“血槽?”童赦雪一惊之下,猛然想起了陵墓里的那个阵法,“难道——”
“血槽开启并非是普通的血……”少年看着童赦雪缠着绷带的左手,缓缓地道,“例如童公子你的……”
童赦雪被他这么一说顿时想通了所有关节,好半晌才苦笑道,“原来如此,看起来天府之内的封印与陵墓之中的封印有异
曲同工之妙。”
“我本也不知道那道封印是如何解开的,但刚才见到你进了山林,并且一眼看出‘月之象’,于是就明白过来。”
少年的言下之意却是,若非童赦雪有极佳的巫师资质,即便看得出来,也未必能够破解。
童赦雪明白少年的意思,此时他翻阅手札,注视上面所画的阵法问,“如今它们得到玄钺,会去哪里?”
“阵法在何处,玄钺便在何处。”少年也道。
“我见过这个圆形石柱,但如果说是阵法,却又有些许不同。”童赦雪说。
“陵墓之中,血槽配合河洛八卦遁雷阵,威力非同小可,但你有没有想过,八卦之位能够转移?”少年提醒道。
“转移?可是那间石室……”童赦雪说到这里忽地一怔,半晌之后又不禁叹服:好一个出神入化的无双幻术!
当初他破解了陵墓里的幻术,竟然没有再怀疑石室的真假,也曾以为雷击是阵法出口,但是何曾想到,惊雷击破石室天井
,也可能是幻术的一种,并且与阵法结合,几欲乱真。
“这么说来,手札里记载的阵法,应该就在那里了。”童赦雪长叹一口气道。
“也许有出入,但我观星象时客星出现的位置就是那里。”
“无论在哪里,它们得到了玄钺,那么那个阵法很可能已经关闭。”不用说,如此处心积虑欲取得玄钺,被困阵法里的…
…无论是人是妖,或者是某种能力,恐怕都不是轻易就能对付得了的。
“若童公子在意,不妨与我一同去确认一下?”少年忽地做出邀请。
童赦雪深深看了他一眼,眼前白衣少年眉目间隐见一股倨傲的自信,却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神秘,这时便点头道,“好。
”
少年再度弯起了眼眉,笑着对童赦雪说,“待事情一结束,便请童公子履行你我之间的约定。”
“没问题。”童赦雪不由也笑了,与他击掌相约。
十四
被非狸送出山林的时候,已接近天明。
一番撤谈,让童赦雪一下子理清了许多事情。
他与白小侯约定今晚夜里再探王陵,在这之前,童赦雪迫切需要睡眠。
将近一日一夜未眠,并且数次与人动手以及使用术法,以他一个人类来说,身体早已接近极限。
回到宅邸直奔卧室,一直睡到申时。
屋里住着的几个妖怪早已鼓捣好饭菜,等童赦雪醒来之后吃。
氿倒挂在树梢上,对它们讲起了狸猫的故事。
讲到解气之处,氿眉飞色舞,手舞足蹈,一个没注意,从树梢上掉了下来。
“哎呦喂!”
“吵死了……”童赦雪随便披了一件衣服走出卧室,头发未束,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啊,童子你醒啦。”氿从地上翻身爬起来,揉揉脑袋说。
童赦雪自顾自坐在桌边吃饭,看他狼吞虎咽很没形象的样子,氿猜他应该是被饿醒的。
解决了温饱,童赦雪进去梳洗换衣,不一会儿,他再度走出来,已是神清气爽。
“走吧,我们出发去圣都。”他对氿招招手说。
“好咧!”氿兴奋地跟了出去。
童赦雪与白小侯约在圣都北门见面,两人几乎同一时间到,氿见非狸跟在白小侯身后,知道它在自己的主人面前不敢放肆
,心情一好就冲它眨眨眼。
非狸忍不住瞪它。
童赦雪和白小侯装作没看见,见面寒暄了几句就往圣都里行去。
见有生人出现,栖息在圣都的妖怪们都不像以往那样一拥而上,而是不停地探头探脑,交头接耳小声讨论童赦雪身边的白
衣少年是什么人。
“要去打招呼吗?”白小侯问童赦雪,颇为好奇。
童赦雪见他左顾右盼,倒也不忍拒绝,遂表示随便他。
白小侯这时站在原地,冲周围的妖怪大声说,“大家好!我叫白小侯!”少年声音爽朗,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童赦雪头疼地抚额。
果然,“哗”的一声,一拥而上。
“童赦雪大人,他是您的朋友嘛?”
“白小侯,我们该怎么称呼你呢?小侯公子好不好呀?”
“嗷嗷,童赦雪大人早就该把朋友带来了嘛!”
“白小侯公子你住在哪里呀?”
“……”
白小侯笑容可掬,一一回答它们的问题。
童赦雪在妖怪堆中找到了大瞳,于是向它招招手,“大瞳,你再帮我看看王陵那边的封印。”
“好嗒!”大瞳说完,身体浮到半空中,运起目力。
虽然是夜里,但对大瞳来说,还是不费吹灰之力。
半晌,它“咦”了一声,回到童赦雪面前说,“童赦雪大人,之前的那个封印好像不见了。”
童赦雪一怔,“不见了?”
“嗯,原本我的目力无法穿透,可是现在那里没有任何东西,只有一大块空地而已。”大瞳说。
“昨日我们离去之后,你有没有关注封印的情况?”
“有的。”大瞳回答,“但封印仍在,我还是无法穿透。”
童赦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封印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呐?”氿不由问。
“不见了就代表它们的目标达到了。”白小侯忽然在一旁插了一句道。
“嗯。”童赦雪点点头,他担心的也正是这一点,“事不宜迟,我们快走吧。”
“好。”
话音未落,童赦雪身形微微一晃,便朝王陵方向快速行去。
白小侯紧随其后,他的速度也不慢,跟着童赦雪一路疾行。
夜晚的王陵,透着一股冷森之意。
穿过内宫垣,童赦雪记得当初自己进入的地方,是在两座陵墓之后的另一座陵墓。
只不过此时他绕过前两座,却已见不到第三座,之前华丽的地宫整个消失无踪,眼前只剩下一片无人的空旷之地,目光所
及,还有一些小小的乱石堆。
童赦雪和白小侯到了此处之后,放缓速度慢慢往前走,他们要找的只有一样东西,就是那个能够封印玄钺的圆形石柱。
但当时童赦雪是在地底见到圆形石柱的,可眼前一片平地,又哪里来的地底?
在平地上扫视了一圈,童赦雪瞥见白小侯抬着头,似是在凝神观察天象。
一轮弯月,满天星斗。
童赦雪心中一动,忽地看见一样东西,他不由恍然。
他走近乱石堆,果然,这些哪里是乱石,而是当初在陵墓之中看见的尸骨堆,只不过现在被人分散开来,再还掺杂进去许
多乱石罢了。
难道说,这里就已是当初的地底?童赦雪想到,那天他虽沿着楼梯下去,但既然里面的陵墓都已被施了幻术,难保一开始
的就不是幻术。
但又为何不见那根插着长戟的石柱?
就在这时,白小侯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童赦雪不禁问他。
“童公子你看。”白小侯伸手指向星空某处,对他说,“按照客星出现的位置推算,应该在此地。”
童赦雪抬起头,他虽没有研究过天象,但白小侯指的位置分明,有一颗星星尤其耀眼突兀,想必就是他口中所言的客星。
“你看……”白小侯继续分析,“鬼四星黯淡无光,鬼下一星却是正王星,客星占其位,并且偏向二星之一,二星代表两
座王陵,这里靠近第二座王陵……”
“也许是在地底下。”童赦雪听后却忽地说。
白小侯一怔。
“你看这几堆乱石,分明是刚摆放出来的,尸骨堆有很明显的移动痕迹,有些骨头上还粘了地底的泥土,但这块空地上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