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尽天下(碧弓扶摇尽苍穹)下——满地梨花雪

作者:满地梨花雪  录入:06-18

“是啊,这样你就没机会算计我了。”毫不避讳地承认,南宫玥伸出手来探了探他的额头,道:“没发热,无碍,只是会痛一阵罢了。行了,你痛完了就赶紧起来收拾,拿着包袱跟我去新住处吧!我可没有望山那么心疼你……动作快些,我午后还要上山采几味草药的。”

“你!”无力驳斥,结罗只能努力调整气息,慢慢让气力凝聚起来。

新住处的确不错,干净齐整,院内种着桃树和兰花,里屋的地面上还铺上了羊毛毡子,床铺上的被褥枕头全是崭新的,特别选了暖黄的缎子,看着看着心中渐起暖意。两人互不对眼,没有在一起用午膳。

结罗午间小睡了一会,便呼喊紫潭把睿儿抱过来一个时辰,拿出一把巴掌大的小弓给他玩,又摸出自己的弹弓,教他如何使用。好不容易精神了这么一会,才起床两个时辰,却又觉得困倦了。紫潭看着他仰脖躺倒在床上,立刻抱起睿儿,帮他盖好被子,关好了门窗免得漏风。

晚膳的时辰还未过,望山轻轻推开房门,轻柔地吻了吻他的嘴角,将他唤醒。南宫玥早先跟他说过,今日这副药一下去,结罗会有些嗜睡,但夜间不会再咳嗽了。因此望山听紫潭报告说他还未醒来并无担心,只是怕他饿,吩咐好厨房随时备好糕点,这才过来看他。

结罗迷迷糊糊睁开眼,眼眸里顷刻弥漫开一片迷蒙的水雾。感觉到嘴边那抹熟悉的温度,便抬起脸凑了过去,小巧的舌尖在望山温热的肌肤上逡巡了许久,直到被他炙热的唇瓣吸住嘴中,剧烈喘息起来,他伸出软绵的双手勾住望山的脖子。

“唔……望山……别走……”

一记深吻过后,望山及时抽离,却令结罗微张的嘴唇倍感空虚。被碾压至发红的唇边鲜嫩欲滴,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在他面前渐渐舒展,渴求着滋润与绽放。

望山喉头发紧,把头埋在结罗的肩窝里,“结罗,饿不饿,有燕窝粥喝哦……起来了好不好……”

“不好……”结罗眸子里氤氲着骇人的热度,玫瑰色的光晕在脸颊边暗暗流转。他一把抱住望山贴住他的腰身,难耐地蹭了蹭,低低呻吟道:“讨厌……南宫玥……不要去找他……不要吃饭……我要你……望山……抱我……抱抱我……”

第四十一章

大汗淋漓的酣畅,在灵魂与肉体契合的一瞬间从高高的天际崩塌而下,如激石坠入涧底,发出脆亮的响声。一声声,一下下,撞击在心口上、骨髓里,血液中。

谁道梦里佳期,只许庭花与月知。

仿佛每个关节与指头都被狠狠剥离又重新结合过,结罗骑坐在望山的髋部,身子紧紧与他贴合在一起,汗水与其他粘稠的液体混合在一起,散发出淫靡的气味,充斥着整个房间。眼睛睁不开,手指动不了,连呼吸也是千斤重量……但是身体里不再是空荡荡的漂浮感,这份满足很切实,就装在胸膛里,就在望山抵住自己肩胛骨的手臂下……真真正正摸得到。

“结罗……”望山轻声呼唤他,在他耳边低吟,“本来我忍住了……都怪你,偏要引诱我……”

结罗张大了嘴想笑,笑声却卡在了喉咙里。只好费力力气举起手,碰了碰他的嘴,又被望山一口咬住,一时间心悸得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手指被唤着一根根舔来舔去,啃噬了半天才松开来。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疼不疼……我让玥过来看看好不好?”望山把结罗翻过身,让他背对着坐在自己双腿上,自己将双手伸过他的腋下,用胸膛熨烫着他单薄的背。

结罗皱眉,好没气地抬起手打了他一下。却是毫无威慑效果。

抽气抽了好半天,才发出沙哑的声音来,怒冲冲地说道:“玥……玥什么玥……不用他,我的病也能好……不准……不准去喊他……”

望山哭笑不得地低头去啄他的耳垂,笑:“有他在,我不用担心你的病啊……傻瓜,我和他只是好友,如今给他一个谋士的闲职,也是为了让他好生呆在这里给你治病,你吃的什么干醋?”

“谁谁……吃醋了?”嗓子哑的比想象中厉害,结罗想要用手拍一拍胸口也很吃力,抬起一半的手又垂了下去。

望山见状,立即帮他拍了拍胸口,问:“好些了没,是不是觉得胸闷气短?还说没事,若是晚上又咳嗽,你如何安睡的了?别固执了……我还是让玥过来一趟……”

“不……不要!”结罗用尽力气攥住他的手,可怜巴巴地斜瞪着他,轻声喊:“不要……他又要……你……跟我分房……”

听到这话,望山忍不住笑出声来,接连在结罗脸上亲了几下,心疼道:“天知道我才是最难受的那个,但如果整夜抱着你,我哪能忍得住……”

结罗继续咬嘴唇抗议,扣住望山的手指不放,问:“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望山语塞,看着结罗的一张小脸在翻雨覆雨过后,如雨后骄阳般红润,且怒目圆睁地瞅着着他,真真可爱极了,哪里还能说出个“不”字。

“好好,为夫当然听你的。”只得妥协,赶紧找来紫潭把自己的东西也给打包送来,就算再难忍,他也得忍着了……大不了半夜起来浇凉水。

一直抱着结罗吃下燕窝粥和小菜,望山见他身体无恙,并没有发热,这才放下心来,让他在床上好好休息,捂住他不肯闭上的眼,命令道:“睡觉了!乖……”

“不要,你还要批阅公文吗?我看着你就好,你不用管我……这样靠着也不是很累……”这些天都没有好好看过望山,不是睡觉就是吃药,好不容易说服他了,结罗怎舍得浪费时间。如今的时日,于他而言,比千金还有贵重。

无奈地捏了捏他的鼻子,望山坐到书案边,慢慢地磨墨,将面前的公文一张张看过去,时不时写上几行字,神态静穆庄严,俨然的王者之气浮现在眉宇之间。

“你太子的身份……”结罗保持了许久的沉默,还是忍不住问出这个疑问。如今大王子失势,二王子不成气候,望山才是具有正统王位继承人身份的人,如果国君能在临死前立下遗诏让他即位,势必能避免又一场腥风血雨……

望山执笔的手顿了顿。他嘴角微翘,转过头来,以浑厚的嗓音说道:“天下人现今都知道,傅卿遥没有死……我才是货真价实的太子……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笼络民心,广布恩德……国君那边根本无需担忧,无论他是否愿意让我即位,在他死后……这个王位都不可能是他任何一个儿子的……”

这就是说,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要么是收买了国君身边的近侍宠臣,可确保遗诏上只能出现傅卿遥的名字;要么,就是他已经掌握了宫内宫外的所有兵权,不怕兵变,也不怕大王子与二王子最后企图与他拼个鱼死网破。

“那,那就好。”结罗忠心希望望山能够得偿所愿,但如此一来,那份一直被自己强压在心底的忧虑又再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如若他真的成了绛双的国君,这就意味着……他们……他们之间……

“这些事都无需操心,已经没有什么阻碍了。不过,有件事倒不得不防……前日叶祯从国都回来,带回一个消息……”望山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促狭的古怪表情,放下笔,来到床边低下头在他耳边道:“听说过云倾国的倾城公主吗?”

结罗的眉梢一敛,没有迎上他的视线,“倾城……那个嫁来绛双的倾城公主么?”

“对,去年绛双派兵攻打云倾,云倾国为了求和……便将这位公主嫁了过来。”说到这儿,望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谁能料到,这位公主也逃不过红颜薄命的命运……”

“为何这样说?”眼神一变,结罗支撑着坐了起来。

望山把他摁进被子里,失笑:“看来你也听说过倾城是位才色兼具的美人吧,她死了……没有人不觉得惋惜。不知为何,她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自缢,听说她曾生下一个男婴,但这个男婴出生不久就夭折了,也有宫人说是化作狐仙逃走了……”

倾城死了……怎么会……倾城真的死了?!

“她真的死了?”结罗猛然用力抓住望山的腕子。

“结罗,怎么了……”

“哦,我是觉得奇怪……听说国君很宠爱这位公主不是吗?她为何会想死呢?”低着头稳住神色,结罗把被子往脸上拉了拉。

望山哂笑一声,道:“宫里哪来的永远的恩宠与宠爱,看他如何对待过去的那几位夫人就知道了……我倒认为,倾城的做法很有气概,与一般人不同……她在绛双宫中自杀,能引起云倾国王族与国民的怨愤,这种怨愤和仇恨,在今后势必将成为绛双的心腹大患……恐怕不久之后,云倾国就要撕毁和约了,准备攻打绛双了。”

“云倾国兵力不足,势单力孤,是不可能这样做的。”结罗随口接道,心却被他所说的前两句话死死钉住了。

“但如果加上沉碧国呢?”

结罗疑惑地望着他,道:“怎么会,这与沉碧国有何关系……沉碧和云倾虽是友邦……但是……”但是,一个地处绛双国西南方,一个钳制着他的东部大陆通道,若是联手,的确会对绛双构成威胁……倾城当初会毅然决然地嫁过去,莫非……不,不会是这样的……但当时哥哥确实没有说过一句反对的话……他们……

难道这就是他们留给我的真相……不可以是这样……为何会是这样?!

“南宫玥这次过来,还送给我一个不得了的秘密消息,沉碧国已经派遣了不少奸细混入了三郡,之前是预谋刺杀傅君泽,如今是预谋刺杀我……”望山抵着结罗的额头,亲吻他一直未有合拢的唇瓣,“就让他们来好了,我倒要看看沉碧国的国君有多大本事,能使出这般伎俩,却真能伤我分毫吗?”

结罗直直看着他,直到深邃的眼底,被一抹蒸腾而上的杀气恍惚了视线。

沉碧与绛双……战争已经临近了……不容他再度回避,再度自欺欺人……这是迟早的事,他早就清楚了解的……可是……

“别担心,谁也奈何我不得的……”望山捧着他的脸庞温柔地笑,“如今我什么都不怕,遇佛杀佛,遇神杀神,王位唾手可得……除了你,这世上恐怕无人能够伤到我……”

结罗听得见自己紊乱的喘息声,慢声道:“你准备怎么做?”

“先下手为强,将沉碧国的奸细一网打尽,再想下一步……”把脸拉开一定距离,望山看到了结罗苍白如纸的脸。

“怎么了,是不是又头痛了?”语调紧张地问。

“没有,我没事……”结罗稍稍避开他伸过来的手,神情萧索地问:“望山,如果我……不想你做国君呢?”

第四十二章

本以为望山听闻此话会略有不悦,但他只是沉默了半刻,抱过结罗语调轻柔道:“无论我是否称王称帝,为夫还是你的夫君哪,傻瓜……”言罢,刮蹭了他的鼻子一把,嘴角漾起疏朗的笑容。

结罗张嘴意欲反驳,却被他清亮的眸子一晃,迟迟说不出话来。

望山见他如此平静,觉着奇怪,又笑:“怎么……承认为夫是你的夫君了?”捏他的脸颊。

结罗拿手掐他的脖子,“我又不是睿儿,无需你来哄!退一步说,若哪日你真的登上了那至高无上的宝座……娶妻生子本是人之常情……我又岂敢钳制你,使你违背人伦。”

这话说得既委屈又怅惘,听得望山神色阻滞,皱眉抚起他的耳鬓,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言语深沉道:“为夫做了何事令你感到不安了?今日你病了之后,便变得敏感许多……”

“难道……你从未想过这些事么?”结罗伸手描摹他的眼角,嘴边有似有似无的清淡笑意,“是时候想想了,呵……莫非你还真把我与睿儿带到国都去?说到底,哪有男宠长居……”

“结罗!”望山怒声截断了他的话,“你因何会这般想?以男宠自居,是贬低自己,还是鞭挞我心……我自然是要将你带走的,往后,我在何处,你与睿儿就在何处……即使你家人不允,我也早打算好了这个主意……休要胡乱猜想,用这些事来兀自烦扰……”

“太子殿下!”这一声,喊得望山浑身一震,紧抓住结罗的手也松了下来。

结罗心知肚明,这一声是将两人的身份做了一次清楚明白的划离,即使有万般的不愿,这是迟早要面对的现实,不如早早给他提了醒,同时也是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了自己来绛双的目的和任务,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当然,横亘在两人之间,不可逾越的……还不仅是他们各自的身份所带来的一切。

“你想说什么?”见他当真认真肃静起来,望山隐隐觉得不安。

结罗的嘴角微微上翘,轻声道:“在这间屋子里,你还是我的望山。在射月谷里,你也还是我的望山……可一旦出了谷,出了三郡,到了国都王宫……你便不再是我的望山了……从你坐上王位的那刻起,你也不再是此时此刻陪伴着我的望山……你是绛双的未来,是天下黎民百姓的太子殿下。我说的,你其实比谁都懂,只是现在没有时间仔细思虑罢了……或许你可以对我有更好的安排,但是……你心里明白,那时的你,不可能还是现在的你。”

“结罗……”为何你此刻要提出这件事来?等到以后,等到我手握天下呼风唤雨,难道害怕找不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吗?

并不想听到望山的答案,结罗抬手盖住他的嘴,微微地笑:“也就是这么一提,是我躺在床上的时间太久,想得太多,才禁不住跟你闹别扭……吃南宫玥的醋,是嫉妒他能帮上你的忙,现今我倒是越来越不能帮你出谋划策了,得了这个身份,倒还要避嫌了……你不必深想,也不要觉得烦,我不是在向你要什么许诺或者恩宠……说实在的,无论是身份如何高贵,我还是只能拿你当望山看……脑海中的你,如果永远都是那个满口胡言的左庶长,那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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