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恙——直立行走

其实，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一般我都在家里加墨水儿的。可以也抵不住每天大规模的书写啊。而且也有失蹄的时候，恰好没墨水儿了，而我恰巧又忘记了。（请不要追问俺为什么不用中性笔，圆珠笔。俺的答案是，我只喜欢用钢笔。）

一次两次还好。因为都有校服。他的两套校服的后背已经被我涂鸦成一幅抽象画了。

巧了，周畅那天正好把校服的外套给脱了，我的钢笔恰好没墨水了。我已经小心又小心又小心了。但是如果注定的事，是逃不掉的，天时地利人和嘛。他再次华丽丽的中招了。当时他正好转过身来，想把脱下来的校服挂椅背上。

……

时间静默了。我张着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周畅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他说我知道你真的不是故意的。但是我太怀疑了。你存心的吧。这是我最喜欢的衣服了。

我手忙脚乱拿纸巾给他擦。那点点的墨水，喷在他胸口。放射状的盘踞在那里。

我觉得我突然穿越了，我含冤受屈，被人暗算。而我的仇人就在我对面。我最后一口血气涌上喉头。我恨啊。于是我一个没忍住，这最后一口血，含冤的血，仇恨的血，就喷在了他的胸口。而这血，还是中毒以后的血。他黑的发亮。

好吧，我想表达的是，洗干净是彻底没希望了。

我特别的抱歉。别看我平时大大咧咧的，可是我理亏的时候，态度还是很虔诚端正的。我真的是手忙脚乱不停在帮他擦拭。

突然周畅把我手拂开，抢过我手上的碎纸。嘿，你乱摸什么呢？占我便宜啊。

周围七七八八的同学，瞬间转过头来看着我们，一幅探究的表情。

周二同学发作了。他抓起他周围一男同学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两厘米左右，开始画弧，一圈一圈。他说，当时，他不停的摸我。但是我发誓，我绝对没有摸过他。

我想，这人一定很喜欢大话西游。

我无语了。

我两步走过去，周畅微微一愣，身体稍稍为后倾。摆出个造型。

哇靠。

我在心里差点没笑喷。行，玩儿是吧。奉陪。

我走到他身边，两脚分开，摆成个方字，左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右手食指捏住他下巴轻轻往我这边带，双眼深深的凝视他。

也就分分秒秒钟吧。我说，妞儿，要不，你从了我？

周围的人笑了，说你们别丢人现眼了。

好吧，那年头星爷很火很火。我们俩的参考造型是这样的。请大家回忆大话西游里面紫霞仙子拿剑指着至尊宝，而至尊宝开始要深情告白前有两秒中相当安静的时间，那时候星爷的造型就是周畅当时的样子。至于我嘛，cos的是喜剧之王里面，星爷勾搭张柏芝的时候，摆的那经典造型。

周畅也笑了。他说，好吧，看在你是同类的份儿上，我饶了你。

他说的同类，是说，我们都喜欢星爷。

从这一步开始，我们开始了很漫长的一段相当有默契的道路。

我知道了，周畅相当喜欢星爷，相当喜欢大话西游。

而他之所以会空降到我们班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太迷恋大话西游了，所以与大话西游有关的他都不忍心放过，于是沉迷于当时的在线游戏大话西游。于是，他在网络上的收获和他在学校的收获成反比。

我说，大话西游一定欠你很多钱。

不过，他一直说，他不后悔。

后来我知道，他不是不后悔玩了游戏，而是，不后悔，来了这个班。

06.

其实日子过得挺快乐的。

周畅是个二啊。有天早晨上自习的时候，周畅的语文作业没写，借了我的抄。抄着抄着，突然转过身来问我，这个泪少是什么意思啊？

我一头的雾水，没听说过什么泪少啊？

结果这时候班主任也是我们的语文老师刚好就走到他旁边，也分外好奇的问他，是啊，我也想知道这个泪少是什么？

那叫一个冷汗啊。早上抄作业被班主任逮到，还问了这么个不靠谱的问题。

搞得我们两个都被提溜出去吹了一早上的冷风。

周畅对我大小眼，还不是你，写个泪少在那里，我好奇，自然就会问了嘛。

我实在没明白，后来回教室拿过作业一看，靠！那是泪少吗？

那是渺沧海之一粟。

周同学真的是，神经经常抽搐的。

某天上课的时候，周畅突然递过来一张乱七八糟的废纸，让我品鉴品鉴。

我好奇的看了半天，以为什么抽象画呢。

结果周二同学很严肃的告诉我，看这画你要有点童心。你要想象这是一个幼儿园大班的小朋友的作品。

就这鬼话桃符他还好意思说幼儿园大班，那是太低估幼儿园大班同学的智商了吧。

我把他的废纸退回给他，说我给你即兴创作一个，让你看看什么叫差距。

后来我纠结了，他抽抽就让他抽吧，我抽什么啊抽。

我刷刷两笔，号召周小朋友过来见识一下什么是幼儿园大班同学的水平。

周畅硕不屑的说，有什么区别啊。

我说，你看看，幼儿园小朋友嘛，至少要画画太阳吧，小屋吧，再来个小路什么的吧。

于是周同学很不服气，拿了个笔给我指了指，说你看这不是嘛，太阳，小屋，小路的。

哟！我还真没看出来啊。

再不然就是同学们出去玩一起搓麻，他指着牌桌上的八条，无辜的问，这两个m是什么。

这周同学真的是个二吧真的是个二吧。

周畅大部分时候是个让我看不明白的人。能最大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他喜欢装。所以无法轻易辨别真假。四两拨千斤，他是高手。

不过其实我觉得周同学最大的特点是闷骚。装可爱。

有天班上的一个同学拿了本杂志来看。这同学得意洋洋的让大家都来看。周畅刚从外面回来，随便斜眼一看，很是惊奇地说了一句，咦，好多海豚。

于是我们大家惊奇了。这小孩儿得多纯良啊。我们大家看着都是两个裸体的男女抱在一起。

于是有同学试图改造周畅。拿着这图连比带划的，问他，你就没看出别的什么？

没啊，就海豚啊！还有什么。那表情特纯良，特无辜。

这太神奇了。据说这幅图是个什么测试，能看出是海豚的人是怎么怎么样的。

后来私底下我偷偷问过，你真没看出这图另外有什么吗？

周畅笑的贼坏的跟我说，其实这图我以前就看过了。那天我故意说是海豚的。

我突然发现这人真的很闷骚。

我说，你就真是个小人。周畅很无辜的跟我说，你米发现？小金人也是小人！

我靠。真是个让人分外想蹂躏的人。

周畅原来也算个王子。我一直没发现。以前只是看他老是半眯着眼睛，对什么都不理不睬不闻不问的样子。很难想象这居然是个很受女生欢迎的主。现在班上几个很不错的女生都喜欢他。对他表白一次又一次，这个同学居然坚定的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了别人。以前只听说过，群众暗恋的班长的，这次班长都下凡来暗恋他了，可是这人就是不动凡心。永远一幅没心没肺的样子。

07.

后来我认真分析了一下，我和周畅的位置就算是同桌都好过后来的前后桌。我常常在想，一个角度不同，看到东西也会很大的不同。于是，产生的结果也会不同。

只是那时我还不明白，不知道。

只是很得意的觉得，风水轮流转了。现在轮到周畅看我后脑勺了，轮到我回头去调戏他了。

我的同桌姑娘名字叫林晓北。当初她的发言，很是被有心人做了一番注解。常常在我和林晓北面前重复演出。通常会是三个人站在一起，中间一个cos林晓北，一个cos周畅现在的同桌，杨路，剩下最后一个cos我。林晓北的coser会指着杨同学的coser说，人家才不要和你做——然后色迷迷的看着我的coser，人家只和你做啦，讨厌……

这个讨厌真销魂。这样曲解都可以。

晓北姑娘做我同桌的第一件事，就是拿着筒卷纸递到我嘴边，笑意盈盈的问我，请问林立同学，想请问您和周畅同学接吻有何感受。

我瞬间石化。原来，还是有目击证人的。消灭她还是同化她？剿灭还是招安？

这姑娘自己帮我做了选择。

后来我们四个人更是无法无天。因为林晓北的名字中间有个小字。于是我们跟风分别在自己的名字中间加了小字。林小立，周小畅，杨小路。

尤其是周畅，偶尔我们会叫他小肠子，于是周畅跳脚。说什么小肠子，又不是小太监。我们为了证明他是纯爷们儿，于是叫他周有根。有时候，上课传纸条，我都会在纸条在写着周有根。周畅是球迷，对国内国外的球队，队员可说了如指掌。每次我在纸条上写周有根的时候他都说我文盲，说字不是这么写的，说周有根是川队的球员，名字不容有错。因为我不看足球，对国足一无所知。周畅骂我是文盲，老写错字。还把正解告诉我，说应该是邹侑根。我拿过来看了又看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看来半天才知道，这厮写的是邹郁根。这个白痴，到底谁是文盲。

于是周畅被人取笑，闹着闹着，很快我们四人就打成一片。别看林晓北是个姑娘，可是完全不输男人的爱玩爱闹。那时候正好冬天，天气冷，下课了大家就喜欢到阳台上去踢毽球。这野蛮女孩，完全不顾念自己是个女孩，动作比男生还狂野，跑的比男生快，跳的比男生高，还会胸部停球，相当的洋气。运动会的时候，周畅报名参加5千米，400米一圈，林晓北硬是最后5圈跟着我们和周畅一起陪跑，一点都不落下。不做作又够义气。除了有点八卦，偶尔比较彪悍，我们都很喜欢他。我们要是闹起来，晓北绝对是配合奉陪，一点不掉链子。

那时候我们的座位都不是固定的，每周都会更换一次，在现在位子的基础上，一次向左向后平移一个单位。因为教室没有固定存放清洁工具的地方，后门的位子就成了人人嫌弃的位子。因为人人都把扫把拖把堆在那里。尤其是拖把，每次过水之后，都湿答答的。夏天还好，很快就蒸发了。冬天就惨了，水会流的到处都是，坐那个位子的人冬天几乎天天都是在湿地上度过。那时候林晓北是清洁委员，还真是谁在那位子，谁抱怨。运气也有那么好，每次坐最后一排的时候，周畅和杨路都在1大组。于是就要面对这么个烂摊子。

还真没见过这么会苦中作乐的人。

周畅和杨路，一个抱着把扫把，一个拿着把拖把，拿拖把的那个人还在上面放一怡宝矿泉水的空瓶子，摇头晃脑，完全当自己是摇滚巨星，高唱super star。林晓北还拖着我站在凳子上，一边摇手，一边垫脚。再不就是其中一人把两拖把的把儿交叉，一手扶着一个，高唱妹妹你坐船头。于是林晓北就接唱哥哥你岸上走。

反正就是又笑又闹过高三。一点不觉得紧张。

08.

很快就到二诊。传说所有诊断考试中最难的一次。理所当然，大家被考得外焦里嫩。那天正好轮到我们这个小组做值日。大家考完试都早早回家了，就留下我们做清洁。女生负责打扫，男生就做苦力，要把堆放在后面教室后面的桌子板凳都归置好。可以看出周畅考的不是很理想，整个搬运过程异常的沉默。我没想好要不要安慰他，自顾自的干活，兴致来了开始哼歌。周畅看见我，拧眉问我是不是很开心。我没答他，还是干自己的。没过多久，清洁做完，大家收拾好东西就各自离开了。我骑车路过车站的时候看见周畅在等公车，很是奇怪这幸福人家的儿子今天怎么被人抛弃了，于是主动请缨要顺他一段。于是他跳上车，侧身坐在我车上，单手抱着我腰。我笑他，娘们儿才这么坐。周畅没接我茬。很久了，才闷闷问我，大学想去哪里。我答他说考上哪里就是哪里了。他说也是。接着问我是不是考的很好，做个扫除还唱歌，那么开心。我说我苦中作乐呢，全跟你学的。然后周畅就分外惆怅的说，以后要是大家各奔东西了，不知道会不会记得彼此。我说怎么会，我们兄弟，这么好。不会随便就忘记的。周畅说那是，即使要忘，也得斋戒沐浴，焚香祈祷过后方能忘记。

然后到了分岔路，我把周畅放在就近的公交站台，踩着自行车走了。

二诊的成绩逐步出来了，每天都是试卷评讲，然后再做题，再评讲。我们那会儿考试考综合。理科物理化学生物三科合在一起考试，满分300。因为二诊的试卷是每个学校的老师自己评改的，所以成绩不是统一拿到的，都是出来一部分公布一部分。学生可以私底下先算出自己的成绩。不知道为什么，那次周畅对于我的成绩异常的执着。理科综合的成绩的主观题成绩是最后出来的。成绩出来的时候，正好下午下课，为了让晚自习不至于饿的口水滴答，我和其他的同学去吃饭了。回教室的时候，周畅的脸色异常的难看，一只盯着我看，就是不说话。看的我后背直冒冷汗。

到晚自习，理综卷子发下来的时候，我明白了周畅那脸色的由来。理综主观题的总分是120分。周畅94分，我只有可怜的49分。

那天晚上，老师在讲台上评讲试卷，周畅就在我后面使劲的瞪我。我被瞪得实在受不了了，转过头去说，你倒是听课啊，看我能看出好成绩啊。周畅说你后脑勺长眼睛啊，你知道我瞪你。我想说，就你那犀利的眼神，想不知道都难吧。

不过我没机会说，因为我被老师提溜起来了，让我背诵能量守恒定理。那天的晚自习是物理老师，而我，是物理课代表。我答完之后物理老师痛心疾首的说，这次有些同学的卷子做的很不理想，上课尤其要认真听讲。

然后用鼓励的眼神示意我坐下。我瞬间觉得我的脸可以烧开水了。

二诊的总成绩出来之后，我们的成绩排名也出来了，我在班上的排名几乎下滑了40个位置。年纪上的排名就更不用说了。而这之后，周畅上课几乎不再找我说话。我倒是恬不知耻的上课经常转过头去找他们，周畅对我还是爱理不理。而且那段时间上课，我经常迟到，最严重的时候，可以迟到1节课有多。周畅越发不爱搭理我。我没惹到他啊。我自觉可能是他认为我耽误了他的学习，之后也就逐渐不去找他。

差不多有两个星期多吧，我依然故我。不过周畅好像忍不住了。

09.

那是一天中午。因为离家不远，杨路和晓北都是回家吃中饭的。我和周畅家离学校都比较远，一般中午都是我和他以及其他几个玩的比较好的几个同学一起在学校附近觅食。那天不知道为什么，我上了个厕所回来，本来应该等在教室门口的其他人都走了，就剩周畅一个人坐在座位上等我。他说，他有话要对我说。可是我不知道我要和他说什么。

我还是被周畅拖着走了。草草吃过饭。就被他拖到河边上。那时候，应该已经是柳絮纷飞的时节了。两个男生走在河边，漫步在柳树垂条之下，还真有点别扭。周畅一路的喷嚏就没断过。

我说，你过敏啊，要不，咱们回吧？

周畅没理我，依然往前走。

我没办法，只好从裤袋里，摸出烟来点上，一步一趋的跟着。

他回过头来看着我，微微的瞥了下眉头，然后不带什么感情的问我，什么时候学会的。

我知道他说烟的事情，于是说，有段时间了。

你心情不好？他问我

我于是笑笑，说，谁规定只有心情不好才能学抽烟啊。

于是周畅走到附近的栏杆边上，靠上去，说，也是。你给我一根儿吧。我也学学。

眼前这条，要说是河，也算抬举它了，就比水沟宽了那么一丁点儿。不过倒是因为离学校很近，很多学校里的小情侣空闲时候，都会脱了校服在这附近温存一会儿。

我也走过去靠着。暂时还摸不准周畅在想什么，只好把烟和火柴递过去。（别问我为什么是火柴而不是打火机，我火柴控，超喜欢火柴）

周畅鼓捣了半天也没把烟点着，火柴倒是报废了好几根。我实在看不过去了，把他的烟拿过来，喊在嘴里，用我的烟点燃了他的，再递还给他。周畅接过去，笑着说间接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