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恙——直立行走

这可怕的占有欲。

模拟考试像行进的车轮，滚滚而来。连轴转。我的成绩有了起色。用周畅的话来说，就是总算有点恢复到原来水准的雏形了。

周畅闲心好到把我每次考试的成绩，分门别类做好对比，画了曲线图。前进后退，优势劣势一目了然。

我看着每次考试成绩出来以后周畅拿着那曲线图指点江山意气风发的样子。心里一阵迷惑。你说你对我这么好干嘛。你对自己还没这么上心呢。你这是对我好呢，还是图个自己好玩呢？

我不自觉有想到当初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说，世上最远的距离那句话。每当我体会到周畅的关心，都会不受控制的想，该不会是这小孩当初借机在向我诉说无法开口的爱意吧。

这开什么玩笑啊？

当然也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的想过，如果真的，周畅也是因为喜欢我，或者说是对我有好感，才对我这么好，这么让我觉得我是特别的吗？他这不都告白了吗？

当然，我也会自问。如果周畅喜欢我，就算周畅喜欢我，他喜欢我什么呢？

我想我对感情多少是有点不信任的。

所以，我实在想不出，如果周畅喜欢我的话，会喜欢我哪点？我和他最多算是打打闹闹上来的感情，聊的多了点，相互亲近了点。我们又没同生共死山盟海誓，而且我还不是女的，怎么可能喜欢呢。

于是，希望过后，绝望更甚。

那么，我又喜欢他什么呢？

这个我倒是能说出来。虽然周畅偶尔给人感觉是很二，其实他很聪慧，又谦和，还乐观，并且豁达。其实可能还有其他，我说不清楚，反正就是能感觉到他是很好的人，好到我心里很珍惜，很想拥有的喜欢。而且我看见他那么开心，高兴。这不是挺好嘛

我抱着小小的希望，问过他。我说，周畅，你那天怎么会说那句话？

哪句？

就是你写同学录的时候说的那句。

哦！那句啊。你不觉得，这诗写的很好嘛。

那你怎么会知道这句的。看你，又不像走鸳鸯蝴蝶派路线的人，你一个天天只晓得大话的人，知道这句话，我表示很费解啊。我这么问他。我真的觉得，周畅是神经粗糙的人，至少在这条神经上，制作是绝对的粗糙。所以，我当时真么想到他会背诵这句话。我也没想到，这句话会变成我的噩梦。

打游戏的人告诉我的啊。我这不是被晓北烦死了嘛，顺便说出来，堵她的。周畅居然这么回答我

我倒，我还以为你在对某个女孩子做深情表白呢。我情何以堪啊。

说心里话吧，其实我故意的，我故意这么问的，我没有告诉他具体的是那句话，只说是写同学录的时候说的那句，我是想试探。想明白他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说这句话的。他这么一说，我都不知道该喜该气了。

呵呵。周畅笑道。然后很正紧的跟我说，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哦。其实我吧，嘿嘿，嘿嘿……

我心一紧。被他嘿嘿笑得毛骨悚然。我说，你嘿嘿个什么劲儿啊？

周畅说，其实我还真不知道神马是喜欢。那么多的女同学给我表白，我都觉得我在看台剧似的。

我说，我要是女孩子，我就抽你了。

我这不是都没敢跟谁说嘛。都憋心里呢。周畅看着我笑，眼睛特别明亮。

于是我再次迷茫。

13.

我很失落。并且对自己很失望。

我想，我们之间有一个吻，可是那是意外，是巧合，只是嘴唇的短暂贴合然后分开。我们之间有一场错位的我自以为是的表白，我把自己当成被表白的对象，其实只是因为某种原因，让我这个观众有了做主角的错局。我们之间还有很多暧昧的关心，可是我已经无力去分辨这些关心的来处以及去处。

我觉得越来越好笑。全部都像儿戏。一切的一切。全是玩笑。没有一个是真的。可是我居然当真了，还慢慢的，越来越来陶醉。

我恨我自己。我真的喜欢周畅。那种想起来就觉得心慌气短，呼吸不能的喜欢。恨不能融化了自己的喜欢。为什么呢。

这无处可去的喜欢。我甚至连表达的机会都没有。

是的，我没有告诉周畅的勇气。

我觉得自己肮脏。当某个晚上，我梦见自己和周畅忘情的拥抱，动情的接吻，用力的抚摸彼此的时候，当某个晚上的第二天早上，我看见自己一片狼藉的床铺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肮脏。带到骨子里了，见不得人的肮脏。

我无法向一个男人述说，我想拥抱他，想和他贴近，无比的贴近，想感受他皮肤的温度和触感，还想做很多，其他很多的事情。

这是一个没有出口的死胡同。我在里面挣扎的欲罢不能。梦里面，我抱着周畅，在他身上使劲的磨蹭。感觉异样的满足，有异常的缺失。

醒来后的自己，一身的冷汗，我想起梦中的自己，我觉得自己像条狗，是兽，禽兽。

虽然，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对性充满了好奇，但是其实我并不是一个强欲的人，相反，我自己可以算是一个相当禁欲的人。可能是因为早熟的原因，太早的对性失去了本来有的热情。我甚至对性有点抵触。我喜欢过不少的女孩子，最多的也是向往两个人的交往。我觉得两个人，一对一的在一起，已经够私密，我没想过更亲密的事情。我很少做这样的梦。很少。可是我会想起梦中的那种酣畅淋漓，那种心满意足，那种对更深入的渴望，（对不起，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同志之间是怎么make爱的）通通都让我胆战心惊。我都觉得这不是我自己了。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是这样的人。

我一直以为的，我只要看着周畅，顶多再独占一点，我希望我对周畅也很特别，就是全部。

可是现在，我对周畅居然有了欲望，一发不可收拾的欲望。

很多年后，我想，其实，当初我和周畅其实是一种人，周畅想不明白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我想不明白喜欢一个人是怎么回事。唯一不同，他觉得自己单纯，我觉得自己肮脏。

我怕周畅，怕他接近我。他走到一定范围之后，我全身不受控制的起鸡皮疙瘩。

我变得小心翼翼，甚至是敏感。我禁不起一点的挑逗，试探。我会发抖，会愤怒。会张牙舞爪。

所以，我和周畅，吵架了。

其实算不上吵架。

那是一个异常热闹的中午。大家七嘴八舌在讨论上午最后一节课上的见闻。

那天的最后一节课是物理课。当时物理老师正在评讲试卷上的解答题。眼看就要下课了，可是这题才开始讲，大家都已经有心理准备，会被拖堂了。就这个时候，平时班上一个非常文静腼腆的女孩子突然站起来，跟物理老师说，她想耽误几分钟。因为这女生是语文科代表，物理老师以为他是有事要宣布，就允许了。

谁知到这女孩子，突然说，他一直很仰慕的物理课代表，想和他做个朋友。

课堂瞬间鸦雀无声。我看见物理老师都楞在讲堂上，对现下的情况理解不能。

我看着这女孩子，非常曼妙的走到我面前，对我伸出友好的右手，满脸笑意的问我，可以和你做个朋友吗？

我是楞了又楞。瞬间感觉脸在发热。对啊，物理课代表，不就是我吗？

我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这女孩就晕了过去。

吓得物理老师，课也不上了，组织大家把这女孩送校医室去了。

这是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

但是我们班上的好事者甚众，已经有人组团，开始每一班转场的历史再现。原来不止女人八卦。

留在教室的人，开始打趣我，说我艳福不浅，人家女孩子这么告白；也有人抓着蛛丝马迹说这女孩可能因为压力太大精神分裂；也有人嘲笑当时物理老师脸都白了，说老师被吓住了。

反正很热闹。

周畅充分发挥他的八卦天性，十分起劲的应和其他人。

还一个劲的怂恿我，说这女孩如何如何。还说人家都这么主动了，送上门了。就收下吧，就收下吧。

搞得我无比的烦躁。本来被个人莫名其妙这样告白就够奇怪了，他们还分析说这女孩子精神有问题。他们就算不同情我，也应该同情下那女孩吧。人都已经送医院了。具体情况还不知道呢。

我说你们这些人有没有同情心啊？再说，现在都要高考了，你们闲的吧。

周畅接嘴说，那叫学业爱情双丰收，志愿再填一块儿，双宿双飞啊。

我说，你滚。

那时候，天下无贼上映过后没多久。周畅吟诗说，我本将心向林立，奈何林立照沟渠。

突然间，我就受不了了。其实这和我们平时开的那些玩笑根本没区别。可是我心里那叫一个翻江倒海，酸意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把我淹没，让我窒息。他还本来将心向我，他向个屁啊，他知道我心里怎么想的吗他。我还沟渠了我。

我几乎使用吼的，我说，周畅，你记清楚，我还真不是这样的人。

14.

我看见周畅楞了楞，张？开嘴想说话，可是又咽了回去。只是直直的站在那里。

我觉得全身无力。我自己都搞不清楚，为什么突然就急了。看见周畅这个样子，我更是没有任何说话的欲？望，直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摆了无数个造型都觉得坐立难安，最后索性趴在桌子上，把整个脸都埋在里面。

我知道，我怕自己哭。

我好没用。为什么会这样，像个女生一样。为了这样的小事无？理？取？闹，发脾气，还想哭。

以前都没有过，从来没有过。

周畅，周畅，我该怎么办。

周畅没想到我真生气了。我也没想到我真的生气了。我想，就这样吧。以后都不要再理他，不要再和他说话，不要再和他什么，就这样吧，顺利的参加考？试，然后去到某个地方，从此和这个人再没有任何的关系。

我是真的这么想的。

可是周畅不这么想。他的理解，可能是，我吼过。这事儿应该就这么过去了。就算我生气了，应该也会很快消气的。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并且大家是男人，不会这么斤斤计较的。

可是，我计较了，相当认真。

当周畅没事儿人一样叫我，讲段子，做早操的时候，我不理他。我压根就当没看见他，没听见他。我接杨路晓北的茬，只要周畅加入我转身就走。周畅要是让我递个作业本什么的，我？干脆直接招呼晓北应付他。中午也不和大家一起吃饭，反正能远离着他，我绝不主动走进。他要是有异动，我退，我再退。退无可退我也退。

周畅说，你别阴阳怪气了，行不。

我直接趴桌子上睡觉。世界上就没有周畅这个人一样。

其实，我也不想这样。我希望，我对他，能永远是兄弟朋友，再不济，实在不行，回到以前，从来就没认识过周畅，我也认了。我才不想像现在这样，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为了芝麻绿豆的事斗气，比女人还娘们儿。我也想像以前一样，自？由潇洒，任意妄为。不用患得患失，心率失齐。我也不想自己喜欢一个男人，这么卑微，这么要死要活。

我和周畅冷战了大概有一个礼拜。周畅怎么样我不知道，我自己心里其实是很难受很难受的。我喜欢他，他带来了欢乐，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觉得珍贵。我对他不理不睬，其实是对我自己的惩罚。其实，我想和他说话想的不得了。我甚至想抱抱他，哭的冲动都有了。

我一直有种隐忧，我觉得我们其实算不上彼此信任的朋友。我们不会想要向对方坦露内心秘密，虽然我们甘于分担对方的心事，关心对方，却不想告诉对方自己心里的问题。我一直觉得，我没有得到周畅的信任。而这，恰恰是我最想要的。

不过，我好想也没立场这么评论周畅，毕竟，我心里的事儿，也不可能对他说。

有时候我看见周畅团在自己的位置上，好像在苦恼什么事情，有时候又和周围的人嬉笑怒骂。我都特别的想靠近他，问他有什么事儿在烦心，或者吐槽他。我发现我无比怀念之前的日子。

可是，我放不下我的自尊心，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跟他说，好了，没事儿，我们和好吧。、

我觉得我说不出口，于是继续撑着。我都要吐血都我。我从来不知道，我都别扭到这份儿上了我。

高考之前的理科综合是有一门实验课要考？试的。就是把物理化学生物每个学科里面的典型实验抽？出几个来，学生抽签，每科随机的选择一个实验进行考核。为了这个考？试，老师专门拿出两天时间给我们进行培训，应付考？试。

实验室很小，全年级的学生一起上实验课，实验室就更紧张了。几乎一张试验台就挤了4，5个人。周畅，杨路，晓北和我，就挤在一个试验台。因为当时是物理实验，物理老师让我去领表格，分发给大家。我起身走之前，隐约听到周畅跟晓北讲，他说，我好像真惹林立生气了。

我想，你才发现啊。没理会他们，专心去分发需要填写的表格了。

回到试验台之后，发现他们已经讨论的热火朝天了。各种怎么讨我开心的策略办法已经相继出炉了。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

我在旁边看着都觉得假，简直就像专门演给我看的。

我打断他们，行了，收起来吧，追女孩子都不用这些招呢。太傻了吧。

周畅陪着笑脸说，就是因为不是女孩子，才用这些招啊。

我看着周畅虔诚又带点讨好的表情。我认栽了。

我喜欢人家，而这个人家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人家踩了雷区，我又有什么立场责备呢。不知者还无罪呢。

于是我笑了，说，其实，是我不对吧。我反应太过激了。

周畅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说，好了好了，你终于肯笑了。

说着，我们大家都笑了。

杨路突然冒出一句，说将来我儿子就取名叫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脑袋搭铁突然冒出这么一句，问他为什么。

杨路说，因为我姓杨啊。

于是我们又是乱七八糟没心没肺的四人组。

我终于认清了。就这样吧。至少，周畅还是很珍惜我真个朋友的。我知足吧我。

15.

考试还是轮着转，几乎两个星期就有个模拟考。考的我们苦不堪言。每天的生活就是做题评讲，模拟，试卷评讲，错题分析。周而复始，没有完结。

因为模拟考试的位置是按照初中的学号排的，所以一般考试我和周畅都不在一个考场。所以一般考试的时候，我们都不会一起行动，吃饭午休什么的都是各找各妈。我基本上和我的初中同学一起行动。估计周畅也差不离。

于是我就奇怪了。

那时候mp3刚开始流行没多久，一般同学见面说着说着都会把mp3拿出来玩，然后相互说说最近有没有什么好听的歌。我就说，那时候我还没体会到百度的强大，尽用来搜索新歌老歌了。考试的时候我和初中同学在一起，一般也就聊聊歌什么的，权当放松了。

我是个半怀旧的人了。通常给他们推荐的也就是什么小虎队，后街男孩，偶尔建议他们听听什么水叮当，皇后什么的。通常他们也不会当真，他们都听流行，那时候什么江南，宁夏的，很风靡。

我偶尔也会听听比较小众的乐队。那时候信乐团在我们那里还不算流行，我给我的同学推荐了，也不见他们真的有下来听过。等到大街小巷都开始死了都要爱，离歌的时候，我已经很淡然了。想，哥听这些歌的时候，你们还在哪儿玩儿呢。

说来就很奇怪了，按说，周畅对我的初中同学不可能很熟悉。就算熟悉，也不可能专程跑去给周畅汇报我们谈话内容吧。吃饱了撑的。而且我也没把我的mp3带到学校去过。但是不管怎样。只要我前一天和别人讨论过什么，第二天他的mp3里面就会准确无误的出现我说的这些歌。

我太好奇了。这也太不真？实了吧。我身边难道有无？间？道。

周小人经常拿着他的mp3跟我炫耀，说这歌这歌怎么样，极力向我推荐。我看着这些歌的时候，心里都在默默饮泣，这不是真的吧，这不是真的吧，怎么能巧到这种地步。

有时候周畅会没头没脑的形容说他听了谁谁谁的一首歌，或者干脆连是谁谁谁都不知道，说是无意中听到，记得歌词里面有花有草有云什么的，特别好听，就是不知道歌名儿，以后想听都要靠缘？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