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与行——风流涕

吴东山离开的背影，想到也许再也不会见面，他就不想转身错过哪怕只是一个背影。

人，其实是一种很情绪化的动物，无知无觉得几个月有时候远比隐隐等待的几天要短的多。

自从跟吴东山吃完那顿饭，觉得他们再也不会见面后，韩行总是会无意识的看着手机、无意识的看着日历

。看着一直安静的手机他到底在期待什么？好像总是在同一天的日历为什么让他觉得时间停止了？

韩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吴东山，为什么这么想跟他做朋友，为什么在觉得再也不会见面之后这么

的烦躁煎熬。一开始强烈的想当面道歉和道谢的心愿完成后，他为什么还是这么强烈的希望能跟吴东山再

见面？

——那么你是很认真的想跟她做朋友了？无聊的时候会约出来见面吃饭？还是心烦的时候会打电话互相抱

怨？

吴东山的话还清晰的留在脑海里，好像宣告着他跟他之间，就像他跟依红之间一样尴尬的关系。

如果两个已经没有交集的人，硬要再走到一起，那会是什么样子？

没有勇气找吴东山，韩行犹豫的拨通了依红的电话。

“韩行？真没想到你会打电话给我。”电话那头，依红的声音又惊又喜。

“我打电话给你，有这么奇怪么？”原来那真的只是一种客套话，依红根本就没想过会再有联络。

“当然奇怪了，你自己根本就没有发现吧？就算是在我们交往的时候，你打电话给我的次数也少的一只手

就够数了。”

“怎么可能？”

“我就知道你自己根本没发现，现在分手了我才说噢！你啊，对人总是淡淡的，不冷不热的。一开始我还

以为你就是这样的人，但是现在我才知道，别说爱了，你甚至都没有喜欢过我吧？你跟我在一起，只是不

讨厌我，其实那个人是不是我都无所谓。”

“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个差劲的男人。”

“对啊！你真的是个很差劲的男人！”

听着对方玩笑般得指责，韩行却沉默了下来，嘴角还带着习惯的微笑。

“不要一个人在那边对着电话傻笑！”仿佛对他的一举一动都了若指掌的女人在电话里抗议着。

“你怎么知道我在笑？”

“你不知道怎么回答，或者不想继续聊下去的时候就会笑着沉默，你天天都拿这招对付我。”

被依红这么一说，韩行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有这个习惯。

“你知道我为什么跟你分手么？”顿了顿，依红便接着说，“因为一直忌妒着几只老虎狮子太可怜了。比

起我，你更喜欢动物园里的那几只老虎和狮子、比起我，你更在乎那些老虎狮子、比起我，那些老虎狮子

更能激起你的情绪。虽然知道你对每个人都是这样的，但是我不想再让自己这么可怜了。”

从没有过的内疚让韩行长长的沉默了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的只能低喃着，“对不起。”

“对分手的女朋友说对不起的男人更差劲！”依红的声音低哑，却依然坚强。“所以，你如果再找女朋友

的话，记得一定要找个比老虎重要的人！忌妒别得女人也就算了，至少还是个人类，跟只老虎争风吃醋才

更悲惨到说不出口。”

比老虎重要的人……

这一刻出现在韩行脑子里面的人却是吴东山。猛然回神，韩行才发现这段日子自己脑子里面一直在想着的

不再是美美东虎之类的，而是那个有着黝黑脸膛、有着一口白牙的北方男人。

第七章

（上）

很多时候，意外都出现在意想不到的转角。挂上了依红的电话，韩行却意外的在几分钟后收到了吴东山的

电话。

“韩行，晚上有空吗？”

“有空，你找我有事？”

“没事的话就出来唱歌吧！”

“唱歌？”意外的话让韩行一愣。

“晚上店里聚会，他们非要叫你一起过来。”

“叫我？”他们店里聚会，为什么要叫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能跟吴东山见面，让韩行觉得高兴，

“那好吧，晚上我过来。”

挂了电话，韩行看着电话有点发愣。虽然吴东山说得像是被逼的，但是他还是打电话来了。也许他也觉得

两个人这样就分开的话，以后就会再没音讯，所以主动来约他。吴东山也是想继续跟他做朋友的吧？只是

因为以前的事，所以现在显得有点尴尬，过段时间就会好了。

突然开朗起来的韩行一整个下午都好心情的扬着嘴角，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后就赶到了吴东山他们聚会的KTV

。

韩行到的时候包厢里面已经坐了六个人，除了吴东山和那个店长之外，其余的四个都是女孩子。

“哇！大黑，这个就是你的朋友？”韩行一推开门，包厢里的六双眼睛都望向了他，其中一个梳着马尾的

女孩子睁大着眼问吴东山。

“嗯！”吴东山点点头，站起身把韩行迎了进去。

“我说吧、我说吧……”四个女孩子咯咯笑着围在一起说起了悄悄话，韩行记得其中一个他去找吴东山的

那天她也在。

“听说你是在动物园工作的？”等吴东山替他们介绍完，那个梳着马尾叫小兰的女孩子就自然熟的坐在韩

行身边跟他聊起了天。

“是啊！”

“你在动物园里做什么的？”

“照顾老虎和狮子。”

“哇，好厉害！你不怕么？我看电视上面喂老虎的都是驯兽师，你也是驯兽师？”

“……”

韩行实在不太习惯跟这么多话的女孩子相处，但是第一次见面，又是吴东山的同事，所以韩行勉强的一一

回答着。但是没一会儿功夫又有两个女孩子也加入了聊天的行例，这就叫韩行招架不住了。回头看吴东山

，他却在跟那个店长低声的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好在很快他们点的酒水饮料吃的就都送来了，小兰很殷勤的招呼完韩行就跟三个女孩边吃边唱开了。韩行

喝着啤酒终于有机会加入了吴东山和店长的男人阵营。

“四个丫头都疯疯颠颠的，你别在意。”店长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说起那四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口吻

中自然而然的多了份长者的味道。

“没关系。”韩行只能笑着点点头，不擅交际的他也说不出更多的客套话。

“不过小兰那丫头还是挺不错的，去年刚刚大学毕业。其实她的专业还不至于找不到工作，不过她说她太

喜欢动物，所以跑我们店里来了。”

韩行一边听着，一边却越听越觉得不对。眼神带着几分怀疑的看向吴东山，那个男人却装傻的拿起酒杯跟

店长推杯换盏。

“来，韩行！”店长也邀韩行碰杯，一杯酒下肚后才接着说，“以后有空，经常过来玩吧！”

“嗯！一定会去的。”虽然想去，但是他总觉得店长的目的有点不太对劲。

“你们三个男人也别光在那聊天了，韩行，你要唱什么歌？”吃了几口东西的小兰很快又凑了过来，热情

的问着韩行。

“我、我不太会唱。”

“没关系的，出来就是玩啊！大家唱得都不好，只要高兴就好了！”

“我真的不会。”

“男人还这么害羞？大黑，给你的朋友做个榜样去！”小兰一指吴东山，很嚣张的说到。

“你就疯吧，看以后谁敢要你！”吴东山只是笑着调侃她。

“大黑，你真是太不厚道了，现在说这话，你小心小兰扑上来咬你。”那个叫小琴的女孩子在后面帮腔到

。

“她叫我去做反面教材，到底谁不厚道啊？”

“哼！不唱就不唱，我们自己唱！”小兰一甩马尾，乐奔去点歌了。

“看来这丫头晚上特别高兴啊！”店长虽然说的是小兰，眼神却是很暧昧的看向了韩行。

好不容易如坐针毡的一场歌唱完，韩行扶着微微有点醉意的吴东山上了计程车。

“你叫我过来，到底是什么意思？”终于到了两人独处的时间，韩行的语气不怎么高兴的问着吴东山。

“没什么意思啊，就大家一起玩玩。”晚上喝了桶啤气，后来还点了瓶黑方，喝的时候还好，现在一阵阵

的酒意却涌了上来。吴东山对着车窗吹着风，还是觉得头晕。

“你当我看不出来？你们同事聚会，为什么突然把我叫来？”

“又不是什么大事。那天小琴看见你之后就跟店里的女孩子说起，听说你长得帅就非要我再把你叫出来让

她们参观回。反正你跟女朋友刚分手，小兰又没有男朋友，万一看对眼也是好事一件。就算看不上，大家

也就唱唱歌吃吃饭做个朋友，有什么关系？”

吴东山说得轻松，韩行却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应该说，吴东山说得没错，所以韩行没有话去反驳，但是

他就是忍不住的觉得生气。

有个很哲学的人说过一句很哲学的话：有一种爱情，是从自做多情开始的。

虽然韩行对吴东山还没有那种感情，但是潜意识里他一直相信吴东山是喜欢他的。虽然吴东山从没有这么

说过、虽然这都只是他们的猜测，但是不断被旁人所证实的猜测早就被韩行当成了事实。现在吴东山却说

要帮他介绍女朋友，不知道为什么，韩行就是觉得心里很不痛快。

“得了，你相亲，我出钱又出力，还一次带四个，兄弟对你够意思了，你生哪门子……”看韩行冷着脸生

闷气，吴东山伸手哥两好的搭住了韩行的肩。

因为生闷气，韩行一把推开了吴东山，然而下一秒，吴东山意外的眼神就让他开始后悔。果然，受伤的神

情从吴东山的眼底一闪而过，然后吴东山收回了手，安静的靠在了车门上闭上了眼。

“我还不想找女朋友。”韩行试着想解释些什么，但是吴东山的样子就像睡着了，让本来就不太会说话的

韩行顿时不知道怎么再说下去。

好不容易熬到了站，韩行推了推吴东山，“到家了，我扶你上去。”

“不用，才这点酒，还不够我喝个头晕的。”睁开眼的吴东山笑着推开了韩行的手，自己下了车却把韩行

堵在了车里，“天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吧！这里车难叫，你就坐这辆走吧！”

感觉到原本似乎已经拉近了的关系，被他刚刚那一推又推得更远了。韩行看着吴东山微带醉意离开的背景

，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委屈。

“你真是个不知足的家伙。你想跟他做普通的朋友，对方已经按照你的希望去做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

不满意的？陈松的话让韩行的郁闷猛的一个刹车，转而进入一种茫然的状态。原本是觉得自己很委屈，但

是被陈松这么一说反而变成了是他在无理取闹。

“别告诉我你是希望他会来追你，然后你再摆出姿态拒绝他。”

陈松的话说的尖锐，让韩行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我怎么可能这么过份？”

“那你在不高兴什么？人家出钱又出力的帮你相亲，也没让你难堪。就算事前没有征得你的同意，有点自

作主张，你也不至于发这么大的脾气吧？”

“我没有发脾气。”

“只是很不高兴而已。”陈松微笑着帮他把话接了下去，“不要像个小孩子一样的玩字眼，你就是在发脾

气，像个被宠坏了的任性小女人。”

“我？”

“不要不承认了，这样只会更讨人厌。”

陈松的语气有点冷淡，让韩行感觉自己似乎真的有点让人讨厌了。但是他又不明白陈松为什么不高兴，他

只是不高兴吴东山莫明其妙的帮他相亲而已，并没做错什么吧？

“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就认真点，不要再这么不正劲了。”

“喜欢谁？你是说我不正劲？”陈松的话让韩行越来越听不懂，不由的也有火气跟着冒了上来，声调也变

得有点尖锐了。

“不是么？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其实你也是喜欢他的，只是你自己不肯承认而已。你现在的态度对他来说

是种伤害，尤其是像你过去所说，他是个这么敏感又自卑的人的话，你再这样接近他，只会让他伤的更重

。”

“我没有！”

“韩行，你自己好好想清楚。那个男人不想见到你，如果你真的为他好就该尊重他的意愿。”

“可是……”可是他还想跟吴东山做朋友啊！像过去那样聊天说笑，听他说自己的家乡，看他像个孩子般

得笑眯了眼。

“阿行，人只有在一种情况下，即使彼此伤害还是要纠缠在一起，那就是为了爱。”陈松的眼神也柔和了

下来，淡淡得却带着几分悲伤，“如果你没办法回应他，就不要再去接近他。如果你爱他，就放下自己的

姿态给彼此一个机会。”

“可是……”可是他并不是同志，怎么给他回应？

“如果你不能跟他在一起，就不要再去找他。虽然你可能会有点难过，但是不要只贪图你一个人高兴，也

为他想想吧！”

（下）

——不要只贪图你一个人高兴，也为他想想吧！

之后的时间里，韩行就像失了魂一样，脑子里反反复复出现的，都是陈松说过的那些话。

——如果你不能跟他在一起，就不要再去找他。

可是他想见吴东山。想，跟他在一起。

尽管他知道，他所想的在一起，跟陈松说的是两回事。但是如果自己真的对吴东山没那种想法，那又是为

什么这么想见他？

浑浑噩噩的过了半天，下了班鬼使神差般得上了开往浦东的车。身体就像有自己的意识一样，脑袋自顾自

的想着心事，两只脚却一步不停的朝那家宠物医院走去。

再抬起头已经站在橱窗外，整面的玻璃墙让他可以清楚的看见里面的样子。店里没什么人，只有一只小狗

趴在铁架上吊点滴。最里面，吴东山背对着外面正跟店长在聊着什么。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手比划着什么。

韩行突然想起刚认识吴东山那会儿，他也是这样一边说着一边很高兴的比划着什么。只是现在，吴东山不

会再那么随便的跟他聊天了。

两个人似乎聊得很高兴，韩行只能看到吴东山的背影，却能看到店长的表情笑得很愉快。那个男人也是跟

自己差不多的身高，比吴东山要矮了大半个头。带着付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像个读书人。

聊到一半，店长转过身。不等韩行猜想他想干什么，吴东山已经靠了过去，伸手替他拿架子最上面的一个

纸箱。

一瞬间，韩行突然觉得自己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那个总是很自然的帮他拿着桶、帮他提所有的重的东西、理所当然般的照顾着他的人，好像突然被别人偷

走了。

回过身，店长才发现站在外面的韩行。叫了声正放下箱子的吴东山，那个高大的背影才终于回过身，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