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贼作父 上——姹紫嫣

郭平孝又笑道：“虽然我身份证上的年龄跟你一样大，但实际上比你大三岁。只不过我是孤儿，报户口时报小了。清河帮里的孤儿基本上都这样把年龄报小，如果真被抓了也可以未成年为由少蹲几年。”

清河帮收养郭平孝、姬小添这些孤儿果然没安好心，也不知道郭平孝现在清河帮里是做什么的？

于是季啸天问道：“阿孝，你现在清河帮里做什么呢？”

郭平孝昂起头，自傲道：“放心，我现在已经是朱雀堂的副堂主了，养你也算是绰绰有余。”

季啸天吓了一跳，没想到郭平孝在清河帮里的地位这么高，而且难得的是，他竟然是景田百的心腹。郭平孝现在也就二十岁的年纪，就有这样的成绩，之前还真是小看他了。

季啸天一拍手，笑道：“阿孝，你好厉害啊！那我呢？我在清河帮里又是做什么的？”

郭平孝被季啸天赞得有些飘飘然，情不自禁伸手去摸季啸天洗得发亮的头发，道：“你现在还是个学生。”

“学生？”季啸天一偏头，不动声色的躲开郭平孝的手，道，“是大学生吗？”

“是啊，”郭平孝没有察觉季啸天的躲闪，把手收回来一边收拾行李，一边继续解释道，“你在我们这帮孤儿里面是读书最厉害的，所以百哥安排你去读书、上大学，以后做大律师接他的班。”

033.律师

“我在大学里学的是法律？百哥他是？”季啸天被郭平孝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惊住了。没想到自己兜兜转转还是学会老本行！更没想到的是，景田百这样的黑帮流氓竟然是个律师！

“是啊，你今年已经读大二了。本来以你的成绩上北大也不是问题，但厉爷不想你离他太远，所以让你在本市读书，而且不住校。我平时很少见你去上课，但每次考试成绩都不错。你真的很聪明，以后一定会像百哥那样成为大律师的。”

季啸天继续追问道：“百哥他不是朱雀堂堂主吗？怎么又会是律师呢？”

郭平孝笑道：“朱雀堂堂主的身份跟律师这职业不矛盾吧？百哥他很小就跟了厉爷，本来是想辍学好专心帮内的事务，但厉爷说，多学点本事更能帮清河帮做事，所以百哥便去考大学、去学商，毕业之后帮厉爷把清河帮改成清河集团。后来厉爷说，外面的律师不可靠，必须找个自己人当律师，百哥又去自学法律，考了律师牌，做起了清河帮的御用律师。这些年来清河帮搞得有声有色，百哥可谓是功不可没啊！”

季啸天点了点头，心底下对景田百更是忌惮了。

所谓“流氓不可怕，最怕流氓有文化”！景田百不但有文化，而且还是经济、法律双料人才，真是大大的可怕！景田百为了厉烈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可谓对厉烈用情至深了，否则不会为了厉烈付出这么多。那姬小添做他们之间的第三者，岂非犯了景田百的嫉恨？难道说，派人教训姬小添的会是景田百？如果说景田百是杀害穆飞宇的幕后黑手，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他在穆飞宇死前曾打电话给他。只是若景田百是凶手，他又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最重要的是，万一景田百真的与姬小添起冲突了，以景田百在清河帮中的重要地位，厉烈一定会站在景田百那边，那成了姬小添的自己岂不是很危险？

郭平孝见季啸天听了景田百的事有些失神，心中不禁暗喜。他说了这么多关于景田百的事，就是想要让景田百在姬小添心中成为恩威并重的重量级人物，好让姬小添对景田百有所忌惮，不会再对厉烈投怀送抱。

于是郭平孝再加把劲，道：“百哥真的很厉害，别的不说了，单是他这律师做得就比许多人都强。去年帮里有个兄弟，喝醉酒把一个小女孩给强了，公安把人都抓了，百哥硬是有本事让他无罪释放。”

季啸天心中一动，这件事他听说过。说起来，这个案子还是他在清河区公安局刑警队锻炼的时候案发的。

当时一帮小混混去唱卡拉OK，酒喝多了，一个混混出去上厕所，看到隔壁房的一个女客人长得漂亮，就把人家拉到没有客人的包房里做爱了。被害人当时没敢报案，后来回到家里想自杀，被她母亲发现了，问清情况后就拉着女儿到警察局报警。案子并不复杂，但有些关键证据没有。譬如说，被害人被强奸后，回家洗澡了，导致提取不到犯罪嫌疑人的精液；被害人说看见犯人是从某个包厢里出来的，但把那个包厢里的人都抓来后，被害人却辨认不出谁是犯人。原因是现在的小混混打扮太相像了，都是染了头发，戴了耳环，身材瘦削，年纪不大，被害人在恐慌的状态下所认出来的特征这帮小混混都有，以至于辨认的时候实在分不出谁是真凶。

最后还是老白在讯问时，逐个击破，到底还是把犯人给问出来了。犯人也承认，笔录都签字画押了。但要把案子移送到检察院时，老白却提出反对意见，因为案件的证据太单薄了，几乎只有被害人的陈设和报告人的供述，假如以后被告人翻供的话，案子就定不了了。被害人家属知道这消息后，立刻跑来刑警队闹。但领导考虑了社会后果，最后还是把案子移送检察院了。

果然，案件到了检察院后，犯罪嫌疑人翻供了，不但翻供，之前证实他有出去过的证人全都翻供了，他的律师还找来一帮所谓的证人，全部证实犯罪嫌疑人当时只在KTV里出现了一会儿，之后没多久有事就走了。之前对公安所说的都是假的，全是刑讯逼供。这些估计都是律师的“杰作”吧。

在律师的搅浑下，本来就少的证据就更单薄了。检察院想做存疑不诉，被害人家属不干了。被害人是单亲家庭，与她母亲相依为命，母亲对女儿的遭遇很是愤慨，并扬言，检察院敢不诉，她就到检察院门口自焚。检察院没辙，只好起诉到法院，后来法院果然判了无罪。

今天听郭平孝这么一说，才知道那个无耻的律师就是景田百。季啸天感到有些意外，对景田百的为人也有些鄙夷，这样护短的人，厉害也有些吧？可怜那对相依为命的母女，虽然挺身而出指证恶人，却要眼睁睁的看着坏人逍遥法外，白白让人耻笑。

本来季啸天生性凉薄，这时候也忍不住讥讽道：“百哥真的很厉害，那个兄弟被放出来了岂不是很感谢百哥？”

郭平孝脸色一凛，道：“那个兄弟出来后，百哥说那人做了这样的丑事，让他坐几年牢也不为过。但他始终是清河帮的人，若是让他落到条子手里岂不是丢了清河帮的脸？所以百哥才会帮他的忙，让条子放了他，但既然他犯了帮规，就要接受惩罚，不但要受刑，之后还要被赶出清河帮。清河帮里的行刑特别残酷，若真的受下来估计人也废了。这个兄弟本来为帮里做了不少事，对清河帮又忠心耿耿，若为了这事被赶出清河帮，对帮里也是个损失。所以有不少人为他求情，但百哥始终不为所动。行刑时，百哥还叫来那对母女在旁边看着，之后又给了那个少女一大笔钱，让她们离开这城市重头再来。那对母女本来恨死清河帮的，现在对清河帮感激不尽，说法律也给不了她们这样的公正。帮里的兄弟原来有些人仗着自己是清河帮的，就横行无忌，现在也收敛多了。”

原来如此，既顾全了清河帮的名声，又杀一儆百、整顿了清河帮的纪律，景田百果然非池中物。如果自己处于他的位置，也不一定能做得如此漂亮吧？

季啸天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问郭平孝道：“让我去学法律是厉爷的意思还是百哥的意思？”

“当然是厉爷的意思，”郭平孝有些惊讶道，“小添，你为什么要这样问？厉爷的意思与百哥的意思有区别吗？”

“没什么，随口问问罢了。”季啸天朝郭平孝甜甜一笑，话题就被他岔开了。

只是这两者之间当然有区别，而且区别大了。

如果是景田百叫的，那倒没什么；但结果却是厉烈叫姬小添去学法律的，这是否说明了厉烈对景田百起了疑心，要让姬小添取而代之呢？

034.变装

厉烈和景田百，这是两个人真是关系成迷。季啸天生前从来没碰到这样的人物，现在听了半天他们的事迹还有些迫不及待想见见他们。不过郭平孝一定会百般阻挠吧。

季啸天现在寄人篱下，就算很想见到厉烈和景田百，也不会显露半分、以免逆了郭平孝的意。于是便乖乖的扮演起惹人怜爱的姬小添，在郭平孝家里住了下来。

郭平孝怕还会有人找季啸天麻烦，所以一直没让他出去，连到学校上课也不让。反正姬小添不去上课也年年拿奖学金，学校的老师也知道他有黑道背景，姬小添平时不上课也只眼开、只眼闭。季啸天只需要呆在家中看看书本就行了。这对学了七年法律的高材生季啸天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若非要借读书的机会练字，他根本连书本都懒得翻。

他天天闷在郭平孝家里当宅男，根本出不去调查。好在郭平孝在季啸天的要求下，每天都买些报纸、杂志的回来给他解闷，又给姬小添买了笔记本电脑，让他可以上上网。否则季啸天都快成居士了。

季啸天在家里天天密切留意着新闻。A市还是一如既往的热热闹闹、歌舞升平，谁谁中奖了、股票翻番了、四胞胎出生了……诸如此类的新闻都有，就是没有一则关于某警察深夜被枪杀的消息。

季啸天知道这情况要不是自己的尸体被处理掉、现在还没发现；要不就是案件还没侦破，现在不方便透露案情。他只能耐着性子等下去。离自己死后都快一个星期了，才在《A市日报》中间的夹缝里看到了一则小小的讣告：“季啸天，200X年X月X日在A市逝世，享年29岁。季啸天同志葬礼将明天下午三点，在市殡仪馆万寿厅举行。请季啸天同志好友、同事届时出席追思悼念活动。”

看自己的讣告，这种感觉真的好古怪。像是嘴巴里被人塞了粒酸涩的苦果，神经强大如季啸天，也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眼泪怔怔的落了下来。

二十九岁的自己，算不上年轻有为，但未来的路还算很长，却被人用一粒子弹残忍的划上了句号。虽说以姬小添的身份重生了，但季啸天终究是死了。更何况，姬小添这样的人生，何尝是自己想要的？

季啸天以为自己的心情已经平复了，可终究还是意难平。

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季啸天收拾了一下红肿的双眼，心想，自己无论如何，一定要参加自己的葬礼。别的不说，单是看看那些人的反应就很有价值了。大D说过，那个委托他们干掉自己的人与自己是相识一场，明天是自己的葬礼，那个人说不定会出席。也许自己能从葬礼中的蛛丝马迹判断谁是害死自己的内鬼！

打定主意后，第一步要走的就是说服郭平孝。

郭平孝虽然说经常不在家里，回来后对季啸天也是以礼相待、很少动手动脚的，但他似乎对季啸天足不出户的现状很是满意。每次季啸天提出想出去走走总是不允许。估计是对姬小添太着紧了，怕姬小添一走就会一去不复返。

季啸天约莫猜出了他的心思，知道硬来不行就来软的。等到晚上郭平孝回来时，便看见双眼哭得红肿的姬小添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发呆。

“小添，”郭平孝心疼的走过去，道，“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季啸天的眼睛是之前看到讣告、感怀身世哭的，这时候拿出来做文章，自然是装出一副“我心里有事，但不想让你知道，怕打扰了你”的模样，掩饰道：“没，我没啥事。”

郭平孝大声道：“小添，你眼睛都哭成这样了，还说没事！你是把我当外人吗？”

季啸天迟疑了一下，道：“阿孝，我怕我说出来你会为难。”

郭平孝一跺脚，道：“你再不说我就要生气了！”

季啸天这才装出一副“我本来不想说、是你要我说”的样子，道：“阿孝，我是不是招惹了什么麻烦事，所以你才不让我出去的？”

郭平孝一愣，道：“没、没这事啊，你怎么会这样想呢？只是你刚受了重伤，我留你在家里休养罢了。”

“你骗人！我的伤早好了。一定是我惹了什么杀身之祸、你才不让我出去的。”这些话季啸天一把年纪说出来，真是说不出的别扭。但从楚楚可怜的姬小添嘴里说出来，落在郭平孝眼里却是我见犹怜的光景。

郭平孝连忙安慰姬小添道：“小添，你别胡思乱想。再过几天我就让你出去走走，你看怎么样？”

“我想明天就去学校上课。”季啸天见郭平孝松了嘴，连忙得寸进尺，道，“我头部受了伤，一个人在家看书总是看不进去，我想去学校上课会好些。”

“这个……”郭平孝犹豫了。虽说百哥告诉他，姬小添的事已经解决了，不用担心会有人找他麻烦，但郭平孝对姬小添的安危总是比别人着急几分。他恨不得把姬小添天天关在家里，这样最安全。

“阿孝，你就答应我嘛。”季啸天用照着镜子、练习了无数遍的最能打动男人内心的模样，对这郭平孝哀求道，“我不要做一个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人，我要成为像百哥那样顶天立地的强者！阿孝，你就放心让我一个人去吧。”

自从成为姬小添，季啸天就决心一定要利用好上天赐予他的这个美丽的身体。于是每天他都会趁郭平孝不在家，对着镜子练习各种的表情。譬如，脸用什么角度示人最美、眼睛要用什么眼神最勾魂、摆什么表情最能打动男人……姬小添这副令人赞叹的身体，碰上季啸天这样的有心人，自然是将姬小添的美丽发挥到极致。现在他这副表情，别说是郭平孝了，哪怕是铁石心肠者都会心动。再加上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软言软语，郭平孝终于同意了季啸天的请求。

第二天一早，季啸天便被郭平孝开车送到学校上学去了。

郭平孝本来是想陪季啸天的，但他从小就不喜欢读书、连带学校也不喜欢进，季啸天又打包票说自己会照顾好自己，便塞给他一部手机，交代“有事打电话找”，然后就开车走了。

姬小添见离葬礼还时间尚早，又不想去听课浪费时间，便打算好好逛逛学校。

A市是南方大城市，A大虽然比不上北大清华，但在南方也算是首屈一指的名校，历史也很是悠久。A大校园很大，季啸天边走边看，偶尔还会有人跟他打招呼，估计是姬小添的同学了。季啸天微笑着点点头，对方居然受宠若惊的呆在那里，偶尔还会有一两个脸上出现可疑的红晕，其中还不乏男生——可见姬小添不常来学校还是有道理的。他这外貌实在太出色了，去哪都是一个惹祸的主。

看来下午的葬礼还是不要以姬小添的模样去为好，省得惹人注目。

想到这，季啸天不想在校园里浪费时间了。他当机立断，离开学校，打的去一个离学校和郭平孝住的地方都不近的小商城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然后开始了变装。

半个小时后，一个有着一头披肩长发，身材高挑、戴着黑色墨镜、皮肤有些发黄、嘴角还有颗黑痣的“美女”便出炉了。

035.尸体

十月，还在国庆长假期间。今天的天气很好，可谓秋高气爽、风和日丽，正是出行的好季节。这样一个好天气的长假，不出去玩或者在家睡懒觉，而到殡仪馆出席季啸天葬礼的，不是傻子就是关系够铁的朋友。

葬礼定了是三点钟举行，但季啸天两点就到了，坐在万寿厅外面的凉亭里，用一双火眼金睛看着陆续到来参加葬礼的人。当然，在外人眼中，坐在凉亭里的不是绝世美少年，而是一个一身黑衣、身材高挑的长发美女，虽然戴着黑色墨镜、看不清相貌，但从那气色看来（季啸天脸上打了粉，看上去很黄、很憔悴），估计是某个葬礼的家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