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情——顾情

作者:顾情  录入:04-09

哦,你岂不也去捧场。”“哈哈,佳人一笑,我只能倾尽全力得她芳心。”

毛子琛站在当口,傍晚的凉风涌进他微微敞开的衣领子。车子渐渐散了,街上一时间安静许多。

方笑天在他身旁,见他一张秀而媚的脸,迎着落日的暗红色,显出几分冷碎。这分色彩错落在眉眼间,模

糊了景色。

方笑天伸出手,搭在毛子琛肩上,力道不重,却足以让对方感觉到。毛子琛一转脸,他便将那张脸上一闪

而过的失落和彷徨捕捉到。

“你有心事,”方笑天温情望着他,将手指放在毛子琛正欲张开的唇上,“让我来猜猜。”

毛子琛愣了一下,转而恢复一副言笑晏晏的脸,勾着眼笑道:“猜什么,别玩了!”

方笑天却不容他闪躲,直视他的双眼,仿佛是要一眼看穿了。

“你在担心梁将军,因为你怕他不是杜其声的对手。”

毛子琛双目微移,咧着嘴笑了笑,复而淡然道:“我脸上的表情是有这么明显么。”他急躁的朝旁迈了一

步,不再言语。

“你隐藏的很好,任何一个人看了。都以为你不以为意。”方笑天跟着他走上去,“但是,我却看得出来

。”他把毛子琛的手从军裤兜里抽出来,“因为我看你,和别人看你都不一样。他们看的是你的身子,我

看的,是你的心。”

方笑天感到毛子琛颤抖了一下,便接着道:“你怕梁凤成输了?”

毛子琛无声将头转道一边,只是平静的说:“那也不一定。”

紫金木匣子、公文、字据、账单,间或搜出一个密码箱,上了锁。杜氏洋馆面积大,东西也多,搜起来格

外费些心思。

匣子里是不能藏住大活人的,地毯下,墙壁上,丝毫没有缝隙,毫无地下通道和暗室的痕迹。

杜其声端坐于沙发下,如同一个王者,倨傲的审视这帮穿着军装的脓包。偶尔嘴边挂起一丝微笑,却淡淡

的,似乎连嘲讽的意思都抬不起来。

阿鬼听觉甚为灵敏,杜其声咳嗽一下,换了个姿势,他也听出来。

他把茶壶端得稳稳当当,将茶水倒在杯中,一滴不漏。

“老爷,茶。”

简单几个字,却说得不卑不亢。

梁凤成不由多看了他一眼。难怪他叫阿鬼,五官狰狞扭曲在面上,双眼黯淡无光,像是刚从坟墓里爬出来

的鬼魅。然而他的一双手却白皙而明丽,仿佛连水滴在这肌肤上,也渗不进去。

“等等,你别走。”

梁凤成刚把手放在他肩上,便感到他的气息都浓重了些。这异动使得他把手放在腰上,解开搭扣,取出枪

随着阿鬼慢慢转过身子,梁凤成便将枪一点一点抵在他鼻梁上。

冰凉的金属压在温热的肌肤上,冲撞的脉搏在这层皮肤下剧烈的跳动。但阿鬼面上十分平静,平静的梁凤

成就要怀疑,他是一个死人。

他把枪渐渐往上移,直到枪口挑起额前的碎发,那一片狰狞的额头也露出来。无数交错的刀疤扭曲在一起

,看不清纹路,刀疤深红的颜色仿佛烙印,一辈子也洗不干净。

梁凤成望了半晌,这半晌就如同半个世纪一样长。

他突然一甩手,阿鬼的脸便被他狠狠甩出去。

“原来是个瞎子。”

当他将枪对准阿鬼的眼睛时,那双眼竟然一动不动。然而就是这一动也不动的双眼,却像是忍住了五彩的

色泽,那片深潭如水的目光下,死一片的沉静中,仿佛激流汹涌。

阿鬼愣愣的站了几秒,即刻退下了。

“将军!”副官气喘吁吁得从楼上跑下来,在梁凤成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楼上每一角落我们都差过来,但是……没什么发现,屋子里都干净得很,不像是藏得住人……”

“将军,您看……”

杜其声这才像是坐得累了,将手中的书放下来。

“搜了一两个小时,还是没什么进展?”他故意问了一句,不歹不毒,倒像是诚恳的讨教。

梁凤成一言不发的站起身,他自己先走上二楼,刚进了隔廊,便看见一处彩色的玻璃窗。他站在窗前,试

探着望了望。这窗子便是那刺客方才跳进来的。

那人身手非一般的灵活,直接钻进窗子,便不见了踪影。依这窗子的大小,必定不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人。

杜其声一米八五左右的个子,同自己一般高低,自然不是他。如果说要数一数这杜氏洋馆里的人,阿鬼的

嫌疑最大。

方才那副官对自己发话,不就是要搜一搜这长相诡秘的青年么。但他不想碰他。

他既不想自己碰他,也不愿别人碰。仿佛无论是谁,只要轻轻一触,就触到他的伤口。

副官站在楼下,听得楼上传来一声虚无缥缈的声音。

“把人聚起来,撤走。”

副官睁着眼,愣住。看着梁凤成从楼上走下来,每踏出一步,都像踏在千斤重的玄铁上。

“没听懂我的意思?”

梁凤成阴沉的吼了一声,副官立刻将歪掉的帽子扶好,朝身后一帮同样愣着的士兵道:“撤!”

梁凤成看了一眼佝偻在角落里的阿鬼,那目光就像一架掘土机,从他的头一丝不苟的顺到脚。

他一边看着阿鬼一边道:“杜先生,打扰了。实在是抱歉。”

眼里却分明一点儿抱歉的神色都没有。

然而他却突然转头道:“几年前,我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让你帮我找一个人。不知你记不记得。”还没

等杜其声回答,他便道:“你不用帮我找。我想,”他道:“他已经死了。”

他大步朝门口走去,风浮起,灌满衣袖。他走下台阶,便见那儿立着一个人,被灯光拉出一条孤单的影子

毛子琛看着他,又朝他身后望了望,一群仓惶出门的士兵,好不狼狈。

“将军,沈鸿英有话让我告诉您。”

梁凤成看都没看他,便朝一辆黑色的宾利走去,边走边道:“告诉他,让他跟着他那群丘八滚回西南!我

没功夫搭理这帮吃剩饭的饭桶!”

“将军……”毛子琛还未说完,梁凤成的车便启动,闹哄哄的发动机卷起一阵烟尘。

夜色黯淡,华灯初上,若有若无的歌声从贝维斯大酒店里飘出来。

副官兢兢业业走上来,“参谋长,我们也回去吧。”

毛子琛突然一笑,“你是不是惹得将军不高兴了?”

副官委屈的缩了缩脖子。

毛子琛便道:“你要是想在三军里混出个名堂,就要记住一样,千万不要惹将军不快。”他突然将副官的

衣领一把提起来,凑在他面前,脸和脸就隔着一层淡淡的灯影。

“能让他不高兴的事情有很多,但也只有一样。”

副官见毛子琛一双眼里如雾似幻,就似要将他生吞活剥,战战兢兢道:“敢问参谋长,哪一样?”

“不要让他想起过去,任何过去。”

副官惨白着一张脸。

毛子琛突然放开副官的衣领,媚然大笑道:“呵呵,我是跟你开玩笑,瞧你吓得。”

副官惶惑的摇头道:“参谋长,您可不像开玩笑。”

风越刮越大,毛子琛便将敞开的衣领系上道:“都告诉你了,那还有什么秘密。难道你不知道,秘密是不

能分享的吗。”

副官越想越觉得他这话说的玄乎,但又不敢问,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一个人走在风中。他拦住身后要跟上去

的勤务兵,道:“让他一个人走吧。”

“哼,自不量力!”杜其声责备了一声,也不管四散在地上的各样物品。

他早料到自己会赢,却没想到聂海林并不像自己一般得意。

阿鬼将脸上的面皮撕扯下来,便显出那一张令人唏嘘不已的脸。清秀的面容上,一条狭长的刀疤。

杜其声便看见他的双目,一动不动的如同死鱼。

“海林,你是不是累了?”

聂海林那双失焦的双眼总算回复了一点儿神采。他就着刺眼的灯光,对杜其声道:“他好像,已经认出我

了。”

杜其声轻声一笑,甚是儒雅的端起茶,递给聂海林。“我们要的,不就是这种结果么。”

“一滴血都不流,就可以让三军将军崩溃。”

“等到那个时候,你可以复仇,我可以发财。如此一举两得,不是我们都希望看到的吗。”

聂海林不去接那杯茶,杜其声只好放下,无奈的望着他。

“义父,我从没说过要复仇。”

杜其声的眉毛跳了一下,仿佛有人拿火折子在一旁,烧的他的心都一烫一烫的。“海林,我们都是凡夫俗

子,容易迷失在分辨不清的感情中。分辨不清楚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义无反顾的跳进一段错误的感情。”

“我知道你是个执着的孩子。但是你的执着要用在对的地方。”

杜其声和颜悦色说完,便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杀了云川?”

聂海林摇头,看着杜其声,只听对方沉声道:“因为他连是非都分不清楚。他固执的走一条不该走的路。

杜其声语重心长道:“海林,决定你人生不是你走不走的下去,而是你选择了哪条路。”

两人都沉默了良久。直到夜色暗垂,已经将这天幕围成一片深黑。杜其声终于等到聂海林开了口。

“义父,我自然是站在你这一边。”

杜其声一直绷着的脸终于漾出一丝笑容,他伸手将聂海林的碎发绕在手心中,笑道:“好孩子。”

第四十二章:真心

毛子琛还未走远,便感到身后有人跟了上来。

“少爷,老爷要见您。”

两个个子清瘦的男人,中山装的扣子一直系到立领上,活像戴了两幅面具,皆是面无表情。毛子琛也不问

什么,直接随着两人进了车子。车窗被一层黑色的纱布蔓着,看不清外面的景色。

车子调转了方向,竟是往回开。毛子琛突然问道:“去哪儿?”

正在开车的男人四十上下,紧抿的嘴唇突然张开,道:“贝维斯大酒店。”

毛子琛随着二人进了酒店正门,这才察觉出几许异样。此时正是黄金时间,大厅内的舞池里却空无一人。

浩大的弧形舞厅上方,五彩的玻璃吊灯旋回转动,散出七色炫光,投射在舞池中的黑色紫金砖上。

舞池正中坐着一人。正随着手势轻轻打着拍子,自己口中也在轻轻哼唱。他唱的是周旋的《何日君再来》

,虽是一首极富思念的曲子,却被他那低沉略显沙哑的嗓子唱得仿佛铿锵有力。低了一个八度的声音配上

这曲子,显得说不出的怪异。

他唱到一半,便停下来,伸手调试了留声机的音量,道:“好长时间不听,生疏了。”

毛子琛方才一直不去看那人的脸,此时才正经将眼光放在他身上。

一张平淡无奇的脸,混在行人中绝没有几个人能辨认出来。约摸五十上下的脸上,有几抹浓重的褶皱。有

人说他身上上上下下都是眼睛,不然怎会事事都在掌控之中。有人说他是蒋介石钦命的接班人,不然怎会

在戴笠死后便掌控军统大权。有人说他是天生的恶魔,死在他手下的人有千千万万,无一不是能人义士。

毛子琛将手放在军帽檐上,两指一夹,脱下帽子道:“叔叔。”

毛人凤闻声点了点头,随即向他招了招手。毛子琛便走上前去,毛人凤见他依旧眉目俊朗,忽而微笑道:

“你生下来时,我就知道,你像你母亲。”

毛人凤伸出手,沿着毛子琛的眉心抚摸过去,粗糙的皮肤在毛子琛脸上抖动。“特别是……这双眼睛。”

毛子琛突然躲开,毛人凤的手便落空。

毛人凤失了失神,依然微笑道:“坐,我和你说说正事。”

毛子琛挨着他一同坐下来,留声机里的音乐放了一半卡主,发出呲呲呀呀的声音。毛子琛将碟片抽出来,

甩在地上,道:“坏了,为什么还用?”

毛人凤惋惜的叹了口气,“这是你妈妈最爱听的碟,留声机是她说要留下来的,留给你。”

良久,毛子琛道:“叔叔,我妈妈已经死了,在我四岁那年。”

毛人凤的眉毛颤动了一下,“我知道。”

“是你开枪,打死她的。”

毛人凤依然平淡无奇道:“我知道。”

怨恨,仇视,敌对……仿佛所有的感情都已经随着时间慢慢平复,偶尔涌上心头那一丝恨,也随着顾虑渐

渐消隐。只有一种似恨非恨的酸楚,埋在心底,不提也罢。

毛子琛便将手里的帽子旋了旋,用一种近乎轻松的口气道:“梁凤成没有抓到刺客,现在他已经在沈鸿英

面前丢了颜面。明日三军会谈的下半场,恐怕他的发言权也会大打折扣。”

毛人凤点头,道:“刺客是在他眼皮底下逃跑的,他进了杜氏洋馆,却不能将这人擒拿归案。其实,我不

过是要试探一下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毛子琛将帽子稳住,不再摆弄。

“刺客是我让杜其声安排的,他手下有一张好牌,现在,也到了该出牌的时候了。”

毛人凤眼里藏不住的得意,搅得毛子琛一阵不安,“到底是谁!”

毛人凤笑了笑,满是得意道:“他的弟弟,聂海林。”

“子琛,你这副表情,像是见了鬼的。”毛人凤见毛子琛半是恍惚,半是明了,嘴里喃喃自语,“原来是

这样。”

毛人凤像是要安慰他,将手顺在他背上,轻抚道:“子琛,这几年你一直在广州潜伏,辛苦你了。我已经

向委员长说了你的事,他很器重你,将来你不仅可以正式进入军统,甚是可以进入核心层。”

然而毛子琛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失神道:“他看到了聂海林,放了他。”

“他向来骄傲,不愿遭人歧视。为了聂海林,他连颜面都肯丢。”

毛子琛突然转过头,狠狠看着毛人凤道:“叔叔,梁凤成对聂海林的感情,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

“聂海林这颗棋,必然是一颗死棋。”

毛人凤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子琛,我知道你跟梁凤成待得久了,难免将私人的感情带入任务中。现在你

还年轻,我可以原谅你一次。以后,不要再说这种幼稚的话。”

“不,你不明白。叔叔……”

“行了!”毛人凤的语气稍加严厉了些,“我有什么不明白!你在军队里处处留情,苟且鬼混,成日和一

帮下三滥的丘八混在一起,难道以为我不知道!”

毛子琛那张霜打成的脸上像是被人用扫把扫过,昏蒙蒙一片。

“呵呵,我还以为毛局长不会关心我们这些小将的死活。没想到我的私生活,毛局长也是一清二楚。”

毛人凤也觉得自己的口气似乎过于严厉了些,便转而平静道:“从现在起,不要再胡混了。你要继续紧紧

盯着梁凤成那边。杜其声这几日也会开始与你接触,你们好好配合。”

推书 20234-06-17 :菊内留香(穿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