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他当年根本就没刻意去抹去那些痕迹。
而看着楼里的人四处调查,有那么几次,他差点就对巫烨完全坦白了。可是那藏于暗中的未知让他恐惧…
…而他本身,实在不愿,回顾那些他已下决心抛弃掩埋的过往。
但他没有想到……任宗锦找他的真正目的,竟是如此?!
良久,南啸桓低声道:
“这些事情……难道任公子一人做不了?”
“这世上,有些事,非是不愿,而是无能为力。”扇子展开又合上,任宗锦脸色一黯,慢慢垂下眼帘。
“为什么?”南啸桓依然执着逼问。
“时候到了,阿铮你自会知道。”任宗锦眼波转动,沉吟道。
“既然任公子不愿据实以告,那在下也不勉强。”南啸桓霍然起身,抱拳行礼,“告辞!”
说罢,离桌迈步,向着门外走去。
任宗锦长眉一挑,并不言语,只是当南啸桓推门的一瞬,忽的扬手一掷,砰的一声,一道残影从他手中飞
出,深深扎入门扉之上。
南啸桓止住脚步,却不回头,目光落在那片刻之前还被任宗锦握在手中的折扇。
“有些事,我现在还不能说。”黑衣男人背后,任宗锦幽幽叹道。
“那待任公子能说之日,在下再上门拜访。”南啸桓双眸一沉,脚步迈动间,突然出手,冷风袭过,扎在
门上的扇子已消失了踪影,而几乎同时,一道破空之声响起,泥金扇子掠过空气,直直落回主人之手。
“呵。”任宗锦低笑出声,眨眼间,身形飘动,宛如轻烟,夹着一缕锐风,直袭南啸桓后背。
南啸桓眉目一动,步法微变,旋身而回,却不闪不避,长剑倏地拔出,光如寒雪,瞬间三剑刺出,剑风凌
厉,迅速狠辣,毫无花俏。
劲气相撞,气流四涌,衣袂青丝随风而扬,任宗锦整个人浸沐在晨光之中,缓步而近,悠然赞道:“好剑
法!”
南啸桓手执长剑,剑尖指地,一股鲜血自嘴角缓缓沁出:“任公子谬赞!”
“诶?”任宗锦神情一变,快步上前,伸手扶住南啸桓,“阿铮,你内伤竟如此严重?!”
那一日玄京郊外短短一面,他便察觉出他气血淤塞,似有内伤,今日一见,虽然眼前人极力掩饰,他还是
从呼吸与脚步中辨出他确实身带内伤。但没想到……竟会如此厉害……
“不劳任公子费心!”用袖子蹭掉唇角鲜血,男人甩开任宗锦的手,瞪眼注视,冷声道。
被推开的人却没有反应,只是盯着面前男人脖颈上一处,双眼中满是震惊:“……他……对你做了什么?
!”
这突起的质问十分严厉,褪去惊疑之后,一双黑瞳中满是怒意。
南啸桓一愣,随即便察觉到久久落在脖颈之上的灼热视线。明白对方话中所指,他内心色微窘,脸上却不
露分毫:“与你无关!”
“我是你兄长!”任宗锦厉声喝道,一直以来的温文面孔,首次染上几分严厉。
“哼,你见过这世上有想杀掉自己弟弟的兄长的么?!”南啸桓眼中一动,嘴角勾出一丝嘲讽冰冷的弧度
,那一瞬,名为理智的神经猛然断裂,几乎不加思考,冰冷的话语就如刀剑一般射出。
话一出口,两人都楞住了。
任宗锦呆呆的看着他,如遭雷击,原本就无多少血色的脸孔更是瞬间苍白几分,短短时间内,一双黑眸的
情绪几欲翻腾,交错汇杂。
南啸桓咬牙皱眉,垂在身侧的拳头握得咯吱作响。
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被掠夺了所有的声音,压抑沉重的气氛,让人几乎窒息。
终于,一声喟然长叹,幽幽响起。
“阿铮,你果然还在恨我……”俊秀的男子垂下眼睫,惨然苦笑,声音干涩,“不错……当年,确是我阻
了你给父亲的信件……但我……”从未想要你死。
“够了!”南啸桓咬唇低喝,身体在微微颤抖,“当年旧事任公子勿要再提,只要记得,任宗铮已死,南
啸桓除欠你两条命外,我们之间,再无瓜葛。”说罢,转身迈步,就要离去。
“阿铮,你难道真忍心,让父亲死不瞑目么?!”
看着男人决绝的背影,任宗锦缓缓合起眼帘,喃喃低语。
脚步顿住,南啸桓吸气吐气,控制着体内紊乱的真气,手臂、额角、脖子上,青筋暴起,尤显狰狞。
任宗锦向前迈了两步,在他身后停了下来。
“这十年来,我日夜修习,不敢有一刻松懈,为得便是有朝一日,让任家重复往日荣耀!为此……我在所
不惜……”
缓缓张开的手掌上,紫红色血管顺着白皙的手腕蜿蜒而上,冰寒阴柔之气开始在他的掌心聚集……眨眼之
间,房中温度剧降,宛如身处万年寒潭,南啸桓头发眉梢,甚至出现了薄薄白霜。
“可是,有些东西,不是你的,无论你怎么努力,最终都是徒然。”任宗锦淡淡一笑,眼中浮上无尽悲伤
与无奈,“枉我曾以为事在人为,这天下,没有什么,是我改变不了的!”
语音未落,只听“嗤”的一声,一线残光,夹着尖锐的风声,呼啸着绕着南啸桓转了一圈,飞回仁宗锦手
中。
下一刻,哐啷一声,青色长剑从男人腰间掉落在地。
“阿铮,当年之事,是我对不住你。但是,作为任青亦唯一的儿子,你必须担负起你本应担负的责任!”
任宗锦一手执扇,一手负后,面无表情,俊秀儒雅面孔上,双目炯炯。
“两年之后,太渊论剑,中原近百门派皆会出席。那时,我希望,你能代表御剑山庄,问鼎盟主之位!”
“——如果,我说不呢?”薄唇微启,低沉男音平静回道。
“那便,休怪为兄无情!”
寒气更烈,哗啦一声,折扇合住,仁宗锦突然出手,一道猛烈阴冷的掌风,已朝南啸桓后颈直扑而去。
115意料之外
日头高悬,驱散了昨日的阴冷,给萧瑟的冬日增添了几分暖意。缕缕淡色阳光射进窗户,细小的灰尘在其
中四处漂浮游曳。
巫烨平躺在床上,侧着头,偶尔轻眨眼睫。
“主上。”轻柔的女声随着靠近的脚步声传来,东卿颜弯腰,小心将他扶起,然后端起桌上的汤药。
“……真苦。”巫烨一边咽一边皱眉。
卿颜只好又送了块点心到他嘴边,青年这才满意的张开口。
折腾了一天,巫烨的情况终于稳定。一直悬着心的司皇寒鸿被暮云萧赶去休息,而他自己在守了半天倚在
床边睡着后也被安无抱了下去。
而终于不是那么脆弱,仿佛一碰就会一命呜呼的巫烨则睡了个饱。醒醒转转数十次中,有一大半都要喝那
有着一股诡异之极味道的汤药……若非知道这是自己师傅辛辛苦苦不远万里带回的雪莲加上一堆名贵药材
弄的,他打死也不会张口。
终于一碗喂完,卿颜又拿过一碗东西。
巫烨还没轻松几瞬的表情顿时就皱了起来:“又来?”
“主上……”卿颜头疼,把碗放在身边小几上,“您失血过多……喝些这个,对身体有好处。”一碗全部
用红枣煲成的汤,只是轻闻一下,似乎也可以感受到舌尖的甜腻。
他怕苦,但也讨厌太过甜腻的食物,当点心偶尔吃吃就可以了,不需要全方位的品尝。
可他又是一个温柔的好主上,于是尽管皱着眉,苦着脸,巫烨还是喝完了汤。
肚子有些撑,加上暖烘烘的室内更让人困乏,再次躺下,巫烨盯着帐顶,忽然特想逗逗那个一脸冰山的男
人。于是张口问道:“啸桓呢?”
正在向外走的紫衣女子楞了一下,才扭身回道:“我把东西落在府里,让啸桓帮我去取了。”
这一刻,虽然表情如常,东卿颜却可听到那异常清晰心跳声猛烈撞击着自己的耳膜。
“哦……”床上的人似乎停顿了那么几瞬,然后了然的笑笑,“我知道了,让他回来后过来吧。”
“是。”卿颜行了礼,转身朝外走去。
“那便,休怪为兄无情!”
话音刚落,一道劲风便直扑南啸桓颈背而去。
电光石火之间,黑衣人影身子微斜,以极小的距离避开任宗锦突如其来的一掌,然后闪身回防,冰冷的双
眸间一抹惊讶之色一闪而过。想必是没想到这人会真的出手。
“阿铮。”任宗锦挑起一抹浅笑,儒雅的面孔上,微卷的黑发垂落两侧。满室的阳光之中,那双乌黑的双
瞳没有一丝温度,明明是笑着,却有着几分嗜血的杀意,“你可得全力以赴……要不,走不出这里,可不
要怪我。”
说完,扇风卷起地上的长剑,送到他的手中。
长剑再次出鞘,碧绿森冷,寒光映眼。
任宗锦长眉一挑,当着南啸桓的面,伸出手指抚上薄薄的剑身,迷恋的轻叹:“……古剑‘雁影’,相传
为前朝姬静以深渊之石所铸,清冽如镜,质胜寒冰。今日一见,果不负其盛名。”
话落,手指轻弹,长剑划破空气,现出一道极美的弧线,朝他身后飞落而去。
南啸桓眼神一沉,几乎同时展动身形,飞身跃起,半空中长臂一伸,再一个倒翻,已牢牢将剑握在手中,
退回厅中。
御剑山庄以剑法笑傲江湖,然而现任庄主任宗锦却并不用剑,而是用掌。
阴冷猛烈的掌法飘忽诡异,灵动非常,而他的身法,也滑如流水,轻如薄纱。不大的内室,两人身形几番
交错,只见玄绿残影缠斗一起,利器碰撞之声不绝于耳,短短一会,两人已拆了一百多招,所过之处狼籍
一片。
南啸桓剑气凝练,快如流星,嘶嘶的剑风在耳边响起,锋利的剑气逼人眉睫,而任宗锦依旧从容有余,姿
态优雅,他以扇当剑,间或出掌,却丝毫不落下风,反而不紧不慢,以慢挡快,以柔克刚。
对比他的游刃有余,身负内伤的男人却是冷汗涔涔。若是状况良好时,遇上这么个高手,他定要兴奋地与
其斗上几百个回合,就算不敌,也可尽兴。然而眼下,身体的限制让他身形阻滞迟缓,看似凶狠,实则已
是强弩之末。
又一击将对方攻势阻下,任宗锦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深,可惜无人看见,南啸桓与他斗了许久,渐渐只觉左
腕麻木,竟是力气不支,下一瞬,他手上一软,身形不稳,顿时空门大开。
机不可失,任宗锦自然没有放过这眨眼间的漏洞,双眼一沉,已运气蓄力,瞬间接连攻出七掌,掌掌诡异
莫测,夹着一股阴冷之气,朝南啸桓中门直击而来。
阵阵寒气如同波涛朝黑衣男人直涌而来,无形的掌风仿佛化作有形的利刃,南啸桓咽下一口猩甜,避无可
避之下,手中长剑蓦地圈转,低喝一声,催动内劲,挺剑迎了上去。
任宗锦黑瞳微诧,刹那间化掌为爪,凌空一抓,三尺青锋便被他稳稳托在空中,再也动弹不得。
内力灌注对抗,长剑铮鸣不已,终于,“呛”的一声,僵持打破,长剑撞击在地,反弹插入一边墙壁之上
,南啸桓连退五步,一口鲜血喷出在地。
“阿铮……”宽大衣袍向后扬起,宛如鸟翅,任宗锦扬起眉毛,勾唇浅笑,飘逸如仙,“跟我回家。”
南啸桓目光一敛,身形突低,拔出靴筒之中短刃的同时,脚下用力,身子乘势跃起,朝素衣男子攻了过去
。
任宗锦猝不及防,只觉一阵强劲风声朝自己袭来,下意识旋身而闪,一手格挡,一手出掌,顿时衣袖飘舞
,宛若流云,劲急如刃,笔直向南啸桓胸口卷了过去。
掌力阴柔,劲力微吐,南啸桓再次被震出三步,跪倒在地,连吐几口热血,面色惨白,已无力再战。
“我再问一次,你回不回御剑山庄?!”任宗锦悠然走到他的面前,弯身伸出一只手来,按在他的肩上,
低声询问。
“不!”低沉喑哑的一个短音,显出南啸桓的决心。
“难道在你眼中,御剑山庄庄主的身份,比不过一个杀手,一个男宠吗?”修长的手指划过男人的脖颈,
任宗锦目光闪动,刺骨的冷意和杀意从他身上溢出。
南啸桓猛然抬头,双眼如鹰一般锐利凶狠,筋骨突出的左手紧握着匕首,似乎随时都会跃起,给予对方致
命一击。
“还是说,其实你是为那人皮囊所惑,自甘堕落?”任宗锦垂眼直视着他,嘴角勾出一个了然的微笑,“
……放心,待你成为御剑山庄之主后,什么样的美人你弄不来……”
“不准你侮辱他!”
黑衣男人低吼出声,面色冷厉。
任宗锦饶有兴味的笑笑:“呵,痴迷男色,阿铮你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啊!不过,你对他一番真情真意,却
不知人家将你视为什么?你说,我要是废掉你这一身内力,你的主子会是什么反应?感谢我动手,从此多
了一个暖床的?还是……”他用指头挑起男人的下巴,冰冷的目光仿佛看着什么蝼蚁一般充满鄙夷不屑,
“毫不在意的处理掉已无任何价值的玩具?”
南啸桓听到这里,虽然竭力隐藏,任宗锦还是捕捉到那苍白脸色下几分恐惧惊惶。他低笑一声,手自男人
肩头滑下,一连点他左臂几处大穴,顿时,南啸桓不禁左臂不能动弹,就连半边身子,也无法控制。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要跟我回去么?”任宗锦收回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僵硬在地上的人。
“不!”
“好!”任宗锦面色顿沉,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下一瞬,扬掌便朝他天灵盖拍去。
南啸桓闭上双眼。
却没有预料之中的疼痛……那股极冷的寒风在他头上忽然顿住,一阵低笑随之响起。
“呵呵呵……软硬不吃,威逼利诱也皆数无用……阿铮,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南啸桓惊愕至极,下意识睁开双眼,却只看得视野中一闪而过的素色长衫。
任宗锦一个跨步在他身后撩袍盘腿而坐,面色一肃,双掌已贴上南啸桓后心。
一股阴寒内息顺着掌背相连的地方窜入南啸桓体内,沿着两侧经脉迅速传遍全身。任宗锦内力阴寒至极,
同时亦霸道至极,所过之处,仿佛猛龙入江,激起阵阵翻腾,原先阻塞在此,不得化解的炙热真气一一为
其所纳。
丝丝凉气从南啸桓身上散出,薄薄冷汗无声滑落,南啸桓只觉体内气血翻腾,四肢百骸如坠冰窖,阴冷之
气刺骨入肺,五脏六腑仿似刀刮,眼前阵阵发黑,十分痛苦。
“坚持住!”意识模糊之际,一个担忧焦急的声音将他拉回,南啸桓狠咬下唇,硬是凭借唇上一丝疼痛,
唤回几丝清明。
和南啸桓一样,任宗锦同样也不好受。碎冰渣子冻在他的发丝,原本红润的嘴唇也失了色彩,随着时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