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微有点高,嘴唇薄薄的,嘴角总是微微上扬,一如傅凉州这个人,总是给人微笑的感觉。
邓明礼转过头,双手交叠放在脑后,一任身体靠在长椅上,“傅凉州,如果你是想看我现在过得怎么样,
你已经看到了。不算太坏,但也不是太好。”
从侧面看,邓明礼的五官显得深遂了,剑眉星目,与眉骨一般坚挺的鼻子,性感的唇形,一点胡茬更添了
一些颓废美。
傅凉州出神地看着邓明礼上下翕动的喉结。
“喂!”邓明礼看出傅凉州在走神,“我说话你听到没有?”
傅凉州呆呆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不要来找我了,知道了吗?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从来都没有。”
“老大。”傅凉州牵动嘴角,露出一个不像笑的笑,“我千里迢迢跑来这里,为了什么呢?”
邓明礼直起身子,听见傅凉州喃喃自语,“我好想你啊。想的要命。见不到你,又不知道你去了哪里。”
“去你家问,你爸妈根本就讨厌我讨厌得不行,我连大门都没能进去。我就每天放学都去你们小区门口等
,希望有天你会回来,然后看得到我。”
“后来终于有一天遇见你堂姐了,我求她告诉我你在哪儿,她反问我为什么要见你。”
傅凉州说到这里咧开嘴角笑了,这是真正的笑,邓明礼看着觉得莫名心悸。
“我喜欢你啊,老大。我喜欢你。”
傅凉州低下了头,不再看邓明礼。
难堪的沉默。
风又起了,几片尚是青色的叶子从半空中摇摇飘落,不远处走过一对恋人,冲他们点头,邓明礼还以微笑
,心里却五味杂陈。
以前他的家人就不喜欢傅凉州,更何况还出了那种事,他不用想像就知道傅凉州在自己家中得到了什么样
的对待。
没有人告诉他傅凉州在找他,他从来都不知道。他也不知道傅凉州对他是这种心思,他一直把他当作乖巧
听话的小弟。
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邓明礼呼出一口气,仿佛要吐去心中的郁闷一般,“你说完了?说完就回去吧。”
“老大……我是真的喜欢你……”傅凉州不想就这样放弃。
“我知道了。”
“你还是忘不了陆谨言是吗?”
邓明礼看着傅凉州一脸的悲愤,有些哭笑不得。
“是!你喜欢我,我喜欢他,我们性质是一样的,所以别指望我回应了!走吧!”
“不!”傅凉州站起身子,情绪激动地比划着手,“爱和爱是不一样的。陆谨言已经有爱他的人了,老大
,你也该回过头来看看我。”
“你知道我喜欢陆谨言哪点吗?”邓明礼也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身高不够170公分的傅凉州,语气有
些冷。
“我他妈的就喜欢姓陆的不鸟我!满意了吗?”
傅凉州的脸一瞬间变得苍白,他嗫嚅着,“不!不是的,不是的。老大,你骗我……”
傅凉州蹲下身子,双手抱着头使劲摇晃。
这个样子的傅凉州,邓明礼是无论如何也丢不下的。
他索性也蹲了下来,碰了碰哭得正凶的人,“你不会刚下飞机吧?”
傅凉州不说话。
邓明礼又问了一遍,却被傅凉州尖着嗓子叫了一句,“你走就是了!就像陆谨言对你那样对我好了!走啊
!”
“你他妈的!怎么还是这么不识好歹!陆谨言陆谨言,陆谨言是你爹啊,张嘴闭嘴都是他!”
“是你爹!”
傅凉州百年一遇地顶了句嘴,就被邓明礼揪着领子扯了起来,“有种再说一遍!”
傅凉州咬着嘴唇,没有再吭声。
邓明礼松了手,他的耐性就要被磨光了。
“你到底走不走?”
傅凉州倔强地看着他,意思很明显。
“那行。”
邓明礼拉过傅凉州那累赘的行李箱,迳直走出花园。
走到马路边,邓明礼叫了一辆计程车,把傅凉州推进车里,跟司机说,“加州大学!”
傅凉州一听这话如同扔进沸水中的青蛙,不要命地挣扎。
邓明礼在外面按住他又狠狠地关上车门,傅凉州措不及防,一头撞在车窗上,然后又迅速爬到另一边,从
车窗里翻了出去。
邓明礼吓了一大跳,赶忙跑过去,傅凉州摔在地上还没有爬起来。
那边司机也吓了一跳,摇头摇手不肯再拉他们了。
邓明礼有些恼怒傅凉州的莽撞,扶起了他,小心地察看他身上有没有受伤。
傅凉州不停地哽咽,不管身上的蓝色格子衬衣已经滚得脏兮兮,抱着邓明礼一只胳膊不肯撒手。
邓明礼知道这块牛皮糖是甩不掉的了,只好认命地拍打着他身上的灰,又招来一辆计程车。
回头看看傅凉州一副防备的表情,邓明礼自己坐进了车,立即傅凉州钻了进来,还是抓着他一只胳膊不放
。
邓明礼跟司机说了个地址,傅凉州竖起耳朵听,像是某个社区。
第2章
邓明礼租的屋子在公寓的五楼,一室一厅,有独立的厨房和卫生间。傅凉州刚才在门外还是一脸怕被遗弃
的可怜表情,一进门,整个人都焕然一新。
“哇塞!老大!你家被打劫了吗?”
“闭嘴!”邓明礼向傅凉州竖起中指。
他从小养尊处优,收拾屋子这种事哪里轮得到他动手,现在好了,整个一生活白痴,不管怎么努力屋里头
都是乱糟糟的,所以他干脆放弃了。
“我来收拾吧!”
傅凉州说。
邓明礼本来想拒绝,想想又作罢。
从挽起袖子开始到基本打扫完毕,傅凉州用了不到一刻钟时间。
邓明礼趴在干净的沙发上追逐傅凉州忙碌的身影,心情很好,“傅凉州我知道你最适合的职业是什么了?
”
傅凉州正在电视柜前归纳CD碟片。
“哦,什么?”
“家庭主妇!”
傅凉州关上电视柜,回头冲邓明礼抛了个媚眼,声音甜得能腻死人,“老公——”
邓明礼一下子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招了招手,“过来!”
傅凉州顺从地坐到邓明礼身边。
“老公是能乱喊的吗?”
傅凉州低下了头。
“喊老公那就证明是夫妻关系,得尽夫妻间义务的,明白吗?”
傅凉州惊讶地张大了嘴,脸倏地红了。
“你愿意吗?”
傅凉州半是惊喜半是迟疑地抬头,“我愿意,怎样都愿意。”
“怎样都愿意?”邓明礼的桃花眼邪魅无比,嘴角勾起的那抹笑更是危险至极。
傅凉州呆呆地看着,只觉得天地间只有邓明礼最帅,最俊美无俦。他爱死了那样邪肆的笑,恣意张狂又钟
情体贴。
邓明礼脸皮再厚,在这样的眼神下还是微微红了,他顾左右而言他,“怎么头发还是染金色,这么些年你
也不腻啊?”
傅凉州醒过神来,“啊?不是你以前说的我染金色好看吗?”
那是多久以前?
邓明礼突然感到自己对于傅凉州真的忽略了太多,这个孩子从上高中起就一直跟着他,三四年了,自己喜
欢街舞,他也就跟着学;自己喜欢陆谨言,他帮着想主意追求……
说他染金发好看,那还是刚认识不久的事,原来傅凉州那个时候就已经喜欢自己了。
邓明礼深知明追和暗恋的不同,如果明追的痛苦有一百,那暗恋的痛苦就有一百的一百倍那么多。
因为暗恋,注定有说不出口的苦衷。
傅凉州见邓明礼似乎在发呆,摇了摇他的手臂,“老大,你饿不饿?我给你做饭吃好不好?”
“你会做饭?”
傅凉州PIAPIA地跑去打开了自己的行李箱,“我妈给我带了宣化火腿哦!煮给你吃吧!”
虽然邓明礼冰箱里实在没什么东西,调料也不齐全,但傅凉州还是狠露了一手,烧了个香菇火腿片、东坡
鱼、冬菜扣肉和珍珠丸子汤。
邓明礼吃得恨不能连盘子都吞下去,直夸强过街角那家狗日的中餐馆。
傅凉州美美的笑,果然要想抓住老大的心,先要抓住老大的胃。
“那我能在你这儿住吗?老大?”
半小时之前,邓明礼听到这样的话一定是死命拒绝,现在,则是死命邀请,“热烈欢迎!热烈欢迎!”
“那行,累死我了,我得睡了!”
说完,傅凉州翻出睡衣,进了浴室。
邓明礼这下知道傅凉州肯定是一下飞机就赶过来找自己的,因为他几乎是头一沾上枕头就睡着了,那浓浓
的疲倦让人心疼。
这个小笨蛋!
邓明礼走近床头,脚却踢到一个东西,原来是傅凉州扔在地上的背包。背包的拉链被打开了一半,一本厚
厚的小册子露在最上面。
邓明礼随手打开,是一本相册,有单人照,有合影,每一张里面都有自己。
放在扉页的第一张,是自己和傅凉州在篮球馆的合影,那个时候邓明礼周末常和同学去体育馆打篮球,傅
凉州常在旁边观战,两个人就这么认识了。照片里的自己双手抱胸,笑得比较猖狂。而傅凉州看上去稚气
未脱,笑得有些腼腆。
翻过去背面,也是张两人合影,背景是国庆之夜的中心广场,傅凉州傻不拉几地拉着一个维尼熊的大气球
,自己则把他揽在胸前。
邓明礼一张一张地看,照片到了后来,几乎都是他在跳街舞的。而有几张照片被裁剪过,邓明礼不禁菀尔
,这孩子还真恨陆谨言,连照片都没放过。
正翻着,几张照片从封套里滑了出来,掉到了地上。邓明礼这才发现每张照片的背面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
字,拾起来仔细一看,都是自己出国后傅凉州的随笔。
“老大我想你。你到底在哪里啊?大武他们说出这样的事,你肯定是出国了。只是外国那么多,我从哪里
开始找呢?相思欲寄从何寄,画个圈儿替。今天上课画圈被老师逮到了,问我画那么多鸡蛋难道想学达芬
奇啊?她说什么呢!人家明明画的是圈好不好。唉,想你。”
“老大,提笔泪下,今天读到了一首非常伤感的古诗:‘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
远道。相顾望四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老大你在哪儿呀,我不要忧伤以终老……
我爱你……”
“老大,这张照片如果你看到了,一定会觉得很惊奇吧。呵呵,据说有五万人呢,当时我不知道你也在游
行队伍里,可是当我爬上人行天桥,就有了这张照片了。老大你知道吗?再大的地方,再多的人,我也从
来不需要看第二眼就能找到你。你是不同的,你是唯一在我心里烙下痕迹的人……”
“老大,快到情人节了。今天我在商场遇到姓陆的了,和他那个帅哥哥一起,两个人十分恩爱的样子。我
没有理他,当然他也不会理我。在这个世界上,我最恨的人是他,可是他也是我最佩服的人。老大你那么
喜欢他宠他,为他可以做那么多事,他却一点都没把你放在心上。我觉得他好了不起,如果老大你对我笑
一笑,我恐怕会开心到死吧。老大,我从没奢望过你会喜欢我,我只想待在你身边就好。”
……
脸上湿湿的,邓明礼用手一摸,才知道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流泪了。
面对这样的真心,很难有人不动容吧。邓明礼扭头去看熟睡中的小人儿,心里被满满的温暖包裹着,还略
有一点的疼痛。
邓明礼笑了,在傅凉州的梦中。
第二天早上,邓明礼醒了,而傅凉州还在睡,好像一直没醒过一样。
邓明礼拍拍傅凉州的脸,“凉州!起来了!”
一点反应都没有。
邓明礼继续努力,他知道傅凉州有早上起不了床的毛病,“傅凉州!起床起床!”
傅凉州脑袋被晃得像个钟摆,不满地哼了几声,连眼都没睁。
邓明礼把他扔回枕头上,突然想到一个办法,“傅凉州!你再不起来我就走了!老大走了啊!你再也见不
到了哦!”
睡梦中的傅凉州皱起了眉头,像是努力要睁开眼一样,两只手还抓啊抓的,“不要……不要走……我会起
来……”
邓明礼握住了他的手,傅凉州一下子睁开了眼,泪水立即从眼角涌了出来,“老大……”
邓明礼的心突然好疼,他抹去傅凉州的眼泪,低头笑笑,“怎么都叫不醒,这下醒了吧。那么怕我离开?
”
“我再不要跟你分开了!”傅凉州撒娇似地缠上了邓明礼的胳膊。
这样的傅凉州是邓明礼从未见过的,像只可爱的小动物。他忍不住把他搂进了怀里。而傅凉州缩在他的怀
里小声哽咽。
“怎么了?”
“感觉……像在做梦……”声音小小的,有点委屈又有点满足。
邓明礼轻笑,低头吻上傅凉州的额头,“你确定要和我在一起?”
傅凉州点点头。
“我可是正常男人。”
“我知道……”
“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傅凉州有一瞬间的愕然,随即点点头,脸红红的,伸手脱掉了自己的睡衣,光溜溜地躺在邓明礼面前。
羞涩,却不躲藏。
傅凉州抬头直视邓明礼,眼神清澈淡定。
邓明礼也轻快地除去身上的衣物,躺到了傅凉州身边,把他拉到了怀里,大手从后背向下抚摸。
看似青涩的身体,触手却柔嫩光滑地令人叹息。邓明礼欲望很快被挑起,手也来到了隐密的地方。
“知道两个男人怎么做吗?”哑着嗓子问了一句。
“……知,知道……”
“看G片?”
“嗯……啊!”
尽管已经有准备,但被邓明礼碰到那里,傅凉州还是惊叫了出来。
邓明礼失笑,翻身压上傅凉州,给了他一个狂野又火热的吻。
傅凉州被吻得快断气,依然觉得甜蜜无比。这是他的初吻,也是邓明礼给他的第一个吻,意义自然非比寻
常。
好容易有了点喘息的时间,傅凉州双眼迷蒙,“老……老大……”
“别叫老大了,叫哥哥!来,乖,叫声哥哥!”
邓明礼感觉到傅凉州身子一僵。
“怎么了?”
只见傅凉州脸上的红潮全部退去,一双眼睛清凛凛地望着邓明礼。
“我不会做他的替身的!”
“谁的替身?”
傅凉州冷笑,把邓明礼从身上推开,坐了起来,“你之所以这样无非是把我当陆谨言。可是我就是我啊老
大,再怎么样我都是傅凉州,永远不会是陆谨言!”
“你不是爱我吗?”
傅凉州只觉得心被狠狠地划了一刀。
“是的,我爱你,但不代表我爱到愿意被当个替身。其实老大,我爱你,一直都是与你无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