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要待在你身边就好,没有想过我们会像真正爱人一样地生活。如果你希望我跟着你,那我就会寸步
不离地跟着你;要是你烦了,不想见我了,你只要说一声就好,我会马上离开。”
邓明礼心里的火被点燃了。
“这算什么?千里迢迢跑过来说喜欢我,又拒绝和我亲热。你就是这么爱人的?”
“我没有要拒绝,我只求你不要把我当成别人!”
“我什么时候把你当成别人了?”
“你叫我喊你哥哥……你每次在陆谨言面前都自称哥哥……”
“Shit!”
邓明礼发火了,指着傅凉州的鼻尖,吼道,“你他妈的哪只耳朵听见陆谨言叫我哥哥了!”
“就是因为他从来不肯叫你哥哥,你才要我叫的!你就是想把我当成陆谨言!”
邓明礼瞪了傅凉州足足有三分钟,然后起身迅速地穿好衣服,嘭地一声带上门走了。
第3章
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傅凉州的心冰凉凉的,眼泪也冰凉凉的。
他不怪邓明礼,也不怪自己。如果轻易就能妥协,那就不是真爱了。真的爱,势必不会委曲求全的。
是该走了吧。老大看起来那么生气。
好在很近,自己应该可以常常看得到他的。傅凉州眨眨眼,想把泪水和心痛的感觉一起咽下。不要太贪心
,能待在他的身边,知道他很好,就足够了。
邓明礼气冲冲地在街上瞎逛,他承认有些心思被傅凉州猜了出来,意外地心烦意乱。他无法反驳,更加无
法面对。傅凉州的坚决让他觉得自己可耻至极,可是一方面他又觉得被误解了。
等他平复了心情回到屋中,傅凉州早已经离开了,屋子也被重新收拾了一遍,干净清爽。
桌子上搁着一纸便签,上面是傅凉州的留言,说他有个亲戚在这边,自己上那儿去住了,叫邓明礼不要担
心。还附上了那个亲戚的电话号码。
邓明礼团起便签,扔出去好远。
本来以为过不了几天,以他跟屁虫的个性肯定会回来缠着自己,但是邓明礼猜错了,傅凉州从走之后便再
也没有回来过,令他有种失望透顶的糟糕感觉。
算了,这样对双方都好吧,邓明礼只好接受了这样的现实。
开学后渐渐忙碌起来,日子便感觉过得很快了。这天晚上邓明礼回家,楼下水果店的老板密尔斯先生叫住
了他。
“Lee!那个男孩今天没来,很奇怪。”
邓明礼不解,“哪个男孩?”
密尔斯抬高了眼镜,“你真的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密尔斯先生?”
“哦。我不知道是不是该告诉你,”密尔斯指着对面的邮筒说,“有一个男孩每天晚上都在那里等你,他
要看到你窗户里的灯光才会离开。”
邓明礼一呆,随即问道,“有多久了?”
“很久了!差不多三个多月了。”密尔斯给果篮补了几个苹果,“平常大风大雨都在,怎么今天这么晚还
没来?”
“他会不会病了,Lee,你真没注意过吗?”密尔斯的眼神里有询问。
“啊!谢谢你,密尔斯先生!谢谢你告诉我。”
邓明礼几乎是逃回了楼上。
还会有谁呢?傅凉州!他竟然……邓明礼生气,却不知道该气自己还是该气他。
他这样做算什么!邓明礼不能想像傅凉州每天晚上站在楼下看着自己窗户的样子,他真的会,心疼!
邓明礼站在那扇唯一临街的窗户面前往下看,路灯下的邮筒是一个深沉的影子,如果一个人躲在那阴影下
,是不会轻易看得出来的。
傅凉州今晚没来,邓明礼想起密尔斯的话,想起在风雨中等待的小人儿,啪地一声关上了窗户。
终于,他还是翻出了那张从垃圾箱里拾回来的皱巴巴的便签,拨通了傅凉州亲戚的电话,得知傅凉州去参
加一个同学的生日宴会了,要很晚才会回来。
邓明礼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夕阳西下,傅凉州又来到了老地方,抬头看五楼那扇小窗,还没有亮起灯光。
对面水果店里,密尔斯先生在忙碌,傅凉州冲他笑了一下。
等了很久很久,那扇窗户渐渐被夜染成黑色,他去哪儿了?
傅凉州踌躇,走到水果店前,怯怯地问,“你好,他,出门了吗?”
密尔斯先生抬头看见傅凉州,非常高兴,“你来了,不好意思,我没有注意他有没有出门,他不在家吗?
”
“啊,没关系的,我只是问一下。”傅凉州怪不好意思的,赶忙又走回了邮筒边。
这么晚了,他去哪里了?这些日子以来,傅凉州已经把邓明礼的生活作息摸得一清二楚了。如果上午有课
,他就会七点左右出门,中午一般是不会回来的,不管下午有课没课,他都会在五点到六点之间回来。晚
上基本是不会出门的,除非买烟酒。
可现在已经快八点了,他难道已经睡了吗?
傅凉州有门禁,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失望地看看那扇依然没有亮起灯光的小窗,低下头慢慢往回走。
没几步,触眼所及是一双棕色马丁靴。
傅凉州抬起头,只见邓明礼面色阴沉地站在自己面前。
三个多月没见,傅凉州似乎更单薄了,脸色也不太好,满头金发已经剪掉,现在是一头极短的碎发,新生
的黑发尖端夹杂着点点碎金,乍一看,很像少年白。
邓明礼今天什么事都没做,只等着傅凉州出现。一看到那小小的身影孤单地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自己的窗
户,他突然生气生到无力。
“傅凉州!你这是做什么?你到底想怎么样?”
傅凉州虽然对邓明礼的突然出现感到震惊,却没有表现出心慌和闪躲。他紧紧咬着下唇,半天才抬头,直
视邓明礼的眼睛说,“对不起,打搅你了,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说完,绕过邓明礼就要离开。
可是邓明礼转身抓住了他的胳膊,“以后不会再来?”
傅凉州背对着邓明礼,竭力忍住眼中的泪水,“是的……你放心……不会再打搅你了。”
眼泪已经无法忍住,两道发光的银色水迹,在傅凉州的脸上留下了冰凉的记号。
邓明礼没有松手,冷笑着说,“傅凉州,如果我一直不知情,你会在这儿站多久?”
站到不能再站为止吧。傅凉州的心在回答。
“不知道……”
傅凉州扭动身体,想把胳膊从邓明礼手中抽出来,却被更加用力地握住。
“求求你老大,就这样让我走吧,给我一点尊严……”
低低的哀求声里带着些微的哽咽。
邓明礼猛得把傅凉州扳过来面对着自己,傅凉州惊慌地低下头。邓明礼单手托起傅凉州的下巴,触到了湿
润的水迹。
手有些发抖,心,却像被烫到了一样。
傅凉州满脸是泪,眼里是没有半点虚假的伤痛与爱恋。
楼上不知道是谁弹起了吉他,清弦里一个磁性的男声用异国语言唱起了歌,歌声莫名悲伤,像是在追忆曾
经的爱,追忆似水年华。
傅凉州把头埋进邓明礼的胸口,双手紧紧地抱着他,呜呜痛哭。
就是这样压抑着的哭泣,不嚎啕,不啜泣,只发出低音节的呜呜声,似乎在告诉邓明礼,这么多日子以来
傅凉州所承受的那些伤痛,所追寻的那看不到希望的爱。
邓明礼心里酸酸的,喉咙里像堵住了什么东西,说不出安慰的话。他只有闭上眼睛,把傅凉州紧紧地抱在
了怀里。
傅凉州不知道哭了多久,等到他把头抬起来的时候,邓明礼只觉得胸口一片温热,他把他的心都哭湿了。
傅凉州掏出纸巾擦了擦脸,勉强对邓明礼笑笑,“老大,对不起啊……”
“我说过多少次了,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
傅凉州又笑,“呵,今天是真对不起了,瞧,把你衣服都弄湿了。”
邓明礼低头看看衣服,挑了下眉,“还真能哭!”
傅凉州笑着挠挠头,“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很晚了,我要回去了。”
这一去只怕是再也不会回来的了,邓明礼直盯着傅凉州,像要从他脸上发掘出什么东西似的。
“傅凉州,你还爱我吗?”
“爱啊,我这辈子都爱你。”
这根本就不是个问题。
“那为什么要走?”
“你不是要赶我走吗?”傅凉州低头。
“我他妈什么时候赶你走了!”
“可是你都跑出去了,我想你肯定不想再见我了。”傅凉州的眼神又充满了失落。
邓明礼有一刹那的慌张。
“在那种时候你说那种话,我还待得下去吗?”
“我没办法的,如果你只是把我当陆谨言的替身,我宁可不和你在一起!”傅凉州的脸上又是那该死的坚
决。
邓明礼很想拿个斧子劈开傅凉州的脑袋去帮他理理清楚。
“你去照照镜子好不好!我拜托你去看看,你从头到尾和姓陆的有一丁点相象的地方没有!把你当他替身
?!”
“我连替身都够不上是吗?”
邓明礼急了,抓着傅凉州的肩膀一阵摇晃。
“你,从来都不是替身!你就是你!我知道你就是傅凉州!”
傅凉州沉默了一小会儿,说,“可是你爱陆谨言不是吗?”
“以前爱,行吗?”
“那现在呢?”
“现在我只想掐死你!”
邓明礼凶狠地说完,转身就往楼道里走,“我快饿死了!给你十五分钟时间马上给我做点吃的!”
傅凉州呆了0.01秒,立刻雀跃着奔了过去,搂着邓明礼的脖子,咯咯傻笑。
可是他太矮了,邓明礼不耐烦被他这么挂在脖子上,两个人一阵打闹,把楼道灯给碰灭了。
一片漆黑中,傅凉州突然说,“老大,你背着我上楼吧。”
邓明礼很意外,又觉得甜头不能给太多,说,“滚,自己上去!”
没想到傅凉州撒起娇来,八爪鱼一样缠在邓明礼身上。
“不嘛不嘛!就要你背!求求你了!背我上去嘛!……”
这是除那天之外傅凉州第二次这么跟他撒娇,邓明礼其实满心都是宠爱,但就是有点拉不下面子。
正僵持着,忽然傅凉州身子往下一滑,邓明礼赶忙搂住了,“怎么了?”
“你再不答应,我就在这打滚!”
黑暗里,傅凉州看不见邓明礼笑得嘴巴快咧到耳朵上了。
见邓明礼还是没有答应,傅凉州泄气了,带着浓浓的鼻音说,“算了,走吧。”
手却被拉住,隐隐看见邓明礼蹲下身子。
“还不上来!”
傅凉州欢呼着扑了上去。
和同龄的男孩比起来,傅凉州实在是太瘦太轻了,邓明礼把他背起来,心里想的是那排骨样的身体,暗暗
下决心要好好地调养他!
傅凉州乖巧地趴在邓明礼的背上,头歪靠着他的头,嘴唇凑在邓明礼的后颈上,邓明礼每迈一步,都会得
到一个温柔的亲吻。
“你知道吗,老大,曾经我想,如果有一天我快死了,那时你能背着我走完一层楼梯,我就辈子就死而无
憾了。”
一时间静静的楼道里只剩下了急促的呼吸声。
又过了一会儿,邓明礼双手把着傅凉州的腿往上颠了颠,一口气爬上了五楼。
站在门口,傅凉州有些不好意思。
邓明礼把他拉了进来,指着冰箱说,“那里面有什么你就给我做什么吧,快饿死了。”
傅凉州照办,从冰箱里找出一些东西就进了厨房。
邓明礼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挨个换台,节目难看,十分无聊。于是他坏笑着开始折腾傅凉州。
“凉州!凉州!”
傅凉州从厨房跑出来。
“什么事?”
邓明礼指指乱七八糟的房间,“一会儿你都给我打扫干净了。”
傅凉州答应了。
没过一会儿,邓明礼又在叫,“凉州!凉州!”
“又怎么了?”
“一会儿把衣服洗了。”
“凉州!凉州!”
“嗯?”
“把马桶刷一遍吧!”
泥菩萨也有三分土性,傅凉州无名火起,“你确定我用刷马桶的手给你做饭?”
邓明礼心情大好,“好孩子不说这么恶心的话。”
“那拜托你少做点恶心的事!”
在邓明礼的大笑声中,傅凉州又回到了厨房,鼓捣了一会儿,端出个盘子。
“就剩火腿片和蛋了,只有做这个三明治。凑合吃吧。”
两人吃完饭,傅凉州准备洗碗,却被邓明礼拦住,“去洗澡。”
傅凉州洗完澡出来,邓明礼已经脱得只剩内裤了,往床上一指,“小子,给我脱光光躺好。”
傅凉州脸一红,但仍听话地爬上床,脱掉了衣服,盖上了被子。
不一会儿邓明礼赤裸裸地从浴室出来,手里拿着瓶浴液。
他爬上床,趴在傅凉州的身上,完全把他覆盖在了身下。
邓明礼用手撑起身体,好笑地看着脸红得快滴血眼睛却还是睁得大大的傅凉州,“刚刚在楼下我就想着今
晚怎么收拾你了!小子!”
“你想怎么收拾呀?”傅凉州含羞带怯却不逃避。
“这么收拾,”邓明礼低头吻上傅凉州的唇,“再这么收拾,这么收拾……”跟着话语,炽热的唇来到傅
凉州胸前粉红的小突起,小巧的肚脐眼……
长夜漫漫,尽是旖旎风光。
第二天两人睡到日上三竿,邓明礼硬把傅凉州拖起来去搬东西。
东西很少,拣起来只有两个行李箱,邓明礼拎了出来,对那个不停追问他们关系的傅凉州的胖亲戚始终只
有一句话,“佛曰不可说!”
回家时,邓明礼叫傅凉州在楼底等着,不许他上楼,自己拎着箱子几乎是跑上楼去,一会儿又飞一般地冲
下来。
傅凉州不明所以,“老大,什么事?”
邓明礼笑笑,转过身蹲了下去。
“啊?”
邓明礼皱眉,不耐烦地说,“愣着干什么,还不上来!”
傅凉州轻轻地伏上了那宽阔的肩,眼泪在眼中打转。
邓明礼刚背起傅凉州,脖子上便感觉到有水滴滴落。
傅凉州哭了。他把嘴抵在邓明礼的耳朵上,用极轻极轻地声音说,“老大,我爱你。”
心动,即是此时。
我也爱你。邓明礼听见自己的心在回应。
那不堪回首的一天,他被陆谨言激怒,要给他一点苦头尝尝,却听到傅凉州的惨叫。回头就看见傅凉州被
一个光头压在身下,衣服都被撕破了,纤细的胳膊和腿在无力地挣扎。那一刻,邓明礼只知道脑袋里有根
弦,断了。
于是他杀了那个光头。一刀不足以解恨,他捅了无数刀。
当他踢开光头的尸体抱起全身是血的傅凉州时,心像被扔进了腊月的冰水中,痛、冷地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