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没有原谅我。”玉函倧淡淡地说。
“年幼时,你两次差点因为保护我被父皇一怒之下杀掉,我和函游跟母妃能在那种深宫苟活都是因为有你庇护,你那时羽翼未丰却拼命保护着我们,全然不顾那些明枪暗箭的伤害,你的好我一直都没忘记。”玉函琼说,“对于我和无煌还有秦默龙的事情我不会怪你,就让他两相抵消吧。”
“秦默龙的那个护卫乌央曾经差一点杀了你对吗?”玉函倧问,“我知道你当初想逃走时被他抓住,据秦默龙告诉我,乌央那一掌十分刚猛,他当时心急忘了你不会功夫所以下了重手,我和秦默龙都非常着急,生怕你有三长两短。”
“我不是还活着么。”玉函琼云淡风轻地说。
“上次将你送去鎏国前我让御医为你诊治过身体,你心肺不济的旧疾是不是那个时候落下的?”玉函倧问。
“无煌每日帮我调养,已经不碍事了。”玉函琼避重就轻。
“你连让我愧疚的机会都不给我吗?”玉函倧惨笑。
“你伤势未愈不要动气,否则好的更慢。”玉函琼为他盖好毛毯淡然地说。
“我们,回不到小时候了吗?”玉函倧凄凉一笑,玉函琼没有说话。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玉函倧的贴身侍卫慌忙冲了进来。
“什么事?”玉函倧厌烦地问。
“皇上,大事不好,有……有谋反之人逼宫!”
玉函倧和玉函琼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愣了一下,玉函琼猛然想起两个孩子。
“耀儿和洹儿在哪里?”
“刚刚忽然冒出一伙人,领头的正是麒濯身边的东贤,他们将两位小公子抱走了。”侍卫回答。
“是何人逼宫?”玉函倧猛然从贵妃椅中坐起。
“是殇国那些旧臣,他们暗地里不知什么时候联合起来的,现在皇城内外全都是麒濯的人,他们还大喊口号。”
“喊什么?”
“殇国之耻,血债血偿,玉家兄弟,斩杀祭旗。”
玉函琼只觉得一阵天崩地裂,满眼昏花。
第二百三十六章:天崩地裂
“这不可能!”玉函琼脱口而出。
南无煌不会对他做这样的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内情。
“属下并未说谎,带头冲进皇宫的正是曾经那个文武丞相曦雍的手下,名字叫管虎,属下看见他一边指挥叛军一边举旗高喊,而且带走两位小公子的也是麒濯身边的亲信。”士兵说。
“不对,东贤和管虎不会做这样的事,你们一定看错了。”玉函琼迷茫地摇着头否定。
玉函倧猛地从贵妃椅中站起来,披上外衣就要出去。
“皇上,外面危险。”
“朕要亲自指挥击退叛军,你们带着朕的皇弟躲到安全的地方去。”玉函倧命令道,“去将钟将军叫来,另外立刻调集所有御林军。”
“皇上,钟将军和所有将军们今日不知去了哪里,完全找不到他们的人影。”
“什么?他们竟然都不在!”
“皇上,此地已经不可久留,往日的朝臣们今天全部翻脸,这皇宫已经待不下去了,还请皇上快走吧。”
说到此处,外面喧嚣吵闹声更大,两伙人马在皇宫里厮杀不断血肉横飞,眼看着叛军就要杀到这里。
“函琼,你现在看清南无煌的真面目了吧?”玉函倧一把抓住玉函琼的肩膀定定地看着他说,“他一直以来都在利用你,为的就是向我复仇,今天他做到了,而我们也会成为他的刀下鬼,我当初要你选择秦默龙你偏偏喜欢南无煌,至少秦默龙不会像南无煌这样奸诈阴狠,事已至此你我后悔都已经来不及了。”
“我不信。”玉函琼眼神空洞,心中依旧不肯相信,“无煌不会这样对我。”
说完,他推开玉函倧跑了出去。
“函琼!”玉函倧心中一惊立刻跟随而去。
“皇上,万万不可出去。”护卫紧接而出要去阻止玉函倧。
玉函琼跑到外面,果然南无煌殇国旗帜迎风飘扬,他们的人马正和玉函倧的禁卫军激烈相抗。
“是那妖孽玉函琼,杀了他祭我殇国忠烈!”
人群之中忽然传来一声大吼,玉函琼转头看去,叫喊的人正是管虎。
此刻的管虎面目狰狞,举着沾满血迹的刀呼喝着杀在最前面。
听见管虎的叫喊,许多人将视线转移到玉函琼这边,其中有一些人都是玉函琼认识的。帮助南无煌治理朝政时,这些将军们没少和自己一起商量对策,可如今看见他都是一副杀之而后快的神情。
玉函琼的心越来越沉,他不敢相信眼前的状况。
“函琼,离开那里。”玉函倧不顾危险冲出想把他拽走。
“是玉函倧!皇上有令,取玉函倧首级者拜将封爵,赐黄金万两。”
“兄弟们,杀了这对害我大殇的妖人报仇啊!”
“玉家兄弟不死不足以泯国耻!”
玉函倧见玉函琼站在原地伤心欲绝,紧紧盯着远处挥舞着刀冲过来的管虎。
“函琼,快走,你现在相信南无煌要杀你了吧!远处那个人不就是他的近侍之一名叫管虎的护卫吗!难道你现在还不愿意相信吗?”玉函倧拉扯着他撤退。
玉函琼心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连带着眼神都是一片茫然。
“小心!”玉函倧猛地推开玉函琼。
玉函琼被重重推倒在地,等他吃力地坐起转身的时候,玉函倧正倒在他旁边,护卫们全都围拢上去。
殷红的血液从他胸口的箭矢中流出,带着人体特有的体温,氲湿了地上的青砖。那箭矢的标记正是痞子勇在工部负责督造的穿透力极强的弩箭。
“皇上!”
“三哥!”玉函琼心中一痛,立刻扑到他身边。
“从小到大都脱离不了我的保护——真拿你这个弟弟没辙啊——”玉函倧有气无力地勉强微笑,一口鲜血顺着他嘴角流下。
“三哥,你坚持住,我帮你止血。”玉函琼的眼泪抑制不住地留下,说话声都带着颤抖。
“以后——要学会保护自己——我没办法再保护你了——”玉函倧微笑着看着他说,“如果我不那么贪图权势也不会收了南无煌的玉玺,中了他的计——或者当初我就不该想着复国,也就不会把你逼到这种地步——咳咳——”
“三哥,你不要说话,坚持一下。”
玉函琼手忙脚乱地从身上撕下衣服为他捂住伤口,但血液还是透过衣服流下来,止也止不住,玉函琼白色的衣服被染红了一角。
“过去的事我对不起你,别恨我——别恨——我——”玉函倧气若游丝,眼神也渐渐变得涣散,嘴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我不恨你,过去的事情我都原谅你。”玉函琼抓着他的手泣不成声。
玉函倧空洞的眼睛瞬间闪过一丝欣慰,嘴角轻轻扬起。最后,他永远地保持这个姿势。
“三哥?”玉函琼颤抖地轻唤,但是玉函倧没有半点回应。
“皇上!”护卫们悲痛不已。
玉函琼颤抖地伸出手为他合上眼睛,心中的感觉如撕裂一般,痛的难以形容。
“在那里!”不知是谁喊一声,一伙人急速朝这里冲来。
“是麒濯身边的景衍,快撤。”护卫们认出景衍,知道他的功夫以一当十难以对付,立刻放下玉函倧的尸体架着玉函琼逃离。
景衍发现玉函琼,立刻冲过来。留下抵挡的护卫几乎是一招一个地被解决掉。
“九王爷快走,我们为你抵挡。”
众护卫推开玉函琼,全部朝景衍冲去。
居然连景衍也——
玉函琼看到此景,心中已然是一片死灰。
南无煌,你真的一直在骗我吗?你从不肯告诉我的事情就是这些吗?当初你和这边的人秘密往来书信为的就是今天吗?几次向你询问未果,你隐瞒的就是这件事吗?你想要的原来还是这片江山。
这难道就是师傅所说的命劫?自己不远万里从海外仙山回来等的就是这毁天灭地的一刻吗?
玉函琼凄凉转身,朝着皇家权利象征的大殿走去,苍凉的白色背影渐渐消失在混乱的战场中,带着一抹决绝。
“函琼还没找到吗?”南无煌带着后续的兵马冲进皇宫。
“回皇上,东贤已经将二位皇子救出,但是没找到齐国侯。”护卫回答。
南无煌心中焦急,怎么会出这样的岔子?当初不都是计划好了吗?先带出函琼和两个孩子,之后大军再攻取皇城。
不管上到掌握兵权的将军还是下到民间的义军,南无煌早就计划多时,这一日他等待已久。
今天终于抓到这个机会趁玉函倧对他信任,随意放行于皇城时,早就暗中准备好的兵马齐齐出动,现在不管是皇宫内还是皇宫外都是一片混战,他这边优势渐渐明显。
自己曾经丢掉的江山,故意送给玉函倧的江山,这一次他要尽数收回!
但是,万无一失的计划还是出了纰漏,玉函琼到现在还下落不明。
“那边是怎么回事?”南无煌指着西北角一处喧闹的地方问。
“皇上,是按照您的吩咐扬旗高喊,诛杀妖孽。”旁边的人回答。
“朕何时要你们扬旗高喊诛杀妖孽了?”南无煌疑惑地问。
“皇上?不是您下令要诛杀玉函倧和玉函琼兄弟祭奠大殇数万冤魂么?”旁边的人也是一阵纳闷。
“什么?朕何时下过这样的命令?是谁告诉你们这么做的?”南无煌心中一颤,一股不好的预感隐隐浮现出来。
“主子——”
远处,景衍飞奔而来。
“找到函琼了吗?”南无煌问。
“回主子,属下刚刚在大殿附近看见齐国侯,不过属下想过去带他出来时被一群玉函倧的护卫阻拦,等属下脱开身时已经找不到齐国侯的身影。”景衍焦急地说。
“那玉函倧呢?”南无煌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
“属下看见玉函倧胸口中箭死在混乱中,当时齐国侯就在他身边。”景衍回答。
南无煌心中坍塌,函琼啊函琼,你千万不要出事。
“传朕的命令,不许伤害齐国侯,一旦发现他的踪迹立刻来报,另外告诉那群人统统闭嘴,谁再敢造谣生事说朕要杀函琼就先砍了他们的脑袋。”南无煌恼羞成怒,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一炷香的时间后,玉函琼的下落马上被通报到南无煌这边。
“皇上,齐国侯在大殿之内,属下已经派人将大殿围住不许任何人进去了。”景衍来报。
南无煌想也不想立刻朝大殿冲去,一路上,姜国的御林军和殇国的士兵们还在不断厮杀,大殿外面一片惨烈的景象。
南无煌穿过惨绝人寰的战场,一个箭步冲到大殿之中。
嘈杂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但是无人迈进这空旷的大殿。殿里安静的氛围和喧嚣杀戮的外面形成明显反差。两个人影分别站立于高台之上和台阶之下。
玉函琼看着台阶下的南无煌,眼中尽是无限心痛的失望和凄然。
“这便是你一直以来对我隐藏的事情吗?”玉函琼声音悠悠问,眼中已是一片寂静。
“是。”南无煌的声音在大殿内引来阵阵回音。
他确实利用了玉函琼来扳倒玉函倧,不可否认。
“成王败寇,你赢了。”玉函琼淡淡地说。
“但我最珍惜的依然是你。”南无煌争辩道。
玉函琼凄凉一笑没有回答他。
“到我这里来。”南无煌对着他伸出手,“我们并没有结束,一切还可以重新开始。”
“人生为棋,我愿为卒,行动虽慢,可谁曾见我后退一步?既然你已经要了这江山,我便会让你彻底无后顾之忧。”
长剑的寒光一闪,雪白的身影在高台之上转了一个圈。
“函琼,不要!”
第二百三十七章:相望天涯
六日后。
一队前往曲犀的人马半途停在荒郊的山路上。
“麒濯逼宫?玉函倧死了?”秦默龙有些不敢相信这个惊天的消息,“玉函琼呢?”
“回皇上,听说齐国侯玉函琼在大殿上引颈自刎但是被殇王救下,现在是生是死还不清楚。”
秦默龙惊愕在原地,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措手不及,怎么短短不到半个月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现在姜国形势如何?”秦默龙问。
“殇王将以前的旧殇国和侵占胡国后新建的殇国合二为一,依旧改国号为殇,这几日殇国举国欢庆,百姓们都很欢迎麒濯的归来。”传信的探子说。
“不过殇王麒濯并没有大肆庆祝,连祭奠先祖的仪式都没有,这几天殇国皇宫静悄悄的什么音讯也没有。”另一个探子禀告。
“也没有玉函琼的消息吗?”秦默龙心中急迫。
只要在脑中联想玉函琼挥剑自刎的景象,他的心中就是一阵颤抖。
“回皇上,没有。”探子低下头。
周围变得寂静无声,原本将树林吹得哗哗作响的风也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
遮天蔽日的树枝将太阳的光线遮挡,林子里影影绰绰,既压抑又阴暗。
“皇上?”
护卫走上前小心地请示秦默龙。
秦默龙看着林子深处的视线猛地收了回来,鹰隼般的眼睛闪过一丝凌厉。
“回鎏国。”秦默龙牵着自己的马朝原路返回。
护卫们恭顺地跟他原路折返,不敢有半点异义。
殇国皇宫中,虽然经历了一场漂亮的复仇之战,但是没有人脸上露出高兴的神色,宫里的气氛也异常的沉闷。
离歌坐在龙床旁边为玉函琼把脉,床上的人面色苍白,脖子的部分被谨慎地包扎好。
玉函琼双眼紧闭,陷入沉睡之中。
离歌将他的手臂放回被中转身站起,迎着南无煌询问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走出寝殿,南无煌随他同出。
“函琼怎样?”南无煌问。
“一个人若有了寻死之心就算身体无恙也会生命渐逝,任谁也救不回来的。”离歌摇头说。
“这是什么意思?”南无煌问。
“心如果死了,人也就离死不远了。”离歌淡淡地说。
“他对我失望透顶了吗?”南无煌目光悲切。
“你后悔了?”离歌转身看着他问。
“父母之仇国家之恨,玉函倧的死我不后悔,只是自责对不起函琼,本来想保护他脱离那是非之地,却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你觉得那天函琼不在皇宫里,他就会对玉函倧的死释然吗?”离歌犀利地又问。
“我是爱他的男人,但别忘记,我同时也是国家的君主。”南无煌说。
“他快死了,活不过半月。”离歌说。
南无煌猛地抬起头看着离歌。
“心力交瘁,回天乏术,除非你有既能长生不老又能祛除百病杂疾的长生不老药,不然他必死无疑。”离歌说。
“真的……这么严重?”南无煌的心跳漏一拍,直接掉进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