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夜——苔苏小混

瑞文并没有立即进攻。他似乎在养精蓄锐，他应该也知道那一条秘道和这两日城中疯狂出逃的百姓，他在等，等着一个宣布他胜利的光荣的那一时刻。

三日之后，全城空寂。

宫中，就只有我与南元两个人。

南元，我是一个亡国昏君。我握住南元的手，把头倚在南元的肩上，淡淡的说。

你的确不是一个好君王，但是在我眼中，你却为一个最好的爱人。

南元温柔的说。

我笑了，南元，恐怕天底下唯有你才会把好这一字用在我身上了。

我是幸运的，因为无需等待，你就在我的身边，不像我的母亲，等待了一生，都换不回心爱之人的一个回眸。南元像是呢喃的轻轻说。

我也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于是也是沉默不语。

两个人就这样相依而坐，静静的不发一言。

南元，你会陪在我身边多久？

我会陪陛下直到国破家亡，我和你一直会到时间的最后的一刻……

这真是个满意的答案。我笑了，唇，轻轻按在了南元的柔软粉唇上……两个人，再一次相拥热吻。

15.尾声

瑞文的军队已经兵临城下。大军压城，我却感到依然的自在安然。

陛下，想要去城墙上看一看最后的王朝么？南元与我漫步在御花园里，突然他问出这一句话。

不，这个王朝不是我的，从来都不是，所以我对于它没有任何的感情，没有任何的留恋。我淡然说。

是么。南元莞尔一笑，陛下，我们回殿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好。

皇城的城门即使没有士兵把守也是难以攻破的，所以，我与南元还有一个做梦的时间。

我躺在南元身边，拥着他很快入梦。

醒来，竟然是空无一人，南元不在身边，我一下惊慌了。

起身，还是不见他。

究竟他去了哪里？

我大声的唤，南元，南元！

没有人应我。

心里的不安一齐涌入心头，我曾经以为我可以从容的一个人面对结束，但是此时此刻没有南元我竟然如此的孤独与害怕，或者，这是一种失去的恐慌？

没有南元的宫殿，我第一次感到那是如此的空旷寂寞。

就在我失落焦急的时候，我听到一个轻轻的脚步声。

是南元！

南元的白衣出现在宫殿帘外，我的心，才慢慢地恢复了平静。此时的我，才真正的感到了心安。

南元，你去了哪里？我快步赶上前，执起了他的手，柔软，却是冰凉的。

我去见了他。南元看着我微笑，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南元此时的笑有些虚弱。

见他？我目光骤然冰凉，你知道现在的局势是如何的吗，你出去见他，要是一个不小心，就会直接丧命！

但是我现在还好好的站在你面前，不是吗？南元另一只手抬起，抚了抚我皱起的眉头，我们出城吧。南元轻轻的说。

什么？出城？我一惊，你在说什么？

是的，出城，我知道那一条秘道现在不会有人把守。南元有自信的对着我笑道。

你当然知道瑞文也知晓那一条秘道，所以你出去见了他和他做了交易，让他饶我一命？我冷冷的质问南元。

是。南元目光依然明澈无辜，但是此时他却透出一股冰雪般的执着。

你说过，会陪我直城破国亡的那一刻，可是现在你却让我苟且偷生！我一把甩开南元的手！

你知道吗，我所作出的承诺自然会遵守，没有家国天下，直至亡国毁灭，对于我来说都无关紧要，只有你，唯有你，你的生命对于我来说是无上至高的，我想要你活下来，因为你对于我来说是如此的重要，我……不舍得你就这样死去。南元的泪水，就这样滑落，清澈透明，他还是执着的看着我，不肯做出退让。

南元……我无力的看着他，为什么你……总是让我这样的不知所措？

跟我离开，活下去，好不好？南元上前，抱住了我，我感觉到南元的泪水点点滴滴撒落在我的肩上，就像天边的云落下了雨，温温热热，我默然。

我拉开了南元，好好看了看他，问，他有没有伤害你？

南元惊讶的看着我，说不出一句话来，过了一会儿，南元才绽放出璀璨的笑靥，含着泪水说，没有，他没有碰我，我没有受到一点儿的伤害……

那他就这样放你回来？我还是有些疑惑。

是，是……的，南元看着我缓缓的说，他看了我，和我说了几句话，我就回来了。

南元去的时间很短，我知道瑞文是不可能对南元做出什么的。

那么，他答允你在我的身边？我还是疑惑。

是的，我会在你身边，一直都在。南元又是嫣然一笑。

我搂过南元，静静的抱住他。

那时的瑞文说，他得到的东西，我也要得到，若是我得不到，他也不能拥有。

南元摇头浅笑，这个话，他早已料到，于是坦然从怀中拿出那一个小瓶子。

瑞文看着南元，不由动容，是的，如此情深，如此决裂，自己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他那样的人了。

他不是瑞苏，喜欢的就是喜欢，厌恶的也是那样的明显，只有瑞苏不会遮掩自己的一切情绪，就连他厌恶这个帝王之位，不愿意做这个帝王，他也是表露得如此明显。这一切的真，是让人这样的心动，也是南元所喜欢的。一切都有着自己的性子来，一切的喜好爱恨，瑞苏是一个性情中人，但是那样的人，绝对不是一个帝王，也绝对不配做一个帝王！

瑞文知道，自己无论做什么，都会深思熟虑，小心翼翼，阴谋野心，权衡周旋于朝野之中，他的野心随着自己的势力渐渐膨胀，再也无法控制。当今的琂王昏庸，沉迷男色，不理国事，自己自然有权利推翻他，取而代之。但是，无论他得到怎样的成功，他都知道，瑞苏身边的那个人，是自己永远都不会得到的。

他看到南元一身不染纤尘的白衣盈盈欲笑的来到自己面前，不由一瞬间晃了神，多久，到底有多久，自己没有这样好好的见到他？曾经以为早已忘却的思念随着眼前这个人到来彻底苏醒，他痴痴看着南元，说不出一句话。

他的欲望，他的决心，南元又怎会不知？

只不过，瑞文不想就这样勉强他，但是，即便不能拥有他，得到他，那么瑞苏也不能够！

得不到，只能毁灭是么？南元心里想，并没有说出，而是安静的在瑞文面前仰头喝下了毒药。

瑞文眼中隐约闪动些许光亮的东西，那是什么？南元不及思索，而是转身离去。他知道，瑞苏可以安然的离开了，离开这一座黄金打造的囚笼，至高无上的帝王尊位给他带来了人间多少人渴望却永远不可能得到的东西，但是也夺走了他最为宝贵的自由。

我想要自由的奔跑在山间，在风中，在月下，我要畅快的呼吸，自由的笑，放肆的哭，我喜欢那里带着野花芬芳的空气，我想那时我的身边有你。我要做我想做的，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不再是呆在这冰凉华丽却腐朽靡丽的深宫之中，我不想做这帝王，我只能是一个昏庸的暴君……

是的，我都记得。南元微微笑起来。你今日终于摆脱这个死气沉沉的皇城了，你终于自由的奔跑于天地间，那时的我，也一定会陪在你的身边……

我握着南元的手，两个人，终于爬出了长长的充满霉烂腐朽气味的地道，那第一缕阳光是那样温暖而强烈，美丽刺眼，我的泪，不知道为什么一下流出，是因为太久太久不见的阳光太过刺眼吗？

我看到身边的南元也流了泪，我拥过他，怎么了？我柔声问。

没有，只是，太喜欢陛下了，所以眼泪就欢喜的流出来了。南元的身子很冷，隔着衣服，我仍能感觉到他冰冷的体温。

他抬起头，看着我，那样的眼神，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

含着欢喜的泪光，但是却是那样的凄美。

别叫我陛下了，从现在起，我是瑞苏，只是你一个人的瑞苏了。我抬手擦拭他眼角那晶莹透亮的泪珠。

南元笑了，温柔的看着我笑，瑞苏，南元唤我。抱住我。南元轻轻说。

我依言抱紧了南元，你知道吗，瑞苏，我曾经答应过你，会陪你到国破家亡，我做到了，会陪你到时间的最后一刻，我也不会食言……南元他在我的耳边越来越小声的说着。

我有些奇怪，但是还是很安静的听着南元接着说：

你要记住，瑞苏，无论何时，我都会在你的身边，直到时间的终点，你我的尽头，无论是用怎么样的形式，我都会在你的身边……陪伴着你……

我开始还觉得说他今日为什么会说出这样正式的话来？我微微笑着听，但是到了后来，我却再也笑不出来，我紧紧的抱住他，却感觉他的呼吸越来越轻，身子越来越冷，好像有什么正在离去，好像他变得很轻很轻，他明明就在我的怀中，为什么，我觉得他就像一张纸就要乘风归去？

我慌了，在他耳边唤，南元？南元！

一遍遍又一遍遍，他还是很安静的倚在我的怀中。

……我抬头，觉得今日的阳光好刺眼……

忘记过了多久，或许过了很多天，或许过了很多很多年，我也记得不太清楚了。

我又一次亲吻着南元沉睡在地下的泥土，然后站起来，转身离开。

我脖子上挂着一个小小的布包，里面放着南元的一缕长发。我知道，南元一直都在我的身边，从未离开过。

我知道，我将要再一次重新开始，因为那一个人，那个夺走南元生命的人，我会叫他知道什么是痛苦……

我看着这一山苍茫，转身离去，我知道，再回来，也许就要很久很久了，但是，我却没有回头……

琂国瑞苏王十一年，东王瑞文率各个诸侯国举旗反王。

四月破城。

皇城明月殿大火，瑞苏王及宠臣端木南元葬身火海。

五月，瑞文登基。

改琂国年月为瑞文王一年五月。

瑞文王十年六月，因西南地区发生罕见旱灾，但瑞文王整日花天酒地，税苛役重，民怨声载道。

七月，西南地区揭竿起义，形成起义军。

十月，起义军推翻琂国瑞王朝，瑞文王饮毒酒自尽。

起义军领袖为南苏公子。

十一月，登王位，改琂国国号思元。

琂国思元元年，南苏王即位。

此后南苏王勤勉执政，精励图强，修身养息，减免赋税，削减杂役。百姓安居乐业，国泰民安。

琂国南苏王思元四十年，因病驾崩。

南苏在位并无后宫，而是一人孤老，没有子嗣。立藩国立王第二子阜旸为王。

琂国南苏王思元四十年七月，阜旸登基即位。改国年为青鼎一年。追思南苏王封号为思安。

阜旸王遵照南苏王治国方针，国富民强，之后，琂国为四大国之一。

在南苏王逝世很多年之后，依然有着很多关于他的传奇故事。

有人讲书道，那年他风华正茂，才高八斗，知晓天文地理，攻城谋略，是上天派于琂国的明君。

民间也人猜测，南苏王之所以一生一人，是因为他是天人，不能够动凡情。

有人说，那是因为南苏王心里有着一个深爱之人，在那人离世之后，南苏王就不再对任何人动情了。

甚至有人传言道，南苏王与曾经的琂国瑞王朝的瑞苏暴君有着几分相似，或许南苏就是瑞苏的转世，因为被兄弟推翻朝政而不甘，于是今生报仇……

而史书里记载，南苏王驾崩后，按照南苏王遗诏，无帝王葬礼，撒骨灰于某后山……至此，南苏王可长眠陪伴思念之人。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