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他身上的感情是绝对而激烈的。
帝王业,业也就是夜的谐音。
帝王夜中的暗夜是隐密的,带着诱惑的,隐晦的,期间有着风情与无限的欲望的。
夜,也是暗藏着的秘密。
那是不可控制的情感,放纵却是认真的。
的确,夜里,爱一场。
帝王业,帝王夜。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搜索关键字:主角:瑞苏 南元 ┃ 配角:瑞文 皇太后 端妃 ┃ 其它:
01.登基
在那一阵九月立秋的凉风之中,有几瓣落叶随风抚过我的手背,给我带来一种颤栗的感觉,我抬起头,看着蓝得阴沉的天空,心中,有着一丝不详的莫名恐惧。
是因为碧空的空气太过干爽还是天空的颜色如此透彻,一切的过于美好让我的心底察觉到一种酸涩的苦楚,就像生病时宫女给我端上的褐色的药汤。
美好的反面,或许就要到来了。我低下头,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
公子为何叹息?一个沉厚温润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
那是我的师傅,端阳先生。他被我父王从鸟不生蛋的深山老林里被一大群宫人毕恭毕敬的用皇家的马车接至皇宫,然后指给我当老师。不可否认,端阳的学术很渊博,他可以从一株小草扯到九天星辰,可以从夔国的历史讲述治国的要方,也可以为我卜卦,与我斗鸟。
他是一个很有趣的人。我咬了咬手中的玉竹笔,看着他白花花的长胡子发呆。
公子,你可背好了《孝经》?他的声音又一次在我耳旁徐徐响起。
我不耐烦的扔下笔,拂袖站起。心中那一丝不可琢磨的恐惧感慢慢吞噬掉我所有的耐心,心里像是被什么堵着了,想要发泄却找不到一条可以发泄的途径。
站起来心下却茫然,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些什么,我呆呆站着,周围听到细微的风声,所有的一切仿佛停止住了,心像是被一根看不见的细线吊起,空悠悠的飘荡在无边无垠的空气之中。心中一阵抽搐的气闷,手一推,把石桌上的笔墨纸砚竹简纸书全都扫翻在地,磅啷几声响,我喘着粗气,目光有着找不到焦点的凶恶。
师傅端阳却没有理会我。仍然气定神闲的坐着。他这样的态度让我很是不快,我咬着唇,正四处张望还有什么东西可供我一时破坏,却发现除了掉在地面上的那些物件,其他的再没有什么。
我读书的地方叫做简室,一端大理石的书桌,简单的文房四宝,还有一个老师,其他的,再无其他,甚至就连一个宫女都没有。我想要找到可供我破坏的物件却一件都找不到,我一点,让我很是气恼。
快了。
端阳他深深叹息了一声,摇摇头,又言,快了。
什么快了?
我被他那深深的一言给吸引了过去,满心的怒气转换为冷言冷语,师傅你在说什么?
他还是安静的坐在椅上,仿佛中了咒一样的摇摇头,快了。他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声,但是却被我看出了他那无声的言语。
我更是气恼,狠狠朝地上跺了跺脚,快说,什么快了?
时辰,快了。他雪白的胡子下有些模糊的多出了两个字,但是对于我来说,那是毫无意义的两个字。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好愣愣的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奇怪的怪物一样看着他。
这个时候,宫中的铜钟沉沉的急促响起,惊起了一堆鸟雀。黑压压的密布了整个湛蓝的天空。那是不祥的凶兆,我知道,那口大钟代表着星辰的坠落和死亡……
是……我嘴唇哆嗦起来,话,只吐出了一字,再也说不下去。因为心中那一股莫名的恐惧得到了切实的印证。
当我跟随端阳来到山堂,首先印到眼帘里的是一片灿烂耀眼的金黄色。很奇怪,那美耀犹如日光的金色晃得人心震动,明明就是带着温度的色彩给人的感觉却是如此的冰冷。冰冷得就像后山那侵透了寒露的月光。
我眨了眨眼,稳定了一下心神,才发现原来那些金黄色都是菊花,那么一大片几乎堆满了后山的菊花。金黄色的复瓣的菊花就这样一齐盛开,装点了肃穆的死亡。空气里弥漫的是菊花的味道,很奇怪的我却觉得那是带着逝去的消极的味道,不祥的味道。
所以我讨厌菊花。
与金黄色的菊花相映成趣的是几乎融化在泪水之中的素白,蔓延开来,仿如一面旗帜。
就这样,琂国的一国之君躺在一口巨大的棺材里。楠木棺上雕满了奇异的花纹,古怪的符号,这些让我看不懂,就像死亡一样的让人不解。我盯着里面那些绚丽夺目的陪葬品,玉石灯,鱼肠剑,翟耀的黑色宝石,南疆的夜明珠子,还有一半金黄一半湛蓝的猫儿眼……这些物品点缀着阴沉的死亡,给它带来了冰冷华丽的色调。
那样奇异的色彩诱我进入,让我的神智也坠入那无边的色彩里面,之后,我的记忆告诉了我迷迷糊糊的仪式进行,我似乎看到了柏树,士兵,殉葬的红木棺,还有那令人欣喜或者绝望愤怒的诏书。
诏书是一件危险的物品,它明明有着万人关注却又似乎不想就这样公布,因为它身上有着太多人的寄托与希望,一旦不如自己所想,那么它带来的就只有毁灭。
很奇怪,我迷糊之中似乎听到了司仪念到了我的名字。
瑞苏。
瑞苏?
瑞苏!?
我自己也很奇怪,为什么就一个名字却在四周围听到了不同语调不同感情的各种各样的声音?
带着绝望的,愤怒的,不可思议的,惊讶的,含着满意的,似乎早有所料的声音,一齐从四面八方像潮水一般的向着我涌来,把我推入了漩涡的中心,我觉得头很是晕,就像要被这潮水淹没,窒息,然后死掉……但是我却突然看到一线光亮,那是谁的手,伸出来,握住了我,即将被潮水淹死的我,我从那道白色的光线看过去,原来是端阳。
我站定。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瑞苏,从今日起,你就是琂国的王……
为什么,王,竟然是我?
戴着帝王的冠顶。
我迷糊的走上王座,看这底下黑压压的一片人。他们是谁?为什么会这样的陌生?我有些疑惑的看着那片消散不去的乌云。心中有着一种厌烦的情绪。没有任何的狂喜,只有一些迷糊和焦躁。
王!
瑞苏王!
琂国吾王!
开始是一个声音,然后是两个,三个,四个……更多更多,从四面八方,一层层的叠加过来,铺天盖地,就像一团团黑色的阴影,驱赶不散,越来越近地向我逼近过来……
我的双耳嗡嗡作响,像是成千上万只的苍蝇在九天起舞,震得我脑袋变大。
我表情茫然不知道身处何方,只是觉得这个地方,这些声音是如此的可笑而陌生,就像是做了一个荒诞有趣的梦。
梦中,我漠然转过头看着皇祖母,她那裹着一层薄薄白粉的脸上挂着一种让人分不清含义的笑,像是得意,也像诡辩,那黄金的凤凰衔珠的头饰在她白发上显现出奇怪的光芒,明明是黄金,散发着阴沉的色调,有些幽冷,有些诡异。
我糊糊涂涂的接过琂国的传国玉玺,在司礼监的主持下戴上黑龙顶冠。我端坐在王位之上,俯视着下面黑压压一片分不清谁是谁的黑云,这个时候,我听到震耳欲聋的呼唤声:
瑞苏王万岁!
大琂国万岁!
瑞苏王万岁!
大琂国万岁!
瑞苏王万万岁!
大琂国万万岁!
……
又是一阵又一阵的声浪,我被这些声浪抛进了一个无边无尽的空间里,摇摇晃晃,晕晕乎乎,不知所以。
但是,琂国的新国君,就在此时诞生了。
不管我的态度如何,一切都由不得我做主,哪怕我是一国之君,也是毫无半点自由的。这一点让我很是沮丧,明明就是至高无上的权利,但是实际上却不能给我带来半点好处,就这样,我因为一道出人意料的诏书,成为了琂国的新国君。
02.执政
我觉得没有什么比更无聊的事情了。
每一日,我坐在王位上,故作威严的聆听着朝堂之中文武百官的嘤嘤启奏,真是百无聊赖。
我就像一个庄严的傀儡,面无表情的充当着虚伪的一国之君。
我的身侧垂帘之下坐着我的皇祖母。她坐在我身边主宰着一切朝中大小事件。
每当有着大臣向我禀告着什么的时候,我总是出神的望着下面讲话之人的一张一合的嘴巴,里面黑洞洞的,就像一个黑洞,到底有没有底呢?我很好奇。我想哪一天随便找一个人用刀子从他的嘴巴一直往下割,想要看看那黑洞的下面会是怎么样的风景。
我看着他们有些干枯开合的嘴唇,觉得他们真像是一条菏泽之鱼。
无聊时,我半眯着眼睛,看着开口说话那些大臣的黑洞,嘴巴是,因为地势低有时我恶意特赦他们抬起头来讲话,这么一着,就让我看到了他们的鼻孔。没有错,他们的鼻孔也是两个小小的黑洞。
有一次,有一名李达昌管刑部的大臣,向我禀告什么无关紧要的刑部官员增员之事,正开合着嘴巴喋喋不休的说个没完没了,我却看到他的门牙之间的缝隙那有着一点的绿色菜叶。这个家伙早上去吃草了?我一看,就忍不住哈哈大笑。
李达昌以及朝堂上的各位都神色大慌,不知道他们少年帝王为何龙颜大悦,或者,这是龙颜大悦吗?有可能是陛下的一种发怒的形式?而我,看到他们在下面千奇百怪的各种各样的面部表情,更是乐不可支,我一个人在上面笑得个前俯后仰,他们还真是变脸变得好快啊……这一出戏法,还真是逗死人了。
而垂帘听政的皇祖母不干了,她也是阴沉着张脸,枯木般的老手紧紧抓着权杖,她目光阴沉的盯着我,好像想要以她那具有杀伤力的目光来制止我的大笑。
但是我还是停不下来。
我一个人在上面一直笑,一直笑……
而朝堂下,那些文武百官却一个个抬着头扩张着每个人脸上的三个黑洞目瞪口呆的望着大笑的我。
究竟还是皇祖母忍不住了,她咳了咳,清清嗓子,对着朝堂大臣们说道,陛下他刚才喝茶时不小心被茶水呛到了,今日就到此吧,退朝……
大臣们都是一些见风驶舵的笨蛋,我方才明明就没有喝过一口茶,但是他们很乖巧的愚笨的相信了皇祖母的鬼话。
他们恭恭敬敬的随着司仪监的那一声退朝而跪下去,还异口同声拍马屁的拉着嗓子大声喊:陛下保重龙体,乃琂国百姓臣子之福!望陛下千万不可过于操劳国事,龙体甚重,请陛下赐琂国之福而保重!
他妈的!我在心里骂,都是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鬼话!
就像一群蠢驴扯着大嗓门叫春一般!!
看着那帮驴子丑恶的嘴脸,我再也没有心思笑了。
于是摆摆手,就这样退了朝。
下朝后,皇祖母也没有对我说什么。
而是目光阴沉的看了我一眼,叹息一声,起驾走了。
我闷闷不乐的回到了舞廖殿。
明明一场很有趣的游戏,却被皇祖母这样打断,怎么想都是不爽的,我嘴里呸了一声,气郁坐下,看着桌塌上一个水晶的墨砚,我一把抓起,狠狠地扔了出去!
啪!水晶的墨砚被摔得个四分五裂,我气呼呼的一把拽下头上戴着的黑龙顶冠,往一旁甩去!
一旁的小宫女被吓得一声尖叫。但是出声之后却又知道这是犯了大罪,连忙跪下瑟瑟发抖,再不敢言语一声。
我转眼看过去,只见一个身形尚小的宫女把头垂到地面上,就像抽筋一样害怕的不断抽搐着……
我觉得那样小小的颤抖着的身子很是有趣,于是更想再吓一吓她,我随意拿起桌上一角摆着的一个很小的紫铜香炉,直接朝着那个小宫女扔过去,砰的一声闷响,紫铜香炉砸到了她的背脊上,我还以为那个小宫女还会更抖叫的更响,谁知道令我大失所望,她身子一斜,声音还未叫出,就已经晕过去了。
真是无趣。
我嘴巴一撇,难道就没有什么更好玩的事情了?我随意把桌塌推翻,上面的东西落了一地,然后我就朝后面直直躺倒,哎呀……我叹息了一声,还是躺着舒服。
那个年纪稍长,领班的宫女看到那个小宫女口吐白沫,晕死过去,就连忙不动声色的指示宫下的太监把那小宫女给抬出去。
一阵摸摸索索的细微声响之后,殿里又恢复了平静。
我独自躺睡着,但是又的确百无聊赖,于是大喊:来人,我渴了,快给我上茶!!
那一位领班宫女很快的端来了一盏茶。轻轻的放在我身边,轻声道:陛下请用。
我不耐烦的挥手斥退她,翻身坐起,掀开茶盏盖子,开始定定的对着茶杯出神。
一,二,三,四……我算着茶叶的片数。
就像那一天端阳离开时我慢慢数着的树叶一样。
端阳走了,在我登基的第十天。
他为什么离开,其实我也不知道。
只是那一天他被皇祖母召见,出来之后,他就对我说,为师要离开了。
为什么?我呆呆的看着他,问着他。
因为你已经是一国之君,你成为了帝王,帝王是至高无上的,既然你已经至高无上,那么,我又怎么在你之上,为你师长?
端阳他摸着他白色长须看着带着几分慈爱的说道,我仍是看着他,听得不是很明白。
什么至高无上?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做了帝王就是至高无上吗?才怪,我想要玩风筝,可是皇祖母却告诉我,陛下必须上朝。
我困得想要睡懒觉,可是皇祖母却告诉我,陛下必须上朝。
我想出外面玩弹弓打鸟,陛下必须上朝。周围的声音说。
在朝堂之上,我看到好笑的事,可是却不能自在的大笑,因为陛下必须保持帝王的威严。
而现在我看着端阳离开,鼻子却有些发酸。我想哭,却又不敢哭,因为我身旁的那个该死的太监总管用他的眼神在提醒着我,陛下不可随意哭泣,因为陛下必须保持帝王的尊严。
尊严?我他妈的还说什么狗屁帝王尊严?不能笑不能哭不能玩不能闹不能睡不能吵,这个就是至高无上的帝王??
我知道我留不住端阳,于是扬起头看着他,眼角泛红。说不出话。
很奇怪的,这样的感觉是从未有过的感觉,有些难过,有些不舍,但是却又实在无法留驻。
端阳他也看着我,眼带慈爱,记住,帝王也是需要看书的。
端阳慢慢地说:
一个帝王拥有许多别人没有的东西,所以也必须失去一些东西。
是么,我嘲讽的笑,为什么我失去的那些东西都是我想要得到的东西呢?
端阳沉吟不语,他一时无法告诉我答案。或者,他根本不敢说出答案。
为什么?我追着他问。
那么陛下想要做什么?端阳问我。
我不想做什么。我老老实实的回答。
是的,我的确什么都不想做。
我不想上朝,不想故作正经的假装批阅奏章,不想每一日百无聊赖的朝见百官,不想看着他们像一个个面色苍白的玩偶一般的没完没了说一些连屁都不如的事儿,不想让皇祖母坐在我身后指指点点,不想让宫中那些该死的阉人老宫女在我背后传一些有关我的不成体统的小话儿,不想这不能,那不能,不想整日整日的在这深宫之中呆呆的望着天。
端阳看着我,陛下,那是你的宿命。
什么宿命,做一个昏庸的帝王?我嘴角有一丝冷笑,什么叫做宿命?就是让琂国出现一个暴君然后国亡?
陛下万万不可如此说。端阳眼中有着我不懂的东西,那是什么,怜悯还是惋惜?
陛下的宿命是做一个帝王,陛下,这是天意,万万不可推脱怀疑,不论如何,陛下自有吉人天相。端阳最后和我说了这个,然后离开了。
我于是仰着头,看着数着端阳原来站着那棵树下的树叶,一,二,三,四,五……一直数到八百九十九,一个宫女过来小心翼翼对我说,陛下,该是用膳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