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着痛苦去抱女人,也迟了……
秘密送走庄玄后,我离开了御书房密室,准备去探望一下闻妃。
第68章
闻妃是后来我亲自在一群待选的女子中挑的,与皇后不同,她是我从一群活色生香的女子中选的,不看画像
和出身背景。
之所以选她,是因为她身上没有寻常女子的那种让我闻了想打喷嚏的脂粉味,倒是那弱柳扶风的体态,却夹
带了一份浓重的书卷气,初见她时,身着素色上有绣竹的衣裳,立在一群富贵热辣的女子中,犹鹤立凤群。
如果每个女子都可以比作一枝娇花,她却不能,她是一本书,一本端正的古卷。
这些日子,她都差不多临产了,我进去时,她在床榻上靠着,手里还捏着一本线装书。她要下床行礼,我赶
忙拦住:“这都什么时候了,爱妃就不要讲这些虚礼了。”
我将她轻轻推回软靠上靠着,自己也在床沿坐下,拾起她放在床头的书,一看,是本诗集。我笑道:“爱妃
也忒心急了些,孩子还没出世呢,就逼着它看书!”
她微微一笑,道:“这几日臣妾不敢随意乱走,闷在床上,不过拿这些来打发时间罢了,也没有认真看。”
她家世代书香门第,到她父亲这一辈,已经官职越做越小,她秉性随了她父亲,与世无争,一心只钻在这些
风雅的诗词歌赋上面,倒成就了她别样的风流。
“对了,朕糊涂,还没给孩子取名呢,爱妃有什么想法没有?”
“臣妾想取名元怡,不管是男是女,都可以用,不知道皇上是不是有更好的?”
“元怡,好名字!就叫这个了!”我摸摸膝盖,有些羞涩,又有一些将为人父的紧张。
我都十九岁了,在皇室中,除了二哥,以及不敢随便留嗣的大哥、残障的八弟,我算是得子最晚的一个了,
九弟文然甚至十四岁就做了父亲。
想起二哥,忽然又有些不快起来,他去年那一番选妃,弄得整个上京都知道了,结果连跟新娘子圆房的事都
没做,虽然知道这个后,我心里的郁闷减少了一丝丝,但是他那样大张旗鼓地闹那么一场,我那么难过,结
果他却什么都没做,真不知道他葫芦里倒底卖的什么药。
自从他那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病好了之后,又有些同我和好的意思,可我已经答应了立新后、选妃,就算不拿
这个当借口,我也没有办法接受他,早已决定了,做帝王,是不需要感情的。
而且,有些伤,不是他回头来说后悔曾经抛弃过你,就能瞬间愈合的。
我现在能做的,就是拿回实权和留子嗣。
希望闻妃能生个儿子,我也不必再费周章了,当然我更不想碰皇后。
我已经顾不了伤不伤他的心了。
闻妃虽与世无争,却是心有玲珑七窍之人,见我沉默着,一直没有说话,便道:“皇上政务繁忙,还能来看
望臣妾,臣妾已感激不尽,还望皇上爱惜身体,早早歇了吧,明日还要早朝……”
如此体贴善解人意,我却要将她选进宫来,只为诞下我的孩子,将来很可能要独守空房一辈子……
我说过男人的地位,不需要女人的牺牲来获得,我自己却先要负了这个女人。
我握上她放在被面上的手,低低地道:“委屈你了……”
“皇上……说到哪去了……皇上对臣妾,一直关爱有加,从未亏待过臣妾一分一毫……”
我捏紧了她的手道:“你懂我的意思的,对不起……”
我没有再自称朕。
在宫里,在某一拨人面前,我无须用那个自称。
她那一弯长眉颦了颦,又柔柔地笑了,道:“皇上,有些事,不可强求,臣妾明白。而且,臣妾早有心理准
备才入宫的。皇上无须愧疚,比起历代帝王,皇上已是重情重义至极,妾心足矣。”
我怀着更加愧疚的心情出了闻妃的寝殿。
当夜,她就为我诞下了麟儿。
几日后,我从乳母手中结果元怡时,紧张得手都有些抖了。
我的孩子,
这是我的孩子。
一掀开襁褓,我一惊,脱口而出道:“怎么这么红?!”
还这么丑,下一句我不敢说出来。
周围一阵哄笑。
宫商走过来笑道:“皇上从没见过刚出生的小孩子吧!刚出生的孩子都这样,满月就好了,等过两个月才会
白白胖胖的……”
我抱着元怡傻笑着,偷眼看了看闻妃,她倒是一脸幸福。
到年底的时候,皇叔和二哥他们都回京了,杨文绍等也暂时抽空回来,恭贺太子新立,顺便主持大赦天下的
事宜。
杨文绍如今成熟稳重了好多好多,只是和我之间,再无亲近的话可以说,我不免心生惋惜,只是无奈,今时
今日,地位迥然不同,我不好抛开身份,他不好逾矩。
何况只要我和他一见面,我们之间总有二哥那火热的目光隔着繁复的雕花窗看过来,二哥还是改不了从前那
样看我的习惯。
这一日,我抱着自己出落得也是粉雕玉琢的儿子,逗弄了将近一个时辰了,还是爱不释手,元宏都吃了好半
天醋了。
外面下着雪,元宏气不过,故意跑到雪中独自玩耍,任雪花落了满头满身,我只好抱着元怡出去将他拉回来
,我一手抱着元怡,一手牵着三岁多点的元宏,不甚脚下一滑,若不是有人从后面扶住了我,我们仨铁定都
得摔,回头一看,是二哥。
他皱着眉道:“怎么这么不小心?都做爹的人了!元宏也是,你也不小了,还吃这门子干醋……”
元宏嘴角瘪了瘪,低下了头,小声道:“子皇,对不起,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我拉着一伙人,在殿内火壁旁坐下,摸了摸元宏的头道:“元宏乖,别不高兴,就算有了元怡,子皇还是照
样疼爱元宏啊!”
他无声地揪紧了我的衣角,靠在我身边,再不发一话。
我心痛地将元怡塞给二哥,又将元宏抱在膝盖上,着实安慰了一番,这孩子,发起脾气来,还真是个孩子。
扭头一看,二哥抱着元怡,有些木。
我揭开元怡的小风帽,伸指逗了逗他的下巴,他格格地笑了,我也乐了,得意忘形地对二哥道:“看,好可
爱哦……”
“一点都不像你……”二哥闷闷地道。
我瞪了他一眼,道:“这回可真真正正是我的孩子……”
“我没说不是……”二哥低了低眼帘。
我忽然想起,我甚至根本不该让他看见元怡或者元宏。
我完全忘了,以前,他是多么爱妒的人。
一时之间,我讪讪地也沉默了下来。
不一会儿,元怡在二哥怀里蹭了几蹭,好像不耐烦,我放下元宏,接过来,元怡却放开嗓门哭了起来,我也
跟着烦闷起来,不知如何是好。
乳娘闻声进来,恭敬地道:“太子殿下该是饿了,请……”
我将孩子交给她,又命宫商带走了元宏。
身边终于清静了些后,我走进御书房,二哥后脚跟进来,刚一进内室的门,就关上了门窗,放下帘幕,一把
抓过还在昏暗的光中愣怔中的我,捧起我的脸,低头就重重地吻了下来。
我的后背被他抵在书架上,被他吻得吐不过气来,他甚至抬膝顶进我的双腿间,带着浓烈情、色意味地亲吻
着我,我没有回应,只任他肆虐着我的唇,直到喘不过气来,他才放开我,呼吸粗重地在我耳边道:“只要
一想到那孩子是我的子皇抱了女人得来的,我手下就不自觉地运气,只要我动一动指头……”
“你敢!”我厉声道。
“是啊,我不敢……”他将下巴搁在我的肩头,重重呵了口浊气,好像要吐出压抑许久的难过伤心事一样,
道:“我敢为了你动一切皇兄皇弟,甚至动父皇,动八皇叔,敢为你去死,就算死后下十八层地狱也要爱你
,敢杀世间一切危害你安危的人,却独独不敢,伤害一丝一毫子皇在意的人,就算这些人的存在,会让我痛
苦万分。”
我的心里泛起层层被压制过封印过许久的委屈,几乎是带着哭腔道:“是你先抛弃我的……是你先抛弃我的
……你没资格说委屈……”
他沉默了,手掌在昏暗的光中摩挲着我的脸,额头抵着我的额头,低低地道:“子皇,我爱你,不管我曾经
都对你做过什么,我都是为了,爱你,才……”
我知道他说爱我是真的,可是他说不爱我时,我也不会觉得那是假的,所以我曾那么难过。
曾经他说的话,我都信,只要是他说的。
他将脸贴上我的一边脸,一只手拂着我的另一边脸,剩下一只手,单手揽住了我的双肩,上下拂动道:“看
到那些小孩子,有时候,我真的很恐慌,子皇,我对你的感情,无法像世上的寻常情人们一样,用子孙后代
来证明,就算像怪诞传说里一样,男人和男人可以生孩子,我们却也不能有……我真的很……子皇你明白吗
……”
我轻轻推开他,走过去拉开帘幕,背对着他道:“以后在宫里,人多眼杂,不要这样……”
他没有说话。
我对着打开的窗户,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窗外一枝梅花开得正盛,鲜红的花瓣,火一样地绽放在这冰天雪地
里。
我转过头,准备叫他过来一起欣赏梅花,免得总把心事放在那纠结的感情上。
却发现身后已经空无一人。
以前,他作为晋思呆在我身边时,就算再生气,也不会一言不发地走掉,总还是会站在我身后,只是不大愿
意理睬我。
我一个人,涩涩地看了许久的雪中梅花……
早先,我放下一切,什么都肯做了的时候,他做什么去了?
不光是我蹉跎犹豫的结果吧?
若不是他对我的态度,我又怎么会坚定自己做这个皇帝的决心?
起先答应皇叔,也不过是权宜之计,我以为二哥总会帮我的,谁知道,我什么委屈都没来得及和他诉说,他
就怀疑我和九弟,怀疑我和八皇叔……
我没有任何可以依赖的人,只能做上傀儡时,我的后宫甚至都几次三番愚弄我,好容易这次有了自己的骨肉
,我只是想着,这总该是绝对属于我的了,那些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的东西,我已没有资格和自信去要了。
我再也承受不起失去了。
除夕,宫中按礼制举办团圆宴,其实也就是吃饺子,皇亲国戚已是死的死,伤的伤,没有以前那么多了,不
过鉴于我父皇的严肃不同,整个团圆宴,还算热闹,虽说只是吃饺子,可是光饺子,宫中就做出了十几种样
式、颜色来,还有各色酒品。
我稍微喝了点酒,面上热了起来,在觥筹交错中,在丝竹声声中,一高兴,抱起元宏,我对闻妃道:“元怡
呢?抱过来也一起热闹热闹吧!”
闻妃放下杯箸,低低地道:“是。”
就离席去抱元怡了。
过了许久都不见她来,频频回头,不一会儿,但见闻妃的贴身侍婢匆匆跑过来,扑通一声,重重跪下,哭着
道:“皇上,太子殿下他,他没了……”
“什么?!”我站起身,身下笨重的檀香木椅被我推了个翻,满座皆是打翻了碗掉了箸,目瞪口呆。
“闻妃娘娘去乳母那里抱殿下时,发现殿下已经没气了,娘娘都已经悲痛得晕了过去了……”
我的心里一阵刺痛,有些头晕目眩,恨恨看一眼坐在我右手边的二哥,忽然抬手,将一杯酒全撒上他那面无
表情的脸。
这一切,吓得在座的都大气也不敢出,连八皇叔都怔在那里。
我抬脚要走,道:“我去看看他。”
却一下子向前栽倒下去,身后传来的惊呼声渐渐离我远去。
第69章(补全)
在嘈杂的声音中,意识一点点地回来,一睁开眼,二哥那被我泼了一杯酒水湿漉漉的脸焦急地出现在我的眼
前,见我醒来,他急忙问:“好点了吗?怎么突然就……”
我心里一阵厌恶,抬手挥开了他的脸,撑着坐起身来。
床榻下,乳娘在地上疯狂地磕头求恕罪,额头上都是鲜血直流。
“带她下去。”我面无表情地道。
我颤抖着手脚,来到元怡的小床前,白天里还是活泼可爱的小模样,此刻却面色青紫地静静躺在小床上,一
动也不动,冰凉冰凉的。
他那么小,那么柔弱,都还是软软的一小团,来到这个世间还不到一百日,一直无病无痛,好端端地活着。
我的皇儿,小小的皇儿。
死去的皇儿。
我转过头去,望着那群衣冠禽兽,仇恨的怒火在熊熊燃烧,我取出君王的宝剑,乱挥乱砍着,八皇叔暴喝道
:“皇上,仅为了个皇子,你就要做个暴君么?”
仅为了个皇子?
仅为了个皇子?
“你是想说,不过是个皇子?又不是皇后亲生,没了可以再由皇后生是么?”
八皇叔气得脸都绿了。
我举剑便要乱刺。
一人以指夹住锋利的剑刃,皱眉道:“此刻的你,让我想起了那日的父皇,元怡,真的那么重要么?什么都
不顾了?不要因仇恨而迷失了自己……”
“哈哈哈……不重要……是的,不重要,这世上,只要与我有关的人,生了,或是死了,都不重要!”
都不该哭泣、愤怒、伤心……
都说得很轻巧,孩子不是他们的,他们当然不会心痛!
混乱中,剑刃不知道刺进了谁的胸膛,鲜血顺着剑刃流到剑柄处,热热的,浓浓地,滴在我的手上,抬头一
看,二哥的脸痛得有些扭曲,他苦笑着道:“你还是以为是我下的手……”
“若你认定是我下的手,就刺得更深一些,给元怡偿命……但是不要伤到你自己,伤到其他人……”
我颤抖的手离开了剑柄,流秋飞快地拔出剑,替他点了穴止血,将他推出殿外了。
我有些恍惚。
我这是怎么了?
我还来不及清醒,殿外一个女人的声音疯狂而又放肆地响起:
“哈哈哈……你们也有今天!皇上,你也知道丧子之痛?薄王殿下,这就是你多事的报应啊,报应……啊哈
哈哈……”
她摇摇晃晃地走进来,倨傲地道:“皇上,臣妾固然欺君在前,但是要惩罚臣妾,在臣妾怀胎三月的时候,
赐臣妾堕胎药,臣妾也毫无怨言,你何苦要等到我怀胎十月,瓜熟蒂落之后,又生生害了我的孩儿?!臣妾
苦苦等了这么几个月,为的就是等皇上对自己的亲子爱不释手时,给皇上最致命的报复!哈哈哈,皇上,是
你不好,是你自己害死自己的孩子的!”
“皇后刚才说什么?”八皇叔指着皇后,眼睛却望着我,疑问:“她不是在那时就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