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爷又“哼”了一声,瞪了王烈阳一眼说道:“打小你便是这个样子,十来年了,也没什么长进!”
原来这大王爷与王烈阳从小便在一处厮混的,知道王烈阳性子最直,脾气最烈,却是个没心计没城府的,话说过去也就算了,甚至倘或你这边占着理,同他讲清楚了,他也是不计较的,还反要给你作揖赔罪,颇有担当的,心思一转,便也不似方才那么气了。
王烈阳见大王爷口气松动,偷偷抬眼看了看大王爷,见他脸上不复怒色,心里的一块大石总算放下了,当下松了口气,低低声音说道:“王爷,我……”
“你什么?”大王爷又瞪了他一眼说道:“如今你大小也是个将军,坐镇一方,替皇上巡狩北疆,还是那个沉不住气的样子!怪道二弟说你忠贞有余沉稳不足,成不了大事!若你能担当重任,二弟也不会亲自去赴那鸿门宴,弄得到现在不知下落!”
王烈阳撇了撇嘴,低声抱怨道:“我本来就说我去,是二王爷不许,我……”
“你还有理!”大王爷踢了王烈阳一脚说道:“以你这般冲动个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去了也是白搭!”
王烈阳还想争辩,被大王爷瞪了一眼,又吞回肚子里去了,只得低头不语。大王爷狠狠瞪了他几眼说道:“你还是不服气么?”
王烈阳开口说道:“王爷打量我还是几岁的毛孩子么?好歹我也当了五六年将军,怎么也有些长进的……即便做事不如二王爷沉稳,也不至于坏事。”
大王爷挑眉说道:“那……我们来打个赌如何?”见王烈阳抬眼看他,又眯了眯眼继续说道:“就赌清容如何?”
王烈阳听说大王爷要和他打赌,本也不以为意,但听说要赌清容,立时睁大了眼睛看着大王爷问道:“赌什么?”
“赌你这仗胜负如何,输了的就远离清容,再不许打他的主意。”大王爷露出狐狸般的笑容说道:“我赌你输,如何?”说罢举起右手等待王烈阳。
王烈阳最是经不得激的,听得王爷如此说,立刻就火往上撞,哪里还能够细想其中原委,开口说道:“如此,我必要赢!”抬起右掌与王爷相击:“我与你赌!”
大王爷见他如此,嘴角一抿,眯了眯一双狐狸眼,笑得志得意满,冲外间说道:“小容儿,你进来。”
王烈阳一听大王爷这声“小容儿”,差点又跳起来,见清容犹犹豫豫从外间探头进来问道:“王爷可是叫我?”
大王爷莞尔一笑答道:“可不是叫你?小容儿,快些进来。”
清容不知里间发生之事,满脸疑惑从外面进来,看王烈阳已经站起身立在大王爷身侧,皱着眉看着自己,大王爷也不似方才怒气满面,不知发生了何事,正犹疑间,大王爷已拉起了清容的手,将他领到了桌前,笑道:“快来!你与我们做个见证!”
清容被大王爷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莫名其妙,回头去看王烈阳,只见他面色阴沉,紧盯着大王爷一举一动,双眼恨不得冒出火来,心下思量:不知将军同大王爷定了什么计策,要自己做什么见证?
“来来,我已立下契约,将军过目。”大王爷笑嘻嘻的递上一纸契约,王烈阳接过看时,却是大王爷已将赌约写下,在立约人后面签了自己名字,后面空着的,应该是等着自己写的,还加了保人名录,也空着,想是等着清容来写的。清容也凑过来看着王烈阳手中的纸片,神色凝重,微微皱着眉,柔软发丝扫过王烈阳耳朵,王烈阳心中一动,立时红了耳朵。
清容看完,小声询问道:“王爷,这是……”
“哦,我对将军说他此战必败,他不信,非要与我打赌,我应了,口说无凭,因此立下字据,要请你来作保。”大王爷笑眯眯说道,伸手抓起清容洒在肩头的一缕散发,继续说道:“我想小容儿必不会扫了我的兴吧?”
清容狐疑的看看大王爷狐狸似的笑容,又回头看王烈阳,王烈阳早已被大王爷的一双手吸引去了,寒着脸死死盯着,因此上连大王爷的话都没听真切,见清容看他,便冷冷的回视了一眼。清容见王烈阳也点了头,便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提起笔署上了自己名字,又将纸笔递给王烈阳,王烈阳三笔两笔也写好了,递还给大王爷。
大王爷接过契约,仔细审阅了一遍,笑着点头说道:“如此,这契约便交与小容儿保管,待分出胜负,也由小容儿监督执行。”
王烈阳与清容自是没有异议,清容便小心将契约折好收起。大王爷便问道:“小容儿,你想我们哪个获胜呢?”说罢,笑眯眯的看着清容和王烈阳。
清容愣了愣,开口说道:“小人……希望将军获胜。”
清容话刚说完,就觉得浑身发热,回头看时,却是王烈阳一双眼睛,笑意盈盈看着自己,清容不知原委,暗自脸红,低声说道:“将军看什么?”
“你果真希望我赢?”王烈阳激动得声音都有些不稳,一双眸子闪着火热光华,烧得清容脸上更红。
清容点了点头说道:“小人希望将军此战旗开得胜,一扫蛮虏,平定北疆。”
王烈阳“哈哈”笑道:“就冲你这句话,我一定会赢!”
大王爷不满说道:“先别说大话,等你赢了再高兴不迟。”
第三十章
大王爷同王烈阳定下了赌约,有清容作保犹嫌不够,又拉了汤圆来作保人。汤圆对大王爷同王烈阳却是一般看法,觉得他们二人一个奸猾有余一个行为粗鲁都算不得好人,恨不能他二人争个你死我活方才如愿,自然乐见其成,欢欢喜喜签下了保人名录,在一边看着他二人斗嘴,心里却是暗暗得意。清容却是暗暗担心,怕是二位主帅不和,影响了士气,却也无可奈何。
自从王烈阳立下赌约,便忙碌起来,终日同将官谋士们商量对策,好几日不得空闲来看清容,清容也不在意,心里暗想:若果真如愿打了胜仗,平了北疆,比什么都好,便是王烈阳从此记恨他,他也不恼了,大不了同王爷一同回去京城,再做别的打算。
过了几日,大王爷的行帐建好,大王爷便搬了出去,仍留清容独处,清容也暗暗松了口气,这大王爷不阴不阳整日眯着眼坏笑,不知做什么打算,让人猜不透心思,还是走了的好。清容不以为意,汤圆却是念了几百句“阿弥陀佛”,好似送走了瘟神一般,只是清容病已见好,又不用整日照料,便也没搬过来,只时常过来看望。二王爷还是没有消息,汤圆日日愁眉不展,倒要清容来安慰抚劝,好在有几位暗卫在旁帮衬,加上一直练习军医所授的五禽戏,身子倒是强健了些,倒也没有病倒。
却说这日,清容觉得天气甚好,身上也有些力气,便出门走走散心,北疆虽是严寒,但如今已是四月中旬,也渐渐有了暖意,清容在汤圆的督促下还穿着一身棉衣,不觉出了些薄汗,身上倒觉得爽快了些,又兼着斜阳正好,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回来已是傍晚十分,早有伺候的军士端过了饭,只是清容出去时才吃了些点心,还不大饿,便吩咐军士先放下食盒准备热水沐浴。
军士准备了热水木桶便退了出去,清容放下帐帘,脱了衣衫迈步进了木桶,闭上眼睛惬意的嗯了一声,将将舒展开四肢,便觉得一阵凉风袭来,抬眼看时,却是王烈阳一脸呆滞站在眼前,清容“啊”的叫了一声,慌忙沉入水中,红着脸问道:“你……你……做什么?”
王烈阳好不容易得了空来看清容,见门口也没有军士把守,听了听寝帐里安安静静,想是大王爷汤圆都不在,正好说话,便冒冒失失走了进来,进来时正看见清容闭着眼睛惬意的轻哼,当下愣在当场,只觉得双眼发涩全身的血液都往上涌来,脑袋昏昏沉沉不知如何反应,见清容沉进水里,唯有消瘦双肩露在外面,一双粉红茱萸在水面若隐若现,只觉得脸上热热的,话都说不出一句,呆愣愣的看着清容。
清容回头看他,却是又叫了一声,随手扔过来不知什么东西,怒道:“你混账!”
王烈阳愣怔怔看着清容,不知自己又哪里冒犯了他,只疑惑的看着清容,清容却是气红了脸,整个沉入水中说道:“转过去!”
王烈阳只得回过头去,这时方觉得鼻子下面凉凉的,伸手一抹,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流了鼻血,连忙用手上的布擦了,又隐隐觉得不对,疑惑的展开一看,原来是清容扔过来的自己的小衣,这下子鼻血堵也堵不住,直接喷涌而出。
清容见王烈阳这般模样,又羞又气,羞的是他这样子直盯盯看着自己,居然还流鼻血!气的是他定然又是将自己当作淫荡之人看待,不由得心生恼怒,回头狠狠瞪着王烈阳问道:“你到底来做什么?”
王烈阳支支吾吾半晌也没说出话来,只将手里抱着的一大捧紫灵花放在床边,逃也似得走出去了。
清容气得浑身发抖,喘了半日粗气,又不知如何是好,转眼水都快凉了,赶紧擦抹了几下穿了衣服,回头看见王烈阳放在床边的紫灵花,小小的不怎么起眼,走近了倒闻见一股子腥气,方才知道自己平日里喝的药便是这个了。早先还以为是汤圆不知从哪里弄的,却原来是他!清容看着那些紫灵花愣怔了一会,心里又气又恼,却还有些暖暖的。军医也曾说过,这个东西不好找,必得在悬崖峭壁上方能得了,还要新鲜的才能用,这样琐碎的东西,可这几日也没断了喝它,珍贵不珍贵倒放在一边,难得他这样有心。想起方才他的举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听军医讲,王烈阳二十多了,还没有娶妻,早些年他父亲也着急张罗,只是十个相亲的,有九个被他给气跑了,剩下一个也被他打跑了。人虽说是不坏,只是好像有点傻气,那点聪明劲儿全用在行军打仗上了,见了人家姑娘张嘴就问人家,会不会武艺,要是不会,他便去劝人家多多练习,搞不好还要指点人家两招。若是赶巧了,人家姑娘也会些武艺,他便要同人家比试,动起手来丝毫不留情面,不把人家打跑才怪!本来清容是不信的,看他那个样子,哪里像傻气?可如今这么一看,倒真是有点傻得可爱了。
清容笑了一阵,将换下来的脏衣服洗了,左右看看少了一件小衣,想起方才拿了不知什么东西丢王烈阳,怕不是这个吧?想到这里脸上一红,赶紧四处寻找,哪里还找得到!早被王烈阳拿了去,好似得了宝贝一般,妥妥的贴身藏了。
按下他两个如何心猿意马暗怀鬼胎不提,单说这一日,外面巡逻的军士押着一个灰头土脸的人进来,报说看见这人鬼鬼祟祟的在军营外张望,怕是个细作,就带了来见王烈阳。
那人虽是衣衫褴褛,见了王烈阳却不下跪,只眯着眼打量,又翘了翘嘴唇,做出个不屑的样子来。
王烈阳也打量了一番,看这人神态倨傲,且面露威严,倒不像是个普通人,便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来自何方?来我大营作甚?”
那人“哼”了一声说道:“你做得了主么?我不同你理论,叫你们管事的来!”
王烈阳冷笑一声说道:“你怎知我不是管事?这里就我最大,自然我说了算的!姓字名谁、家住何方,快些招来!”
第三十一章
那人奇怪的看了王烈阳两眼说道:“你是王烈阳?靖王爷现在何处?叫他来见我!”
王烈阳心说:好大的口气啊!开口就要见王爷,好像他这个将军是纸糊的老虎?不由得心生恼怒,大声喝道:“靖王爷是说见就见的么?快快报上名来!”
那人横了王烈阳一眼说道:“小小的镇北将军也敢在本王面前放肆!叫我二哥来!看不砍了你的脑袋!”
王烈阳听他说自己是小小的镇北将军,心中不悦,正待怒骂,却听见他说叫二哥来,便是一愣,心说:莫非又是位王爷?
正在这里疑惑,就见大王爷从外间进来,边走边笑眯眯说道:“我听说逮了个细作?我也来看看细作长得是个什么模样……”说着已走到帅案跟前,斜着眼打量那个细作。那细作看着大王爷也是一愣,过了一会方犹疑说道:“大哥?”
大王爷被这一声“大哥”叫得也有些发愣,盯着那人看了一会问道:“你是?老六?”
那人见大王爷叫他老六,即刻便跑过来拉着大王爷的手问道:“大哥!真的是你?”
大王爷也打量了那人一番笑道:“你同小时候长得不一样了,怪道我认不出了。”
那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大哥,莫提前事……”
大王爷眯着眼笑,眼前这位可不是六王爷么!要说这六王爷,小时候是个圆脸,胖乎乎的,人也白净,远远看去倒像个细瓷娃娃,如今也二十出头了,又高又瘦,满脸灰尘,灰蓬蓬的衣衫,哪里还有个王爷样子!也难怪王烈阳同大王爷都没认出来。大王爷这里还笑着打量六王爷,王烈阳却不乐意了,真拿这北疆当了花鸟市场了?短短几月功夫,来了三位王爷,凑一起打牌九么?
且不说王烈阳沉着脸满脸不乐意,大王爷和六王爷却很是高兴,到底是亲兄弟,十年未曾见过面了,想不到在这里遇见,兴奋自是不用讲的。大王爷微笑看着六王爷还未开言,六王爷便抢先问道:“大哥,成亲了没有?”
大王爷闻言就是一愣,不明白六王爷怎么开口就是问这个,六王爷却是很急,见大王爷不回答,又急急的追问了一遍:“大哥,成亲了罢?”大王爷摇了摇头说道:“这北疆严寒酷暑的,何苦连累人家姑娘!”
六王爷一听大王爷还未成亲,脸色一僵,低了头搓着手犹疑了半晌说道:“大哥,赶快成亲罢!要不,我给你介绍个?”说罢抬眼看着大王爷脸色。
大王爷听了便拉下脸来说道:“刚见了面,也不问问我过得好不好,开口便问成亲了没有,我成不成亲,碍着你了?”
六王爷听了皱眉,撇着嘴发愣。大王爷也是纳罕,这老六发什么疯呢!
六王爷愣怔了一会,似乎想通了什么,抬眼看了看大王爷说道:“既然大哥也在这里,便是和你说也是一样,我要做先锋,上阵杀敌!”
大王爷听了皱起眉头,六王爷什么本事他能不知道么!武艺么,要说一窍不通有点冤枉他,要说武艺精湛,那也就是安慰安慰他,也就是稀松平常,不知道他又犯什么牛心,非要上阵杀敌。六王爷见大王爷皱眉发愣,便大声说道:“你不让去,我就偷着去,反正我是打定了主意,谁也别想拦着我!”
大王爷叹了口气,看来是阻止不了了,只得对王烈阳说道:“人我交给你了,别出什么大事,你看着办吧!”
王烈阳心里那个气啊!这都怎么了!王爷们一个一个跑到北疆来,二王爷就不必说了,好歹还靠点谱,虽说武艺不是十分精湛,但胜在天生神力,况且智谋深远,纵有些意见不一,也是以大局为先,断不会出什么大事。这大王爷天生就是个散淡清闲的性子,整日里眯着一双狐狸眼不知算计什么,不过到底身份年纪在那里,不会不知轻重,但六王爷就不一样了!六王爷生来的牛心死性,认定的事九牛拉不回的,到了战场上可不是自己摆布的了的人,这不是给自己添乱么!
大王爷看着王烈阳一脸苦色看着自己,也是皱眉,但也没有什么办法,老六就这个脾气,他也劝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