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亚楠不解地看向老张,见他手中拿着谷元秋给自己的那张名片,落眼之处,正是印有符号的名片反面。
本来这张名片是放在裤兜里的,刚才在更衣室换衣服时,随手连同工作证就都塞进了包里,打算回到家中,再当废纸处理掉。
没想到老张却因此而误会,以为自己和他一样,都是相信鬼神邪说的。
张亚楠向老张解释说:“张师傅,您别误会,这名片是别人送我的,您若是有兴趣,尽管可以拿去。”
老张显得很高兴,笑嘻嘻地说:“真的吗?那我就不客气了。”
张亚楠笑着点头。
老张将包里其它的东西重新整理好,恭恭敬敬地递给张亚楠,嘴里还一个劲儿向张亚楠道谢。
张亚楠提上小包,一路春风地走向公交汽车站,心中窃喜一张几乎要扔掉的名片,竟然也能起到笼络人心的作用。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静,张亚楠依旧跟往常一样满怀信心的上班,并没有发生任何常理无法解释的事。
她只是觉得展厅的空气越来越潮了,在不开空调的情况下,还会让人感到一丝寒意。
“可能是这几天老下雨的缘故吧!眼看就要进入深秋了,一场秋雨一场寒的谚语可不是瞎掰的。”张亚楠心里这样想。
在这个阴雨偏多的年月里,不知何时悄然而生这样一段传闻,说每到深夜的时候,古尸展览厅里总会发出“咯吱咯吱”磨牙声。可当值班的警卫进入展厅查看时,却一切都恢复平静,再也没有任何响动。
有人说那是干尸磨牙的声音,如果不是棺材盖结实,可能早就蹦出来咬人了。
这个传闻有些捕风捉影,听起来倒像恐怖故事,张亚楠在听说此事后,很不以为然的推测:这肯定是哪个造谣生事的家伙胡编出来的,根本不能当真。
而那个满腹迷信的老张,却对此事深信不疑,曾一度掏心挖肺地这样对张亚楠说:“张小姐呀!这事可是千真万确,不容任何怀疑,如果不是你那张名片好使,我老张可能早就挂了。”
当时张亚楠“咯咯”地笑了起来,不屑地说:“张师傅,哪有你说的那样玄乎,好像你亲身经历似地,没影的事,可别乱说。”
老张先是一愣,随即马上辩驳说:“你可别不信,这是我和小梦亲身经历的,不信,你问小梦去。”
张亚楠看着老张一脸认真的样子,似乎不像在说瞎话,于是说:“张师傅,那你说说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话,老张立时来了精神头,一本正经地开始了他的讲述。
原来上个星期六的晚上,正轮上老张他们那组值夜班,那“咯吱、咯吱”的磨牙声再度响起。
当时,大部分警卫都被派到仓库和文物展览厅去了,留在古尸展览厅附近的只有老张和小梦。他俩本来是不想去理会这声音——在音源不明的情况下,他们不想去冒这个险。
但那磨牙的声音却一直响个不停,实在搅得人心里不安,不得以,老张只好叫上小梦,拿上手电去查看。他俩很快到了古尸展览厅,与前几次不同的是,这磨牙的声音一直在持续,并没有停止。
两人一前一后,颤颤巍巍地向声源走去,眼看就要接近那口正“咯吱咯吱”作响的棺材了,一道黑影却飞快地从手电前闪过。老张当时‘啊’的一声大叫,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正和在后面跟着的小梦撞在了一起,两人立时乱作一团,惊恐地向四周乱照着,却什么都没有。
老张和小梦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小梦很是不满地说:‘你神经病啊!什么都没有,你瞎喊啥?’老张结结巴巴地解释说:‘有……有鬼,就在……刚才,一闪就没影了。’
小梦又拿起手电向四周照了照,说:‘哪有!分明就是你……’这句话还没说完,小梦的脸就僵住了,眼睛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双唇抖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老张猛地转身,两点寒星正夹着一股阴风向他袭来,他胸口突感一热,一股火焰‘嗤’的燃起,使迎面扑来的那个东西,立时弹了回去,同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怪叫。
老张惊魂未定地拿着手电在展厅里乱照着,想看看那到底是什么,然而却连个影子都没找到,那‘咯吱咯吱’磨牙声在此时也不再响动。
老张回头寻找小梦,却见他已经吓晕在了地上。老张拖着小梦回了警卫室,将室内灯光全部打开,此时他才发现自己本来装着那张名片的上衣兜,不知何时烧了个大窟窿,兜里的东西早已不见,幸好那张名片与烧焦的布头粘连在了一起,才未失落,只是焦糊的不成样子。
老张叙述完毕,对张亚楠说:“张小姐,我听老人说过,道家的灵符在遇到厉害的邪物时,会自动燃烧,我猜想是名片上的符印救了我,不然的话,那偷袭我的东西,怎么会轻易地放过我。”
张亚楠似信非信地看着老张,心里嘀咕着:“莫非真有这么奇怪的事,瞧老张的样子倒不像以讹传讹,再说他也没必要编故事来骗我。”
但张亚楠却不是轻易相信精灵鬼怪的人,她问老张:“你说小梦晕倒了,那他醒后可曾对你说,他底看到了什么?”
老张一拍脑门,自嗔道:“唉!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小梦那小子醒后,一直是哆哆嗦嗦的,我问了他老半天,他才告诉我,当时在我的身后有一双碧森森的眼睛,正虎视眈眈盯着我俩。他本想提醒我,可嘴却不知怎么了,就是不听使唤,惊恐间急火攻心,便晕了过去。归根结底还得算我福大命大,有灵符保佑。张小姐,你那里还有没有这样的灵符了?”说着,他将那张烧黑的名片拿了出来,名片已经残缺不全,图案更是分辨不清。
张亚楠接过来仔细的看了看,从未烧焦的边角上可以断定,确实是谷元秋送她的那张名片。
张亚楠抬头对老张说:“名片只有这一张,上面有送我名片那人的电话号码,你若还想要,可以直接打电话给他,我可没有第二张了。”
“是这样啊!”老张有些失望:“这号码我倒是记下来了,但我不认识人家,我怎么好意思开口,不如您张小姐代劳吧!”
张亚楠终于明白了:“说了这么多,不过是想让我帮他要名片,这个老张,还真够鬼的。”
于是冲老张笑着说:“张师傅,这事我可帮不上,我和那人只见过一面,也没有过深的交情,您还是自己来吧!”说完,不等老张说话,便径自走开了。
3.死亡
深秋的天,越来越凉了,展厅的空气也越来越冷了。
为了保障参观游客有一个适宜的温度,博物馆总会提前半个小时打开展厅的空调,可那股透心的凉,却好似根除不尽,偶尔还会钻进人的衣服里,使人打上一个激灵。
自从老张跟张亚楠说了那件事,张亚楠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在进入展厅之时,这预感便会提醒张亚楠,隐藏的威胁在一步步逼近。
马主任还是经常来博物馆,她手底下的维护人员每天都会在早晚时候来古尸展览厅检查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
只有7号棺椁的玻璃不知何时多了几道划痕,好似尖刀利斧所致,起初大家怀疑是有人故意破坏,可一经查看后,却发现划痕是从里面造成的,外面的玻璃表面依然是平滑依旧。
几个维护人员研究后,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排除人为破坏的可能,断定为玻璃质量问题,属于自然断裂。
张亚楠曾经悸心的看了几眼古尸,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只是觉得,原本干瘪的古尸,现在略显浮肿。张亚楠不敢肯定,怀疑这是一种错觉,所以没向任何人提起。
最近刘馆长表现的不太正常 ,很少按时上下班,有时甚至一天见不着人,即便是来了,也会躲在办公室里,不似以前那样经常出来与大家谈心,对馆里的工作也是不管不问,反而将大部分管理工作交给了一个行政助理——史云昆。
一天傍晚,下班时间将到,张亚楠正准备进更衣室里换衣服,却发现古尸展览厅里站着一个人,看样子就是刘馆长。
张亚楠慢慢地走过去,刘馆长在此时也看到了她,不等张亚楠打招呼,竟先开口道:“小张啊,你来的正好,我有点事跟你商量——你跟我来。”
张亚楠一愣,心想:“都快要下班了,这时找我会有什么事?”
刘馆长并没有注意到张亚楠的表情,率先向办公室走去,张亚楠在身后揣测不定地跟随着。
进了办公室,刘馆长让张亚楠把门关好,然后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盒子,坐在椅子上把玩起来,一边摆弄一边出神的想着事情。过了好一会,他才慢慢抬起头,把盒子递给了张亚楠,让她拆开。
张亚楠狐疑地看向刘馆长,不知他是何用意。
刘馆长努了努下颌,再次示意她拆开,张亚楠只好依命行事,小心地打开了盒盖。
里面竟然是刘馆长经常戴在手上的梅花表,不过手表的外壳已经碎裂,指针也不再走动。
张亚楠疑惑地问:“馆长,这不是跟了您十五年的那块手表吗?现在怎么成了这样?”
刘馆长并不解释,岔开话头说:“小张啊!你来馆里也有挺长时间了,工作一直是踏实勤奋,我还是很看好你的。这两天我要出趟远门,这块表就留给你作个纪念,虽然它已经坏掉了,但还是满有收藏价值的。再说这块表跟了我十五年,如今我留给了你,我想你也应该明白这里面的特殊含义吧!”
刘馆长这么说,张亚楠就不好再深问了,转而笑着说:“那就谢谢馆长您了,改日我买块新的回赠您。”
刘馆长连忙摆手说:“不用,不用,我这有一块新的。喏!你看,这是我儿子从日本寄回来的西铁城手表。”说着,他抬起了左腕,一款精美别致的新表呈现于张亚楠的眼前,在白炽灯的照射下,正散发着耀眼夺目的光。
张亚楠羡慕地说:“真是一块好表,很适合您这样身份的人戴。”
刘馆长听了张亚楠的称赞,并不是很高兴,反而叹气地站起身,说:“好了,小张,今天咱们就聊到这吧,你可要好好的保存我送你的表,不要轻易的交给任何人。”
张亚楠马上应承道:“馆长,您放心吧!我一定将它视为珍宝。”
刘馆长满意地笑了,笑容里却透着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凄凉。
下班的时间早过了,张亚楠急急忙忙换好衣服,拎着小包向门口跑去。
而刘馆长却不急于回家,依然默默站在展厅里,愁眉不展的看着窗外。
第二天的时候,刘馆长果然没有来上班,馆内的一切事宜都由行政助理史云昆来处理。
史云昆,一副三十刚刚出头的样子,憨厚的四方脸上,总是挂着纯朴的微笑,是馆里有名的老好人,由他来代理馆里的工作,任何人都没有意见,大家还美其名曰的喊他代理馆长。
史云昆每当听到这个称呼,总是憨憨的一笑,谦虚地让大家不要这么叫。
日子一连过去了三四天,刘馆长不见人影,没有和任何人联系过,任何人也没有在意过这件事,其中也包括张亚楠。
可是有一天夜里,张亚楠却突然梦到了刘馆长。
梦里的刘馆长站在古尸展览厅里,正和蔼可亲地冲张亚楠微笑,笑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左腕看了看时间,喃喃地说了一句:“时间到了,该睡觉了。”说完,推开了 7号棺椁的棺盖,翻身躺了进去,棺盖再次合闭。
张亚楠冲了过去,想把刘馆长从棺椁里拉出来,可到了棺前俯身一看,不禁大惊失色,玻璃棺内哪里有刘馆长,里面赫然竟是一具古尸。
张亚楠呼喊着惊醒,眼前一切又回归到现实,可张亚楠的心,却还在为刚才骇人的一幕而狂跳。
张亚楠摸索着按下灯的开关,雪白的灯光洒下,照亮了她那惊魂未定的脸上。她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好像冥冥中预示着什么,让她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一宿没睡好,早晨起来的时候张亚楠的眼圈有些发黑,身体也颇感疲惫,为了不影响工作,她还是强打精神来到了博物馆。
还好今天的游客不是很多,提问的人相对较少,所以,也就没人注意到她的萎靡不振。
在送走了最后一拨游客后,张亚楠来到了展厅旁的休息室,边喝水边闭目养神地坐着,心里不断地嘀咕:“这个展览厅到底是怎么了,不仅又潮又冷,怎么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臭味。”
正想着,史云昆突然走了进来,张亚楠立时睁开眼,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礼貌的说了一句:“您好,史助理。”
史云昆笑着说:“不用客气了,小张,就咱们两个人,那些等级礼貌就免了吧。来……来……来,坐下来说话。”
两人坐定后,史云昆笑着说:“怎么了?小张,身体不舒服吗?”
张亚楠没敢把昨晚做梦的事告诉史云昆,怕他会取笑自己因为一个荒唐的梦而睡不着,于是找了个借口说:“昨晚上窗户忘了关了,身体有点着凉。”
史云昆叹怨道:“唉!小张,你咋这么粗心大意,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冻坏了还怎么工作呀?以后可要注意了。”
张亚楠欣慰的笑了笑,说:“是的,史助理,谢谢您的关心,以后我会多注意的。”
史云昆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说:“对了,小张,我问你个事儿。刘馆长好几天没来了,他曾跟我说过要出远门,却没告诉我何时动身,也没对我交代任何事,你看,我这连文件柜钥匙都没有,偏偏我这段时间有点文件需要查找。刘馆长可曾跟你说过钥匙的事?”
张亚楠摇摇头,表示没有。
史云昆有些失望,说:“那好吧!我就不耽误你休息了,下午还有个参观团需要你来接待呢!”
史云昆起身向外走去,张亚楠略有所思地送他出了休息室,心里在想:“这几天刘馆长到底去了哪里,怎么也不交代清楚就走了,莫非真的躲进了棺材里?”
想到这,她不经意的朝7号棺椁看了一眼,心中顿生一种莫名的恐惧,这恐惧来自那口棺椁,她想去看,却又不敢,犹豫了好一阵子,还是慢慢的靠了过去。
随着距离的拉近,张亚楠的心开始跳得厉害,唯恐那棺椁里躺着的真是刘馆长。
终于走到了棺椁前,张亚楠却在此时没了勇气,强自镇定了片刻后,才小心的探头向棺椁里望去。
里面依旧是那具暗黑色的古尸,根本就没有想象中的刘馆长,张亚楠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大胆的围着棺椁转起了圈儿。
细细打量一番后,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这古尸好像比平时胖了一点,表面还多了一层油脂。
张亚楠将脸贴近玻璃棺盖,认真的查看起来,嘴里喃喃自语道:“不错,是有一层油脂,这些都是干尸,怎么会有油脂呢?”
张亚楠很是不解,眼睛又在尸体的各个部位扫视一遍,最后落在了尸体的左腕处。
这具尸体的左腕戴有一个黑黑的铁箍,仔细分辨后,张亚楠觉得这好像是金属做的表链。
“手表!”张亚楠突然想到了什么,刘馆长的左腕不是经常戴着一块手表吗?想到这,恐惧之感立时遍布她的全身,令她的双腿发软,不由得一个趔趄,她跌坐在了地上。
张亚楠想站起来,却感到力不从心,她只得拼命地喊叫。
在展厅附近值班的警卫很快赶了过来,看见张亚楠狼狈的样子,纷纷过来搀扶,嘴里不断地问:“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