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而深邃的海浪声中,他轻歌天籁。
See the stone setin your eyes
See the thornt wist in your side
I wait for you
…………
With or without you
With or without you
I can’t live
With or without you
With or without you
…………
那些微笑欣赏的也许一时间没有听懂,但成天英语不离身的林亦霖却懂了。
他看着陈路修长的手指在被篝火染成金色的琴弦上,如同蝴蝶的舞蹈,忽然有些晕眩。
眼若冰霜,浑身带刺……
是在说我吗?
林亦霖嘴角泛起滋味苦涩的冷笑。
你拥有一切,当然不需要为了自我保护而斤斤计较。
但我不是。
“肖老师,我头有些疼,先回去休息了。”他忽然说道。
肖言看他脸色苍白,关心道:“怎么会头痛?要不要看医生,还是让杜威送送你?”
“不用了,睡一觉就好。”林亦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淡笑着从不起眼的角落离开人群。
夜晚海风好像特别大,林亦霖走到酒店门口已经全身发冷。
大堂里没什么人了,值班的姑娘昏昏欲睡。
“你站住!”
身后传来叫喊。
果然他追了上来。
自动门已经打开了,林亦霖犹豫了犹豫,还是没有迈进。
回头,陈路的褐色短发有点凌乱,他微微喘着,白皙的脸被夜染上青蓝,像是童话里的妖精,漂亮中带着点儿未
知的危险。
“躲着我好玩吗?”他走上前来,双眸像是深海的水。
“我没躲你。”林亦霖直视后又移开目光。
“看到我你就会主动和别人说话,要么干脆跑开,能不参加的活动从来不出现,宁愿闷在房间里看书,说你不是
躲我有人信吗?”
林亦霖被他问得有点泄气,原来陈路那么漫不经心都发现了。
“对,我是躲你,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事了,你让我怎么生活?”
“怎么就不能生活了?我让你觉得特丢人是吗?”
林亦霖别扭的侧过头:“你不了解,就只会用你的脑筋想事情,他们当然不敢在你面前表现,他们怕你,所有的
议论,所有怪异的眼光都让我来承受,和你在一起本来就压抑,现在就更累了。”
陈路轻皱眉头,好半天才慢慢疏解,轻声问:“为什么压抑,我对你不好吗?我有强迫你怎么样了吗?”
“有,你有。”林亦霖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陈路有点不敢相信的失笑:“我强迫你什么?”
林亦霖突然间就看向他,直勾勾的,声音特别大:“你强迫我喜欢你!”
陈路愣了。
像是失去力气,林亦霖白着脸转身想走。
陈路很快速的拉住他的手腕:“你就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我不喜欢。”林亦霖回答的特别迅速,又重复了一遍:“我不喜欢。”
话音还没落地,他就被陈路揽入怀抱。
熟悉的味道又扩散开来,林亦霖有点哽咽:“我不喜欢……”
陈路的手臂很用力,但没有说出任何话来。
“你永远不会失去你的生活,而我要做的所有事就是你与生俱来从不在乎的,你让我怎么喜欢你,我不理解你,
我也没有力气去理解你,你能不能学着理解理解我,”林亦霖使劲憋住眼泪,深喘着气:“你对我说了那么多承
诺,我就想让你为我做一件事,给我空间吧,我真的濒临窒息了,你让我一点都不快乐。”
这些温软的剖白,像是最寒冷的冰雪,让陈路不知不觉松开了手。
林亦霖随之后退两步,惨淡的笑:“你什么都不能给我,我也什么都不能给你,这样的感情根本就没有意义,很
快就会变的,我们都要后悔。”
说完,半秒都不想呆似的,林亦霖飞速闯进宾馆,消失在了电梯门口。
陈路还站在原地,七月的晚风或许真的会冷。
他就那样手脚冰凉的,提前结束了这个夏天。
夏令营结束,好像班里的每个同学都各奔东西。
林亦霖回到县陈忙忙碌碌的做家教,几乎镇上的人天天都能看见这个瘦高的男孩子骑着自行车掠过大街小巷,他
辛苦的赚钱,然后赶着回家做完,母亲的状况越来越差,真的不放心让她独自生活。
杜威就比较惨,他那聪明的妈不知听信了哪个大师的鬼话,说他学习不好是因为五行缺火,愣是被赶到新疆的亲
戚家补习了两个月的课程,回来时黑得如同煤窑工。
赵紫薇就更加彪悍了,转学后成天因为受不了严厉校规和老师打架,她的校长爸爸最终因为丢人而崩溃,把她强
制拉回,经过轰轰烈烈的家庭战争,又把她塞进了昂贵的艺术补习班。
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再见过陈路,谣传各种各样,多半觉得他又到什么地方度假去也。
实际上他真的是去度假了,只可惜是背着旅行包独自去了西藏,条件艰苦异常。
在那租了个林肯吉普车,每天开着就往雪山上走,漫无目的。
西藏的风景壮阔,仰头能看到雄鹰翱翔,白雪皑皑的壮丽高山在湛蓝的天空下完美无瑕。
安静的连思考都很吵闹。
女王的众狗腿都觉得王子殿下这么干实在不安全,成天进言献策。
颜清薇倒是放心,手一挥吩咐道,就让他好好想想去吧。
虽然,没人知道陈路最终想明白了什么。
因为他发现,自己忽然之间,连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都找不到了。
也许这就是人生的某种开始。
第37章
有句话大概是这么说的:当我们年老,十年二十年似乎眨眨眼便过去了,而对于年轻人,三五年就可以是一生。
年轻就当真可以一边幼稚一边不重要了么?
其实,三五年,十年二十年,全部加起来才是人完整的一辈子。
——2005年9月1日
高二的时候,大学联考得压力忽然就下来了,人人为前途而自危,似乎顷刻间成熟不少。
林亦霖成绩优秀到无可置疑,众望所归,进了理科重点班。
班里换成个年老的女班主任,行为刻板,但对他喜欢的不得了。
很奇怪,陈路没再跟着林亦霖行动,返校后沉默归沉默,却依旧留在肖言那,和着史地生混日子。
杜威就甭提了,纯粹一个想学理而没人要的主。
她妈给儿子定下新目标:怎么着也得考进北体的体育新闻,不然等着家法伺候。
教学楼不一样了,宿舍不一样了,明明在同一个学校,却好像有了永远不相见的理由,生活就像从沸腾的热水,
忽然就变得很温凉。
B城的秋天特别美丽,天空万里无云,湛蓝如水。
城里落叶纷纷,山中红枫翩跹。
连空气都比平时清新许多。
林亦霖在活动课打扫了化学实验室,出来走在寂静无声的走廊里,疲惫的用手背搭住额头,看向窗外放松双眸。
其实也没多少学生在外面晃荡,他们宁愿抽出点时间来学习,然后可以早些睡觉。
所以,凤凰花树掩映的篮球场就显得特别热闹。
林亦霖眯起眼睛。
他看到了似乎在这两个月倏忽间就遥远了起来的那个身影,有点不自觉地恍神。
其实陈路是很好辨认的,他爱穿颜色清淡且质地良好的宽松衬衫,个子高挑而脊背挺直,动作好看又从容。
不带任何情感价值去评判,他和别人也是截然不同的。
太名贵,太名贵。
林亦霖淡笑着摇摇头,向楼下走去。
有些事进去容易,出来就难了。
没过几分钟,林亦霖就懂得了这个道理。
还没走出实验楼的大门,迎面就来了个女生,长发飘飘,身材曼妙,可惜她的表情实在很不好。
林亦霖暂时还没有忘记被她劈头盖脸倒了一身牛奶的惨事,他不喜欢和女生有冲突,便很快低下头,想快走来为
妙。
“哟,看到同学都不打招呼啊。”
没想班花不依不饶的,又阴阳怪气找茬。
林亦霖把气憋回去,抬头温和的微笑:“你好。”
女生一挑杏眼:“我当然好啊,看到又有人被陈路甩了,开心的不得了。”
也许是母亲的缘故,在林亦霖眼里,女性总是那种需要保护的物种。
虽然她很过分,但也很幼稚,林亦霖淡淡的翘着嘴角:“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班花急了:“我说你被陈路甩,现在全世界都知道这件事,很爽吧?不晓得谁以前还和我耀武扬威,原来不过是
被玩玩而已。”
“嗯,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太关心这些事情,多读点书吧。”林亦霖的耐性几乎不是她可以想象的程度。
“女人脸,少和我说教了。”班花骂完欲走,虽然林亦霖长的并不女气,只是清秀得过分,但她就是看他不顺眼
。
从小骄傲惯了,想起那日在宾馆的房间里陈路的拒绝就如鲠在喉。
林亦霖还是浅笑不生气,但他又很快变了脸色。
“喂,你丫干嘛呢!”
班花忽然被人从身后推了个趔趄,她愤怒回头,气焰顿时小了大半。
赵紫薇顶着个可爱的BOBO头,眼睛还是大到离谱,抱着手臂一副很不满的样子。
“紫薇姐,你回来了?”班花换上笑脸,谁都知道这小姐不好惹,家境好脾气又很直,惹了简直和鬼上身无异。
“哼,你小心点。”赵紫薇瞪了她一眼,拉住林亦霖就走,小靴子踩在地上当当的响。
“你干什么?”
被拖着走了一百米,林亦霖忍无可忍的甩开了她的手,神啊,这女的怎么比杜威还大手大脚,明明连话都没说过
几句。
赵紫薇扔掉刚才的戾气,眼睛一弯,笑嘻嘻的说:“我是来关心你的嘛,人家是特地逃课跑出来的。”
林亦霖知道她想说什么,干笑着计划逃跑。
“你为什么和陈路分了?”
果然,她手疾眼快的抓住林亦霖的胳膊。
“我根本就没和他在一起过。”小林子打心眼里触这个怪女孩儿。
赵紫薇惊叹:“你们成天搂搂亲亲,做都做过了,还不叫在一起啊!”
吐血的心都有,林亦霖哭笑不得:“谁说的!”
“杜威。”她回答的特干脆。
……
林亦霖黑着脸转身要走:“我的事情不用你们管。”
“可是陈路是我朋友,他的事我要管。”赵紫薇语气有点倔强。
林亦霖停了脚步。
“他对你多好啊,你怎么就不肯珍惜,陈路坏是坏了点,可他还是挺简单的一个人,难道你都没有感情的吗?他
现在特别难过你就一点也不难受?是不是人啊……”赵紫薇向来口不择言,愤愤的说了一大堆。
林亦霖轻皱眉头,许久,才轻轻的吐出一口气,转身问她:“你听过这个道理吗?”
赵紫薇眨眨眼。
“这个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老板,有的很温情,对下属如家人,嘘寒问暖,让你都不好意思向他要加薪,有的很
刻薄,出一元的钱要你十元的力,让下属苦不堪言,有的很酷,你和他会像牛郎织女,隔着条银河,永远银货两
讫,互不拖欠,有的很厉害,他虽贤下士纡尊降贵,提供不能抗拒的条件,对方也没有说不的余地。”
林亦霖叹气:“但最厉害的老板就是燕太子丹。他谋复国招贤能,看中荆坷,但对刺秦的死亡约会绝口不提。同
游共处时,荆坷赞赏弹琴的美女手巧,他命人把双手剁下来用玉盘盛了相赠。荆轲无意中说:千里马的肝美味。
他又杀了名驹,把肝煮好奉上。是他待他太好吗?当然不是,那只是收买的手段高明,让受到震撼的你,只好豁
命以报。”
赵紫薇静静的听着。
“情人也一样,温柔的情人朝夕问候你饥寒苦痛,不需要本钱就换到你的愚蠢动容,浸淫其间却可能依旧饥寒。
刻薄的情人要求你身兼舒职,无以为出却要超额回报。很酷的情人不会吃醋不会紧张,不过如果他吃定了你,你
还是会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最恐怖的情人是像太子丹那样的人。你没有指定要求,是他阁下自选动作,但全是你
想都没想过的大手笔,既然做了,你就是欠他,领了这份情,走也走不了,除非以全部身心来偿。情人对你好的
过分,你就要懂得衡量,是否还的起。”
林亦霖很认真的看着她:“陈路就是太子丹这样的人,我不需要,也还不起,你懂了吗?”
“可是……”赵紫薇心里还很心疼陈路,但她又怎么说得过林亦霖。
“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和他在一起。”林亦霖暗吐了口气,暗自觉得自己是否太清醒太冷漠。
赵紫薇又问:“如果没有这么复杂,你喜欢他吗?不要骗我,你喜欢他吗?”
林亦霖浮出复杂的笑意。
她不服气的哼道:“明明就是喜欢他,有喜欢了,你懂什么道理都没用,没用!”
“喜欢不喜欢不是人生的全部,甚至只是一小部分。”
“但它就是你无法控制也无法选择的那一小部分!”赵紫薇很不高兴的样子,拎着包看表:“我得回去上表演课
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又雄赳赳气昂昂的离开了。
好自为之……林亦霖笑了下:自己有这么罪大恶极吗?
虽然,陈路对他,或者他对陈路,都不曾公平过。
人的确不需要懂得那么多道理,但林亦霖根本不知道,没有这些道理,他要怎么生活下去。
第38章
人……其实挺像鸡蛋的。
有着柔软的内心,因为怕伤害,一定要包着小小的壳。
只是人们总是不明白,其实这小小的壳,也是很柔软的东西。
这是我们的悲哀,也是我们的幸运。
——2005年9月13日
秋天的雨,很凉,很冷。
林亦霖下了晚自习急着跑出来打电话,忘记拿雨伞,只穿着薄薄的制服衬衣。
他用微冰的手指拨出了那串熟悉的号码,终于通了。
不晓得怎么回事,这个礼拜家里的座机一直是欠费的,要不是学校里大堆的事情拖着走不开,他真的很想请假回
家了。
“……喂?”那头好半天才被接起来,母亲的声音很恍惚。
“妈?”林亦霖皱着眉随手擦掉额上的雨水,问道:“你怎么没去交电话费?没钱了吗?明天我再给你打点?”
“我忘了,是你老师给交的吧。”
“妈妈你怎么了,不开心吗?”林亦霖很担忧。
“……没事,你好好学习。”
听着毫无人气的声音,林亦霖急了:“妈,你再这样明天我就回家了。”
“不用了。”
林亦霖心里被她弄得很乱,但他明白母亲的精神状况不比正常人,千万不能和她认真,便强迫自己放缓了语气:
“你有什么事就和我说,千万别憋在心里,听见没?”
话筒中传来两声哽咽,她哭了:“妈妈没用,照顾不了你,还要给你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