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两个人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地折腾着,一直疯到天亮。秦杉早早起来洗漱,做了顿丰盛的早餐,去喊午阳起床。午阳坐在床边叫秦杉,“哥,过来”,把那个金钥匙重新套在秦杉脖子上,调皮地说,“看好你的钥匙,大管家。”
秦杉使劲亲在午阳脸上,“我当然会,看好我的钥匙还有我的宝贝。早饭做好了,来吧。”
收拾完也差不多到时间了,怕午阳开车不安全,只好叫了往返出租车。在海关进口处,午阳将那个简单的旅行箱递到秦杉手上,阳光明媚地笑着,“去吧,早点回来,我来接你。”
秦杉看着午阳不说话,抬手从午阳的唇上缓缓滑过,午阳被他这个大胆的动作吓了一跳,秦杉也不管午阳的窘态,捧起他的脸吻下去,然后用力拥抱着他说,“阳,我爱你。不许哭,等着我”。待秦杉转身离开,午阳还目瞪口呆的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发楞。
七
苏琦上班的第一天是个星期天上午,见到林芳心里有点不安,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冷清的给人以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其实林芳本是个随性的人,超乎寻常的聪慧和理智,一帆风顺的经历,让她看上去有些高高在上。因为超强的洞察力,很多事在她看来简单到不用解释,对别人就显得太过直接而不近情理,尽管容貌清丽脱俗,却总是像个‘冰山美人’,远不如秦杉表现的那么温和亲切。苏琦从秦杉那里得到的关于林芳的信息是‘美丽善良’,见到后却不禁暗自担心‘这位大小姐看上去不大好伺候’。
林芳对苏琦的第一印象不错,整洁干练,很职业却不失人情味,不得不佩服秦杉的眼光和他的用心。林芳很礼貌地跟苏琦打招呼:“很高兴认识你,谢谢你来照顾我”,然后简洁地介绍自己的日常生活,“我每天七点钟上班,六点下班,中午在公司吃饭,晚饭自己做或叫外卖,加班应酬除外。你来了就听你的安排,只要不耽误上班就可以了。”
苏琦暗自想‘这位大小姐看着威风,恐怕真不会照看自己,还怀了双胞胎,难怪她的先生那么小心’,赶快回答说:“谢谢林小姐信任,我一定尽力做到最好。以后您的三餐和营养搭配就由我来做,不可口请及时告诉我。还有,我平时也不忙,秦先生不在家的时候,有需要就喊我。”
苏琦是医院特服部的外派护理人员,她这次的工作是是每天照顾林芳的饮食营养和健康,并且为胎儿做例行观测检查,直到产后三个月。这工作对有着多年护士经验的苏琦来说很简单,只是每天需要早来晚走,照顾林芳上下班的时间,不过薪资不错,碰上林芳这样的顾客也挺轻松,林芳去上班,苏琦基本上可以自由活动。
苏琦对这份工作相当满意,想起被秦杉面试的时候还挺紧张的,那个英俊儒雅的男人像个书呆子一样,照着手中的清单一条一条地问,大人孩子面面具到,还记下答案。后来苏琦发现这个‘面试官’不是刁难,而是太过在乎这个工作。面谈之后,秦杉也发觉自己细细碎碎地问了太多,不好意思地对苏琦解释,“我不是故意挑剔你,我是不懂,请见谅。”
苏琦体谅地回答:“没关系,事关母子三人,我理解”,心里却不住赞叹着‘唉,人不能和人比,什么样的女人,嫁了这样体贴的先生真是幸运’。
第二次是说好见主角林芳,但是林芳说只要秦杉满意就可以,不用在见面了。那些日子里,林芳有些心烦意乱,虽然从小到大与午阳感情深厚,可是经过了这些年这么多变化,要跟午阳结婚还真别扭,那感觉就像是一起长大的兄妹,忽然有一天,人家说‘你们不是兄妹,就结为夫妻吧’。对于秦杉的感情更是进退两难,一个被敬重的大哥,成了孩子们的父亲,最棘手的是他与午阳彼此深爱着,没有他不行,有他在又不知如何处理。再加上孕期身体上的各种不适,冷静理智的林芳变得烦躁,她想躲开所有的人,连午阳都不想见。
到秦杉决定离开,林芳觉得亏待了他与午阳,有时会责怪自己‘那只不过是一次意外,也不都是他的错,若是能够再理智些对待这件事,或许他不会选择离开’。林芳为此很伤感,她明白秦杉的苦衷,知道他付出了什么。虽然林芳想出个三人在一起的主意,那是顾及各自舍不下的感情,她不想伤害秦杉更不能伤害午阳。林芳并没有打算结婚,不管秦杉在与不在,可是秦杉走后,她主动对午阳说‘哥,结婚吧’。那一刻,午阳被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孩感动,她是在努力建造一个不同寻常的家,用自己一生的幸福为孩子,为秦杉,为她的午阳哥哥换取一个叫作‘平安’的港湾。一直以为是自己在照顾她,最后却把那么重的担子都压在她的肩上。林芳的决定让午阳心疼,他怜惜地对林芳说‘傻丫头,哥亏欠你太多了,但以后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秦杉去美国后,午阳和林芳很快就结婚了,一个家庭范围的婚礼,亲朋好友一个也没请,理由是林芳怀孕累不得。林芳收到来自父母,午阳父亲和秦杉父母的礼物,又意外地收到一对订婚钻戒,是秦杉从纽约寄回来,一个给午阳,一个给自己的,还有张小纸条写着‘午阳不能喝酒,拜托照看’。林芳为这句简短的话唏嘘不已,‘在他的心里终究是午阳最重,离开午阳真是难为他’。林芳将所有礼物一并收藏起来,这中间的苦涩与感动无人分享,只有自己去品味了。结婚以后,林芳送了个短信给秦杉,她说‘我和午阳结婚了,等你回来’。
苏琦很快发现林芳是个容易相处的人,没有特别的要求也不挑剔计较,为人虽然冷清,却总是彬彬有礼,只是秦先生去美国后,并不经常打电话回来。一天,林芳对苏琦说“我结婚了,如果你今晚有空想请你吃个饭,和我先生见见面”。苏琦吃了一惊,‘原来她是个未婚妈妈’,想到自己把秦杉当作是林芳的先生,还一直跟林芳夸赞,就向林芳道歉,“对不起,原以为您与秦先生是夫妻呢,不好意思”,心里却暗自奇怪林芳和秦杉都不加澄清。
林芳笑笑说,“没关系,秦杉是我先生的哥哥。”
秦杉走后,午阳没有地方可去,丢了魂似的在酒店住了些天,原来的家不要说继续住在里面,想想都会心酸好久,却又舍不得卖掉,就让它空着吧。为了结婚,午阳在林芳住的同楼买了个三居室,虽然没有预想的那么宽敞,但是地理位置合适,到公司上班步行十几分钟,交通方便,去医院也近,只好将就了。结婚以后,于情于理都应该与林芳住在一起。过去也曾同居一室,年少时也曾倾心相爱,如今,两个情同兄妹青梅竹马的好朋友再次聚在一起,这一次名为夫妻,却已时过境迁青春不再。
搬进新居的那天,林芳依然有些不知所措,她迟疑地问午阳:“哥哥,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吗?”
午阳笑着拥抱林芳,“傻丫头,哥哥爱你的,从你一岁的时候就爱你,哪只是朋友,这么多年了还用问吗?找不到让我放心的人,我不会把你交出去,你就得跟着我,省得我操心。”
林芳时而会觉得自己拆散了这对深情相爱的恋人,从小到大都是被午阳呵护着,可以跟午阳撒娇赖皮,也会对午阳蛮不讲理,却从来不会让他伤心难过,更不曾让他受过任何委屈,‘可怜的午阳哥哥,他那么爱秦杉,该会有多痛,不管怎样要把秦杉找回来’,林芳酸涩地想着,忍不住问午阳,“秦杉还会回来吗?”
午阳轻轻摇头说,“我不知道。别担心,他回不回来,我都是孩子们的父亲。”
“我告诉过他,我们结婚了,在等他回来。”
午阳看林芳闷闷不乐的样子,就逗她说:“怎么了,这新婚燕尔的,别想他了,我现在是你的正牌老公,不怕我吃醋呀?”
林芳被午阳说的害羞,却不禁笑起来,“讨厌的哥哥,哪有你这么欺负我的。”
“他说过孩子出生的时候回来,放心吧,有我在呢”,午阳安慰着林芳,“累不累?去歇一会儿,等下钟点工就来收拾东西。”
“哥哥,你可不可以让苏琦今晚不要来,我不想再吃她那个营养套餐了”,林芳突然‘抗议’。
见林芳又在撒娇,午阳心里觉得好轻松,乐呵呵地说,“那就让她休息好了,哥今天带你出去,去哪儿都行,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八
在一起几年,秦杉处处宠着午阳,平时也照顾林芳,很了解这两个得过且过的家伙,虽然聪明过人,却都是不拘小节的性子,没有牵绊的时候可以活的潇潇洒洒。可是现在林芳有两个孩子在肚子里,午阳则是重伤初愈,抛开感情不说,单是日常生活就让人放心不下。秦杉经过七挑八选找到苏琦才算大致满意,选择好的家政公司也费了不少功夫,出国之前终于安排妥当,‘也只能做这些了’,秦杉暗自叹息。
结婚以后,林芳很快适应了与午阳共同生活,本来在没有秦杉之前就常与午阳在一起,并不觉得有什么本质上的变化。午阳看着林芳的身体日趋沉重,像照看熊猫一样小心地看护着她,心中怜惜却什么也帮不上,好在有苏琦的专业护理,让午阳少些担心,只盼日子赶快过,孩子快些出生。每天晚上要等到林芳睡下才回到自己的房间,忙碌一天却常常彻夜辗转无眠,那张空荡荡的床对一个孤单的人太过宽敞,让人觉得无可依靠。独自一人的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自然而然地想秦杉,思念已经成了习惯。知道他在远方陪伴着自己,在遥远的彼岸有一份相同的挂念,可这一切只能让相思更苦。孤寂难耐的时候,会去打个电话,又怕惹他伤心,更怕自己控制不住,匆匆问候几句,放下电话就后悔该说的没有说,‘他是怎么过的,他好吗?’,其实心里再清楚不过,满腔满腹的情和爱被压在平静的问候之下,两个人都明白,那只是为了不让他难过。
这几年,因为有秦杉,生活和感情全无后顾之忧,午阳从体能到心力都处在完美的和谐状态,成绩卓着。虽然分开是两个人商定的,各自已经有心理准备,没有秦杉的日子对午阳来说还是意想不到的困难,原来触手可及的爱抚,朝夕相处的亲密,突然之间消失了,那种失落的感觉让人心里空的发慌。
在秦杉决定去美国的时候,午阳是怨过的,明明知道秦杉有多疼,他还是任性地说了最让秦杉伤心的话,‘你要走就走吧,你可以不要我,以后让我知道你在哪里就够了。’
秦杉狠狠咬住午阳的嘴唇,强忍着心痛问‘不要你?你真的以为我是不要你吗?’
午阳立刻就后悔了,可是秦杉不给他回答的机会,也不理他的奋力挣扎,只是咬住他不放。记忆里,那是一次最伤心的亲吻,两个人谁也不肯看对方,眼泪混在一起,不知多久才停下来。秦杉自觉愧对午阳,眼前痛苦的境况,将来有那么多未知,再听到午阳抱怨,更觉前路渺茫,他落寞地对午阳说‘我凭什么要求你?我能给你什么呢?可是如果我失去你,就什么都不需要了。’
第一次听到秦杉说这样的话,那种无助无望的语调让午阳很害怕,他抱着秦杉的脖子连道歉带保证,‘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惹你生气了,哥哥,原谅我。’
无论日子多么艰难,总是要继续下去,每天的工作依然繁忙,不容懈怠。好在经济在恢复期投资环境良好,减少了不少风险,投资组合也因此简化。午阳自己挑选的两个助理得心应手,几个经理也变得越来越合作与相互信任。午阳并非不思进取,只是自从受伤后,一系列的变故让他不能专注,就不如顺势而为,给自己减少压力也减少犯错误的机会。投资这个行业讲究的是静如止水的心态和纵观全局的掌控力,做不到的时候,最佳选择是不做。或许如林芳所言,控制风险第一重要,然而,在投资这个行业,没有完全的守,不进则退,午阳对此了解颇深。秦杉走后,午阳问过自己是否还适合做这个行业,感情太过投入会影响决断,这是行中大忌。不过午阳胜在智慧和感情之外的冷静与定性,不能控制感情,却可以规范自己的行为,所谓‘不做不错’,但是午阳明白这样无所作为的日子是不能长久的。
公司的高层的季报上,基金部的年均收益还不错,但数字清清楚楚地摆在哪儿,对冲基金的收益大部分来自上半年,午阳受伤之后就只依靠优质长仓的自然增长和一些红利收入。虽然保持着年增长率,月增长曲线却是下降的,从而影响到下一年的预测,加上外间对午阳受伤消息的传闻,种种原因使得金石投资的股价在上扬的大市中呈负增长,大客户对此疑问重重。午阳不得不花大量时间解答客户的问题,稳定客户情绪,还要出席相关的发布会。一时间,生活和感情上的巨变,工作上的麻烦,将午阳卷入困境,而这样艰难的时候偏偏秦杉也身陷其中,就连林芳也无可幸免。如果是几年前还可以逃跑,然而今非昔比,肩上扛的是占公司三分之一的基金部,午阳根本就没有权利选择退避,只好咬着牙苦苦坚持,希望这一年赶快过去。
终于到了年底,公司的酒会上午阳成了特邀媒体和客户的焦点,问题太多,不得不卯足精神对付。待酒会结束实在有些累,独自到休息室喘口气。不一会儿,祝总也跟着进来,递给午阳一杯清茶说:“来,午阳,以茶代酒干一杯。”
午阳赶忙站起身,“不好意思,祝总,让您担心了。”
祝总拍拍午阳说,“坐,好久没有聊聊天了,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午阳看着祝总慈爱的表情,鼻端发酸,眼睛也红了,“已经没事了。”
“这阵子不大顺利吧”,祝总接着问。
午阳老老实实地回答:“是有点难,但还能撑的住,您放心吧。”
“其实也没什么,这人生就象市场一样,不可能总是牛市”,祝总轻松地说着,“时间是良药,可以治愈一切,只要你够年轻。”
午阳被这个论调逗笑了,“谢谢您给我打气,我还不算老吧?应该还有救。”
正说着,林芳和徐总一起走进来,徐总开玩笑说,“那要看你跟谁比,我是比你老一点,林芳比你年轻。”
大家很少有机会在一起闲聊,今天碰上,祝总高兴地招呼大家,“都来坐,好不容易闲下来了。”
午阳是把祝总当作恩师的,在祝总面前有什么说什么,徐总是公司元老之一,因为主管汇市交易,了解少些也就没有那么熟悉。午阳恭恭敬敬地对徐总说:“徐总请坐,难得今天您也有空。”
祝总看午阳这态度,笑笑问,“午阳,你猜猜徐总多大岁数?”
午阳想想,公司元老也应该差不多和祝总一样,“五十岁?”
徐总笑道,“我真有那么老?”
午阳赶紧解释,“不是,我是猜着您和祝总梁总一起创办这个公司,应该岁数差不多,所以……”
不等午阳说完,祝总就打断他,“这次没猜对,我和梁总把他从国外拉回来的时候,他还没有你现在这岁数呢!小徐,你有什么故事说给他们听听?”
徐总微微一笑,问林芳:“给黑老板的年终报告写好啦?”
林芳大吃一惊,“徐总,您也是Dr.Hills的学生?”
徐总大笑,“叫我师兄!那报告我都写十几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