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萧祈白一惊。原本以为爹会好好安慰他一番,然后为九蓝九湖的事情感到沉痛,没想到一向爱民如子的爹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毫无怜惜之意!
他张嘴:“他们是为了保护我才会……才会……”
“恩……”
“他们是为了我才牺牲,牺牲!你明白吗?”
“祈白啊……你哪里懂得真正的牺牲,是什么样子的……”
“恩?爹,什么?”萧祈白激动的情绪被瞬间安抚,他发愣的看着萧丞相,安静的像个听故事的孩子。
可萧丞相摇摇头:“罢了,睡吧。”
第二天一早,萧祈白猛然从梦中醒来,这才想起昨天晚上似乎有件事情忘记交代了。
呀,该死,他怎么会把这件事给忘了呢?
还是尽快告诉爹,然后……
等等,他好像除了对方的名字,连对方的住址都不知道。几天相处下来,就是对亚玲蒂这个人,他也是完全一无所知。
这要怎么办才好?萧祈白搔搔脑袋,虽然这是一桩有些荒唐的婚姻,但如若萧祈白说话不算话,怕是要被天下耻笑了。
他迅速的穿好衣服,洗漱完毕,问身边一个小丫头:“我爹呢?”
“萧丞相在书房。”
书房?早朝都已经下了吗?
萧祈白提起脚就往书房的方向走去,却猛然听见外面一阵洪钟声响,那声音响彻云霄,震耳欲聋。
他猛然刹住了脚步,再走不了半寸。
他不再走的原因,不是因为其他,而是这口钟,已经有百余年没再响起。
它是一种警鸣,它向世人宣告着大战在即。
果然,只是一个瞬间的功夫,高墙外的声音便全变了。除去那钟声不停的绕梁回响之外,还有百姓的吵杂声。那种沸腾的声音,是慌乱,是悲伤,是一种竭尽力气的嘶叫。
原来钟在废弃了那么久之后,还是会这样的响的啊……就像是那种笼罩了从越百年的平静,一念之间重新被打乱。
他心中默数着3、2、1。果然在睁开眼睛的同时,丞相府的门被一下子推开,一个人跌跌撞撞的冲进来,身上还穿着宫里的衣服:“萧……萧丞相!不好了!北冥向从越开战了!”
【下卷提要】:世界上最快的速度是什么?
是风。
那么比风还要快的剑呢?
九蓝为了拦住亓元宏的军队生死不明,而九湖,却在和萧祈白共同坠落的悬崖下后失去了踪影。
当萧祈白睁开眼睛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一个很奇怪,总喜欢笑,全身上下都缀满了挂饰走路都叮当作响的神秘少女。
这个少女要求萧祈白报答她,报答的方式就是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萧祈白诧异。
少女以此作为条件将萧祈白送回了他朝思暮想的从越,才赫然发现,原来自己在从越人的口中“早已死亡”。
第二天清晨,当萧祈白打算去告诉自己父亲将要娶亲的消息时,城外突然传来消息说:“北冥对从越,开战了!”
26.禁足
“北冥对从越……开战了!”那人气喘吁吁的扶着门框,对着同站在院落里的父子两说。
萧祈白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在自己回国的第二天,就这么突兀的听见了两国开战的消息。他看着打算领兵去前阵的父亲,一下子拦在了前面。
“爹!带我一起去!”
“不行。”
“我和你一起!”
“王还不知道你活着,更不知道你回来,如果被他发现,你会死的。”
“为什么?死的消息是敌人散布出去的,活着回来是我自己做到的,与他何干?”
萧丞相沉默了一下,而后垂首:“祈白,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那你就告诉我。”
萧丞相再一次的沉默了。他看着站在面前,消瘦了许多的萧祈白,说不出话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些事情还是过不去的,是吗?
对着自己养了19年的孩子,要他如何开口?
“罢了……孩子,你就听爹的话吧,好不好?”
“爹。”萧祈白扬手,“与其让你前去冒危险,不如让我一起去。”
“这是战争,不是儿戏!”
“我知道!”萧祈白很是坚定,“爹,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亓元宏,你是要打从越吗?你是要让从越从此对你俯首称臣,拜在你的脚下么?
让我做你的对手吧。
就让我来看看你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还是……能够让我报回那屈辱之仇!
然而,萧祈白的话音刚落,萧丞相的命令已经发出,他对着家里的老管家说:“从现在开始,派人手看管萧祈白,一步不得离开丞相府。”
“是……是……”老管家神色复杂的看了眼萧祈白,大概他也怎么想不通,为何要将这从小得宠的小公子给禁足吧。
一个晴天霹雳,萧祈白惊慌失措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命令的发出者就是他。
萧祈白看着家里多年的老管家,还有那些接受了命令而围上来的仆从时,颤抖了声音:“你……”
“还有。”萧丞相背过脸去,不再看他,“我会告诉九耳,让他来看管你,却不得接近你。”
萧祈白原本以为,自己回到从越的第二天就听到开战的消息,恐怕是让他最为吃惊的事情了。但眼下看来,远远不是。
那全府戒严的模样,比当年发生刺杀骚乱的时候还要紧张。老管家自从送走萧丞相以后,便失去了踪影,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管家不见了?”萧祈白烦躁的坐在自己房间的榻上,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怎么可能?”
“是的公子。”小婢女年纪不大,眼睛躲躲闪闪间瞅了萧祈白几眼,已经绯红了双颊,“萧丞相是昨天夜里走的,管家说送他出城,却一直都没有回来。”
“他走前说什么?”
“什么都没说,只是交代要照顾到公子你。”
什么都没说?只交代照顾好我?萧祈白的眼睛动了几下,突然了然。
“管家不会在躲着我吧?”萧祈白笑起来,“我又没怪他什么。”
“没……公……公子……”小婢女说到这里嘴巴开始磕磕绊绊起来,“管家……他真的没有回来。”
这种反应,看来就是有了。萧祈白往身后的榻上倒了下去,挥了挥手,不再说话。
那小婢女大概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便悄悄的走了。
萧祈白心里明白,这管家从他很小的时候起,就呆在丞相府了,现如今要他亲自来看管萧祈白,那还不把他为难死?相当于自己亲侄子的萧祈白,很少有提出条件他不答应的。
因此现在萧丞相离开了,老管家便也趁机藏了起来。
萧祈白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看着枝头上那桃花含苞待放的羞怯模样,不觉恍然。
被困在北冥的时候,还是寒冬,然而一转眼的功夫,他已经身在从越的春天的了。
离开的这将进三个月里,不知道世间又变了多少。只是再一次看见这熟悉的花草,就像整个人都重新活过来了一样。
窗外的枝影微动,像是被微风扫过一般,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萧祈白对着窗户发出邀请:“别总躲在那里,进来陪我说一会儿话吧?”
窗外没有了动静,仿佛就连刚才的树叶响声,也是他的错觉。
萧祈白双手交叠,枕在脑后,静静的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一条身影跃然进来,悄无声息的翻进窗子,站在了萧祈白的塌前。萧祈白还保持着原有的姿势没变,连眼睛都未曾张开,便闲适的交谈起来。
“我爹让你来看着我。”
“恩。”
“那你就不应该进来。”
“恩。”
九耳不喜欢多话,找他聊天真是找错了人。萧祈白自己想想都觉得好笑:“你除了恩还会说些什么?”
“九渊和九年他们已经离开暗影了,是丞相准许的。”
一心满以为九耳不再出声的萧祈白蓦然接到了这个消息,神情微震。
走了?两个人都走了?成为神仙眷侣浪迹天涯去了?
在萧祈白的印象里,他们的确既不出众也很少露面,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被萧丞相亲手挑选进入。
“那恭喜他们了。”
“还有九星她……”能让九耳吞吞吐吐的事情并不多,萧祈白顺口接道:“怎么?”
“她外出采药已久,托我来问九蓝的事情。”
九星是九蓝的小师妹,同为学习医术的人,但九星却只对一些奇怪的草药感兴趣。她现在来问九蓝的事情……
萧祈白原本松弛的双拳突然握紧了一下,他偏过头去,感受着窗外倒影在脸上晃动着的忽明忽暗,喉咙口有些干涩:“九蓝和九湖他们……都回不来了。”
这一次九耳没有回应,他也默默地站着。
“替我转告她,是我对不起他们。”
“不是。”九耳的声音听起来毫无感情,“他们心甘情愿的。”
萧祈白蓦地张开双眼,他看着眼前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九耳,原本平静的心情就像一粒石子投入湖心,把一切都打乱了。
萧祈白忿忿的看着九耳:“你怎么也这么说?你又凭什么这么说?他们可是你的……同伴!”
就像也是他萧祈白的同伴一样。
九耳静静的看着萧祈白,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所以九耳也会牺牲的心甘情愿。”
许久不见,九耳似乎变了许多,单是从他那冷峻的脸部线条看来,就有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萧祈白双眼瞪着无动于衷的九耳,泱泱的闭了口。
为什么他的周围,总是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为什么就是没有人来告诉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从前的九耳也不苟言笑,但绝非如今这般冷淡。
甚至……已经有了一股藏也藏不住的煞气。
这一切,究竟源于何处?又将止于何处?
萧祈白转了脸,不再看他,好像一切都没变过,他们未曾交谈,他,还是卧躺在那里的赏花人。
可九耳显然不这么想,他突然逼近一步,低低的声音传来:“公子。”
萧祈白没有应声。
“我们都是公子和萧丞相的棋子,希望公子能够明白。”
“……”
“不止我们,以后公子会遇见更多如我们一般愿意牺牲的人。”
“……”
“公子,你……不应该对任何人动真心,动真情。”
“……”
“公子……”
“够了。”萧祈白这一次没有发火,他安静的睁着眼睛,看着那一树的欣欣向荣,无法挪开目光,“我总算明白了,”他一如既往的微笑,“爹让你来的目的。”
九耳不为所动:“萧丞相还让我告诉你,有一天,他也会心甘情愿成为公子你的棋子。”
“所以……请公子你不要心软。”
萧祈白又是轻笑一声:“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爹的心思了。”
“萧丞相的所有心思都是为了公子你打算的。”
“我爹选你来说服我,还真是选对了人还是选错了人?”
“公子打算逃走?”
“你看呢?”
九耳也沉默了下来,他看着榻上那放松的修长的身躯,言语中第一次有了波动:“公子……九耳也希望你不要离开。”
“给我一个理由。”
“赵茴儿公主。”
27.谎言
萧祈白的身体,前一秒还是极其的放松,在下一秒钟,却“倏”的绷紧了。他一跃而起:“茴儿怎么了?”
“茴儿公主也被软禁了。”
“谁那么大胆?”萧祈白不信,“她是公主,没有王的命令……”
说到这里,萧祈白自己也停了下来。他看着九耳下垂的目光,声音变得有些干涩:“从越王?”
九耳点头。
萧祈白追问:“为什么?”
“听宫里传来的消息,赵茴儿公主因为你去世的消息很伤心,一度绝食,而现在赵茴儿听说你回来了,想方设法的想要逃出来找你,因此触怒了王。”
茴儿她……绝食?
萧祈白的心猛的一抽,就像自己最亲的人受到了伤害那样令他痛苦。但是……等等!萧祈白不可置信的瞪着九耳:“赵茴儿怎么会知道我回来?”
萧丞相告诉他的明明是连王都不知道他还活着的消息。
怎么可能?连王都不知道的事情,茴儿怎么会知道?
九耳有些诧异:“公子不知道萧丞相发血誓的事情吗?”
北冥都城的王宫里,早已有些冷清,许久没有燃起木料的暖炉也因为寒冷的气候而触手冰凉刺骨。现在的亓元宏,已经将自己的办公地点,转移到了最南方的边境城市——漠北。
他看着一望无际的荒芜地带,在远处的尽头,便是这一次他的囊中之物——从越了。
前两天得到线报,说萧祈白还活着的时候,他一点也不觉得吃惊,反而松了一口气。多天来的搜寻毫无结果,他险些以为萧祈白已经真的命丧山头了。
战书早已下了多时,却一直没有真正的侵犯,仿佛他等待的,就是这么一刻。因此,在他得到线报的下一秒,他就下了进攻的命令。
有萧祈白的在的游戏,才会更加的激烈,与刺激。
他就像是一顿晚餐中必不可少的调味料一样,缺少了,只会食之无味。
王二爷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陛下,韩勇将军来了。”
亓元宏皱眉:“他不指挥军队,来这里做什么?”
“他有事情禀报。”
亓元宏的手指又开始习惯性的在石料砌成的桌面上点击,发出有节奏的“嗒嗒”声。他沉思半刻:“让他进来。”
门被推开,仿佛还带着血腥味的铠甲就这么给房间里带来了尘土的喧嚣。韩勇几步跨了进来,见到亓元宏之后,单腿跪下:“陛下,这一次的敌方头领,有些……”
“恩?”
“有些出乎意料。”
“你没把握?”亓元宏的手指还在不紧不慢的敲着桌面,听上去,就像是催命的脚步声,“我从不要没用的将军。”
这韩勇,原本是大王子的门生,只是因为战功赫赫,亓元宏很是欣赏他的才能,才留了下来。
韩勇不愧名中带“勇”。他抬头看了一眼摸不出情绪的亓元宏,再一次低头:“不是。而是这一次我不知道陛下是否有什么指示。”
“难道这个人有什么利用价值?”亓元宏也不禁好笑,“你应该清楚,我重用你,只是偶然,你不会单纯到以为我连敌方的将军也会收为己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