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花（生子）——丹瞳

雀音看焰天顾着喂霁颖，没有动筷吃饭，所以就夹了几样菜到他的碗里。

焰天注意到了雀音的动作，有些慌乱，汤匙敲在碗缘，发出沉而轻的声音。

霁颖灵敏纤细，舔了舔唇，然后在焰天唇上一按，轻轻擦过。

焰天愣了愣，决定不去在意霁颖的行为，继续喂着他吃粥。

雀音转过头去偷偷一笑，继续吃饭。

水晴努力解决左右两旁伴侣夹来的菜，扶缡看到雀音的动作，笑着也夹了菜给了身旁的瀚，让瀚莫名觉得高兴。

吃完午饭后就是去逛街，中午时分，人们熙来攘往的身影分外的多，热闹非凡。

长期居住在人烟稀少的他们分别作伴离开，只剩雀音、霁颖和焰天两人和一个奶娃。

雀音想到两年多前，他和扶缡第一次见面就受了重伤，云缨救回他，细心照料他的伤势，痊愈之后到言城逛的事情，那时候他买了一个护身吊坠，回去时却忘了给云缨，之后也忘的一干二净，不知道那个吊坠放在哪里了……

看着出神的雀音，焰天眼神柔和，霁颖嘟着嘴，然后双眸一转，说：「天天，带我去那里看看好不好？」

虽然他最喜欢爹爹，但是爹爹不完全是他的，天天还不是他的，但是有一天，他要让天天看爹爹的眼神变成看他的眼神……

「天天是我的……」霁颖小声的说，抓住焰天衣襟，靠着男人厚实的胸膛，听着沉稳的心跳，鼻尖萦绕着男人身上的体香，是很习惯、熟悉的味道。

第三十六章

雀音想的出神，而霁颖则暗暗将自己爹爹列入最喜欢的情敌一列之中。

城里很热闹，因为今晚有灯会。

算一算日子，今天正好是灯节。

灯节是一个特别的节日，在传说中，一对即将被拆散的情侣互相点了灯笼，许愿能永远在一起，那晚湖边，两人待在第一次相遇的湖畔，要将他们拆离的家人们答应他们，给他们一个灯笼的时间。

他们等着灯笼熄灭的时间，紧紧拥抱在一起，眼泪静静流下，滴到了灯笼内。

灯火晃了晃，他们害怕灯笼熄灭，又懊悔自己的不小心，结果愈灭的灯笼竟火光大盛，飞出一个小小的妖精。

妖精感动于他们的感情，决定成全他们，送给他们一支蜡烛，要他们把灯笼里的蜡烛换成她给的，蜡烛将不会熄灭，直到他们离世。

果然，不论其他人试图将灯笼弄熄，灯笼怎么也不会熄灭。

这对情侣最后相伴到最后。

灯节最初是情侣的节日，后来寓意变成和亲爱的人一同度过的日子。

雀音刚出关，就遇上了喜庆的节日，有半年没有接触过如此充满人气的时候，雀音笑的开怀，整天都带着笑容。

雀音他们先去挽月他们家，霁颖向来不怕生，又嘴甜，让挽月、霖熙颇有好感，连连称他乖巧可爱，连带雀音脸上沾光，脸上笑容又灿烂几分。

焰天看他们几人聊得开心，但是自己完全插不上话，有些落寞。

他垂下眼看着方才抱着霁颖的手，现在那个孩子正由挽月抱着。

也许本就不属于他的东西就不会是他的，就连他以为能掌握的也一样。

霁颖注意到都没有焰天的声音，于是又说要让焰天抱。

雀音知道霁颖的心思，笑着从挽月怀里接过霁颖，把霁颖交给焰天来抱。

焰天突然觉得，这个本来就很可爱的孩子越发可爱起来，还让他跟雀音多有接触。

假设霁颖能知道焰天的想法的话，他大概会呕死。

灯会在易惜城的五条主要商街上，人群熙来攘往，好不热闹。

天色渐暗，点上了垂挂街上的各色灯笼，美不胜收，争奇斗艳。

霁颖睁大了眼，东嚷西嚷说要看这个、那个，最后焰天帮他买了他喜欢的两个灯笼，一个是双蝶戏月，另一个是一个蓝色深浅不一，颜色渲染得十分漂亮的弧型灯笼。

「爹爹，送给你！」霁颖说，右手晃着那个蓝色的灯笼：「爹爹喜欢蓝色，对不对？」

「谢谢颖儿。」雀音笑着接过那只灯笼，烛光摇曳着，让他的脸忽明忽暗。

「天天，这是你的！」霁颖仰着头看焰天说。

虽然两只灯笼都是他买的，但是其中一个给了雀音，算是他间接送给他……

焰天看着霁颖仰着的小脸，认真的神情在橙黄温暖的灯光下有些飘忽，但是那双和雀音一样的海蓝双眼的真挚传进了他心里……

焰天神情复杂地接过那只双蝶戏月的灯笼，小声地和霁颖道了声谢，然后被霁颖亲了一口在唇边，听着他笑着说他最喜欢他……

焰天觉得，这对父子真的很容易触动他的心……

第三十七章

雀音一年之中，有半年去闭关，剩下时间则是和霁颖他们在一起。

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过了去了，而在霁颖五岁生日那天，一个银发如月光的男子前来拜访。

「你是云缨的孩子吗？」遥亭问道，看着在前院里练习法术的霁颖和云缨相似的五官。

「叔叔，你要找父亲吗？」霁颖歪歪头，白嫩小手上浮着一颗光球：「父亲在睡觉喔，睡了好久……」

遥亭以为霁颖的意思是云缨已经死了，脸色一暗，血红如宝石般的双眼蒙上愧疚和阴暗。

「我找你……另一个父亲。」似乎找不到适当的措辞，遥亭说。

「叔叔跟我来！」霁颖说完，手上的光球突然忽明忽暗，他小小的身子就忽地跌落在地，脸色发青、唇色泛紫，身上寒气没有焰天迫出，在他体内游走。

遥亭脸色一凛，伸手抱起霁颖，左手手指曲弯，做出指诀，收敛体内的灵气汇聚到左手无名指上，然后他无名指指尖点在霁颖眉心、太阳穴等等重穴，制止寒气游走。

见霁颖皱起的脸和缓下来，身上也没有那么冰冷，他抱起霁颖，往宅院走去。

「颖儿！」焰天看到陌生的男人抱着脸色难过苍白的霁颖，急急一喊，以为是遥亭抓住霁颖，随即发现霁颖身上寒气，对着遥亭伸出手：「让我来。」

「不行，这种症状要根治，否则以后会危及性命。」遥亭摇头说：「找个地方让他好好趴下，去准备暖身的食物或汤药。」

焰天听了，只好带他到霁颖的房间，而汤药则是去让一个下仆来煎，他自己先去找雀音、水晴等人过来。

遥亭把霁颖上衣脱下来，暂且当作擦布把霁颖身上的冷汗擦掉。

「唔、天天……」半昏半醒的霁颖睁开眼，湿润的眼左看右看，想要找最想要看到的人。

「趴过去，快点。」遥亭用命令的语气说。

霁颖乖乖听话，翻身趴过去。

焰天刚进来就看到遥亭在空中画着符阵，红与白交织，绘出繁复诡异的图形。

雀音等人随后进来，雀音很惊讶看到遥亭，见他专注地绘着符阵，似乎不是要害霁颖的样子，虽然担心，还是静静在一旁看着。

遥亭右手放在符阵上方，稳住灵力，左手放在霁颖的背心上，手压方才的指诀，然后指尖一牵一引，上下用白色灵线勾住符阵四角，最后收线拉紧，让符阵稳稳贴在霁颖背心上。

事情告一段落，遥亭舒了口气。

「颖儿……他没事吧？」雀音先开口了。

「抱歉，是我害了他没有……」父亲二字还没说出口，就被误以为是在指身体的几人打断。

「只要治好他，其他事我们都不计较！」水晴说。

遥亭睁大了眼，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容易原谅他。

「结束之后要给他喝暖身的汤药整整一个月，药方等会写给你们。」遥亭说：「现在我要继续了。」

他们点点头，看着遥亭动作。

遥亭先用力掐了霁颖的人中，让他醒来。

霁颖看到了焰天，声音虚弱却仍固执地要焰天过去，遥亭却不让，说是焰天能抑制，不能帮助根治。

这让有些动摇的焰天马上住了脚步，离霁颖远远的。

遥亭双手掐上指诀，中指对中指，指尖相触，变换手势，白色的光渐渐散出、聚合，他双手指诀相结，然后一颗白色圆润的珠子掉出，被遥亭拿去放在霁颖嘴里。

将灵线抽出，符阵完全贴合在霁颖身上，散发淡淡光芒。

遥亭低声念了咒文，符阵开始转动，霁颖脸色胀红，像是在忍耐什么。

「啪！」的一声，一个深蓝色人形的生物从霁颖身后冒出，只探出了上半身，不停地挣扎。

遥亭手发散红光，伸手捏住那生物的颈部，一用力。

「喀搭！」那生物软软垂下，被遥亭拉出来，然后火焰在手中燃起，生物消失在深蓝色的火焰中。

第三十八章

霁颖这时昏了过去，但是脸色渐渐红润……遥亭看着他八分相似云缨的长相，心里五味杂陈。

是他害了这孩子，让他没有父亲。

遥亭把灵界事务处理好了，花上了一年时间，不过接下来，能在人间待上两年，约是灵界的五个月时间。

这段时间，他要尽自己所有力量，好好补偿他们父子。

遥亭到一旁取了笔墨纸砚写下药方，雀音等人则是到床边看霁颖。

遥亭待纸上墨汁干涸后，将写着药方的纸给了雀音。

「那个、谢谢你……」雀音还记得当年遥亭狠戾的模样，接过递来的纸张，雀音有些胆怯地向他道谢。

「不用……这是我欠你们父子的。」遥亭低声说。

「还有一件事情。」遥亭说，血红色的眼看向了焰天：「这位的情况有些特殊，你们两个跟我来一下。」

他们到了另一间房去，遥亭微皱着眉，对着焰天说：「你大概快要消失了……」

焰天和雀音皆是又惊又疑，遥亭继续说：「你是他意念所化的，对吧？」

焰天点点头，雀音也想起一开始焰天出现常说他是他意念所化的事。

「在灵界，有些人天资特别，能靠着强烈的意念化型，无中生有……虽然我不太清楚妖界是何种情况，但是也会有这类人。我想，雀音你就是这种人。」

「不过这不是重点。」遥亭盯着焰天说：「你一开始有什么强烈的意念？」

「我……」焰天手握紧了又放开，看向雀音：「我喜欢他……雀音，我喜欢你。」

雀音又愣住了，他是知道焰天喜欢他，但是霁颖喜欢焰天……他似乎忽略掉了前面那样事。

「好了，你们先不要去谈那件事，眼下我说的比较重要。」遥亭说。

「这样的话，大概就是你那时很希望有个人喜欢你吧……我这样说你们大概懂了吧。」遥亭说。

「你会因为他慢慢不需要你的存在而有身体上的疾病，然后是渐渐的消失。」遥亭对着焰天说：「不想消失的话，那就要让其他人需要你。」

焰天和雀音皆是静默不语，一片寂静之中，遥亭先离开了。

雀音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安慰焰天还是什么的时候，房间的门就被人打开，是霁颖。

霁颖现在模样也不过是个四、五岁小童，要构到门把很勉强……看来他儿子对焰天真的很执着。

执着……雀音想到这两个字，豁然想到一个方法，过去先把霁颖带到别处。

「颖儿，你的天天快要不见了。」雀音带着霁颖说。

霁颖睁大眼：「天天要离开吗？他要去哪？」

雀音脸色凝重：「他会消失，再也见不到。」

「我不要！我不要天天离开！」霁颖喊着，抓住雀音衣袖：「怎样天天不会不见？」

「有一个办法，就是要很需要天天。」雀音说，摸摸儿子的头。

「我很需要天天！颖儿不要天天消失！」霁颖瘪着嘴说。

「对，就是这样的念头……颖儿只要一直维持这样的想法，天天就不会消失。」雀音说，拍了拍霁颖的小肩膀：「现在去看天天吧，他大概很难过。」

霁颖重重点了头，跑回去方才那间房。

一个多月过后，焰天身上发生了异状。

他时常会感到晕眩，眼前会发黑，问了遥亭之后，遥亭只摇着头说已经开始了。

这是他没有跟其他人说，也拜托遥亭不要跟他们说。

焰天渐渐和其他人疏远，没有那么频繁出现在其他人眼前，最黏他的霁颖还是一样跟着他，常常说一些让焰天觉得莫名感动的话。

半年时间已经到了，雀音还是去闭关。

水晴和扶缡都不知道这事，雀音也问过他要不要告诉他们，却被焰天冷硬地回绝了，因此他们虽然疑惑焰天疏远的态度，却也没多说什么。

半年又过，雀音回去的时候，焰天意外染上疾病，病重在床，加上之前那些症状，身体变得虚弱非常。

霁颖急得很，又看焰天时常大咳小咳，甚至咳出了血痰，让霁颖看了几乎整张脸都皱着。

他一见雀音回来，直直扑到雀音怀里，双眼一眨，把焰天对他冷淡的委屈一同掉落下来。

雀音哄他，让他别哭，看着霁颖圆润脸蛋上两道未干的泪痕也是心疼，摸摸他的小脑袋。

霁颖抽抽噎噎地说：「如果、天天……不见了、怎么办？」

雀音擦掉他脸上的眼泪，对着他说：「乖，所以我们要多努力一点，让天天不要消失。」

「嗯！」霁颖点点头，头埋在雀音怀里。

焰天听闻雀音回来，到门口却意外听到他们的谈话，心里一暖。

第三十九章

半年不见，霁颖的功力有所精进，原本有些圆滚的身子抽高，高到雀音的大腿处，肉肉讨喜的圆脸只剩一点软软好捏的肉，更让他的五官看起来更像云缨。

妖的外表是从道行高深而变得年长，但是道行高的不会像是老人，顶多似中年人而已，且之后还可练习变出成不同的样貌。

像是雀音，他虽然功力增加不少，但是外表似乎定型在二十岁左右的样子。

还有水晴、扶缡两人，他们的道行比雀音高出许多，看起来只比雀音年纪大几岁而已。

雀音每天都和霁颖一起去给焰天休养的别院里看他，对于他们两父子，因为焰天很喜欢和他们在一起，所以很难去抗拒他们，原本冷硬的面具很快就被他们摘下。

焰天身体变得很不好，健康的蜜色皮肤看起来很苍白，整个人瘦了不少。

他像以往一样听着他们父子对话，却是时不时就会咳上一阵。

雀音很担心他，常常到山里找珍稀的药材，让赤纹煎好，给焰天喝下。

焰天觉得那是浪费，一开始坚持拒绝，但是在他们两父子使出哀兵政策，就投降了，乖乖喝下每一次雀音拿过来的汤药补膳。

也许那些药材有效用，焰天脸色红润起来，加上雀音每次都请赤纹在汤药里加上润喉去痰的药方，他渐渐少咳嗽，身体变得好多了。

当雀音兴冲冲去找遥亭告诉他时，遥亭只是摇了摇头，说这只是暂时延缓而已，让雀音的好心情又破坏殆尽。

遥亭见自己坏了他心情，又说只要这样持续，也许可以让焰天不消失或是晚点消失。

雀音听了这话，心情才好了点，笑着回去。

随着焰天身体渐好，雀音、霁颖带他到处转悠，两个月时间都在各个城里玩，好不快活。

这样度过了两年，焰天的身体状况开始变坏，霁颖整天愁眉苦脸，有时候还会难过偷偷哭一下子。

遥亭说焰天的时间差不多快到了，雀音虽急，却也没有办法。

焰天自己却满足了，两年时间，他和他们就像是真正的家人。

有的时候，短暂的回忆就能让人满足。

他已经得到了自己不敢奢望的东西，又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所以焰天安安静静待在别院休养，慢慢开始不让霁颖、雀音他们去看，只有一个小厮帮忙照顾他。

他只希望他们后来的生活能够幸福，若能如此，此生足矣。

焰天自个休养有了三个多月时间，天气由冬转春，到现在，春天将尽。

难得焰天让他们进去看他，雀音抱着期待又害怕的霁颖进了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