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不怕被人笑话么?现在可真真是见识到比那更恶心的情况了。要在现代,自己看电视上那些东西,顶多也就
会心里觉得不爽一下,若是当时有人说我见到真的一定会吐,我一定会不屑地笑回去。但现在……事实胜于雄辩
了。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赵谦就着呕吐的姿势抬头,发现赵敛在不远的一丛草那儿似乎也刚吐完。
似乎是觉着有视线看过来,赵敛也抬头,眼睛正好对上,两人尴尬地笑笑都虚脱地站直身子。
“龙武,麻烦你一趟,回去把仵作请来,再带一队人,越快越好。”擦完嘴,赵谦吩咐道。
“哎!这就去!”龙武一抱拳,拳还没撒开腿就开始跑了。
赵谦心里微微一笑:这种事果然还是要龙武这急性子做比较好。
赵敛收拾好自己,赶紧走到赵谦身侧,扶了赵谦在荒院中找了块算是干净的石头坐下。
“少爷,要出去歇息会儿么?”看到自家少爷惨白的脸色,还不时被那被风带来的阵阵恶臭熏皱眉头,不禁关心
道。
摆摆手,摇摇头,赵谦现在是一句话也不想说,总觉得开了口张了嘴,那恶心的味道就会钻进肚子里去。
觉得丢脸,赵谦赶忙调整自己:均匀了呼吸,闭了眼,再睁开。
龙威是习武之人,打打杀杀不断,什么样的尸体没见过?对着腐臭的尸体自然是没多大反应。顾及到赵谦爱面子
,龙威操着刀继续在尸体周围查看,不回头关心赵谦的情况。男人有时候需要的不是安慰或是同情,而是一点点
自我调整的时间,以及那一点点面子和尊严。
赵谦自是了解龙威的好意,迅速恢复了便起身踱向尸体。
“发现什么了么?”强忍着不适感,赵谦拧着眉心却仔细地勘察着尸体周围的细小。
“还没。”龙威瞥了眼赵谦,确定他没什么事后又低头继续自己的工作。
“大人。”安静了一会儿后,龙威想起了什么。
“恩?”抬头,赵谦看着龙威:“想问什么?”
“齐少将去哪了?”当大家得知齐武真实身份后,都改口称齐少将。
沉默了几秒:“他被派去做别的事情了。”随后神秘地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抿了薄薄的嘴唇,龙威点了头,就不再问话了。
龙威不是个多话的人,塌实稳重又十分忠心,大概是长期带他那个毛躁的弟弟带出来的大哥性格吧?人虽魁梧,
却从不仗势欺人,满腔的正义感和同情心都是赵谦十分欣赏的。那么五大三粗的汉子本该是粗心,但龙威有时倒
也是善解人意得很,就比如刚才,当初刚发现这点的时候赵谦着实吃惊不少。
就这空挡,龙武已经快手快脚地把人给带来了。
人多力量大这句话绝对是真理,一队训练有素的衙役迅速且巨细不遗地搜查了整个小庙包括尸体周围。仵作专业
熟练地收了尸后,就有衙役补上来检查了尸身下面的土地,除了一些烂下来的尸肉血块一些被尸体压住跟着腐坏
的草木和一些蠕动的恶心虫子外什么都没有。
赵谦观察这些老手们的动作,努力从中学习些什么。虽然那些人懂的不多,可靠着什么吃饭,什么就得比普通人
知道得多些,做起来熟练些,经验技巧也得多些,这点,赵谦是明白的。
回到县衙,赵谦转身跟着仵作进了验尸房,赵敛有些担心,也跟了去。
“大人,这尸身腐坏已久,小的怕大人到时候受不了。”仵作对着赵谦恭敬道,但一点也不显得谦卑,只是职业
性地提醒一下毫无类似经验的赵谦。
“不妨事,我就在旁边看着。”说完,赵谦找了个不会妨碍仵作作业的地方站好。
中年仵作看到年幼的赵谦行为,心里十分赞赏:小小年纪就如此上进好学,又礼遇下人,将来一定能做个好官!
“呐。”递了一小碗麻油。
“恩?”赵谦不解:要麻油做什么?总不能理解成是要自己喝吧。
仵作自己伸手点了点麻油,然后抹在自己鼻子上。赵谦和赵敛照做:大概是验尸前的规矩?
一小碟生姜片,仵作拿一片,含在嘴里:“今天验的是无凭尸,所以才要鼻涂麻油,嘴含姜片。切不可闭气逼臭
。”赵谦点点头:又学到一点呢。
看得出,仵作这次故意验得十分缓慢细致,时不时还停下看看赵谦有没有看明白,一边验还一边解说,赵谦提了
问题也耐心仔细的回答。
尸体的血肉已经被虫子啃噬得支离破碎,有些地方还可以看见粘着黑红色血肉的黑骨。
“大人,此人是被毒死的。”仵作平静地说。
“不是自然死亡的?”赵谦皱了眉头:这女尸案还没头绪,今天又冒出具被毒死的男尸。
“正是,大人,你看。”说着,仵作侧了身子,让出一快空间:“尸体的骨头成暗黑色,这,就是是被毒死的证
明。当然了,这不能确定到底是自己服的毒还是被人下的毒。”
点点头,赵谦恩了声。
……
“少爷,当仵作真是不容易啊!”赵敛泡了茶端来,由衷地感叹道。
取了茶杯,赵谦微微一笑:“干哪行又真的是那么容易?”说完吹了吹茶叶,抿了口茶,茶香顿时把刚才遗留下
来的最后一点尸臭味赶走了。
“少爷说得是。”
第五章
“好了,你也收拾收拾休息吧!今天大家都累了。”轻捶腰际,赵谦站了一天,赵敛也跟着站了一天,确实累。
“伺候完少爷,就去睡。”
抬头看了眼站在旁边的赵敛,赵谦笑笑:“好。”
赵敛跟在自己身边长大,别人谁都不甩,只忠心伺候自己跟老爹老娘,有时候让他早些休息吧,他还会强在那,
脾气有些倔,对此,赵谦也没办法,只好由着他了。
更了衣,躺到床上了,赵敛端走水盆吹熄蜡烛,掩上门的同时轻轻一句:“晚安,少爷。”
“晚安。”
说晚安是赵谦教的,因为睡前听到这句话会很安心。
窗外月色正好,夜风微凉,吹得窗外花草沙沙略响。入秋了,天气最近终于转冷,不似前阵子还热得像夏天。
蝙蝠般鬼魅的黑影擦了月光,一下消失不见。
一丝寒气从窗子漏进来,很快又断了。优雅如暗夜的黑豹,修长健美的身躯轻若羽毛地落在地上,身后飘逸的长
发随着身体的下落在空气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在月光的照射下反着妖异的光。
“这么快?”侧身坐起,赵谦淡淡道。
细长的眸子在黑暗中也如猛兽般泛着危险的涟漪,嘴唇的线条诱惑地拉出微笑:“谦儿总是那么清淡啊!”
不理会齐武半开玩笑的调侃,赵谦直接进入正题:“查到什么了,说吧。”
瞥瞥嘴,齐武踱到桌边潇洒地坐下,给自己斟了杯茶,优雅地顺了口下肚后,移开杯子时表情已不似先前那般玩
世不恭。
“那天你从潘贵家离开后,他就派人到李家庄去报信了。接头的是大夫人的丫鬟。”
“李家庄?可是临海市郊李员外的李家庄?”赵谦疑问。
李员外的为人赵谦是知道的,全临海的人一提到李员外有哪个是不尊敬有哪个是不感恩戴德的?一个月前赵谦也
有机会与他接触过,他绝不像是那种假真诚假热情假大度的伪君子。
女尸的案子居然会与他家人有关?
齐武虽然平时喜欢开些玩笑,但做事情是绝对可以放心的,他说有那一定便是有了,但与李员外这样的人扯上关
系的案子可不好办呐。
看见赵谦微微皱眉,齐武知道他是有所顾及:要办盛名在外的人的案子可不容易,一个处理不好会遭来民怨民愤
,到时候上面扣一个扰乱地方的罪名下来,谁脸上都不好看。
右手臂靠在桌上,单手支起头,齐武事不干己,嘴角噙着隔岸观火幸灾乐祸的笑容:“怎么?县令大人是难做了
还是害怕了?”
“没有,在想而已。”瞥一眼悠载的齐武,赵谦不恼,实话实说了。
两人一个拧着眉头思考,一个悠闲地看着另一个,安静了好一会儿。
“我说。”赵谦毫无预警地抬头。
“什么?”
“你怎么老这个时候来啊!从以前到现在都这样。”
“白天要监视他们啊。”
点点头:恩,也是,他只有有行动的时候才会半夜来。
就这样,两人干耗着,时间又过了半天。
“你不准备走了?”等了半天见那厮没有任何要走的兆头,有点困了的赵谦开口问道,其实刚刚他一直在等他走
来着。
在那把玩着茶杯的齐武毫不在意,眼睛还是盯着手里的杯子:“你说,你用过这个杯子么?”
想也不想:“我房间里的东西我自然用过!”
“哦。”齐武的眼睛在杯沿扫了一圈,终于离开杯子,转而盯着赵谦,眼神笑地暧昧戏谑。
本来没什么的,被齐武用那眼神看了,赵谦先是浑身一冷,然后不由瞎想起来:难道古代就有“间接接吻”这个
说法了?还是齐武思想比较脏?哎!其实是自己思想比较脏,居然能胡乱联想到这,真服了自己了。
不过也不能怪自己瞎想的。齐武没事的时候老喜欢缠着自己,喜欢开些暧昧不清的玩笑,比如时不时摸自己一把
或是故意用色狼的眼神来回看自己。每次都要像赶苍蝇似的把他赶开他才肯老实点。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只要有
人在身边伺候着或有正事的时候,那厮就不会乱来。其实想一想,放在现代,齐武也到了该谈女朋友的年龄,无
奈古代不能随便调戏少女,一个不小心不是要娶回家就是要坐牢,虽然齐武是一定不会坐牢的,但免不了在外落
个风流的名声。
到处乱想的赵谦抬头怜悯地望着齐武:这孩子不是憋坏了吧?其实凭你的条件,追哪家小姐不是手到擒来啊?到
时候也犯不着跟我在那磨叽了,两个大男人对着总归不如对着个姑娘家来得高兴吧。
齐武被赵谦突如其来的眼神看得莫名其妙,隐隐觉得眼前这个漂亮的小人又在胡乱想些什么,而且是对自己不利
的,站了身子,假装无聊:“我还是回去吧。”
没等赵谦反应过来,齐武已经从窗子蹿出去了,末了还丢下句:“有空多想想案子怎么解决,别乱想些不现实的
!”
木木地坐在床上,半天才想清楚齐武最后那句被风吹得有些模糊的话,原来他看得出自己吓想的么?
重重倒回床上,只听见嘀咕一句:“其实可以从门出去的。”
月亮还是那么明亮,一闪而过的黑影似乎心情不是很舒畅:他到底想什么了用那表情看我?
第六章
次日。
“哎呀!赵县令登门,李某万分惊喜!”李员外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笑起来却还是浑厚有力爽朗豪迈。
“李员外最近可好?”赵谦是十分喜欢这位老人家,眼里都是笑意,跟着李员外往正厅走去。
李员外对赵谦一开始是对晚辈的照顾与爱护,当发现赵谦其实人小心志不小才华能力更是出众时,两人竟生出些
相互钦佩的感觉来,也算得上是忘年之交了。
“哎,老夫能有什么不好的?每天也就种种花,逗逗鸟,赏赏字画。老夫也就这么些个事情做啊!”
“都是修生养性的雅事,李员外暇意得很呐!”赵谦笑道。
呵呵一笑,李员外道:“你也知道,老夫也就这么些个爱好了。”
微笑着点头,两人到了正厅门口,相互“请”了下便主客就位坐下,丫鬟顺时就上了茶。
“李员外,今日谦来访便是依了您的爱好的。”茶烫,赵谦用手试了下温度后便拉出话题。
“哦?”听了这话,李员外眼睛精神不少。单看精神面貌,很难想象面前的这位已是年过半百的老人。
一抬手,赵敛便上前一步,赵谦从他手上接了一卷表好的不知是字是画的纸。
“请李员外帮忙看看这字是如何。”赵谦脸上笑吟吟的,处事的态度丝毫不似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般清涩,反而是
从容大度而且还带了自己一贯的清淡风格,让人看了说不出的舒服。
“好,好。”
两名仆役上前,从赵谦手中领了字,小心地在李员外面前打开。
一见到那字,李员外立刻从主位下来,快步来到字跟前,手离字一厘米处像抚摩孩子一般隔着空气抚摩字:“好
字!好字哇!看得出是新写的,但此人功力颇深呐!”转头对着赵谦:“赵县令可认识这写字之人?”
李员外满脸求才若渴,丝毫不掩饰对这字与写这字的人的喜爱与赞叹。
“惭愧,惭愧,这字正是谦于昨日所写。”
惊讶的神色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激赞与欣赏。
“没想到赵县令小小年纪便有了如此深厚的功底,着实让老夫惊讶。相较之下,老夫真是惭愧啊!”突然想起什
么:“敢问县令师承何人?”
“谦不才,多亏恩师狄公教导。”拱手,赵谦想到那博学多才的老先生,心里一阵感激想念。
“狄公?!可是多年前便隐退的宰相大人?!”没想到小县令的恩师居然是德高望重的狄公,李员外结结实实吃
了一惊后不禁对眼前这个新上任没几个月的小县令另眼看待起来。
微微一笑:“正是。”
“你到底是谁?”李员外试探着问。
笑起来的眼,睫毛显得更加浓密,嘴角一丝淡然的笑容,赵谦此时格外出尘:“我就是我,被分到临海做县令的
状元郎。”看到老人家露出不解的神色,“大概换种说法更能让人理解。”轻叹一口气:“我是当朝宰相的儿子
。”
深吸一口气,李老员外眼睛转过几个情绪:这孩子可了不得!若今天自己不问,怕是永远也不会知道眼前的孩子
居然是当朝宰相的独子。如此沉稳的品德恐怕连饱读诗书的才子都没有几个人能做到。而且这孩子不骄不躁,更
没打算仗自己父亲的势,做事也是稳重塌实,这孩子在一步一步独自打下自己的基础!即使有狄公神人相教,如
若这孩子自己玩世不恭自然是出落不了这样的。想不到一个仅十四岁的少年居然集这些优点于一身,果然后生可
畏啊!
老员外心里对赵谦已是佩服喜爱之极,态度更加豪爽亲近像宠孙子又像待老友,没有任何趋炎附势的心思态度,
单纯对赵谦这个孩子喜欢了。
抵挡不了热情的老员外,赵谦答应留下一同用晚饭。这正是赵谦所希望看到的,这也正是赵谦为什么选择下午来
访的原因。
……
天色暗下来,李家庄的灯一盏盏亮了,若大的李家庄人来人往,细看到是手捧美酒佳肴的侍女仆人。
老员外对这酒席是真用了心的,连自己的夫人女儿小妾都叫出来接待。
“县令请!”待一切就绪,老员外便请赵谦入座,桌子旁,老员外的家眷都恭敬地站在那。
“员外请。”
看一眼桌上的菜肴,大都是些制作精美的素菜,只一两盘鱼肉在桌子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