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那帕子看了看里头的东西,顿了下,似乎在考虑着什么,又把东西包好,照原样放了回去。左右顾盼了下,确
定没有人发现后,暗绿影子便又低了头迈着急促的小碎步子钻进了这院子主屋旁边大丫鬟的房间。
第十章
树叶开始渐渐转黄,在丝丝寒冷的晨风中颤抖摇摆,几片黄透了的叶子离了枝桠一摆三个旋地飘了下来。
推开门,赵谦大大的伸了个懒腰,深深地吸了口清新冰冷的空气。
捶了捶腰背腿身,赵谦照例在院子里踱起步来,只是少了身后一个安静熟悉的气息让赵谦略感寂寞。
踱了两圈,赵谦突然改了方向,出了院子。
庄园里果真如他想象的一般清冷,秋天天亮得晚了,现在才蒙蒙亮,偌大的庄园只偶尔路过一两个仆役丫鬟。不
知不觉走到后面的花园,开得早的花已经打开了,其余的或半开半合或合着也别有一番风情。
远远看见老员外在花园一片空旷处缓慢稳重地打着太极拳,那动作像极了现代的爷爷,只是眉间那点焦虑不似拳
打得那么稳如泰山。
“员外起得好早。”赵谦挂着一贯清幽的浅笑走上前去。
刚打完一套拳的老员外身子骨看起来热腾腾的,比起赵谦单薄清冷的身子老员外倒更像个年轻人。
“呵呵,县令今天也挺早啊!怎么会晃到这里来的?”接了一个仆人递上来的帕子,老员外拭了拭脸手。
眼光从那仆人身上一扫而过回到员外身上,赵谦道:“昨日谦是在小院中散步的,今日突然兴致所致,这才到庄
园里四处走走。”
“哦?原来县令也有晨练的习惯?”乐呵呵地望着赵谦,老员外此时看不出半点刚才露出的小小忧虑。
微微点头:“是啊,习惯了。”
“县令可会打太极?”
“会是会,只是已经长久不练,恐有生疏。”
爽朗一笑,老员外道:“那明日县令陪老夫打上一套可好。”
“那,谦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老一少边谈边走,来到花园里亭子内的石桌旁坐下。
“吩咐厨房上早膳吧。”老员外吩咐那个刚刚给他递帕子的仆人道,语气却是和蔼的,看不出半点主人架子。
那人接了吩咐,恭敬地退出。
赵谦望着那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待那人转弯了才将眼睛看回老员外。
员外看着赵谦,似乎对赵谦的行为颇感兴趣,等着赵谦自己发话。
“员外不觉得那小厮甚是面善么?”赵谦饶有兴味地说道。
“呵呵,县令可是想说李涣眉目有几分像老夫?”
扬了扬嘴角,赵谦不至可否:“正是。难道不像么?”
“像!”老员外也不推脱:“李全刚把他招进来时还吓了老夫一跳呢!”手指指尖轻敲桌面:“也正因为他的相
貌,老夫才破例给了仆役李姓。”
“原来是这样啊。”
……
“还是不肯说出藏锁片的地方么?”赵谦语气冰冷。
“大人,灵儿真的没偷!大人明查啊!”灵儿跪在那哭得梨花带雨。
“哼!等山道修好把你带到县衙,大刑面前看你还如何巧言令色!”一甩袖,赵谦出了门去,带路的李管家也尾
随其后。
“这小妮子甚是嘴硬啊。”李全套近乎道。
“是啊。”赵谦侧头望了眼李全,轻松道:“李管家不必担心,待到了衙门,也不容得这小女子不招!”说完便
大踏步自己走了。
李全望着赵谦的背影笑得阴森。
……
次日,赵谦如约早早来到花园,老员外健步如飞神采熠熠地走来。
“叫县令等,老夫实在过意不去啊!”拱拱手,员外笑得格外硬朗。
“不妨事,谦也是刚到。”淡淡笑着,赵谦道。
一老一少并排站着,缓慢稳重地打着拳,呼吸低沉均匀,闭着眼,赵谦仿佛能从中感受到一点点过去的影子。
静静打完一套,赵谦觉得身体微微发热筋骨十分舒畅。
“县令打得不错啊!”老员外感叹。
自己都有十几年没打了呢。微微一笑,赵谦并不接话接过帕子擦了擦脸脖。再将用过的帕子递回时,赵谦一看,
果然是那个与老员外眉目极其相似的李涣。
待那仆役下去,赵谦向员外问道:“员外每天练拳可都是由那李涣伺候?”
眉眼微抬,员外笑得慈祥:“是啊。”手指头习惯性地点着桌面:“感觉就像有儿子陪着。”
沉默,赵谦看着员外,而员外则满脸回忆幸福地瞧着地面。
“员外。”
抬了头,看得出员外因为刚刚回想的事而心情十分畅快:“什么事?”
“你……”赵谦张张口犹豫着要不要说,手一握紧往桌上一扣:“那谦也不拐弯了,员外当真与李涣没有任何关
系么?”
微微一愣,员外却没有动怒,沉默了两秒,眼神变得深邃久远。
“二十三年前,老夫曾去溪角游山玩水,在那,认识了一个采茶女。那女子温婉可人贤惠体贴待人又极是热情真
心。”老员外呵呵一笑,仿若像当年一般幸福。“老夫那时为她动心了,更让人高兴的是,我们居然是两情相悦
的。我,便和她在她那间简陋的屋子里私定了终身。”
看到员外的表情,赵谦可以想象出当年的美好,对此又感又叹。
“可是两个月后,家里来人报信,让我速速回去,家里发生了急事。我一惊立马收拾了行装并向那女子承诺等事
情解决后就光明正大的娶她过门。”
“可是你食言了。”
自嘲地苦笑,员外点点头:“是啊,我食言了,可怜她当时肚子里已经有了我的孩子。”
抬头望了赵谦,老员外继续道:“如果长到今天便也有二十又二了,而李涣出生的时日又出奇地相似,老夫原来
也怀疑他是不是就是当年……哎,谁知道其实不是,一切都是巧合罢了。”
“为什么员外能确定他不是呢?”
“因为他亲口告诉我,他家世居于临海县城旁的小镇内,父亲母亲都是普通种地的农民。”
“原来是这样。”赵谦了然的点点头。其实原本只是好奇,根本没想到员外居然会把以往的旧事拿来告知自己。
员外看着赵谦,突而笑道:“县令是不是奇怪老夫为何把以前的丑事说与县令知道?”
点点头,赵谦确实觉得奇怪。
笑着叹了口气,员外道:“这件事压在我心底很久了,从未向别人提起,可是不提不代表忘却,这件事一直在我
心里越来越重,今日与县令说了,反倒是解脱了。”
“没想到如此爽朗的员外也有着一段令人心酸的往事。”
“呵呵,倒让县令见笑了。”
“员外肯与谦说及此事便是不拿谦当了外人,谦已是感动。”想了想,赵谦道:“我们何不在此结为忘年之交?
”
老员外眼睛也是一亮:“我本将县令当晚生后辈疼爱关照,几次接触县令着实让老夫刮目,好!就结为忘年之交
!”
第十一章
古人拜把子倒是爽快,不似赵谦想象的要滴血入酒互饮之所谓血脉相连,而只是跪在地上对天启示,更多意义上
来讲是信义与道德上的牵绊。
离开了花园时,赵谦还是对那拜把仪式没什么特别感觉,只是心底多了份不知该如何言说的感觉时时提醒着他现
在多了个把兄弟。
抬头便看到迎面走来的李管家。
“县令。”拱了手,李管家笑得恭敬。
“李管家当真尽职,这么早就四处查看了。”笑一笑,赵谦看着李全的眼睛。
“县令说笑了,小的只是做了本分。”李全与人客套的本事是一流的,表情动作都是恰倒好处,说话语气也是不
紧不慢,说出的话都好似已经在心里想过般让人找不出错来。
“呵呵,这两天管家为修复山道费了不少心神,真是辛苦了。”这日日夜夜李全费尽心思力量的要尽早修复山道
赵谦全看在眼里,别人只道是李管家尽心尽责,在赵谦眼里却别有意图。
“哪里哪里,小的是怕县令公务繁忙,拖了回去的时日误了衙门里的事务啊!”低着眉顺了眼,李全讲得是入情
入理。
“那就烦劳李管家了。”赵谦最后收尾,准备结束对话。
“哎呀,县令何需用到烦劳二字,小的自是尽力而为。”拱手对着抬脚要走的赵谦,“县令好走。”
……
庄园里的人这几天都能看到赵谦要去关押灵儿的屋子呆上一会儿,每次出来一向挂着清淡笑容的脸上总是带着些
许不耐和烦躁。
下人们纷纷觉得这个县令待人太过温和,又觉得灵儿丫头原来不似她看上去那般柔弱胆小。
经过整整两个日夜,山道便以让赵谦惊讶的速度修复完毕。赵谦暗叹李全办事效率之快。
没了继续呆下去的理由,赵谦第二天便向老员外请辞。
“县令当真要回去了?”老员外颇为不舍,但也知道身为父母官的职责所在。
赵谦浅笑:“谦公务在身,怕是不得不走了,承蒙员外几日盛情款待,它日谦必再登门来访。”
乐呵呵地点点头,员外这才放心赵谦离去。
青儿站在老员外身后,一直望着被赵敛押着的灵儿。
……
“老爷,最近家宅不宁,不如让妾身到法华寺上个香吧!”待赵谦离开,小妾便上前说道。
员外望望小妾,点点头。
“那就有劳妹妹了,妹妹明日可要早些回来呀!”大夫人嘱咐道。
“知道了,姐姐就放心吧。”
“喜临,”大夫人转头:“回去准备准备,就代我与二夫人同去吧。我在家陪着老爷。”
“是,夫人。”
……
这边厢,赵谦等人一到俯衙,立刻放了灵儿。
“灵姑娘,这几天受委屈了。”赵谦立刻赔罪道。
摸了摸被捆得有些红肿的手腕,灵儿善解人意道:“没事,只要县令能帮小姐找到锁片,灵儿受这点苦又算什么
?”
“灵姑娘,有些话在李家庄不方便问的,我现在就不顾及了。”赵谦顿了顿:“喜临可是大夫人的贴身丫鬟?”
“正是,喜临是我们丫鬟中资格最老的。”
“这么说李家庄里,除了大夫人二夫人,女人当中就属她地位最高了?”
灵儿点点头:“的确可以这么说。她的地位跟李管家的差不多了。”说完低头皱眉考虑下面的话该如何说,半晌
:“县令大人,这嚼舌根子的话本是不该说的,但灵儿琢磨着可能对案件有用。”吸了口气:“其实喜临跟李管
家有一腿,是灵儿无意发现的。”
“哦?”赵谦发现这李家庄人际关系有趣起来。“你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发现的?”
灵儿回忆起来:“大约是三个月前,喜临照例来给小姐送燕窝,我便出去给小姐准备洗脸水。我烧完水,装进盆
已经用去不少时间,在快走到小姐院落门口的路上,我看到喜临跟李管家很亲密地调笑在一起,我赶忙躲在角落
,呆他们离开后才回到小姐房中。”
“这样啊。那此事你还对其他人讲过么?”
“除了小姐外,再没对别人提过。”
“灵儿!你可帮了大忙了!”赵谦高兴极了,嘱咐人好生照管灵儿后便匆匆往衙门后院走去。
空空荡荡的后院,安静得找不出有人存在的气息,赵谦站在中间:“齐武,快出来,我知道你一定在!”
没动静……
“齐武!!!”
没有回音。
赵谦有些气急但又无奈,忍了忍:“齐大哥,快出来吧。”
“什么事情?”
第十二章
“你去法华寺就知道了。”
“知道了。”说完留下一阵风。
有正事的时候,这家伙倒不拖拉。赵谦心想。
月白衣摆如尘般扫过寺院西厢房上的瓦,缓缓落下,悄无声息。
“就请施主在此间禅房诵经吧。”披着袈裟相貌慈和的老住持把二夫人请到一间专门供贵客祈福的禅房。
“有劳长老了。”二夫人微点下头,送走住持。
看瞅着老住持走远了,喜临立刻靠近小妾道:“夫人,他们什么时候到啊?”
“急什么!就算是做样子也要做得像一点呐!”小妾面上看上去还是那么端庄,不动唇形说道。
齐武在上头看得好笑:这些丫头,一出了俯立刻就叫主子以外的人夫人,真不知道那正牌夫人知道自己丫鬟对一
个小妾如此这般心里会是个什么滋味。
两个女人磨磨叽叽进了禅房,门啪的关上后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总之齐武可以肯定她们一定不是在诵经。
约莫半个时辰,李管家和潘贵(第一具尸体发现时出现的人物)鬼鬼祟祟地来了,在那间禅房门口观察了半天才
闪身进去。
李全怎么跟那个开银楼的一道?他们什么关系?齐武奇怪。
揭开一小方瓦,齐武向内窥视。
喝,真是够八卦了:那看起来就很狐媚的小妾跟人有一腿不奇怪,跟个银楼的老板一起就更不奇怪了。再说那无
耻丫头跟狡猾的管家更是登对。一屋子的狐男狗女把个寺院清净之地搞得是乌烟瘴气。
亲亲我我了好一会儿,两对这才分开,但两个女人的身子还是像没骨头一样依在男人身上。
“东西搞到手了么?”潘贵问。
喜临从袖口拿出一个暗红色的小包,“你看。”说着打开外面的帕子,一把金灿灿的锁呈现在四人眼前。
不是青儿的金锁片又是什么?果然是被这厮偷了!
“不会有错吧!”潘贵有些怀疑。
“怎么会错!是我亲手从那丫头脖子上拿下来的!”喜临还颇有些沾沾自喜。
李全抓着喜临的手,帮她握成拳头,示意她把锁片重新包好。“我们等到天黑了再悄悄出去。”
其余三人纷纷点头同意。
……
街上掌灯初上,人也稀稀拉拉地往家赶去吃饭。法华寺里的一间禅房却笼罩着不可告人的气息。
黑暗中,门静悄悄地打开了,四条身影不怎么好看地从门里蹿出。这和房顶上同样静悄悄的行事身形却潇洒自如
的影子有着天差地别的区别。
果然不出所料。齐武眯着眼,望着他们鼠窜到那传说闹鬼的破庙。
破庙已经被清查完毕,所以已经不会有衙役在看管了。只是在深蓝的夜幕下,破败的小庙总给人一种无形的诡异
感。
四个贼男贼女,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憋了劲的鼓起贼胆就这么摸黑进了破庙,待走到庙的很里面时,李全才敢支
起一个小火棒。
“是这吗?”狐狸小妾尖了嗓音问道。
“恩。”潘贵应了声,面又转向李全:“帮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