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要不走出这里,一切都还不能肯定。
所以不管子攸伤得有多重,那些骨折的地方是否适宜移位,天艾还是努力撑起他整个人,像外走去。
经过杨思远时,天艾可以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有多快,但仿佛是知道天艾的心理活动似的,杨思远竟在擦身而过的那瞬间,轻轻启唇。
「痛吗?」问的不可能是已经失去意识的子攸,天艾在耳边飘进声音的时候,本能的皱了下眉,看来他是没准备那么轻易原谅他们。
「痛。」无论是否演戏,但那每一下打上去的声音,是真的令天艾有些心颤。
玩味性质的看著天艾斩钉截铁的回答,杨思远摸著下巴继续调侃,「但我比你还要痛。」
知道他是指在看到医院中半死不活的杨柯时的心痛,天艾并没有搭腔,而是冷静的看著他,等待他的指示。继续当没事一样架著子攸走出这里是不可能了,他既然开了口,不等他同意,没有人能走出这扇门。
「我发现我用错了方式,真正报复他的方法不是毒打他一顿,而是应该让他和我一样心痛,却束手无措!」杨思远说这句话的时候,满脸的狠劲,半点开玩笑的样子都没有。
天艾本能的畏惧了一下,视线略微闪烁,才能承接下那仿佛已经用刀捅进自己体内的杀气。
杨思远的意思很明显,不该只是让邵子攸只担当身体上的疼痛,要让他也承受一次比杨思远更深刻的心痛。这个方式不用说,自然身体上的受害者变成了天艾。
脑中一闪而过的血腥画面,竟是被束缚得不可动弹的邵子攸,眼睁睁地看著自己被人一刀一刀插入体内,直到刺破重要器官而亡。
没错,不可否认,如果真的是用这个方式的话,邵子攸会疯。这点,天艾没有任何怀疑的相信。
就在天艾终于承受起杨思远的目光回望过去时,那人的视线却已经错开了,死神一般的冷酷看著自己的身边,天艾几乎刹那间顺著杨思远的目光转头,果不其然看到了明明应该已经昏死过去的邵子攸,正瞪著沾著血液的眼睛,毫不客气的盯著杨思远。
看来之前杨思远的话,邵子攸是一字不差的听到了。
在吐出那句话的时候,杨思远是没准备伤害天艾的,因为这么一来,杨柯不会原谅自己,但在说出口的那瞬间,原本低垂著的头猛地抬起,那如鹰般犀利的目光,竟让杨思远本能的浑身冷颤了一下。
一个初中生,一个已经被教训到连站立都成问题的初中生,一个毫无杀伤力的人,竟能让杨思远感到威胁!
这个认识,在一瞬间让杨思远产生了杀意。
「杨大哥真喜欢开玩笑。」天艾第一次用勉强到别人都能听出的假笑来笨拙的打破杀局,邵子攸那拼命聚集起来的精神力也在那瞬间幻灭,再次毫无声息地晕厥了过去。
看著皮笑肉不笑却在拼命弯著唇角的天艾,杨思远最终只是再次摸出一支烟,点燃后,默默的挥了挥手。
走吧,暂时放你们一条活路。
天艾轻呼出一口气,继续拖著子攸向门口挪去,在即将走出门口的时候,天艾听到了杨思远不响却太有存在感的声音。
「天艾,好眼光。」
怎么听都是赞扬的话,却让天艾不自觉的苦笑了一下,搞半天,最担心的状况,还是发生了,杨思远现在是碍于自己的面子以及之前他的承诺才会放邵子攸一条生路,但同在一条道上,有的是机会可以下这个手。
从之前的目光中,天艾已经明显感觉到了杨思远对邵子攸的杀气。
皱著眉头,天艾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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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的是一家地段医院,这种明显因殴打造成近乎死亡的创伤,想要去正规的大医院救治,如果没有杨思远那样的人脉与地位,是根本不可行的,那些国家组织势必会在第一时间把情况给反映上去,人才刚进抢救室,警察就会出现盘问情况。
所以,即使伤得太重,也不能去大医院,这也是为什么黑道上的人有地位的会拥有自己的医院或者诊室,而没地位的,起码要学会自我的包扎与急救。
扛著子攸进入医院大厅的时候,天艾被拦了下来,早就预想到的结局,然而,这次,无论天艾拿出多少钱想要让他们收下这个病人,院方的态度倒是极其坚定,丝毫不动摇的把人给推出了医院。
其实,他们也是有苦衷的,比起大医院的强硬国家后台,这些地方医院,甚至有些还是不合格的医院,是两边惹不起的,那些伤,一看就知道是非正规途径受的伤,而且还半死不活,这里的医生和设备都是陈旧的,救不活的话,他们可不想因此赔命,而且一旦受了这种病人,他们也是没有这个斗胆去报警的。
看著浑身滚烫,并在轻度痉挛的子攸,天艾知道,他已经等不起。
不再和那些穿著白大褂的人纠缠,哪怕他们伪装得再像天使,仍然不能否认他们其实只是一个现实的拥有私欲的人类这一事实罢了。
转身再次进入出租车,天艾又拿出了几张大钞,报了个地址。
随著车在道路上行驶的波动,天艾轻微用力扣住怀中的人,子攸的神智已经彻底不清,偶尔低吟著无意识的话语,偶尔会一阵抽搐,高烧得很厉害,哪怕穿著衣服,那高温仍然可以通过布料传递出来,烫著天艾的皮肤。
那是一个郊县的医院,车子要开很久才能到,但天艾知道,除了哪里,他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去冒险跑其他地段医院,杨思远确实没有把人打死,但找不到及时的救治地方,这人不死也是奇迹了。
看著窗外的繁忙都市渐渐变为荒郊,天艾有些烦躁的闭起了眼睛。
到了目的地后,天艾将皮夹中所有的大钞都给了司机,意思是再明显不过,司机接下钱后,对天艾点了点头,再次发动起汽车,扬长而去。
看著庞大却没有人气的医院,天艾不容自己多想,皱著眉头,把完全没有力气的人连扛带拖的给拉了进去。
有护士跑了出来,看到伤患,惊叫了一声,还好,那声音不算太刺耳,音量也不算太大,否则天艾的偏头痛一定会发作得更彻底。
随后就有一些医生跑了过来,看到天艾,都略微惊了一下,和护士因为病患惊讶不同,那些人的惊讶对象确是天艾。
没有多问什么,直接架走了严重受伤的子攸,进了抢救室。
在抢救室外,天艾一坐就是两个小时,一动也没有动,甚至那套干净的衣服被放在身边,他也没有花那几分钟把身上这套浑身是血的衣服换下,只是这么呆呆的望著抢救室的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根差不多被捏碎的烟再次放到了鼻下,用力吸了一口。
医院内是不能抽烟的,烟瘾发作是其次,天艾现在觉得自己需要一些烟味来让自己镇定。
其实最初在踏入医院的时候,天艾有想过关照些什么,后来连自己都觉得好笑,便打消了那天真的想法。
人家怎么可能听你的?不帮著养他们的主人,反倒是帮著别人来欺骗主人?
有够好笑的。
因此,当主任医生轻声的走到天艾身边坐下的时候,天艾还是没有动,只是木然的看著抢救室上方的那盏灯,依旧明亮,没有熄灭的趋势。
「金董让你今晚回家吃饭。」主任的声音很平静,就好像是一个远方亲戚在邀请著一个许久未见面的小辈,今晚回家吃个便饭一样。
天艾还是没有动,他倒也不心急,就这么等待著,同样看著急救室上方的亮灯。
终于,天艾站了起来,掐断了手中那支烟,向过道走去,在打开过道门的刹那,声音也飘了过来,让主任微微的松了口气。
「只要他脱离了危险期,我就回去吃饭。」
第十二章
邵子攸是在八点才脱离了危险期,整整抢救了四个多小时,看著那盏灭了的灯,天艾并没有进入抢救室,只是神色淡然的看著一群护士医生将脸色惨白正在昏迷著的人推了出来,向走廊的另一头而去,准备将病人转移到普通的病房。
「他什么时候能醒?」知道身边的主治医生一直没有离开,天艾淡淡的问了一句。
「今晚恐怕醒不过来,不过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只要静养一段时间就能康复,到底是年轻人啊,受那么重的伤也没事……」主治医生看似滔滔不绝的感叹著,眼角却偷瞄著天艾,不说明的提醒意思很明显。
本来也没准备逃跑,天艾站起身,身上已经换好了那套干净的休闲服,「如果他半夜醒来,就说我明天会来看他,让他乖乖在这躺著。」边说边向门口走去,那里已经停著一辆黑色的林肯,同样等待了四个小时。
「好的,一定第一时间转告他。」看著天艾坐进了林肯,主治医生才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转身向电梯走去。
金宅在离这家医院并不太远的地方,郊县的空气显得特别清新,一路上天艾都没有说话,只是看著窗外称不上熟悉的景致,发著呆。
很快那幢甚至可以算上国家一级保护建筑的花园别墅就入了眼帘,在一片黑暗的笼罩下,显得那么孤寂而又唐突,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车在门前停稳,管家立即上前专业的打开车门,看了眼没有什么表情的标准西方管家,天艾冷冷的蓄起一丝笑意,这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死板,没有生机。
古老的别墅中,有著钟摆苍老有劲的晃动声,金源正坐在沙发上,翻看著报纸,今年五十多岁的他,并没有同等年纪人的衰老,腰杆挺直,灰白色的银发更让他有种退伍老将军般的沧桑感。
听到声响,并没有抬头,依旧关注著报纸上的新闻,甚至还翻了一页,没准备理人的样子。
「金……」开口想和其他人一样叫他金董的,但那个董字在口里咀嚼了半天,吐出来时还是变了样,「金叔,我回来了。」
慢慢的收拢起报纸,金源抬头,对上天艾那双过分美丽的双眸,怒道,「你还知道回家!」
没回话,过分的解释只会让一切变得更糟,更何况是为了掩饰而做的解释?
「先吃饭!」有力的说完,金源在天艾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当然他并没有老到站不起来的地步,纯粹只是天艾的一种尽孝的表现,在听到这句话后,天艾微微皱了下眉,「金叔,你还没吃饭?」
已经八点多了,早就过了吃晚饭的时间,他不会是为了等自己才一直没有开饭吧?想到要和他一起吃饭,说不出的厌恶感被瞬间隐藏了起来,天艾看著这个收养自己并抚养了自己八年的男人,紧紧握住了拳。
红木长桌上,摆著整整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却只有两个人坐著,冷清而又缓慢的吃著,时而会有几句交流,一个是责怪的语气,一个则是纯粹的敷衍。
当佣人们收拾完餐桌时,古老的大钟已经指向了九点半,早就知道了接下去会做的事,天艾只是习惯的去搀扶著金源,走入了他的卧室。
伺候洗澡,伺候更衣,伺候上床。
在金源倾身想要亲吻天艾的唇瓣时,天艾微微侧过头,躲过了。随即不给他责问的时间,直接扯开了他的浴袍带子,低头,将那根微微变硬的男根吞入了口中。
反胃的感觉几乎在嗅觉一接触到那强烈的男性气味时就开始侵袭过来,一阵又一阵的在胃中掀起轩然大波,还好晚饭时只吃了一些清单的东西,不至于会因为油水太多而真的呕吐出来。
熟悉而又技巧性的动著嘴,耳边充溢著金源情不自禁的呻吟,脑中嗡地一下就炸开了,无数次的手淫、口交、性交,每次能够令天艾忍受下来的只有脑中那不断回想著的,被割了性器的金源惊恐的表情。
咬断吧,噩梦也就结束了。
每一下的吞吐间,天艾都不断在诱惑著自己的理智,然而毕竟不再是八年前的自己,愤怒与不甘已经无法冲破理智的枷锁。
再忍忍吧,就快成年了,成年了也就能够挣脱他的囚禁……
如此想著,嘴也激动地用力吸吮著,没几下就让金源彻底无法再次勃起,只能如烂泥一样软趴趴地垂在双腿之间,满身细汗的金源伸出那只罪恶的手,猥琐抚摸著天艾的脑袋,满足地喃喃道,「你个小妖精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金叔,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将被子覆盖在金源的身上,天艾没给他提出要自己陪他同眠的时间,转身走出了房间。
当冰冷的水珠倾洒在光洁的身体上时,天艾紧握著拳,死死抵著瓷砖,用力的将头敲了上去,一下又一下,直到血腥充溢鼻尖,鲜红的液体顺著水珠流过全身,那梦魇一般的影像才被迫从脑中驱除了出去。
那是一个下著雨的夜晚,一个用尽全力叫喊的被强奸男孩,鲜血从撕裂的下体流出,迅速流进了肮脏的地面,浑身都好像是散架了一般,但身体上的痛根本抵不上熊熊升起的怒意,在男孩身上贯穿著的男人在一阵痉挛后,舒服的离开了他的身体,破布一般的仍在了一旁,嘴里啧啧地表示著心中的舒爽,但下一秒,那满足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不容置信的转身,看到的是刚才那个被自己强奸的男孩,握著一把刀柄,而刀刃已经完全没入了自己的体内……
没有来得及说一句话,男孩立即拔出了刀,再次疯狂地连捅了男人好几刀,直到男人再也没有知觉地倒下,他还是没有停下捅人的动作。
雨,还在下,男孩终于冷静了下来,放下了刀,蹲了下来,紧紧抱著自己的膝盖,看著眼前血肉模糊的尸体。
远处,不知何时停著的黑色汽车打开了车门,马上有人撑著伞凑过来,慢慢从车上走出一位中年男子,他的步伐稳重,完全不徐不疾,走向了男孩。
少年睁著一双漂亮的眼眸,盯著向他走来的中年男子,浑身颤抖。
「做我义子吧,我会保护你。」男人微笑著伸出了手——
那一天,是郝天艾十岁的生日,他被一个叫金源的企业家从孤儿院领走,半夜办的手续,在别人正在梦乡的时候,悄悄的离开了这个他生活了整整十年的地方。
第十三章
邵子攸睁开眼的时候,有种重生的错觉。
昏迷了太久,久到身体已经不习惯再被精神支配,那深度的沉沦太过恐怖,有种也许永远也醒不来的感觉,现在再次获得生命时,感觉每一根骨头都被重组,每一块肌肉都已错位,必须一切重新调试才能正常运作。
白色的天花板无限延长,眨巴了下眼睛,子攸确定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随后用了全部的力气才将身体撑坐起来,好几处骨折的地方根本无法动弹,稍一移动,立即痛到骨子里去令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病床边的椅子上,天艾正在昏睡,不知道他呆了多久,额前的纱布将他原本白皙的肌肤衬得惨白,而纱布中央的那一点殷红更是强烈的反差,让人心痛不已。
没有再发出声音,子攸只是静静的注视著好似瞌睡虫一般沉睡的天艾,好像要把他的每一个细节全部看清,从纱布下若隐若现的眉毛,那双深邃有神的眼眸此时被长长的睫毛遮掩,高挺又秀气的鼻子,被右手遮去的双唇,修长的手指,被衬衣和西裤包裹住的身躯……
他真的是完美到令人移不开视线,就好像是最为璀璨的钻石,一旦看过之后,其他的宝石再也无法吸引自己的视线。
在一个幅度较大的磕头运动后,天艾被自己震醒,长睫毛鼓动了几下后,轻轻睁开了眼,并没有马上抬头,而是迷茫地盯著地上几秒后,待睡意过去,清醒过来之后才抬起头,然后意外的发现了已经醒来并注视著自己的子攸。
「你醒了?」挑了下眉,天艾起身,向前挪了一步,伸手就搭在了子攸的额头上,「感觉怎么样?唔,好像还是有点烧……」
顺著天艾的靠近,子攸艰难地举起左手,轻轻磨蹭了一下天艾额头上的绷带。「你的额头……怎么回事……?」声音沙哑到不行,子攸皱著眉头,清了清喉咙。
没有马上回答问题,天艾笑著拿起一边的水杯,插了吸管递到了子攸面前。
虽然对把自己当成无自理能力的病患这点非常不满,但子攸到底还是接过了水杯,并很善解人意的用天艾好心插入的吸管,开始吸吮杯中的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