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时候——姬墨白

因为担心歆言的身体，姬璇煌放弃了骑马改为乘车，将被车颠簸的有些难受的人儿揽到自己的怀里让他可以好好的休息。

坐在一旁的霜晴看着那两人毫无顾忌的亲近，只能在心里苦笑，然后尽可能的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来忽略这种身处于将自己排除在外的气氛的尴尬。

以为赶时间而挑了一条偏僻的小路，姬璇煌的全心都差不多扑在了歆言的身上，对于一行人一直加快速度的赶路也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导致的后果就是错过了宿头所有人只能在野外凑合一个晚上。

姬璇煌蹙起了眉有些不悦，他也不是第一次露宿野外了，也不是连这点苦都吃不了的人。只是……他有些担心姬歆言的身体而已。环境差一点他是可以忍，但是歆言的身子本就单薄，要是再在林子里吹上一晚上的寒风，难保不会再生病。

姬歆言看着他沉下的脸色就猜出来原因多半是在自己的身上。虽然自己也并不是讨厌这种感觉，但是也还是能够感觉得出来姬璇煌对自己未免有些宠得有些过分了。即使别人感觉不出来，他也不可能察觉不到自从自己那天受伤回来，姬璇煌对自己的态度全然发生了变化，无论什么事都会先以自己的身体作为考量，生怕自己在他身边再受半点委屈似的。

伸手拉住姬璇煌的衣袖，看着面前因为承受不住那人的怒气而噼里啪啦的跪了一地的人，微微的叹了口气。连霜晴都跪在下面，这是恐怕是姬璇煌逼着自己开口啊。“算了吧，不过是一晚而已。我又不是纸做的，哪有这么容易就生病。”将声音压得低到不能再低，歆言认命的在姬璇煌的耳边道。

“你啊，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知道在意。”姬璇煌拿他也是没有办法，脱下身上白色的貂皮披风围在他的身上，将人推回马车里。“乖乖的呆在里面，你的身子不能再吹风了。”

“那你……”姬歆言看着他把披风给了自己之后身上只剩了一件薄薄的外衣，林子里的风阴冷的很，就算他的身体好也不能这样乱来吧。

“你乖，老实呆着这里，不要让我在分心照顾你了。”姬璇煌用身体挡住众人的视线，然后在姬歆言的额头上浅浅的烙下一个吻。见这个人有些犹豫却还是点了头，这才安心的下车叫起来还在地上跪着的人，安排着今晚要准备好的事情。

姬歆言没有办法，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而璇煌也肯定不会同意让他去做事情。所以也只好听他的话坐在车里不去给他添麻烦。

霜晴跟着姬璇煌去猎食物去了，其他人忙着拾柴生火也没能顾得到他。一个人带着看天色一点一点的黑下去心里总是有点难受。可是他却没想到，在太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完全消失的时候，一个他怎么也预料不到的人却出现在他的面前。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姬歆言望着来人有些眼熟却又实在是记不清在哪里见过的脸有些困惑的问道。

白凌羽望向他的目光里写满了不屑和轻蔑，凶狠的像是就要这样将他面前的这个人生吞活剥般的望着他。“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当时因为你，主子将我赶出紫轩阁的事恐怕让你高兴了好一阵吧？现在还假惺惺的装出一副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演给谁看？”

姬歆言确实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情。姬璇煌自然是不会无聊到这个地步，而霜晴没有姬璇煌的示意自然也不敢跟歆言乱说些什么，而苏子卓萧衍行平日里更是一面都见不到，不可能告诉他这些。所以白凌羽的指责只让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虽然不是不能从白凌羽的话中猜到事情的大概，但是他不觉得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请

问你有什么事吗？”姬歆言还是那一句话，“如果你不想说，就请出去。”

“你！”白凌羽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有胆量给自己这种回答，一时之间气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别以为仗着主子宠着你你就可以无法无天到这种地步。就凭你这样的姿色的人你以为可以让主子在意你多久？”

“璇会在意我多久是他的事，是我的事，似乎不是你的事吧，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那么我听完了，请离开吧。”姬歆言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便道。

“主子会在意你多久却是不是我的事，但是你在不在意主子却是我一定要知道的。”白凌羽抓住他弱点般的冷冷笑道，

姬歆言一愣，目光扫过白凌羽，表情里已经没有了一丝的笑意。“不知道我的在意和白公子有什么关系。”

“你以为，我会给你伤害主子的机会吗？”不只是嫉妒和不平，他也可以像苏子卓一样在姬璇煌找到了真正可以陪伴一生的人之后退到一旁默默的守候。但是前提是那个不知道还在哪里的人必须要比自己还要爱着主子，比自己还要配得上那个绝世无双的人。

无论怎么想，那个人都不可能是姬歆言。

姬歆言没有回答。

“姬歆言，你根本就对主子没有感觉对不对？你根本就是在利用主子对你的感情对不对？你这样做，不觉得太自私了吗？”如果不是顾忌这马车外的人，恐怕这句话就要被白凌羽吼出来了。

“我想，这与你无关吧。”姬歆言还是轻轻浅浅的道。只是话里带了无人可知的动摇。

“与我无关？姬歆言我告诉你，如果你不爱主子的话就趁早离开他。不然我会让你为此付出代价的。”白凌羽撂下一句狠话和一个溢满杀气的眼神，再也不想见到他般的转身离开了。即使姬璇煌对他再绝情，他也没有办法不爱他。也正因为如此，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姬歆言从白凌羽离开之后就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坐在马车里出神的想着什么。以至于就连姬璇煌回来了都没有察觉到。

“在想什么？”姬璇煌一把把人搂到怀里，伸手握住歆言的手，温温的。不觉的、松了口气，可是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会冷吗？”

姬歆言微微的摇了摇头，然后把脸埋进了他的怀里。

“怎么了？”明显的感觉到怀里的人情绪有些不对，姬璇煌有些不放心的道。明明才刚刚离开这么一会儿的，这个小人儿有胡思乱想些什么呢，为什么会把自己整得这么低落。

“没事……”姬歆言的声音有些闷闷，却还是低低柔柔得差点连姬璇煌的心也一同化成了水。“只是有点困了而已。”

“那我去那些东西进来，吃了再睡，嗯？”姬璇煌像是哄个孩子似的哄到。

姬歆言伸手环住了他的腰，仍是不肯抬头也不让他离去，“没事，让我先睡一下。”

姬璇煌拗不过他，只好任由他窝在自己的怀里，看着他闭着的眉眼，就突然之间觉得很满足。

第十七章：圣女

不眠不休的赶了十天的路，终于赶在日落之前到了苗疆。

与想象中的截然不同，苗疆有的是不同于洛阳繁华的喧嚣，淳朴得不可思议。家家泉水绕诗咏，户户垂扬入画图，山水风光，清新隽永，宛如世外桃源一般，丝毫看不出这里便是令中原恐怖万分的臭名昭著的蛊毒发源地。

“就是便是苗疆境内了吗？”苏子卓显然也是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景致，比起天子脚下的庄重，这样的随意更令人向往。

终于可以从那暧昧的让人脸红心跳的马车里出来的霜晴心情也终于放晴道：“是啊，再往前走一点就到圣女的家了。当时还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的。”

“现在这么晚了，我们去叨扰会不会被赶出来啊？”苏子卓玩笑似的道。

霜晴想了想，觉得苏子卓的话也有道理，便道：“那我去问一下主子……”

“衍行带几个人去找家客栈将行李安置下来，其他人跟我去寻苗疆的圣女。”没等霜晴开口询问，在车内听到他们对话的姬璇煌就开口命令道。

萧衍行和霜晴异口同声的应了是，前者带了几个人赶着后面的那辆马车离开了队伍，后者接替了萧衍行的位置，继续驾着马车赶路。

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在一家在普通不过的民居前停了车。

“主子，就是这里。”霜晴率先跳下了马车，然后在姬璇煌下车之后，从车上扶着歆言下来。抬起头对上姬璇煌说不清带了什么情绪的眸子，心里莫名的感到了有些苍凉。

姬歆言抬头看了看这不算大的房间，又看了看姬璇煌的表情。默不作声的跟在霜晴的身后而没有上前。

姬璇煌的眸子里明显的闪过一丝怒气，但是却很快的被他压了下去。

苏子卓看了一眼明显等人开路着的姬璇煌，只好认命的上前叩响了门。

“谁？问路的借宿的还是寻人的看病的？问路的向北走两里地有茶楼，借宿的附近随便找一家都成，寻人的向西走一里地有个算命的，看病的今天请回，我家主子说了今天有贵客要来，明天请早。”门并没有开，里面有一个听声音也就十几岁的少年脆生的回答道，话语里满满的都是笑意。

“劳烦这位小公子通报一下，就说紫轩阁阁主应邀前来，想要见圣女一面。”霜晴接着苏子卓的话向着院内喊道。

“诶？”院内的小孩似乎很惊讶似的，“你就是姬阁主吗？主子早就吩咐我等在这里的，没想到阁主这么晚才到呢。”

说着“吱”的一声门就打开了，小孩探出头来好奇的望向门外这一群一个个板着脸凶神恶煞的人，却没有害怕，反而开开心心的露出了一个笑脸道：“太好了，真是姬阁主来了。真好快请进来吧。这样喜儿就不会挨主子骂了。”

“快快进来吧。”名叫喜儿的小男孩伸手拉住了苏子卓，就往里面跑，似乎是误以为他才是紫轩阁主。

姬璇煌也不会跟一个小孩子置气，转身跟在苏子卓的后面也进了院内。

萧衍行和白凌羽跟在紧随其后。

霜晴虽然不知道姬歆言在想些什么，但是还是体贴的按照他的意思走在了队伍的后面，为他挡住了其他人或好奇或鄙夷的视线。

“姬阁主终于来了，倾城已经恭候多时了。”大堂之上，一位女子高坐在主座上。纯白色的面纱遮住了她大半的脸，只露出了一双碧色的眸子，眼角挑起似笑非笑的带着勾引的意味的望着刚刚迈进屋内的姬璇煌。

姬璇煌对她点点头，算是见过了。

屋子并不大，而且没有一个婢女在旁服侍。只有刚刚带他们进来的那个叫喜儿的小童，又端了茶水进来。

“各位请坐吧。”苗疆的圣女慕倾城开口道，就连话里都带着诱惑的笑意。“今日天色已晚，姬阁主却还是赶在日落之前前来，想必一定是事出紧急，那倾城也就不绕关子了。前几日霜晴大人前来已经将事情说过了，姬阁主可是身中了苗疆奇蛊情牵？”

“嗯。”姬璇煌也没有想要隐瞒什么。

“这蛊确实是我给上官陌的，但是我却没想到他要去了是为了对付您。如果……”

姬璇煌打断了她的话：“我不想知道原因，圣女有什么条件开就是了。”不亏不欠才好，就凭这上官家的这番作为，中原和苗疆迟早会有一战。如果现在有了什么交情欠了什么人情，到时候也是麻烦。

“姬阁主倒是痛快人。”慕倾城倒是没有被打断的不悦。她当然理解姬璇煌的想法，虽然不近人情了些，但也不算过分。“条件本来是一开始就想好了的，我本来是想要紫轩阁三分之一的产业的。”

“圣女不觉得有些狮子大开口了吗？“苏子卓忍不住插话道。紫轩阁能在江湖上站的那么稳，不光是靠积累下来的名声。那么多的分坛，那么多的属下，吃穿用度哪一点不需要花钱。紫轩阁三分之一的产业都抵得上倭国国库的收入了，怎么可能就这样给出去？

慕倾城似乎早就料到了他这么说，扑哧一乐，然后才不慌不忙的解释道：“苏大人请放心好了，倾城现在已经改主意了。紫轩阁的产业我可以不要，不过……”

“不过什么？”姬璇煌接话道。他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不是因为生命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无力，而是被别人觊觎着属于自己的宝物的担忧。

慕倾城抬起头来，目光直直的望向一直和萧衍行一起一左一右的站在姬璇煌身边的霜晴，开口笑道：“倾城希望姬阁主可以把霜晴大人身后的那个孩子还给我。”

第十八章：留下

“不知道圣女要这个人有什么用？”姬璇煌第一次控制不住的在外人面前泄露自己的情绪，紧皱的眉头，紧抿的唇角，用尽全力抑制却还是止不住外溢的杀气，明明白白的写明了这个人对他的重要。

他不是不知道不应该在一个甚至有可能是自己敌人的人面前暴露出自己的弱点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但是只要是一沾到这个人的事，他总是无法冷静的下来。

“姬阁主还不知道吧，这个孩子本来就是苗疆的人。”慕倾城说着，对着姬歆言招了招手，后者淡淡的望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也没有移动脚步。慕倾城也不恼，笑着继续道：“歆言啊，也是在跟喜儿这么大的时候被我收养的。不过却没有喜儿这么听话，不仅偷了我苗疆的蛊王，还私自去找了上官陌，求他带他回中原。不过上官陌和我苗疆早就有关系，我就想将人带走也无妨不是？可是怎么也没想到这孩子最后竟然到了姬阁主的身边，既然姬阁主既不是苗疆人，也与苗疆素无渊源，还是请姬阁主将这个孩子还给我。我愿意再无其他条件的来为阁主除去身上的蛊毒。”

这个条件并不过分，比起紫轩阁的产业，苏子卓更宁愿是将这个出现在姬璇煌视线里的意外还给苗疆。不光是他，白凌羽甚至一直在歆言身边充当着保护者的霜晴都不得不承认这个条件并不是那么的难以接受。

霜晴承认，其实他并不讨厌姬歆言。如果不牵扯到姬璇煌或者紫轩阁的话，他甚至还是有些欣赏他的。他的淡然和并不张扬的性子，让他觉得如果他们换个身份相遇的话，或许还能成为朋友。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在姬歆言和他发誓要用性命保护的主子之间的选择，完全不需要犹豫的便有了结果。

“如果，”姬璇煌沉默了半响，开口却是道：“我不同意圣女的条件呢？”

“主子！”白凌羽没有苏子卓的定力也没有霜晴对姬璇煌的理解，听到姬璇煌的话忍不住惊呼道。

慕倾城似乎是早就料到了姬璇煌会这么说，开口半是戏谑半是嘲讽的道：“没想到我们的歆言还真是有美丽呢。迷了一个傲然堡堡主不够，就连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人的姬阁主都不放过呢。不过没关系，如果姬阁主实在是喜欢这个孩子的话，倒不如先把他留下，等我把蛊王取出来，再让他去找您如何，也算是卖给紫轩阁一个人情？”

姬璇煌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执掌紫轩阁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这么威胁自己。可是让他就这么放弃姬歆言，他同样也做不到。

“主子，歆言愿意将蛊王还给圣女。请主子不要担心，歆言会在还完圣女的养育之恩后，亲自去向主子赔罪，请求主子原谅的。”姬歆言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还要犹豫，这不像是这个生杀予夺惯了的人所应有的。选择应该是不难的，慕倾城虽然为人奸诈狡猾了些，但是在这次同姬璇煌的交易里却是确实没有下任何的绊子。每个选择的利弊都清清楚楚的摆在那里，不用思考都可以做的出判断。

姬璇煌像是要用目光将他穿透似的，狠狠的瞪着他。“闭嘴。”不过是两个字却怎么听怎么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