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汤孙公子可能没有尝过,先喝喝看是否合口。”
郑定辉说着,就给他盛了一碗,孙鹏喝了只觉得又香又辣,却又奇异的爽口,他点点头,正要赞一口,郑定辉又
道:“这个汤还有一些步骤要讲究,喝了汤要吃粉丝,吃了粉丝要吃鸭血,这组合到一起,会更有滋味。”
孙鹏照着他的话做了,他并没有什么美食家的舌头,但这么先用一口热汤开胃再吸一口顺滑的粉丝,之后再吃用
香料泡了去除了腥味只剩下香滑的鸭血,那感觉自然是不一样的。
“这是什么汤,我以前倒真的没吃过呢。”
“这是鸭血粉丝汤,是家兄在书上看到,然后我跟着照做的。”
孙鹏一愣,脸上的表情就有些古怪了,他张开嘴想说什么,但到底没说出来,刘文看了郑定辉一眼,开口道:“
君子远疱房,何也?”
孙鹏条件性反射的回答:“仁也。”
刘文又道:“孙公子可禁肉食?”
“不禁。”
“民与君,何者为重,何者为轻?”
这一下跳的太快了,但这些东西孙鹏早就刻在了脑中,所以此时听到,立刻就道:“民为重,君为轻。”
刘文点点头,不再说话了,孙鹏看着他,却只见他慢条斯理的夹菜喝汤,喝了两碗汤,吃了一个蒸饺又吃了一个
芙蓉包,然后就放下了筷子,对他拱了拱手:“孙公子慢用,我先下去了。”
他说着,就走了出去,也不回屋,就站到了鱼池边,他这一番作为弄得孙鹏不上不下,有心想问个清楚,却又不
知道如何开口,到最后只有有些茫然的看向郑定辉,郑定辉却只是有些抱歉的劝他多用饭,送他出来的时候,更
是一个劲儿的道歉,说刘文一向如此,吃了饭就会起身,若不是身体不适,从不会在饭桌前久坐,并不是故意怠
慢他云云。
孙鹏几次张嘴想说自己其实不在乎刘文是不是提前起身的,但见他这个样子,也知道他是不懂刘文的意思的,因
此最后只有有些遗憾的回去了,只是他人虽回去了,心却还落在刘家,哦,倒不是他对刘文兄弟有什么特别的意
思了,而是他总觉得刘文的那几句话是别有深意的。
现代有一句话,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个贾宝玉,又有专门研究《红楼梦》的,还为此专门发展出了红学,研究人员
,甚至能从其中的一个字里都看出诸多深意,当然,红楼梦是厉害的,可是曹雪芹在写这本书的时候真的想了那
么多?也许有也许没有,但世间万事都是怕计较的,一句话一件事,也许本来不是那个样子,但是你想想,也许
就会变成那个样子了。
而孙鹏却又是一个爱琢磨的,这项令他在学问上进步神速的特色此时被他用到了这里,他想了又想,为了想通其
中的道理还特意跑到家中的厨房去看了一番,只把上上下下都吓得不得了,以为他发了癔症。
“我没事,只是在想一个问题。”
虽然他这么说了,但家中的管事哪敢大意,各种补药齐上阵不说,还为他请了郎中,最后见没效果,就把心思动
到了神佛之上,于是就想着法的将他拉到了寺庙中,别说,这一去还真有了效果,根本就没有进到庙里,孙鹏就
好了,他对这寺院的大门大笑了三声,之后就恢复了正常:“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过去却是我没有领会到圣人
真意!”
他这一笑笑的身边的人更是害怕,好在他笑过之后就立刻转过了身,然后回家沐浴焚香又练了几笔字,之后又自
己捧了一个上等的墨条送到了刘家,说是谢礼,弄的郑定辉一头雾水。
孙鹏才领会真意不久,还有点兴奋,又想着他是刘文的弟弟,也不隐瞒,当下道:“我以前只觉得要心怀万民,
其实只是知道,圣人说有教无类,由此可知,在圣人眼中,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我既然不禁肉,那就不应该怕杀
生。圣人说远庖厨是因为仁义,却不是因为此乃轻贱之事,可笑我还曾觉得这不是君子所为,却是想岔了,也多
亏刘兄为我解惑啊。”
他说到最后,又是感叹又是感谢,郑定辉的嘴越长越大,孙鹏只以为他没有悟性倒也没有多想,在知道刘文在书
房读书的之后就满怀遗憾的告辞了,,而郑定辉则在那儿发了好一会儿愣,之后他擦了擦头上的汗,一咬牙,就
去找刘文了。
这两天他其实是有些怕刘文的,不是因为别的,实在是因为被罚的很了,那天孙鹏走后,刘文就将他叫了过去,
他当下就知道坏了,因此不用刘文开口,就笑道:“大哥,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怕自己说的不到位,这不是
想让你帮帮忙吗?你看你一开口,那孙家的小公子,连话都不会说了。”
“很好,现在学会拍马屁了,还会什么?”
“什么拍马屁,大哥,我是实话实说,我真没其他的意思,而且那鸭血汤,不就是你教我做的吗?”
“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
“不是不是,我就是……”
“我看你什么都不是,就是太闲了,既然如此,以后每天就写四篇策论吧,我不是挑出来二十个题目吗?正好够
你做五天的。”
一听这话,郑定辉的脸就苦了下来,想要抗议,但他又知道刘文的性子,当下只有咬着牙应了,这两天他天天关
在房中做策论,只做的脑袋发疼嘴巴发苦,就怕刘文挑他的毛病,因此就连吃饭的时候都不敢往刘文身边凑,但
他现在实在是太好奇了,实在是忍不住想找刘文探究竟,而且这墨条他也要给刘文,否则被他知道他私吞东西,
不知道要怎么收拾他呢。
“竟然又是墨条。”
刘文拿着郑定辉送上来的东西有些遗憾,他又不是真的刘文,对于这些东西是没有什么执念的,上等中等在他来
看也没多大的区别,心中实在更愿意拿孙鹏送上来的是相同价值的银子,不过他也知道这不太可能,所以只是摇
摇头,也没有多说什么。
“大哥,那孙鹏说这个是谢礼。”郑定辉说着,把孙鹏的话转述了一遍,最后又道,“大哥,你那三句话真是这
意思?”
“你觉得呢?”
“我、我觉得可能有差别吧……”他吞吞吐吐的说,心中则想,那话若从别人嘴中说出也就罢了,但要从刘文口
中说出,那就太不一样了,别的不说,他是绝对不相信会有什么众生平等的思想,否则怎么会这么欺压他?
“那你从中领会到了什么意思呢?”
“我、我……”郑定辉看着他,突然福灵心至,脱口而出,“说话要给人想象的空间!”
刘文勾了下嘴角,拿着墨条拍了拍他的脸:“很好。”
第四十五章
孙鹏在刘文这里得到了一次指导,自此以后,就认为他道德高尚,学问上佳,自然就存了结交的心思,两家又住
的这么近,他就试探着拜访了一两次,开始还有些惴惴的,后来见刘文对他虽不是多么热情,却也不冷淡,一来
二去,就来往的多了。
他过去虽然全力准备考试,但过个两三天,也会参加一些文人学子的聚会,这一是方便日后的来往,第二也是探
讨学问,彼此交流,但现在他经常往刘家跑了,那些聚会自然就不怎么参加了,头一两次还没有人太在意,等过
了几次都是如此,就有人留意了,不过此时也正好到了府试的时候,那有心人也来不及发问。
这一次的府试对孙鹏自然是没有什么难度的,对刘家兄弟,也是顺遂,刘文是不用说了,他先前的积累就不少,
就是郑定辉,也顺利的通过了,这倒不是他学问真的精深到某个地步了,而是他运气实在太好,这四场的考试,
竟然被刘文猜中了三题,其中诗词一项没有猜对,但过去他也没少听英儿、刘武作诗作词,刘武的也就罢了,那
做出来的就像是打油诗,英儿却是有几分灵气的,而这次考的,正好是英儿曾经做过的一个题目,郑定辉虽然没
记住全诗,但因当时刘文重点夸赞了这首诗,所以他还记得那个立意,在考场上生拼硬凑了一番,竟然被他弄出
来了。
当然,认真来说,这首诗也不是怎么出色,不过考这一场的时候,已经是第四场了,考生已经不多了,那考官怕
考生太少显得难看,所以就让他过了,而如此一来,他竟然只剩下最后的院试了。
那院试说是两场,其实只是一场,因为最后的面试大多是都能通过的,所有的区别,也就是看是一等还是二等,
是将来能从朝廷领取银子的贡生还是普通的秀才。
这个局面,最想不到的就是郑定辉,在出了考场之后,他就不断的看刘文,刘文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只是不
说,等他看了一会儿,才一挑眉:“你是不是太闲了?”
“不、不是,那个,大郎,你知不知道院试要考什么?”
“你以为我是什么?”
郑定辉没有说话,但眼睛却不由得向他的屁股后面瞟了一下,刘文嘴角一挑:“你看什么?”
“没有没有,那大郎,你还要吃牛肉面吗?”
“我今天却是想吃点素的,你弄几张煎饼吧。”
郑定辉嘴角一抽,但还是道:“那要什么煎饼?”
“现在有香菜吧。”
“有。”
“有荆芥吧。”
“有。”
“有青菜吧。”
“……有。”
“那就一样来个一两张吧,哦,对了,鸡蛋不要放太多,两三个就足够了,再来一盘烧牛肉,其余的,你看着办
吧。”
不是说要吃素吗,怎么又要牛肉了,郑定辉这样想着,还是连忙道:“那要是没有牛肉呢?”
刘文回过头,有些莫名其妙的道:“没有牛肉你说什么牛肉面?拿我穷开心?”
“我、我就是问问,你要吃的话,我就去看看有没有……这不,还没去看吗?”郑定辉越说声音越小,心想这个
话题,自己转移的真有点问题,说什么牛肉面啊,说个鸡丝面鸡蛋面,哪还有这么多问题!
“在还没有确认的情况下,你就来问我,知道后果吗?”
“知道知道,大哥,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我做烧羊肉好不好?”
“你这是在利诱我?”
刘文含笑的看着他,郑定辉正要说什么,刘文又道:“我接受,若是没有牛肉,就做烧羊肉吧。”
他这么容易说话,郑定辉一时倒没反应过来,正在发愣间,刘文又拍了拍他的肩:“好好做,别让我失望。”
郑定辉的汗毛立刻竖了起来,当下不敢迟疑,立刻就去买羊肉,此时天已经有些热了,七娘每日也不敢买太多的
东西,都是前一天问了他们要吃什么,第二天一早再去买,她不太善于做羊肉,前一天刘家兄弟也没点这个菜,
所以也就没有准备,郑定辉这边买了羊肉先在锅里炖了,这边就去和面,刘文点的煎饼其实是不难的,但这么几
样加在一起就有些费事了。
这煎饼是面和鸡蛋和了,要求是,既不能太稠,也不能太稀,最关键的是要和的非常均匀,绝对不能有面疙瘩,
然后加入切的碎碎的各种菜,一般来说,就是香菜和荆芥,这两样味道比较清新,最适合用来调味,如果只是一
种,倒也不算太麻烦,只要弄一大盆面,然后将菜撒上去就好了,但现在刘文一连点了三样,就要准备好三种菜
了,好在有七娘帮手,否则只是准备就够他受的。
“二公子,这个我也会做,不如就由我来?”
七娘这么提议,而郑定辉则只有再一次的表示自己是对这个感兴趣的。
这煎饼,是要软和着吃才好的,因此他准备好之后,也不能马上去做,又去准备羊肉,想到刘文的口味,他又弄
了一个苦瓜,蒸了一个茄子,等到都准备的差不多了,这才在锅里刷上油,然后舀出和好的面在锅里煎。
在现代,有专门的煎饼锅,甚至有专门的模具,一张饼,要什么样能给你煎出什么样,但郑定辉可没这工具,刘
文又是一个龟毛的,所以当初他为了练习怎么把一张饼煎的浑圆,那可真是……没少吃煎饼,吃的他现在,闻到
这个味都有些反胃。
他捏着鼻子将刘文点名的那几样饼都煎了两张,然后又将烧好的羊肉给切了,之后又准备了一个小碟专门来放醋
,然后才连着七娘准备好的玉米羹给一起端上去。
“只有煎饼?”一看饭桌上的东西,刘文开口,“你不是不吃煎饼的吗?怎么,现在能吃了?”
郑定辉看了那些煎饼一样,摇摇头。
“那你吃什么?”
“我喝汤就好了。”
“刘二……”
“啊?啊?”
“我既然收你做刘家人,就是真心的,你莫要有其他想法。”
郑定辉一边摇头,一边心中发毛,刘文又道:“我对你的要求是严格了些,那是因为我对你的期望最大。”
郑定辉感觉自己的汗都出来了,若不是长久以来留下的后遗症,他几乎想卡着刘文的脖子问他是谁了,这说话的
方式和这说出来的话,实在是太不像刘文了,难道说这刘文真的,被什么东西附体了?
“让七娘再给你做碗面吧,莫要饿坏了身体。”
他说着,就叫七娘来了,七娘自然不无不可,不一会儿就给下了碗素面上来,因为匆忙,这面也没什么讲究,就
是用老汤配着青菜下的,不过这桌上还有羊肉茄子,所以掺在一起吃的话,也很香甜,只可惜郑定辉现在魂不附
体,哪还有心思去领会美味,只是眼巴巴的看这刘文用煎饼配着醋在那里细嚼慢咽,研究他的动作和平时有什么
不同。
一会儿刘文吃完了,看他还剩半碗面,就道:“怎么,面不合胃口?”
“不、不是,就是我现在还不太饿。”郑定辉吞吐吐吐的说,心中愈发怀疑,可是又觉得这对吃食上的挑剔、爱
好又是原本的刘文。
“真的?”
郑定辉只有硬着头皮点头,刘文道:“既如此,你先去准备热水吧。”
郑定辉老老实实的去准备热水了,刘文爱干净,两三天就要洗一次澡,这烧热水,向来是他的活儿,他做起来倒
也习惯,他这边准备好了,那边刘文也进来了,他正要出去,刘文又道:“今天的煎饼做的不错。”
刘文很少这么夸赞他,郑定辉此时听了只觉得小心肝乱跳,当下只有一种混乱的感觉,因此含含糊糊的说:“啊
,大哥你喜欢、喜欢就好。”
“你在想什么?”
“没有。”
“真没有?”
郑定辉咬定牙关的说没有,但心中已经想着是不是到什么地方踅摸点狗血了,要放在过去,刘文哪会这么和声细
语的和他说话啊,最大的可能,就是罚他去背东西了吧。这样的待遇,他只在受伤的时候享受到过,但他现在又
没受伤,刘文这样,到底是想着要怎么收拾他,还是真有些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