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怪我们做长辈的未能及时教导,以致今日的局面,若寒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便真是悠羽一时错手——唉,也算了吧。”
云悠阳大声说:“严伯伯,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若寒就当是我杀的,若是非要人抵命,我将这颗头奉上便是,只求我死后大家能查明真相还悠羽一个清白!”
云破空怒极反笑,说:“好好好,我儿有骨气——你本事大,我杀不了你,人不是你杀的你便是逞了一时之勇抵了命凶手仍是逍遥法外。
你今日非要偏袒这个小畜生,我也奈何不了你!只是从今日起,你便不再是云家的人!龙少侠,你来云府时姓龙,日后也便姓龙,和我们云家再无瓜葛!”说罢恨恨地将匕首扔在地上。
“什么!?”云悠阳顿时愣住。
“破空——”沈惊鸿捡起匕首,“你何苦要如此,阳儿只是心疼弟弟,并未做错什么啊,你——”
云破空一挥手打断了她的话:“不必再言,我儿子做出这等恶行,我再无颜面在江湖立足,云家欠严家一条人命是我做父亲的管教不严,我——”说道此处,他忽然扬起右手击向自己的天灵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云悠阳抬起右手食指一缕指风击中他曲池大穴,他手臂一麻,力道顿失,手腕同时被严松亭牢牢握住。
严松亭怒喝:“你干什么!又不是你杀的,为什么要做这等傻事?”
“我——”云破空终于痛苦失声,“我教子无方害死了若寒,我对不起大哥!对不起你们严家——”
“不、不是你的错!”沈惊鸿喃喃地说,“怪我,都怪我,是我不好。”
云破空诧异的抬起头:“惊鸿?你——”
沈惊鸿眼泪不断涌出,双手护住胸口说:“我早就知道悠羽和若寒的事情了,知子莫若母,悠羽的想法我如何能不知?
我几次想提醒他要收敛自己的感情,但是每次看他见到若寒时候是那么高兴那么雀跃,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他自幼孤僻,身子又弱又甚少出去玩耍,难得若寒和他投缘两人玩得那么投机,叫我如何能忍心阻止?
原本想他长大之后便会懂事,将这份痴想忘记,却不想一念之仁铸成大错,千错万错都是我这做母亲的不对,破空你也别再责怪悠羽和阳儿,就让我为若寒抵命吧!”说着身子一晃,胸口一道血箭喷出,身体软倒在地。
原来她趁大家将注意放到云破空身上时捡起匕首,暗暗调转刀刃拢在袖中,说话时候慢慢踱到云破空身边以防云悠阳出手阻止,说完话双手横胸用力一按,可怜一代芳颜就此香消玉殒。
众人先是被震骇得一片死寂,刹那间不约而同的惊呼:“惊鸿!”
“姐姐”
“弟妹”
……
然后一齐涌上去七手八脚地将她扶起。
“娘——”云悠阳一声悲呼,眼前一黑当场跌倒,他将怀里云悠羽放开然后跌跌撞撞地爬过去,只见母亲胸口鲜血喷泉般的涌出来,匕首正插中心房便是大罗金仙在世也救不活了,他一掌按在沈惊鸿的膻中穴,将体内雄浑无匹的真气源源不断的注入。
“阳儿,你一定要救救她,快救救你娘啊!”云破空哭喊道。
云悠阳集中精力,随着真气越注越多沈惊鸿终于悠悠醒转,重重咯了几口血之后缓缓睁开眼,首先映入眼的是云破空急切懊恼的眼神,旁边吓懵了还没缓过神的任帆,然后是爱子双掌按在自己胸口,一股柔和但强大的暖流隔着衣服涌进自己的身体,支撑着自己的呼吸,她心头一痛泪水又滚落下来。
严夫人扑过来抓住她的手,痛苦失声:“惊鸿,你这是何苦?我们从未怪过你啊!你为什么这么傻……”
沈惊鸿摇摇头,转过头来轻声对云悠阳说:“阳儿,别耗费真气了,娘是活不成了,真想再多陪你一段时日啊!好不容易与你相认,如此短暂匆匆便没了——”说道此处,她重重咳了几下,血沫不断涌出来,然后继续说道:“日后你行走江湖,姓龙也好,姓云也罢,都是娘的好儿子,娘永远是你娘,知道不?”
见云悠阳咬紧嘴唇含泪点了点头,她挤出一丝笑容说:“阳儿你武功高,但是做人心肠太好以后容易吃亏,记住千万不要轻易动感情,否则将来伤害你的不会是别人,只怕是你自己——”
然后又转过头看着哭得一塌糊涂的云破空,轻轻地说:“破空,谢谢你这么多年陪我一起度过,我真的很幸福,你要答应我好好活下去,好好——”说到此处,她体内真气一阵乱窜,知道自己大限已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手抓住云悠阳地手:“照顾好——悠羽——”然后脸一偏,咽下最后一口气。
云悠阳耗尽真气,眼前金星直冒,胸口痛得喘不过气来,想张口大叫喉咙却像被掐住一般发不出丝毫声响,此时方才体会到原来伤心欲绝的时候竟然是没有声息的。
他喉咙里“咕咕”一阵作响,情绪激动之下终于引发咯血旧疾“哇、哇——”几大口,喷得沈惊鸿遗体上血迹斑斑,宛如一片令人触目惊心的血玫瑰。
“大哥!”任帆吓了一跳连忙扶好他,却听耳边云破空浑身筋脉“毕毕剥剥”作响,惊讶地一回头,只见云破空双臂软软地耸落下来武功已然尽废,惊骇莫名:“爹!你这是为什么啊?”
云破空仿佛一下苍老十岁,淡淡地说:“龙少侠,云某一生说话算数,从今日起你和云家再无任何瓜葛,当初你救了我们三条性命今日还了你两条,云某本欲也偿还清楚你的救命恩情,无奈夫人临终遗言不得不听,所以自废武功还你,你带来的巽玉珏和龙吟箫也请你带走,日后此二物便不再归云家所有跟你算是两清了。
你要带走悠羽那也随你,我是无力挽留了,请自便吧!”说罢拔出沈惊鸿胸口的匕首扔在地上,再抱起妻子的尸体踉踉跄跄走出门去。
在座众人被一连环的惨剧惊呆了,任帆左右为难,片刻之后对跪在地上毫无反应的云悠阳说:“阳哥,我先去帮爹爹料理娘的后事,待一切安顿好便来找你和悠羽。”说罢跑出去帮云破空抱过沈惊鸿的遗体,并肩朝门外走去。
就在他们出门的一刹那,云悠阳跪着转过身来朗声道:“您说得对,龙吟日后再和云家无任何瓜葛,今日叩首九遍以报答父母生育之恩!”说罢“咚咚咚”连磕九个响头,直磕得额角鲜血长流。
然后他一把抓过地上带血的匕首,抱起地下不省人事的云悠羽,转身对众人一字一句地说:“这把匕首连续杀害我两名亲人,害的我云家妻离子散,害得我和弟弟有家不能归!
他日让我找出真凶,定将此人用这把匕首斩成酱剁成末,肉用来喂野狗、骨用来填路坑,让他生生世世永世不得翻身!若违此誓,便如此石!”说着大袖一挥,一道刚猛绝伦的罡劲涌出将院中天井边一块石鼓击得粉碎。
众人尽皆变色,云悠阳衣袖一甩白影一晃,院中人迹顿失,只留下一滩滩刺目的血迹。
第76章:离家(上)
龙吟带着云悠羽离开家中,赶着马车出了洛阳城南门行了数里,远远瞧见一高一矮两个熟悉的人影矗立在秋风里望着自己,原来是慕容康和高肃师徒俩,龙吟急忙停住马车翻身跳下,慢慢走到他面前。
“卿官——”龙吟哑着嗓子低低呼唤,几日来的烦乱、委屈、悲哀、愧疚一齐涌上来,让他一瞬间红了眼圈。
肃儿首先按捺不住了,哭着跑过来抱住龙吟:“云叔叔,你要离开肃儿了吗?”
龙吟看着他梨花带雨的绝色小脸心头一酸,一边替他擦眼泪一边说:“乖孩子,别哭!叔叔很抱歉,不得不离开洛阳了,你要乖乖听师父的话好好练武功。还有——”
龙吟想了想,终于将心头憋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你的父亲和爷爷在朝中势力日盛,我看元氏气数将尽,这对你却未必是好事——你的出身注定你没有帝王之命,自古皇族多薄情,你跟师父学好了武功和兵法韬略能够战场所向披靡却未必能躲过手足宗亲的迫害。
所以叔叔希望你能效仿先贤张良,功成名就之后激流勇退,万万不可贪恋权势荣禄反误了性命啊!”肃儿边流泪边点头,早已泣不成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阳,”慕容康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鬓角,眼中满是心疼和不舍,“你离开洛阳之后再不回来了吗?”
“对不起,我——”龙吟转过头望着慕容康,“答应了陪你一起到年底,结果却——”
“不,不怪你!”慕容康哽咽了,“没想到,短短几天物是人非,上天连这最后几天也不肯恩赐给我——这样也好,”他盯着龙吟失神地呢喃:“多跟你相处一天我便多一份留恋,若真的到年底时,只怕我宁可一死也不愿去娶别人了。”
“卿官,你别这样——”龙吟心中愧疚,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没事,”慕容康挤出一丝微笑,“你好好去吧,好好照顾悠羽表弟,他的情况比你还要糟糕——你以后闯荡江湖一定要注意安全,记得有空托人给我传个口信,告诉我你是平安无事的也好,若是日后还能偶尔路过洛阳,记得来看看我……”
“我会的——”龙吟无言以对,压抑的气氛让他难受得透不过气来,他慌慌张张地说:“那我就先走了,你、你也保重,喜宴——我怕是参加不了了。”
“没事,”慕容康苦笑,“反正那也不是我真心想要的——”
龙吟点点头在眼泪落下来之前转过身就想跑,“阳!”慕容康叫住他。
龙吟过身问:“什么——”
“事”字没出口声音便消失在了慕容康口腔里面,一个缠绵的长吻让二人都尝到了泪水的咸味。
“你保重,一路平安!”慕容康的微笑让人觉得撕心裂肺,龙吟忍住因为情绪激动而翻腾的气血飞快地上了车策马而去。
奔出里许他终于忍不住偷偷回头一看,只见慕容康越来越小的身影依旧一动不动的立在秋风中远远地望着自己,高肃一边抹泪一边向自己挥手,二人孤零零的宛如浩瀚天地间的两片片落叶,龙吟终于忍不住咯出喉间那口淤血,两行热泪滚落在了尘埃之中。
一路南行了数日二人终于来到南梁境内,连续几天的车马兼程下来人困马乏,云悠羽的病情日渐糟糕,龙吟岐黄之术高超精湛无奈神医医不了心病,云悠羽精神一日差似一日,时醒时昏浑浑噩噩。
龙吟怕他受不了打击,不敢将母亲去世的消息如实相告,自己满心凄苦也只能在无人之处落下几颗男儿泪。
此时严若寒和云夫人去世已过去七天,龙吟找了家客栈住下,然后买来纸钱香蜡在头七之日遥祭母亲和严若寒的在天之灵。
云悠羽的身体状况却出奇地有了好转,居然清醒了一整天,晚上还进了些米饭,晚上他要和龙吟一起出来烧纸,龙吟怕他身体虚弱禁不住烟气却拗不过他的倔脾气只得让他在一边看着。
“大哥,人死了是不是真有在天之灵?”在烧纸的时候云悠羽问道。
“呃——或许有吧,我也不知道……”龙吟沉吟道,对弟弟这个忽如其来问题有点不知所措。
云悠羽低下头去,喃喃地说:“或许没有吧,否则我为什么总是梦不到他呢?还是真的有在天之灵,他恼恨我那天和你——所以不肯来见我?”说罢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无奈。
龙吟沉默了一下,然后问道:“悠羽,你后悔了吗?”云悠羽没有回答,站起身来转身默默回到了房里。
次日上午二人的马车进入雍州城内,南朝人物习俗原本和北方鲜卑原本差异甚大,然后自魏孝文帝迁都以后汉文化对鲜卑影响深远,此处又地处两国边境范围是以并未和洛阳有多大差异,不过人们更偏爱大袖宽领长带高冠而已。
龙吟购置了干粮衣物回来,云悠羽问他:“哥,我们到哪里去呢?”
龙吟一边整理马车一边说:“我也不知道,到一处便看一处,喜欢哪儿便在哪儿安家吧。”他忽然停下来,看着云悠羽说:“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云悠羽往后一靠说:“我也不知道南朝有什么地方好,不过小时候读过陶元亮的《桃花源记》,对那里描叙的桃花源很向往,却不知世上是否真有这么个地方。”
龙吟说:“我也看过这本书,还听我师父讲过南朝的沅水一带真有个桃源县,相传就是传说中的桃花源。好像是在洞庭以南沅州一带,你若真想去我们便一起去如何?”
云悠羽点点头,于是二人当天便离开了雍州南下到荆州,然后在江陵转水路顺着长江而下。
云悠羽不通水性,晕船得厉害,脸色苍白呕吐不止,更是水米不进,龙吟心疼不过几次要上岸休息几日再走都被他拒绝。
这天到了岳阳洞庭湖口,只见那洞庭湖号称八百里,纵吞长江横无际涯,中间水光接天波光滟涟,与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相接,让人心中抑郁顿扫一空。
龙吟连赞:好山!好水!云悠羽苍白的脸色也在阳光下显出一丝红晕。
湖面不比江面行船是平稳得多了,行船三日都无风无浪,穿过湖中大大小小的岛山,船终于在沅州靠了岸。
二人下得船来来到临近的小镇上小住十几日,见到此处山峦苍翠、物类繁多民风淳朴,确实是个鸟语花香、让人来而忘返的好地方。
龙吟在郊边寻找到一安静优雅的处所租下一间别院二人住下,院内绿竹苍翠,鸟雀不甚畏人,时而下来在枯叶间拨弄寻食,委实可爱,云悠羽日日与鸟雀做伴,精神渐渐好了很多,也不再食不下咽。
第77章:离家(下)
这日,二人刚吃过早餐便听竹篱外有人轻叩柴门,二人不由得微微感到奇怪,此处并无故知却不知是何人找上门来了。
龙吟打开门却见外面站了四五个乞丐模样的人,为首一个身上挂了九个大大小小的布袋,后面几人身上也挂了三三两两不等。
龙吟一拱手道:“原来是丐帮长老到了,失敬失敬!请里面坐。”说罢侧身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那几人都拱手行了一礼后鱼贯而入。
龙吟招呼几人客厅里坐好,云悠羽为他们倒好茶然后走进内堂号方便他们谈话,那几人见到云悠羽时都齐齐一怔,然后略感尴尬向龙吟一笑,只听那身挂九袋的老者拱手说道:“在下丐帮传功长老石宣之,见过龙少侠。”
龙吟知道丐帮除太上长老“北天疯酒丐”以外,其余掌钵、执棒、传功、执法四大长老。四大长老以掌钵为尊但是武功最好的却是传功长老,眼见面前这位石长老双掌扁平宽大,太阳穴微微陷下双目精光咋隐乍现,确实是个内外兼修的高手,心下不再怀疑还了一礼道:“客气客气,不知石长老今日拜访有何贵干?”
石长老说:“不敢当,敝教前些日子收到万护法的密函,说洛阳云严两家发生大事,龙少侠和云三公子来到敝教总坛势力范围,委托我们多加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