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想龙少侠武功盖世,自然不怕江湖三流的匪类作祟,但唯恐路上水土不服,身子不得适应,所以一路上派了弟子暗中照料,幸而一切安好未出大事。”
龙吟暗道“惭愧!”,自己武功虽高,但是丐帮弟子众多,一路上对自己跟踪照料自己却全然不知,也幸而一路来自己与悠羽守之以礼,并未再做出不合礼数的事情,否则传了出去只怕又要轰动江湖,云家名声更要雪上加霜。
石长老继续道:“然而不久前龙少侠的两位故人找到万护法,请求他帮忙带他们来找龙少侠和云三公子,万护法应承了下来,今日见二位安定了下来,便托我将此二人带来了。”
龙吟诧异地说:“找我和悠羽的故人?”
却听到院子外面有人喊道:“大哥,是我!”柴门同时打开,一身缟素的任帆和轻烟满脸风尘的站在外面。
“帆弟!”龙吟又惊又喜跑过去,“你怎么不陪在父亲身边,跑到这里来了?”
此时呆在后院的云悠羽也听见了任帆的声音冲出来,一见到任帆和轻烟惊呼一声冲了过去,四人你望着我我看着你,一时相顾无言。
任帆首先开口:“自从娘去世以后……”
“什么?”龙吟阻止已经来不及,耳边云悠羽一声惊叫,“你刚刚说什么?你说娘怎么了?”
任帆一惊满脸疑惑地望着龙吟,龙吟知道事情再也隐瞒不过去,只得长叹一声一五一十地将沈惊鸿去世的过程说给了云悠羽。
云悠羽瞪大双眼,一边听一边痛苦地摇头,待龙吟说到自己真气耗尽、母亲撒手人寰地时候终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不——不是这样的!娘——”这时他捂住胸口,浑身一阵抽搐,然后“呕——”突出一大口红黑的淤血,然后两眼一翻,再度不省人事,就在倒底地一刹那任帆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龙吟急忙抢上前一搭他的脉搏,不由得又悲又喜——原来刚刚云悠羽精神大受刺激而再度呕血,却是以毒攻毒将胸口淤积多日逆血吐了出来,反而从根本上治好了他气血淤积的顽疾。
于是龙吟伸手在他的人中上用力掐了几下,云悠羽“嗯”地一声醒转,睁开眼来望着龙吟和任帆,然后嚎啕大哭起来。
龙吟见他哭得伤心至极,终于松了口气——自从严若寒死后云悠羽精神就大受刺激,只见呕血不见落泪,是以气血淤积,眼下放声痛哭反而将体内悲哀的毒素随着眼泪排出体外,再不用担心他会想不开了。
待到云悠羽哭声渐缓已是晌午时分,丐帮几位要告辞离去龙吟不便挽留,扶弟弟坐好便起身送客。
那石长老说:“不知几位是否打算在此处长住,几位初来乍到,若有不便之处请尽管来找我们丐帮,水里火里我们绝不推辞!另外——”他递过来一封信函说,“这是敝帮帮主一点意思,敬请笑纳!”
龙吟心中疑惑,打开信封一看却是一张地契,石长老说:“这是丐帮在沅州的一处地产,原本作为帮中长老及舵主开会使用,现在已经闲置,地方倒也宽敞。
几位初到此处,便请收下暂作歇脚之用吧!至于任公子带来的行李,敝帮的弟子已经将其搬到那里放好了,龙少侠可以随时去验收。”
龙吟忙推辞道:“这如何使得?请石长老务必要收回,在下何德何能?万万不敢受此厚礼!”
石长老笑道:“几间破房子,有何厚礼不厚礼的?龙少侠若是交了丐帮这个朋友就勿要推辞,江湖儿女切莫小家子气!”
龙吟俊面一赧,只得说:“如此在下便生受了,丐帮这个朋友在下是交定了,日后若有差遣,必定万死不辞!”
丐帮众人齐笑道:“正该如此才是,差遣万不敢当!”说罢拱手离去。
龙吟回到家里,见到云悠羽双目红肿靠在轻烟肩头微微啜泣,任帆在一边安慰他,见到龙吟回来,便打开包袱拿出一封信交给他说:“大哥,这是我来之前爹叫我转交给你的。”
龙吟打开信封,取出厚厚一沓信,展开来映入眼帘的就是父亲那劲秀熟悉的笔迹——
悠阳吾儿如晦:
请允许为父最后一次如此称呼你,也请原谅在严家时候为父的翻脸无情,为父实在有逼不得已的苦衷。
汝极力阻止为父伤害悠羽,真有担当的血性男儿!若为父果真为势所迫杀了悠羽,日后真相大白之日所有人必定悔恨终身。
其实我比任何人都了解悠羽——他绝不可能杀了若寒,若是雪儿没有说谎那么必然是有人冒充悠羽的身份杀死若寒,此人连若寒与悠羽的床第私语都了解得清清楚楚,并且杀人嫁祸如入无人之境,必然是长期潜伏于云严两家的有心之徒。
此人能一下找准云严两家结症挑起两家纷争,其心机之深手段之毒下手之准都令人不寒而栗!而且此人甚至当时就在现场,若是云严两家不合他又有安排什么毒计,那我们两家势必为奸人利用全军覆没。为父不得已,只能将错就错牺牲悠羽,良苦用心望吾儿能鉴!
此外,吾儿身负重任,日后行走江湖切切当心牢记你娘临终之言,情之为物尤其伤人,尤其尔等热血之性比之为父当年尤胜,为父担心尔等已被恶人盯住,帆儿悠羽等皆会成为累赘,若寒之鉴不可不察,是以逐你出家此为一瞒天过海之计,只为得保帆儿悠羽周全。
龙吟箫与离玉珏为云家世代祖传,非云家当家之主不得掌握,现交由汝保管,以吾儿之慧当察为父苦心明白吾意。
为父武功既废已不足为恶人所虑,现已得遇名师,日后当常伴青灯古佛为汝母及尔等祈福终老,吾儿勿以为念。
父字
看完信时,龙吟已经泪流满面,心中一股暖流缓缓流淌,他拭去脸上的泪痕问任帆:“帆弟,爹是出家了吗?”云悠羽听到此话时候停止了哭泣,抬起头来望着任帆。
任帆点点头说:“是啊,娘刚刚去世时候爹伤痛欲绝,我们办完了娘的丧事他便变卖了家产遣散了所有佣人,唯独轻烟家人音讯全无只有跟着我们。
然后爹对我说爷爷在世的时候曾和五台山清凉寺的灵光大师交好,要去清凉寺请求灵光大师收自己为徒,自己从此落发为僧告别尘世,云家的那些财产全部交由我处理。
我开始苦劝爹但是他说一不二,我没办法只好陪他去嵩山,路途中爹终于心力交瘁病倒,我苦求名医都不见效果,眼见爹一天不如一天我和轻烟都做了最坏打算,准备要找人给你们捎信了。
这时来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他的医术精湛无比,医好了爹并日夜和爹谈心,用广大佛法化解了爹心中纠缠多日的心结最后还收爹为徒弟,我们这时候才知道他的法号原来叫‘慧海’。”
“啊!”龙吟惊呼,“慧海禅师?就是少林寺慧可大师的师兄、不会武功但精研佛法和医理的得道高僧?”
云悠羽也说:“我也听说过这位慧海大师,据说他自己在少室山后山盖了座别院,自己住在里面给穷苦人治病从不收诊金药费,有时候还下山出诊手到病除,深受百姓爱戴在武林中也倍受尊重——“说道这里他叹了口气,“爹爹能遇到他,也真是前所未有的福缘。”
任帆说:“是啊,爹爹起初不肯,说若是拜灵光大师为师那自己是玄字辈的倒也罢了,拜了慧海禅师为师那自己就成了灵字辈的前辈高僧,这如何使得?慧海大师只是呵呵一笑说‘既是要出家,那便是看破了红尘,慧灵玄虚的辈分不过虚名而已,你何必瞧得如此重要?’
然后慧海禅师就赐爹法名‘云光’,表示他从此以后一无所有,一片精光。”众人你望我我望你,又是欣慰又是悲切都怔怔流下泪来,一时相顾无言。
第78章:安居(上)
日子渐渐稳定下来,又是一个多月过去天气渐渐转冷,一日铅云压顶,晌午时分下起雪来,洋洋洒洒个把时刻便将天地雕琢成粉堆玉砌银装素裹的世界。
屈指算来离年关也近了,云悠阳怔怔望着雪花出神,云悠羽看着他若有所思,大家在沅州住得惯了,渐渐放弃了去传说中的桃花源。
大家初到异地,一来环境不熟二来心情沉重,简简单单过完了年,日子总还是要过的,等出了年关龙吟招两位弟弟还有轻烟合计了一下,都觉得丐帮的盛情难却同时身边盘缠也将尽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最后只能决定搬去沅州城里的大房子里住。
终于选了了好日子四人整理好物品一齐搬进了丐帮送的院子里,这座院子占地约莫七八亩地,前院后院里里外外约莫有二三十间房,比以前的云府丝毫不逊色,而且一切都像刚刚翻新过丝毫不显得颓废,所谓已经闲置云云显然是丐帮客气的话。
客厅里整齐的放着四个大箱子,大家打开一看,里面净是金银珠宝、丝绸细软、古董饰品。
任帆奇道:“这第一箱是我们变卖家产分配给仆人家丁后剩下的,第二箱是慕容康表哥送来的。”龙吟听到慕容康三个字身体微微一僵,任帆却问:“还有两箱却是从哪冒出来的?”
龙吟道:“定然是丐帮赠送的,这份大礼收下了,日后可得想法还给他们!”
任帆把手一摊说:“说得轻松,怎么还?难道等它们生孩子?”
云悠羽说:“或许我们可以学点陶朱之道。”
任帆说:“做生意?这我可弄不来!”
龙吟也皱眉道:“我对这个也是一窍不通的……”
这时轻烟插嘴道:“或许我能帮上忙,我家祖上是做丝绸和茶叶生意的,后来家道中落,父亲才将我卖给云家做丫鬟,那时我虽年幼,但是基本的经营之道倒还记得一些。”
任帆眼睛一亮,兴奋地说:“那好啊,我们做什么生意?”
轻烟白了他一眼道:“反正不开妓院!”
任帆顿时讪讪不是意思地说:“我也没说要开妓院……”
“不如我们开家酒楼吧!”云悠羽提议道。
“酒楼不错,我赞成!”任帆马上表态。
轻烟思索了一下说:“酒楼确实是个好主意,不过是个累活——尤其刚开张的时候需要人手,也需要人捧场。”
龙吟道:“这些不难,丐帮总坛不是离我们很近吗?他们的帮主行踪飘忽不定,但是我可以发请贴请丐帮几位长老在开张那天一齐来我们酒楼以示我们的答谢之恩,想来他们不会推辞,到时候只怕方圆百里的有头脸的人物都会赶来捧场。”
“哈——”任帆笑道,“这个主意绝妙,请四位长老一齐过来,就说明这酒楼有丐帮撑腰,试问在丐帮总舵的势力范围内有谁敢不争相巴结?”
轻烟道:“好,那便这么定了,酒楼建在哪,取什么名字?”
“我有个好主意!”任帆说,“建在沅江边,叫‘望江楼’如何?”
龙吟说:“这个名字毫无特色,什么江边都可以叫这个名,而且专门跑到江边去建一座楼耗资不菲。”
轻烟说:“其实说到酒楼,刚刚来的时候我已经看好一处地方,是在城东的一座三层大楼,不过楼主似乎不善于经营所以人丁稀少,要盘过来应该不难,而且如阿帆所说的,视野很好,远远就能望见汇入洞庭湖的沅江。”
龙吟沉思了一下说:“既然是轻烟经营,莫若叫‘云烟楼’最好。”
轻烟连连摆手推辞说:“我只是个小丫鬟,怎么能用我的名字取名?万万使不得!”
云悠羽说:“云烟楼?这名字好——朝云暮烟,便叫云烟楼吧!轻烟姐姐,我从小一半是你带大的,从未当你是下人过,你这样说岂不是扇我耳光子么?”轻烟见他语气坚决,便不再推辞。
任帆在一边“哇哇”大叫:“好啦好啦,说了半天还没收拾好住处、准备好午餐,我看云烟楼还没开我们先统统饿死了!”众人相视一笑,几日来的阴郁气氛终于一扫而光。
翌日龙吟出面,果然很轻易的买下了那栋楼,里面伙计照旧,只是重金换了大厨,再请来工匠里里外外翻新一翻,龙吟自幼得益于逍遥派的各家学术,对于装饰美学也甚有一套,装修后的云烟楼楼上优雅别致楼下豪放气派,可谓雅俗既呈别有一番风味。
大家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后云烟楼正式开业,开业那天有丐帮四大长老和三大分舵舵主坐镇,四方乡绅富豪、地方上小门派的头目、地方官员果然尽相前来捧场。
席间轻烟长袖善舞将交际才华施展得淋漓尽致,龙吟、云悠羽和任帆出场时候更是吸走了所有人的目光,不时的有一些颇有身份的人前来未家里待字闺中的女眷打听三人的生辰八字、是否婚配等等。
流水酒席一直摆到天黑,各个嘉宾酒足饭饱后纷纷言谢告辞,四人才筋疲力尽的坐下来休息。
晚上回到家中四人洗漱干净了,云悠羽单独约出龙吟在后院散步,“哥,你想洛阳了吗?”云悠羽开口了。
龙吟仔细观察了他的神色,并没有太激动的情绪才放下心来,轻轻地说:“自然是想的,那里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说罢叹了口气。
云悠羽幽幽地说:“对啊,还有麟若表哥在痴痴的等着你是吧?”
龙吟一惊,忙转过身望着他问:“你、你怎么知道?我和卿官——”说到这里他猛然发觉失言,忙闭了嘴忐忑不安地望着云悠羽。
云悠羽却轻轻一笑说:“卿官?麟若表哥的乳名吧,小时候拿这个调笑他,谁这样叫他就跟谁急,亏他居然肯告诉你,只怕是爱惨你了吧!”
龙吟讪讪地说:“悠羽,我跟他是在和你之前,而且——我们也分开了……”
“我不是在吃醋,哥——”云悠羽说,“那日在洛阳城外你和他分别得情景我看到了。”
龙吟身体一僵,手心渗出了汗,却听云悠羽继续说:“这几日我看你老是失神,想来是思念麟若表哥了吧。那日为了我你放弃了和麟若表哥的感情,现在我已经没事了,你不用再在我身上费时间,去找属于你的幸福吧!”
“你多心了,”龙吟苦笑道,“其实卿官早就和高家的二小姐订婚了,年前也已经成亲了,他确实对我一番情意,但是我们俩却不合适,我有意和他长久他却反而拒绝了。我思念他,也是因为对他愧疚,但是真要我去找他却又做不到——他毕竟是有家室的人了。”
“这样——”云悠羽一脸失落,“为何我们兄弟俩命运如此相似?当真是云家受到了诅咒吗?”
第79章:安居(下)
“诅咒?”龙吟一脸诧异。
云悠羽笑着说:“爹以前说过,爷爷的好友张老天师曾经告诉他,爷爷为了保护云家的子嗣用了一个什么逆天法术,结果爷爷七世情劫的诅咒报在了云家后辈身上,云家子孙最好不要妄动情念,否则会大祸临头。”
“有这样的事?”龙吟失笑,“你相信这话?”
云悠羽叹口气说:“信不信已经无所谓了,我已经是这样了。”
“悠羽——”龙吟走上前扶住他双肩,“别怕,若寒虽然不在了,但我以后会好好照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