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的谁 上——未名

走了这么长时间，一开始冻得麻木到疼的脚现在热乎乎的有些肿胀感，天色愈发的黑，宋柯看看时间已经凌晨三点多了。

过了市中心的繁华地段，越靠近学校的地界，就越是荒凉，连路灯都明显的少了起来。路过一段杂乱的小巷的时候更是连路灯都没有了，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清。

宋柯抬头看了看碎了几万年也没人修的路灯，叹口气摸出手机，就着那微弱的光线往前走，以免自己不小心绊倒砖块，或者是踩进只在表面上结了一层薄冰的水坑里。

地上淋淋漓漓有些暗色的水迹，宋柯纳闷，不大像是水，估计是谁的摩托车漏油了吧，走着走着，手机屏幕暗淡的光线里突然出现了一片阴影，宋柯还以为是谁又不道德的趁着晚上往外丢垃圾了，刚想避过去就听到一声轻微的闷哼，宋柯吓出了一身冷汗，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还以为自己夜路走多了，于是真的碰到鬼了。

仔细再听听，居然没声音了，宋柯拍拍胸口安抚一下自己扑通扑通跳的小心脏，擦擦冷汗继续往前走，但是刚低头就被吓到了，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幸亏他还是有点自制力的，才没有丢人的尖叫出来，手机屏幕暗淡的光线下，刚才明明白白的晃过一张苍白的脸！

手机掉到了地上，微弱的光线下，宋柯看的到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

“你……是人？”

对面没有回答，宋柯只听得到略微有些凌乱的呼吸。

壮了壮胆子，宋柯抖着手去摸，却被一双手紧紧的攥住了手腕，疼的宋柯龇牙咧嘴，赶紧挣了回来，却觉得手上湿漉漉粘糊糊的，刚凑到鼻子下就闻到一股血腥味儿。

“你受伤了？”

对面的人依旧不回答，宋柯也不敢再问，万一他发起疯来怎么办，两个人正相对沉默着，寂静的夜色中突然响起一阵细碎绵密的脚步声，似乎是很多人刻意放轻脚步跑过的声音，还有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找到了没有？”

“没，不过他已经受伤了，应该跑不远。”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能掉以轻心，继续找。”

随后便听到有脚步声渐渐靠近宋柯缩在的这条巷子，适应了黑暗的眼睛清清楚楚的看到对面那人略带紧张的把头转了过去，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他们在找你？”

“闭嘴。”

终于说话了，声音很低沉，微微带些沙哑。

脚步声已经近了，宋柯知道自己又很倒霉的卷进了什么麻烦事里，现在这个情况他跑也来不及了，所幸多一把帮帮他吧。

“我帮你，但是需要你配合一下。”

巷子里响起粗重的呼吸，和暧昧的呻吟，在浓重的夜色里妖娆而又勾人，已经到了巷口的脚步声骤停：“妈的，天都快亮了也不舍得找家旅馆！”

“啧，男人也能叫那么媚，勾的老子火都上来了。”

“你个精虫上脑的混蛋，找不到人，你就准备提头回去交差吧！”

“……”

脚步声和说话声渐渐地走远，宋柯有些虚脱的靠着墙壁瘫软下来，后背冷汗涔涔，原来他也有运气好的时候。

魂儿还没彻底拉回来的时候，下巴突然被人大力的捏住抬起了脸，宋柯转头就对上一双晶亮的眼睛，是刚才的那个人。

依旧是一句话都没有，那个人只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便自己站起来走出了巷子，宋柯一个人坐在干冷的地面上就像是做了场梦一样。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浑身冻得冰凉的宋柯才反应过来，低头看看，自己手上以及地上自己原先以为是油渍的地方都有血迹，宋柯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蹦起来搬了块石头“毁尸灭迹”，这些血如果被昨天找人的那些人看到了，肯定会露馅儿，到时候自己还不知道会死的有多难看呢。

老天保佑，阿弥陀佛吧，他还不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样还不如给他个干脆直接杀了他！

但是日后的宋柯无数次感激这次午夜惊魂，如果没有遇到大叔，他的一辈子说不定已经彻底完了。

虽然最后也是沦落，但是地位终究是不一样的，没有大叔，他就不会是夜色的头牌，说不定现在就在某间破破烂烂的小旅馆里任人凌辱，再或者，现在他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了也说不定……

第74章：是不了解还是不信任

从巷子里出来以后，宋柯直接回了学校，天还没亮，宿舍楼也没开，宋柯坐在外面的台阶上发呆，刚才吓出的一身冷汗在清晨的冷风里刺得后背一阵生疼。

城市里的光污染，导致夜空上看不到星星，宋柯抬头望着天边灯光印出来的红晕一片茫然，只剩下一个礼拜了，一个礼拜三百万，除了那个办法，宋柯别无选择。

穆可莹自从知道亓爸卸下担子以后陪着亓妈逍遥自在的出去环球旅行以后，找亓烺就愈发的勤快，未来公婆不在，她就不可能走“迂回包围”路线，还是直指中心的好。

因为有穆可莹缠着，亓烺走不开身，邵璟琛也不尴不尬的被亓烺抓着当电灯泡，连着几天没时间去找宋柯，宋柯居然也没来，等到几天过后亓烺和邵璟琛实在是对穆可莹的黏糊功力烦不胜烦，顾不上什么地主之谊，君子风范的撂挑子走人不搭理穆可莹去找宋柯的时候，居然发现宋柯失踪了。

学校办了休学，回他老家去找，宋柯居然把房子都给卖了！

亓烺和邵璟琛气急败坏，总是几天不见宋柯就会出状况，这次把他抓回来以后果断要二十四小时随时监控，管他高不高兴，不告诉他就好了。

但是亓烺和邵璟琛找到宋柯的时候，居然是在一家三流的小汽车旅馆，彼时的宋柯正衣衫不整的和一个中年秃头胖子“耳鬓厮磨”！

亓烺的脸如乌云压顶，黑的不能再黑，直接把压在宋柯身上的那只胖子揍了个半死然后扔了出去，邵璟琛缓步走到宋柯身边，低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躺在泛黄的床单上衣衫不整兀自喘息的宋柯：“你缺钱？还是缺男人？”

一直闭着眼睛的宋柯豁然睁开眼睛：“你什么意思？”

“这两样你缺哪一样都可以找我和烺，难不成我们两个还不如那头猪能满足你？”

“邵璟琛！你在说什么！”

“说什么？你做了什么好事，他就在说什么，宋柯，我以为你是个有点骨气的人，没想到你也会堕落到这个地步。”

亓烺把人扔出去以后，站回来和邵璟琛一起冷冷的看着还半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宋柯。

宋柯咬紧了牙：“你们认为我是在卖的？”

“不然呢？”

“呵，是，我就是出来卖的，我堕落我没有骨气，干你们两个大少爷什么关系！”

“宋柯你！”

“我？我什么？放心好了，我不会出去说我认识你们两个的，自然就不会给你们抹黑，再或者，两位也想买我？”

宋柯直直的盯着站在床边俯视自己的亓烺和邵璟琛，三个人沉默了很久，亓烺和邵璟琛才冷着脸离开，离开的时候只留下了一句话：“宋柯，我们对你很失望。”

等人都走光了，宋柯才趴在床上笑出声来，哈哈哈，真是可笑，亓烺，邵璟琛，你们说对我失望，我对你们何尝又不是心寒透顶，你们两个终究只是外人，即便是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你们之前对我再好，我们之间还是不了解，也不信任。

“哈哈哈……咳咳……唔……”

笑得太过用力宋柯一不小心被呛到，在床上蜷起了身子闷哼，腹部的刀口还没拆线，刚刚在那人身下挣扎的时候就已经扯到了刀口，只不过刚才竟然没觉得疼，现在倒是反应过来了。

在在床上趴着缓了好一会儿，宋柯才稍微找回一点力气来呼吸，全身已经被冷汗和虚汗湿透了，宋柯用肮脏的床单擦了把额头，扶着床栏慢慢站起来，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走出去。

今天早上起，天气就不好，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雪或者是下雨，下午亓烺和邵璟琛找到宋柯后一气之下离开，就各自回了各自的家，回来后天气骤变，下起了不小的雨，还夹杂着细小的雪花。

“别喝了，你已经喝的够多了。”

“滚开！”

“亓烺，你！”

穆可莹脸色很不好，长这么大以来谁敢对她说个“滚”字，这个人要是不是亓烺，她穆可莹才不会让他好过！

“亓烺你别喝了，为了那么个不干不净的人醉酒值得吗？”

“当啷——”

亓烺把喝空了的酒瓶狠狠的摔倒落地玻璃上，质量上乘的落地玻璃瞬间出现一块蜘蛛网状的裂纹。

“不干不净？你凭什么这么说他！”

穆可莹的脸色更黑：“那不是你亲眼看见的吗？难道我说错了？不要告诉我你现在这叫借酒消愁，堂堂亓氏的现任总裁居然会对一个男妓有感情，说出去你也不怕笑掉别人的大牙！”

亓烺冷冷的扫过来一眼：“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跟我说话？穆可莹，不要以为你给我传的消息我就应该感激你，现在给我滚出去。”

“亓烺，你居然这么跟我说话，我是你未来的未婚妻！”

“你什么时候自封的？”

“以我们两家的交情和我们两个人的身份地位，亓家和穆家联姻是迟早的事！”

“女人脸皮还有这么厚的？我告诉你，我对你没感觉，娶谁都不会娶你。”

“你真的喜欢上一个男人？亓烺你心理还正常吗，脑子没烧坏吧。”

“最后警告你一遍，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好，亓烺算你狠，你会后悔的！”

＊＊＊＊＊＊

“喂？”

“小璟？”

“师傅。”

“你声音不对，喝酒了？”

“恩，今天很累，稍微喝了一点。”

“那算了你别来了，我这边来了个病例，这个男生刚摘了一个肾，刀口都没长好跑到外面淋雨，这么冷的天还穿那么薄，就剩下一口气了，想让你过来看看，既然你喝酒了就不要过来了，我来吧。”

“恩，我今天状态也不怎么好，去了也不可能主刀，有师傅在我放心的。”

“混小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师傅我是主修中医的，开刀这事我不在行，让程小子代你，我主针。这个男孩子身上什么都没有，确定不了身份，也联系不到家属，你看医药费怎么办？”

邵璟琛放下手里的酒杯轻轻捏了捏眉心：“救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当做好事了，等他醒了再问。”

“听都听得出来你状态不佳，待会儿好好睡一觉休息一下，你这么没精神的时候我还从来没见过，没出什么事吧。”

“没，我能出什么事。”

“挂了，我要进手术室了。”

“恩，祝师傅一切顺利。”

挂上电话以后，邵璟琛呆呆的盯着外面昏暗的天空，拿起桌上的红酒瓶子仰头往下灌，难道是他们一开始就看错了柯柯吗？

他现在的失落和焦躁以及愤怒又是为了什么，柯柯在他心里的位置究竟又在哪里呢。

亓烺和邵璟琛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闷在家里借酒消愁的时候，宋柯正躺在抢救室里奄奄一息，刚卖掉一个肾，就被人骗进汽车旅馆，没缓过来又被亓烺和邵璟琛刺激一顿，再加上出了旅馆以后雨雪天气晕倒在公园里，淋了很久才被人送进医院，即便是铁打的人估计也扛不住，更何况是宋柯那个小身板儿。

第75章：错过

“止血钳。”

“纱布。”

“血压，心跳。”

“165103，25。”

“准备强心针。”

“剂量加大！”

手术整整持续了一整晚，本来站在手术台前主刀的本应是邵璟琛，即便他现在是邵氏的总裁，鉴于邵璟琛对医学的热爱，遇到什么大的，或者是有挑战性的手术，都是他亲自操刀，但是因为出了宋柯那一档子事，现在由他的师弟程风主刀。

程风站在手术台前，无力的叹了口气，看了看手术台上那个漂亮男孩子苍白的脸，转过头来对一直站在旁边的一个头发胡须雪白的老人摇了摇头：“师傅，我尽力了。”

坐在一边的看了一夜手术还精神矍铄的老人是邵璟琛和程风的师傅，确切的说，是邵璟琛回国后才拜的中医师傅周道生。

周老先生活了这么大把年纪，几乎有一大半的时间都用在中医研究上，但这并不代表他对西医就一无所知，相反的是，周老年轻的时候恰恰就是这家医院的王牌主刀，所以程风和邵璟琛对周道生是绝对景仰的。

周老退休的很早，而且退下来之后就一心扑在中医研究上，所以对近几年来医界尤其是西医外科手术方面的技术，都冷落很多，以至于他现在经常感叹自己跟不上朝代了，所幸的是他有两个得意门生，邵璟琛和程风，不管哪一个都是医界的新秀。

周老看了看心电仪上微弱的几乎看不到的心跳，上前翻了翻男孩儿的眼皮，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程风的能力怎么样，他自己最清楚不过，这个孩子也不是救不回来，只是他自己好像不想活了，自己往鬼门关里跑，神仙也不见得能拉回来，更何况他和程风都只是个能力有限的凡人。

周老站起来，拍了拍程风的肩膀：“我知道，我给他扎几针先吊着，至于能不能救过来，就看他自己了，听天由命吧。”

因为不知道病人的身份，也联系不到他的亲人，宋柯住的是普通病房，不可能让他进加护病房，能毫无保障的给他做这么一台大手术已经算是邵璟琛心善了，例外太多的话，再大的医院也会入不敷出。

邵璟琛在家里闷了好几天才重新回来上班，一回来就去见自己的师傅周老，顺便问了一下前几天他说的那个病人。

周老摇头：“已经被他家里人给接走了。”

“接走了？醒这么快，师傅在电话里说的，我还以为很严重。”

“是很严重，人也没醒，依我看，那个男娃娃是凶多吉少了。”

“有师弟和师傅在也没搞定？”

“技术上没什么问题，关键是那个男娃儿有轻生念头。”

邵璟琛皱眉，现在的人心里都这么脆弱么？

“什么时候转走的？”

“刚才，医药费也付了，出手很大方，只是我不太明白，那个男娃儿的肾去哪里了，家里这么有钱，有人生病找肾源不就好了，或许是等不及了吧。”

周老絮絮叨叨了半天才发现邵璟琛在发呆，一巴掌拍过去：“还没休息好？”

“没，我刚才在想那个病例。”

“恩，你可以去找程小子，他把手术记录都整理好了。”

“好，师傅，我先走了。”

“去吧去吧。”

邵璟琛找程风拿了手术记录，程风还很不正经的跟他开玩笑：“那个男孩子很漂亮，我还想着来个英雄救美，等他醒了在医院里培养一下感情，谁知道这么快就被接走了，也不知道被他们家里人送到哪个医院抢救去了。”

邵璟琛接过文件夹推了推鼻子上的平光眼镜：“你要是敢在我医院里发情，小心我剁了你。”

程风跟邵璟琛不一样，他是个地地道道的GAY，而且以自己的性向为荣，整个医院里从医生到护士没一个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