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冷然 上——彻云桓

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我感觉着那还有些热度的阳光。

我，什么都没有给他留下。

连一个字都没有。

因为，我真的不知道我可以留给他什么。

我怕我写下任何一个字，都会动摇我要离开他的决心。

于是，我就这样的走了。

就像我那时来到这儿一般，空空的，只有我这个人。

来了，走了。

仅此，而已。

他会找我吧？

他会生气吧？

他会想要揍我一顿吧？

想到这儿，我竟然还可以笑得出来。

是啊，因为有些好笑啊。

他就算想要打我，也没处打了吧？

就这样，我摇摇晃晃地走在大街上。低着头，走着，笑着。

感觉，有些回不过神儿来。

感觉，不知道这样的自己还可以做些什么。

没有了他在身旁的我，竟是这副样子……

「冷然！」

突然间，我停下了脚步。

这是他的声音？我愣在了原地。怎么可能？一定是幻觉。对，是幻觉。

想到这儿，我抬起了脚步，没有再停留。

我就这样的向前走着，在身后渐渐响起了有些吵闹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事？那砰的一声响，是车子碰撞的声音吧？

我这样的想着，却仍旧没有回过头去。

是啊，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没有关系。

我又恢复成了以前的那个冷然，自言自语，自问自答。

我谁也不需要，不需要。

没有了他。

我彻底的让自己失去了他。

这就是实事。

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

而我现在还有着呼吸，是因为。

我还有没有完成的事情。

对啊。

现在的我，要出现在家里才行。

只有这样，爸爸才会安全。

只有这样，妈妈才会再次露出笑容。

而这，也是我这个做儿子的，还能为他们做的事情。

唯一，还能做的事情。

……

我的家离这个城市不远，只有两个小时的车程。

的确很近。

因为，此刻。我已经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看着许久不见的父母，我扯动了下唇角，笑了。

温柔却又矜持的妈妈，她抹着掉得不停的泪水，向我走了过来。

轻轻地抱住了我。

妈妈的怀抱，其实也很温暖啊。

我半垂着眸，心里却在想着那个再也不再可能的温暖。

是啊，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选择了，放弃……

第78章

日子，恢复了平静。

他，没有来找我。

而我，本就不应该还这样的期待。

不是吗？

握着笔，我的手有些抖了。

白皓，我想和你说说话。

白皓，我好寂寞……

我不争气的想着他，念着他的名字。

然而，那紧握在手的笔却迟迟没有落下去。

反而，在纸上溅起了点点的湿润。

好没用。

手中紧握着的笔，用力地按在了本子上，浸透了一张又一张，一层又一层。

而这时，门响了。

是妈妈的声音。她在叫着我。

我只是看着那扇紧关着的门，却不想应她一声。

可是，在一瞬间我却有了感觉。

因为在她的口中，我听到了白皓的名字。

我猛地站起了身。

他来找我了吗？

我冲了过去，一把将门打了开。

然而，我却只看到了妈妈一个人。

“他呢？”我看着她，问着。而眼光也向四处看着。

最后，我的视线落在了电视上。

那是他的车？

我一眼就认出了那辆车子，因为那个车牌号，是我一辈子也不可忘记的。

我轻扯了下唇，缓摇了下头。

不可能的！

那不是他的车子！不是！是我看错了。看错了。

“冷然，你！”

“走开……”我有些无力地说着。伸出手，将她推到了一边。

走近了那个电视。

没有了！那个报道没有了！

我开始慌了！抓起放在茶几上的摇控器，拼命的找着！

“冷然，你冷静些。”妈妈又一次的挡在了我的面前，她的手紧紧地抓着我。

我应该是痛了吧？

哪里有那么多的应该！哪里有！

为什么那会是他的车子？

为什么他会出车祸？

为什么……

猛然间，我想起了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我似乎还有印象。

就是在那个地方，我听到了他的声音？

就是在那个地方，我没有——回头？

老天爷，你在开我的玩笑吧？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有意思吗？

这在惩罚我吗？

如果是惩罚我，为什么要伤害他！

猛地，我甩开了妈妈那紧拉着我的手。

转身冲到了外面。

我要找到他！我要看到他！

我要看到好好的他！

第79章

他会在哪儿？

我漫无目的地一家又一家的医院找着。

可是，还是没有。

白皓……

我喘着，靠着墙弯下了身子。

我，好恨我自己。

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他不会这个样子。

全都是因为我。

而就在这时，在我眼前出现了几个人。

他们的身影挡住了阳光。

我抬起了眼，却笑了。

好熟悉的黑色啊。

“请跟我们走。”其中的一个男人，还算礼貌的对我说着。

“好。”我看着他，看着他们身上的那抹特有的黑色，站起了身。

他们将我带上了一辆黑色的车子。又是好熟悉的黑色啊。

我独自的想着。

想着，也许白皓没事。

想着，也许那一切都是骗人的。

可是，下了车，我失望了。

我看到的不是他。而是那个女人。

那个瘦高的一身黑衣的女人。

他的母亲。

她看着我，眼中说不出是愤怒还是伤心。

好复杂的神情，我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觉。

害怕她开口，害怕她会开口说出那句我不想要听到的话。

可是，她一直在沉默。

好似这样的沉默可以将身边的空气都凝滞住一般。

许久，我不知道过了有多久。

这样相互的凝视结束了。

她也缓缓地开了口，然而，所说的话却让我一愣。

“这回，你开心了？”她神情落寞的说着。

我开心了？看着她那带着伤痛的眼，我屏住了呼吸。

“跟我去看看他吧。”她说完，转身上了楼。

她在说什么？

我缓闭了下眼，却还是跟上了她的脚步。

她口中的那个他，指的是他吗？

在这样的时刻，我还在试图欺骗着自己。

我还真是本性难移。

她的脚步停了下来。而我也抬起了眼，看着面前的那扇门。

“他在里面。”她平静地说着。而我却不解地看着她。

在她那张平静的脸上，我没看出有什么情绪。太平静了，平静得不像是一个——人！

推开了门，我怔住了，紧闭了下眼。

可那酸楚还是冲出了我的眼眶。

骗人的！

白皓不是这个样子的！

然而与此同时，我也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我一家家医院的找，却仍找不到他的原因了。

这根本就不是他的房间。

这根本就是急救病房。

那一根根的管子，就在他的身上。好似断掉一根，他都会没命一般。

是我害他成这个样子的。

“白皓……”我有些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了。

“别吓我。”我缓缓地走了过去，跪在了床边，伸出手，却不知道可以碰他哪里。

他的身上，都是伤。都是伤！

“你现在知道了，你把他害成了什么样子？”那个没有什么情绪的声音响在了我的身后。

我怔怔地回过了头，看着她的眼睛。

许久，我没说出一句话来。

我再也没有那个勇气，说出那样的话来。

「就算毁了他，我也绝不放手！」

呵。我轻轻地笑了。

好可笑啊。

就算毁了他……

就算毁了他，我也绝不放手？

我轻摇着头，颤着肩，站起了身来。

“他会没事的，对吧？”我突然间，也平静了下来。

没有回头，只是看着眼前的他，在问着身后的她。白皓的母亲。

然而，她没有回答我。

所以，我的心，放下了。

他会没事的。

她的沉默无疑是没有承认，但却也，没有否认。

所以，我知道了。

他会没事的。

“我不会再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你可以放心了。”我依旧没有回头，只是看着躺在那儿轻皱着眉的他。

如果他要是可以听得到，怕是会气得跳起来吧？

我低着头，轻轻地笑了。可是，却笑得——好惨。

弯下身，我贴近了他。

看着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

他的一切，我冷然都不会忘得了。

可是，我希望……

他可以忘记我。

这样，他就不会痛了。

如果要痛，就痛我一个人好了。

“你要好好的。”我轻轻地说着，吻了他的前额。

因为，我已经再也没有资格，去碰他的唇了。

再也没有，资格了。

这样的我，没有爱他的资格。

这样的我，无法带给他笑容。

不是吗？

第80章

我回到了家中，却没有再想要抬起眼睛。

“冷然，你回来了！”传入耳中的，是妈妈有些惊喜的声音。

她在高兴着什么？

我站在了门口，看着她，看着她脸上的笑容。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说了两遍的没事就好？我在心底想着，突然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然而，却当真不愿再想下去了。

因为，不论如何，都不再有什么不同了。

我点了下头，转身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靠着门，我闭起了眼。

冷然，其实你不用那么伤心啊。

至少，他没事。不是吗？

对啊，应该高兴才对。

我这是在安慰着自己吗？

深深地呼吸着，我笑起了自己。

还好，还好我还很冷静。

还好，还好我还没有哭出来。

可是，怎么会没有了眼泪？

我抬手轻抚了下脸，愣了一下。

糟糕了。真的，哭不出来了？

呵……

我走到了窗前，伸手拉开了窗帘。

没有阳光？

原来，天已经黑了。

原来，在黑夜里是不会有阳光的。

推开窗，我侧坐在了窗台上，仰头看着黑夜里缓浮着的沉云。

第一次，我发现在这暗沉的黑夜里，也是有着云的存在的。

只不过，不再那么的飘逸；

只不过，多了些许的沉重。

我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并不是我不想要见他们。只是，我想变回以前的我。

只是这样而已。

因为，如果是以前的那个我，就不会这般的痛苦。

可是，我忍过了第一天，忍过了第二天，却没能忍过第三天。

我又开始发了疯似的想念着他了。

想着他那轻皱着的眉，想着他那微微勾着笑意的唇，想着他……

想着他此时躺在那儿，一动不动！

我紧咬着牙，轻颤着手。

刀子，刀子！

你在哪儿？

我在房间里发了疯似的找着。

最后，自己却怔住了。

我找它做什么？

呵，我当然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可是，我找不到。

因为，他们是不会让那么危险的东西再次出现在我的身边的。

我竟然笨得到现在才想到。

可是，有些时候，并不是只有刀子才可以的。

我半垂着眼，看着放在桌子上的铅笔。

只要再尖一些，就可以了吧？

我拿着它，笑着。

一点一点的在手腕上划着。

不痛啊。怎么办？

看着手腕上的划印，我皱了下眉。

果真没有刀子好用。

可是，这样不是更好吗？

只要想他了，就让自己痛上一下。

只要再用些力，就会痛了。

只要再用一些力……

痛了，就不会再想起了。

一遍遍地，我在手腕上用力的划着。

直到出了血痕……

看着那流得缓而慢的血，我停下了手。

白皓……

为什么？只要一停下来，就会想他？

我看着铅笔上的血，摇了下头。

到底还要我怎样？

我忘不掉他的！我竟真的忘不掉他！

我努力过了。是的，真的努力过了。

可是，还是忘不掉！

看着那刚刚有些凝固了的血，我皱起了眉。

不够痛！

一定是因为不够痛！

所以，才会这样一遍又一遍的想念着他！

一定是这样！

又一次的，我狠着心，揭开了那道伤口。

一次又一次的，直到我的眼前，渐渐地有些模糊了。

靠在床边，我仰着头，合上了眼。

「痛吗？」

“还好……”

「不痛吗？」

“……还好。”

轻轻地，我笑了。

人活着，好累……

第81章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发现四周是雪白的墙，而鼻息间满是消毒水的气味。我讨厌这个气味，因为，这里是医院。

一瞬间，我的记忆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我睁开眼，所想的也是这样的事情吧？

雪白的墙，刺鼻的消毒水……

“你醒了？冷然？”看着妈妈那已经红肿了的泪眼，我怔住了。

完全一样？

连这句话也与之前的一模一样？

是我的记忆出了错吗？而更让我无法想得明白的，竟然是，我还记得！

我还清清楚楚的记得，那曾经的一切。

就这样，我看着她，愣了一会儿。

“现在是，几月几号？”我突然的开了口，却看到了她不解的眼。而她眼中的那份不解，渐渐地转变成了惊慌。

她怎么了？我动了下手，想要坐起来。

然而，却发现在手上扎着点滴。

而在我的手腕上包着纱布。

“冷然，我是妈妈啊。”她突然说出的话，让我抬起了眼。

我不解地看着她。我当然知道你是我的妈妈了。

然而结果，却是看到了她的泪。

“别吓妈妈。”她一边说，一边擦着泪。

她这是怎么了？我只是问几月几号而已。为什么会这么大的反应？

就在我想不明白的时候，病房的门开了。

进来的是一个医生，他穿着白色的医生服。

我缓闭了下眼。

而在他身后的，是父亲。

“医生，快看看我儿子。”妈妈转身拉住了那个医生。

“他问我现在是几月几号。他问我现在是几月几号！他是怎么了？”她一遍遍地重复着。而那个医生一面安抚着她，一面也同时的看向了我。

“告诉我，你现在感觉怎样？”他站在我的床边，问着我。

他的声音很温和，我本能的想着。抬起了眼，看向了他。

“还好。”我平淡的吐出了两个字来。

“伤口还痛吗？”他问着我，然而，眼睛并没有离开我。

“还好。”我低垂下了眼，又只说出了这两个字。

突然间，我发觉。这两个字真的很好用。很好用。

“医生，我儿子他……”妈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父亲拉了住。摇了下头，带着她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