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开始以为你身边得有多少人呢,闹半天这么守身如玉。”
“你呢?”程世挑着眼睛问。
“我在国外念书的时侯,交过几个。”卓立说“在这边上学的时侯,和一个大款处过一段。”
“经验挺丰富。”
“这东西,没什么不好呀,难不成你喜欢处男?这年头,性经验也应该写入简历的。”
程世瞅他“别以为你开过几天洋荤就是性高手,性是用来玩的,感情才是要动真格的。”
“哟,装情圣是吧?”卓立糗他。
程世笑起来,卓立正要再说,电话响了起来,他一看手机屏幕,皱了下眉头“老丁。他最近怎么老美国时间办公啊。”
果然,卓立被老丁叫走了。
程世送他到了一个路口,卓立就下车了。正好附近就是他开的那个餐馆,于是他决定顺便过去看看,餐馆的上座率一般,但是基本上能有小小盈余,他以前考虑过把这个餐厅盘出去,不过最近一直没有时间,也就先隔下了。
餐厅的布置有点江南风格,小包间都是用竹制的隔断隔开的,程世进了最里面的一间,餐厅的负责人开始跟他汇报最近的营业状况,然后留下了进货出货流水记录给他看,自己就出去了。
程世一边看着记录,一边收到了条卓立的短信‘回家洗干净到床上等我。’
程世笑着回‘你如果裸奔回来我考虑看看。’
短信又回来‘我裸奔了,今晚还能不能回来就不一定了,街上就被人排队劫色了。’
刚要再回他两句,隔板那边传来一个声音,霎那引起了程世的注意。
“你他妈的怎么又回来了?还他妈的对禾仔不死心?”那是赵可颂的声音,程世一惊。
一个温吞的声音传来“你从街上把我揪进来就是问这个?我不是来找他的,我回来办组织关系的,我都离开这里了你怎么还不依不饶的?你喜欢禾仔你就找他,你老揪着我干嘛?害我还不够惨?”
“哼哼……”赵可颂在冷笑“你他妈的少跟我玩阴的,上次做样子把禾仔留下,没一年又偷偷把他带走,你以为你干不出第二次?禾仔听你话,你吃死他了是吧?你这老流氓!捡他回来本来就是给你床上用的,还他妈的冠冕堂皇地跟禾仔说给他一个家,让他感受什么家庭温暖,你看死了他是没家人,给你惹不了事儿,才是吧?他15岁,你就这么骗他,骗他对你死心塌地的,你自己搞调动没钱,他妈的装可怜,唉声叹气,他为了你跑去跟人家打黑市拳,被打的妈都认不出来,躺了一个月,钱不够你这个老流氓用的,你还他妈的寻死寻活的,跟他说你不离开南洲就没有立足之地,他来求我你会不知道?你他妈的就给我装吧你!”
“他去求你我真不知道。”
“少给我放屁!他给你两万你倒是接的痛快!你后来为什么给他带走?你在这里找不到省心的玩伴儿对吧?觉得还是禾仔好玩儿又省心,对吧?我他妈的想好好跟他在一起,你想要就要,想扔就扔,你当我是死人?!”赵可颂的声音透着愤懑的凶狠。“在这儿的时侯,我逼他还钱,让他跟我上床还你不知道?他没有找过你?区区两万块你都不能给他,你他妈的还算个人?他怎么就对你死心塌地?怎么就能为了保住你的官连命都不要?他自己开车冲下山,你在哪儿呢?你忙着为自己铺后路,对吧?”
“禾仔他现在好么?”那温吞的声音隔了很久才传来。
“你有脸问?”
“你有脸问?”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有家有女儿有老婆孩子……”
“滚你M的,你早就有家有老婆孩子,那你给他什么承诺?”
“我没承诺什么,我一直跟他说,让他遇到好的不要顾忌我。”
“你他妈的去死吧!真想一刀宰了你。”赵可颂越来越气愤“为了你这么个贱人,他还这么死心塌地,真是不知好歹!”
“你……好好对他。”
“再让我在这儿看见你,或者我知道你私下联系禾仔,我就真的宰了你,你给我记住!”赵可颂撩下一句狠话,站起来,通通地向外走去,隔了一会儿,另一个脚步声传来,冯至翔也离开了。
手机一直在程世的手上,传出过几条短信的声音,程世一直没有看,脑子里全都是赵可颂刚才的声音,眼前出现的,却是那一次次的场面
安予禾被赵可颂踢下水
他脸上的伤痕
他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程世说他卖身的时侯,他沉默了一下,然后转身跑开的背影
最后,那场面定格在开着车紧张的注视着前面的安予禾,然后,是车子飞下山坡,翻在山下。程世依然能清晰地回忆起,自己那时开着车子,猛地往旁边贴上去的状态。
赵可颂说他冲下山坡,连命都不要了。
如果他的命真的没有了,那一定是程世参与的剥夺。
他给了他那么多的鄙视,却完全出自自己的误会,赵可颂编的谎言,他那么藐视的一个人,却让他相信了那不是事实的所有说辞。
程世有一霎那失神,却有更多的安予禾闯入他的思维:
擦地板的他
吸尘的他
在做饭的他
告诉他爸爸开的饭馆的他
说自己学过武的他
还有把‘禾苗炒饭’递到他面前的他。
程世突然蹭地站起来,大踏步地走出门口,上了车,就开了出去,他打了安于禾的手机,是关机的状态,一霎那的停顿,他才考虑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急切地找他,找到了,要说什么。可是,他真的觉得很多东西压抑在胸口,他因为误解差点葬送了他的性命,而他还一直理所当然地鄙视他,他想挽回这些,想挽回!
转念想了想,他直奔‘天下’而去,因为一个月前才来过,威猛的几个手下还认识他,他们讨好地招呼他,告诉他威猛还没来。程世却直接说,给我找吴淞!
吴淞过了一阵才屁颠屁颠从后面跑过来,看到程世起初楞了一下,随即谦恭地叫他“世哥,您找我?”
“给我你家地址。”程世直奔主题。
“啊?”
吴淞有点懵,但还是很快说出了那个住址,程世过了一下脑子,想起那就是他曾经下车的地方。
程世转身准备走。吴淞却突然说
“您是找安予禾么?他今晚的火车,已经去火车站了。”
程世一惊。
吴淞又说出一句“您认识赵哥么?他也找他来着,就刚才。”
“他去车站了?”
“嗯,好像是,他急匆匆地走了。”
程世也猛地向外走去,他已经无从考虑为什么吴淞会认识赵可颂,但他知道赵可颂会如何对待安予禾
第二十二章
卓立的电话在程世奔向火车站的时侯响起来,他在电话里笑嘻嘻地问我在回去的路上,你洗干净没有?
程世只低声跟卓立说,我有点事儿,回头再说。
卓立听出他语气有点不对,不由得问,怎么了?
程世只是说,没什么,他匆匆挂了电话。
在火车站停车并不是件容易的事,索性把车子随便停在了路边,就向车站方向跑过去。
火车站一如既往的是个人流汹涌的地方,虽然已经是晚上,站前广场,站门口,检票的,在候车的,无处不是人头攒动。程世无从下手,只能看着列车的发送车次,看着可能的目的地。在候车厅内四处寻找,一无所获。
他突然想,自己找到他,想说什么,又想干什么呢?
一口气冲来,无非是受到了赵可颂和冯至翔话语的刺激,他对安予禾多多少少的误解,让他毅然地把他挤下山崖,几乎让他葬送性命,可是,他见到他,要说对不起么?
如果今天没有碰巧地听到那些话,没有听到吴淞说赵可颂已经追来,他会不会激动地奔过来?
他站住了脚,却听到了一个声音,那边抓到小偷了。脑子的思维几乎是在现场之外,只是无意识地回头,居然在发现小偷的现场,看到了站在那里的赵可颂,戴着一抹他熟悉的表情,那次安予禾掉下悬崖后的表情。
程世快步走了过去,正好看到赵可颂从地上拎起个人,程世几乎在他起始那个动作的时侯,就知道是谁了。
“走!跟我去警察局!”
“放开我!我不是小偷!”安予禾在跟周围的人求助,似乎已经挨了揍,身上很狼狈,脸上也破了“我不是小偷!”
周围的人显然已经被赵可颂鼓动过,而且,赵可颂穿的人模狗样,安予禾的穿着想个普通的混迹在车站的小子,怎么看也有潜在人群里做案的可能。有人又开始动手了,还喊着“这他妈的小偷就是欠揍!揍他!”
安予禾在反抗,嘴里只是不住地说“我不是小偷,我不是小偷,赵可颂你冤枉我!”
他的声音淹没在那些需要愤怒来释放自己的某些压抑的人群中。更多的人动手了。赵可颂到反而慢慢站在圈外,只等着最后收拾残局。
听到安予禾来火车站,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安予禾又要跟着冯至翔跑了,冲过来,他跟自己发誓,抓到这两个人,他要宰了一个,再打醒一个。安予禾一如既往地能被他找到,也一如既往地拒绝他,赵可颂于是一如既往地揍他。
程世冲进那个圈子里的时侯,安予禾只有护着脑袋的份儿,在地上蜷着。
程世大吼了一声“都他妈的给我住手!”随着话音,还重重的挡开了伸过来踹他的脚。
几个人不明所以,停顿了一下,赵可颂脸色一变。
“赵可颂!”程世等着赵可颂“你就这么拿手信口开河?”
赵可颂很快反应过来“世仔,你看,他偷了我的钱想跑,我得着他了,群众们容忍不了小偷,我也没有办法!”
如果没有今天听到的话,这句话,很容易被相信。
程世狠狠瞪了他一眼“是么?他又偷了你多少?”
“钱是不多,但是我不能纵容这么道德败坏的小孩。”
程世不想再跟他多说,蹲下身子,想拉起安予禾,安予禾却发了一下抖,程世又拉了他一下,他才放开了护住头的双手,艰难地抬眼,看到了眼前的程世,目光居然是一凛,他带着些几乎是绝望的表情说“我没有偷他钱。”
在安予禾看来,程世是看不起他的,甚至是鄙视他的,他的目光里,经常出现让他心冷的冷漠和鄙夷。
“我知道。”程世说。
安予禾一惊,有点难以置信地想看清他眼里到底是什么。
“我知道。”程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竟然很温柔,眼睛里关心和心疼?
安予禾有一刹那迷惑,却有更多心酸涌了上来,声音不由得哽咽了“我想回家……”
那像受了委屈的孩子想回家找母亲的语气,让程世一阵难过。
他把他拉起来,安予禾狼狈地站着,身上,脸上都是污浊,嘴角也破了。
程世扭头冷冷地看着赵可颂,赵可颂也一直审视着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迎上程世目光,两人在无形地交战,程世慢慢说“以后离他远一点。”
“世仔,你这是……”
“否则我不客气!”程世打断他,扒开人群,扶着安予禾往外走。
安予禾走了两步,随即停下,程世回头看他,他说“谢谢你,程先生。”
“谢什么?”
“谢谢你相信我。”
程世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动了动嘴角,表示微笑。
“我今天准备回老家去了,麻烦你也跟卓立大哥说一声。”
“嗯……”
“那……再见,我的车快开了。”
程世抬了一下头,液晶告示牌上正显示开往南洲的列车已经开始检票了。
安予禾没有听到他的回答,便慢慢转身,往检票口方向走去,程世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心潮汹涌,他不想他这么离开,他确认这一点,可是,离开这里,却又似乎是对他最好的选择。
随即他看到远处,赵可颂并没有离开,程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手搭在了赶上的安予禾的肩膀上,安予禾仰头看他,程世微微一笑
“我送送你。”
登上了列车,找到了安予禾的座位,长长的旅途,他只买了坐票。人越来越多,程世还没有下去的意思。
安予禾对他说“程先生,车快开了,您下去吧。谢谢你了。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是如果有可能,我会报答你的。”
“不用。”程世接下去说。
“那祝你一切顺利。”安予禾一直跟程世并排站着,身上有的地方在隐隐作痛,他感谢程世,能让他顺利登上火车。
火车上的广播已经在播放着请送站的旅客下车的消息。程世依然没有动,安予禾瞅着他“程先生,快开车了。”
程世像突然下了什么决心,冲着安予禾说“我也去南洲。”
安予禾一楞。
程世又说“做个伴吧?”他对着安予禾笑着问。
安予禾对这个突然的改变有点反应不过来“您是说您也打算去南洲?”
“对啊。”
“您的行李呢?”
程世做了个没有的手势,又看了看安予禾那个双肩包“你不也只有这点东西。”
“可是……”
程世把他按在座椅上,扭头问列车员,请问您这儿有药品么?他指了指安予禾,我弟弟他受了点伤。
列车员意外地看了一眼安予禾,安予禾一脸狼狈,接着列车员挤过人群去拿药了。列车缓慢的启动了,随着咣当咣当的车轮在铁轨上运行的声音,旅程开始了。
很快,列车员开始查票,程世问有没有空置卧铺,列车员告诉他今天满员,还加了两节车箱,旅程过半的时侯可能会有,于是程世补了一张最便宜的票告诉乘务员一旦有软座,硬卧,软卧两张就换过去。
安予禾买的也是最便宜的硬座,这列车也是慢车,小站不断,他的座位靠近过道,起初程世在过道边站着,安予禾要跟他换位置,程世说,你这个样子,还是算了吧。
然后不久,程世靠着过道边坐下了,安予禾本来把书包递给他让他坐着,他却靠着车厢坐在地上,抱着安予禾的包。
“这可是我坐的最艰苦的火车了。”他笑着说。
“换个座吧?我没事。”安予禾又试图站起来。
程世把他按住“你眼皮都张不开了,睡会儿吧。”
列车的灯很快熄灭了,感受着旁边的程世,伴随着咣当咣当的声音,随着忽明忽暗的车窗外射进来的灯光,安予禾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程世在昏暗中看着昏睡过去的安予禾,心里五味杂陈。
第二十三章
火车上并不是一个可以休息的好的地方,不断上下车的人,列车和铁轨接触的声音,想睡着很难,程世一直在黑暗中半梦半醒,他的脑子也混沌地胡思乱想,觉得这个晚上发生的事情,戏剧地不真实,却又隐隐让他兴奋。卓立发来的短信,最终让他清醒了些,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卓立不安的短信,他回了一个信息:没什么事,我有事儿离开几天,别担心。
卓立的来电立刻显示了出来。
程世站起身,走到两节车厢的相接处。
“什么突发事件啊?说走就走?”卓立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