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ul——暗夜行路

程世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你可能觉得我冷血无情，因为有目的才接近你，你现在知道了吧，我也是因为人情，才做这个。人，走捷径，没什么不对。我后来爱上你，也爱得纯粹，不比任何人多什么杂质。只是，你已经不在意了罢了。你有森哥，我有继父。你有安予禾，我有你。我在感情上，跟你没有差别。差的是，timing吧。可能，这也是那些人老说的缘份。”

程世被他的话震动。

卓立苦笑了一下“我以前，很容易说服自己放弃一个人的，这次，特别难。”

卓立不时按照程世给的线索取找安予禾，但始终没有任何消息。

赵可颂的行踪也因为另外的案子，被一直监控着，卓立把安予禾说成了一个重要人物，请那边的负责人员帮忙查，却也没有行迹。

他甚至去了安予禾父母那里，安予禾的父母给了他一个信息，夏至那天，安予禾来过，给他们留下了一笔钱，说是一时半会儿不回来了。

夏至那天，程世是在拘留所里面过的。

卓立把这个消息带给程世的时侯，紧接着一句话“我知道，你会说，他父母是在骗你。”

“他父母不可信。”程世说。

“好吧。”卓立也不跟他争执“还有哪儿能找，你说。”

程世最后想到的，就是那个海边小屋。

卓立找人去看了，那里是很久没有人去过的迹象。

而且，他从程世转给安予禾那个饭店得到消息，安予禾曾经多方找买主卖掉这个饭店。

多日的拘留所生活让程世看上去也有些黯然，听着卓立带来的最新消息，他没再说什么。卓立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把话题岔开，问他一些丁大伟案件的事情，期间也有案件负责人来给程世做了一些笔录。

程世突然觉得，这些年，自己做的这些事，虽然知道早晚是这样的结果，但是现在，木哥不在了，丁大伟的庞大网络被瓦解了，他爱的人也不知去向。他第一次感觉到这么明显的寂寞。

精神状态不怎么好，吃也吃不下，卓立看着闹心。

“程世！你干吗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程世也不理他。

后来，他跟他说“你没有正事儿办么？每天到这里报道？我知道的已经都说了。我现在就跟叛徒一样，背叛了自己一直在做的事情，我这将近30年，都干了什么？得到了什么？又剩下什么？”

“这么自暴自弃干吗？”卓立心急“这一点也不像你！”

“我该怎么样？你告诉我？”他仰头问。

卓立能告诉他什么？他也不知道。

程世不再问卓立有没有安予禾的消息了。他有个感觉，安予禾出了什么事，而且，和赵可颂有关。

他跟卓立提了个要求，他要见志文。卓立犹豫了一阵，终于说“我没有那么大权利，让你在这里见跟你无亲无故的人。”

“是嘛？”程世问。然后又说“那好吧。”

那之后，程世不怎么跟卓立过多的交流。每天只是在拘留所里面无奈地过着。

丁大伟的案件并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解决的，毕竟是那么大的网络。

一晃，已经快要半年，第一场雪都下过去了。

卓立给程世带来几件厚衣服，他坐在程世旁边，说了些话，程世只淡淡回应了几句。卓立突然抱住他，程世本能地抗拒了一下，又无所谓地任他抱着，嘴里说“卓立，这里是拘留所。”

突然感觉到卓立的身体在颤抖，程世拉开他，竟看到他泪流满面。

“怎么了这是？”程世问。

“我继父……死了。”

“什么？”

“今天早上，脑溢血。”卓立哭着“他很快就可以转疗养院了，下礼拜，就能转疗养院了。”卓立痛哭起来。程世不由得把他揽在怀里

“别这样，卓立……”

“我费尽心力，到头来，却是这样……”卓立很少这么无助，程世捏着他的肩膀，给他力量。

现在，他们两个更像同病相怜。

因为继父的事儿，卓立加紧了把程世弄出去的速度。丁大伟已经移交检察院，卓立给程世带来消息，新年前，他就可以出去了。

“不用判刑？”程世问。

“是。”卓立坚定地说。

因为要出去，程世的心情还是好了很多。

卓立却说：“程世，出去前，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不会去找威猛拼命。”

卓立点点头“赵可颂和威猛有联系，这是我知道的状况，我知道你一直怀疑安予禾不见与赵可颂有关。威猛现在据说已经接管了木哥的网络。你不是他们的对手。你能……”卓立抬眼看着他。

程世大概知道了卓立要说什么。

“你能去美国找你大哥么？”卓立这样说。

程世说“我说不，你会不放我出去么？”

“我会这么考虑。”

“那好。我告诉你，我不会去。就算你按照正常流程处理我，判我十年八年的，我出去，还是不会去。我就在这儿，我要找到禾苗儿，我也要给木哥报仇！卓立，你看着办！”

第五十五章

从拘留所出来，是两周以后了。程世被人带出来的时侯，几乎还没有准备，直到拘留所的门在身后关闭，前面是通途的大道，他才知道自己真的自由了。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这半年多的时间，也让他整个人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拘留所前一片空荡，他以为，卓立怎么样也会来接他，这次，他却没来。

回到家里，天已经很黑了，明明这样，程世还是对着漆黑的房间喊了一声“禾苗儿，在不在？”

没有回应。

过了一阵，程世才打开灯，书房的门是关着的，他推开那里的门，月光微弱地照亮着房间，他依稀地看到，安予禾坐在电脑旁看着电脑，一会儿扬着脸问“程世，照片在哪儿呀？”

程世几乎要说话，却发现，这只是个幻觉。房间里是昏暗的。

靠在门框上，程世心里有个声音在问，禾苗儿，哪儿去了？

明明感觉身体很疲乏，却怎么也无法入睡，倒在沙发上，眼睁睁地看着屋顶。他的脑袋里，一直回响着安予禾最后的时侯跟他说的话：

“如果我捡到那个魔力的瓶子，钻出一个怪物，可以让我实现三个愿望的话，我就跟他说，把我变回去，像我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一样。”

现在的状态，就好像安予禾真的捡到了那个瓶子，让那个怪物实现了他的愿望。

是程世的做为，让他失望了么？宁可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在迷糊中，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像被刺激了神经，下意识地接起来，是卓立的声音。

“在家？”他气喘吁吁的。

“嗯。”程世迷糊着“几点了，你还打电话？”眯着眼睛，才发现已经是一室阳光。

“很累么？”

“你蹲7个月拘留所试试。”

“我昨天在外地，没去接你。”卓立说。“我现在过去。”

“过来干吗？”程世问。

那边似乎一楞，随即说“我想去就去，你还拦得住吗？等着吧，我给你买点吃的。”电话不由分说地挂断了。

程世慢慢坐起来，神志还不清明，双手支着头，手指插进头发里，加了力气按摩着。

突然想起什么，走到回来后就扔到一边的包里，拿出早就没电了的手机，插上充电器，过了一会儿，手机才有了反应充起电来，打开手机，直接调出最后一个拨打的号码，竟然通了，程世对着电话急切地说“志文！”

那边的声音很迷惑“你是？”

“你不是志文么？”

“不是。”对方似乎不耐烦，要挂。

“我是他朋友，找他有急事！我是程世，你……”

对方把手机挂了。

程世愣住。志文这条线也断了。

他也待不住了，冲了个澡，就准备出去，却被卓立堵在门口，卓立警惕地问“你干吗去？”

程世瞅着他“我记得我从拘留所出来了。”

卓立揪住他。

程世瞅着他。

卓立说“别去。”

“你别管。”

“不行。”

“那就再把我逮进去！”

“木哥的事儿就过去吧。”

程世一楞“我去找禾苗儿。”

卓立也一怔“他走了，你就不信么？”

“不信。”

“为什么你就不信？他就是那样的人，再合你心意，他也就是那样的人。你能否认，他和赵可颂厮混过？他跟有妇之夫同床共枕过？他自己没有本事，只要能生活的好点，有些东西他就会去做，你们真的合适么？你那么感情洁癖，就真的认为他纯粹么？他为的是生存，你要的是精神，根本就不一样，你何必自己骗自己呢？”

程世等着他说完，还是看着他。

“你现在没有道理可言了，是吗？”卓立又问。

“我不是有感情洁癖”程世说“我也不是要一个没有污点的爱人，我要的，就是他。”

卓立揪着他的手僵立着，程世慢慢把它拉下去，然后向外走去。

卓立感觉着他走到电梯那里按电梯，感觉到电梯‘叮’的一声，感觉着他走进电梯，然后电梯的门关上了。他始终背对着，耳边不断重复着刚刚程世的话。

程世先去了安予禾父母那里，两个人已经不在那里了，据周围的邻居说，他们搬走有小半年了，听说是回老家去了。

程世拜托自己在南洲的朋友去安予禾的家乡找他们，那个朋友听到程世的声音很惊异，丁大伟出了事，他们以为程世也应该不自由了才对。程世没有多说，只是让他们尽快给消息。

又去了饭馆，那里的主管尽忠职守，饭馆还照常经营，问起来，却是卓立交代过，告诉他程世不久就会回来。消息跟卓立带给他的一样，自从程世消失，安予禾也就消失了，主管以为两个人一起去办什么事。

没有别的选择，他必须去找赵可颂了。

去了威猛的那个夜总会，白天还没有营业，像往常一样，有三两个保安，程世问起威猛，他们上下打量他。

“告诉威猛，程世找。”程世说。

有个保安可能曾经见过程世，也没怠慢，去打电话了。

这时，有个人懒洋洋的从里面走出来，打着哈欠，程世一见他来了精神，立刻走过去。那人抬起头，看见程世，明显的楞了一下，随即有些心虚地挪了下眼神，又转回来满脸带笑

“哟，这不是世哥吗？什么风儿把您吹来啦？”

程世认得，这是安予禾曾经的室友。

“你知道安予禾现在在哪儿么？”

他赶紧摆手，不知道啊，我好久没见着他了，那阵子不就说要回老家吗，您找他？

程世打量他，他眼神有点飘忽，这没逃过程世的眼睛。“你知道他在哪儿？”

“真不知道真不知道。”

“看上去，你好象在撒谎啊。”程世逼视他。

吴淞想躲开，程世依旧站在他面前“说！”他说了简短的字。

吴淞四处瞅瞅“世哥，我真不知道，老早以前，我听到老大好象提了一句，但是都半年多了，没见过，真的没见过。”

“你老大怎么提的？”

“就是他接了什么电话，好象提了一声禾仔的名字，然后就出去了。”

程世皱了下眉头，背后却传来脚步声，扭过头，一下看到威猛，他显然和半年前架势不大一样，看见程世，咧嘴一笑

“这不是程世吗！”

程世盯着他，木哥的死一下涌上心头，他眼神凌厉了起来。威猛带着几个人，显然有备而来，看到程世单枪匹马，虽然被他盯的一凛，却肆无忌惮。

程世转过身，一步一步朝威猛走过去，眼睛一直盯着他。威猛站住了，旁边的人靠近他身边。

程世走到他面前，对面的几个人显然已经严阵以待。

程世静静地平视他“威猛，我记得，木哥带你出来的，你奶奶当初看病还是木哥掏的钱，是吧？”

威猛没想到他这么开头，顿了一下，故作平静地说“没错啊，木哥是我的恩人啊。”

“所以……”程世看了一眼周围“你就恩将仇报！”

“你胡说什么！”

程世微微笑了一下“问你一个问题。”

威猛等着他问，表情发木。

“安予禾，在哪里？”

威猛没想到他这么快转换主题，愣了一下，才说“我……我怎么知道！”

“那告诉我，赵可颂，在哪里。”在威猛说话之前，程世说“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威猛还没说话，远处却传来一个声音“他知道啊，我不就在这儿么。”随着这个话音，赵可颂走了出来，一脸和善，却透着阴冷。“世仔，好久不见呐。”

第五十六章

程世几乎是被围在中间，赵可颂面对着他，他似乎比半年前瘦了不少，而且不知为何带着股阴郁的气息，他以前总是更像一只笑面虎，现在却是一只明显的豺狼。他眯着眼睛看着程世

“世仔，好些日子不见，干吗去了？”

程世不想跟他废话，直接问“安予禾在哪儿？”

本来赵可颂的脸上还带着些笑意，听到程世的问话，眼神变得凌厉和阴冷。

“世仔，你以为你是谁啊？还是以前丁大伟手下，木哥护着的那个不可一世的一刀切吗？你这是什么语气？我现在宰了你都没人敢放个屁，你居然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禾仔在哪儿？你很想知道嘛？我告诉你，他在一个，多待一天，就多一天生不如死的地方，你猜猜，这是哪儿呀？”

听到‘生不如死’几个字，程世血脉贲张，他上前一步，和赵可颂对峙，两个人目光交接

“他在哪儿？”程世问。

“你凭什么问？”赵可颂冷笑，然后低声在程世耳边说“你有本事宰了我，我就告诉你。”说罢他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对着威猛说“你不是常说你手下龙精虎猛么？让我瞅瞅呀，这送上门的练兵机会，别错过了呀。”

威猛瞅了一眼赵可颂，又看了一眼程世，随即对着手下使了个眼色，却对着程世说

“你单枪匹马找上门，也算有种。”

赵可颂又冷笑“你以为他还有枪有马么？”

几个人摆开了架势，也有想表现的首当其冲，一拳向程世招呼而来，程世观察着四周的地形，还有周围的设施，一边接过来人的拳头，一边往后退了一步。

一众人冲了上来，赵可颂和威猛在外围看热闹。

很快，程世已经很难应付那五六个人，身上挨了不少拳脚，眉骨也被打破，血顺着脸侧留了下来，虽然奋力回击，却始终寡不敌众，终于摔到在地上，往旁边匍匐了一下，却被一只脚狠狠地踩在后背上，嘴里一阵腥，费力的仰了仰头，看到赵可颂正俯视着他，面目几乎有些狰狞，程世咳出一口血

“赵可颂……”程世的声音有些暗哑“他在哪儿？”

听到这话，赵可颂又狠狠的垛了一脚，程世一口血几乎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