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爷子瞪眼:“你要对付两位娘娘?她们娘家可不是好惹的。”
“我这几日细细想过,其实要真想在王府里动手脚除掉她们,只能暗杀。不管她们犯再大的错误,容离都是不能处罚她们的,而暗杀,或者哪怕是她们互杀,也会给容离带了不必要的麻烦。”
夏安接着说道:“所以只能先打击掉她们娘家的势力,一旦没有家族在她们背后撑腰,到时,她们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呢,还不是任由容离处置。”
“你的意思是要帮着清闲王爷对付尹家和林家,你疯了,朝廷储君之争,又岂是你我小民可以插手的。我来问问你,你知道如今之形势,还是你握着兵马大权?真是,人小,心气倒不小。”方老爷子气极,拍桌骂人。
夏安被问的惭愧不已:“我确实没能力帮他,他也不肯让我趟进这滩浑水,什么都不告诉我。”
“即便是你知道形势又如何,你我买卖中人,对于官场的尔虞我诈又岂能斗的过?”
夏安道:“我自知无能,不求助他一臂之力,只愿尽我所力,唯求作为男儿的骄傲与心安而已。”
方老爷子看着夏安一脸的倔强,黑白分明的眼中有害怕,更有不可动摇的光芒潋滟。他经过半日沉默,在夏安的脸色一点点白下去之后,才开口:“算了,儿孙只有儿孙福,我老了,也管不得你们。好在还有夏同,等他有了儿子,过继一个给你吧。”
夏安心中有苦难言,他不知以后,若教方老爷子得知他堂兄喜欢的也是男人,老爷子的身子可是否能承受的了。
他也是近日刚刚得知吕夙和方夏同的关系。原本在他的意识里,男女相配才是正统,而男子与男子,不过是贵族亵玩娈童罢了。而他和容离,乃是特例。
吕夙和方夏同才让他真正看到了男子与男子之间是可以萌生出感情来的。
直到用过晚膳,容离才迈入了方府。夏安急匆匆回房,一边赌气,一边守容离下的禁足令。容离从京城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临水镇,还没有来得及用膳,随意叫下人煮了碗面,送到夏安的房中去。
“怎么,不知悔改,还生本王的气了?”容离一根手指挑起夏安的下巴,蹙眉道:“怎么在方府清闲几日,反倒瘦了,下巴尖了不少。在王府不分昼夜的忙,也未见你清瘦下去啊。怎么,在这里吃用可是不顺心?”
夏安道:“自然是比王府好些。在这里我是主子,谁也不会亏待我,哪像在王府,给您做奴才,一句不让出门,奴才就得在屋里坐个好几天。”
“夏安长了一岁,说起谎话来更得心应手了。你会乖乖待在屋里?”
夏安气道:“那些暗卫根本不是保护我,而是监视我。”
“倒不是他们说与我听的,是我自己猜的。你呀,就是不能宠,一宠就无法无天了。想你刚入府时多好,与我说个话都全身发抖,叫趴下被我压,连说句不愿意的话都不敢。”
夏安刚要反唇相讥,敲门声响起,下人给容离送来了晚膳,在夏安房里摆了简单几样。虽是简单几样,但仍比容离要求的只要一碗面的吩咐要丰富的多。
“还没吃晚膳?”夏安心忽的软了。他怎么能先不问问容离的冷暖,而一味的耍脾气,难道,他真的被宠坏了么。
夏安吩咐下人再取坛酒来,他给容离煮酒。容离却是无福消受:“算了,今晚还有事,你醉不得。”
“我不吃便是,外头那么冷,从京城到方家,你一定累坏了吧。”
容离哭笑不得:“怎地变化这么快,我以为还要血腥镇压呢。”
“胡说。”夏安瞪他。
烫了壶清酒,夏安果然一口没吃,忙着给容离布菜、斟酒。
吃晚饭,容离站起来将夏安往身前一拉,比了比,笑道:“高了些。”
“哪有,才几日不见,我就能长个子了?”夏安不信,不过少不了开心。
“真的高了,以前天天在一起看不出来,其实你是长了个子的。现在一隔好几日不见,就能瞧得出来了。”
夏安抿嘴笑,辨道:“会不会是我瘦了,所以看上去高些。”
容离的语气不由转柔:“是想我了么?”
“嗯。”夏安上前,依偎在容离怀中。“容离,我们要回王府么?”
容离将脑袋支撑在夏安头上,说话的时候在夏安的头上一顶一顶的:“你要是想留在方府也可以,我隔几日都会来看你的。”方府要比王府安全的多,而且在这里,夏安是主子,没人欺负他。
“不,我回王府。”夏安握住容离的大拇指,转了转手心,迟疑地问:“容离,你能不能封我做总管啊?”
容离将夏安调个身,与那双明眸对视,笑问:“怎么,你想让卿睿回来找你麻烦?”
夏安恼怒地瞪他一眼:“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给我的。提升我做管事,不过是你一时气愤,怕你现在悔的肠子都青了吧。”
“就是把肠子都悔青了。”容离叹气道:“就应该让你一直在地牢蹲着。好吃好喝的供起来,说不定现在肉也多了,个子也长了。”
夏安可不敢教他有这个想法,急急说道:“我可不想一直不见天日的待着。容离,我没求过你什么,这次你就帮帮我好不好?”
“休想。”容离态度坚决。
别说一府的总管,不过是个奴才位,就是王妃之位,皇后之位,容离都愿意,不,是希望双手捧给夏安。只求他富贵平安,不求他出谋划策。
夏安狠狠踩在容离脚上:“我会证明给你看的,哪怕是蚂蚁,也是能咬死大象,并且不会被大象踩死的。”
拜别方家,回府之后,夏安独自在自己屋里住下,容离总是看不起他,让他心里堵着口气,坚决不肯让容离上床。可怜容离白去了几次,都被拒之床下。后来也恼了,再不肯一有空就往夏安屋里跑,连微黄都不许去了。
夏安脏衣裳攒了一大堆,也拉不下脸去找微黄,只好分批分次的让何诚拿到洗衣院里洗。炭倒是没少,不过天气转暖了,夏安也用不上,就悄悄往方府运了两趟。上次听说方府的银霜炭是容离后来给的,虽然充足,但是夏安考虑到方老爷子年纪大,恐怕在春天也受不得寒。
对于夏安偷偷摸摸往“娘家”送炭的举动,容离吩咐道:“去,让暗卫再多给他送几箱子,看他一个人怎么往外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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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王妃娘娘出手好大方啊。”被夏安新提升来的二等小厮风灵笑道。他如今代替何诚成了夏安的贴身伺候之人。
何诚倒不是因为疏离夏安而被夏安排斥。他跟着庆图学制作礼单,已经是院里的数得上的好手。去年外院的动乱,让阿堵院损失了不少的人才。他在一月底的一个清晨,被夏安突然提为一等小厮,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跪地谢恩。
只是在那之后,夏安便提了个新来的三等小厮放在身边伺候,再不叫他近身。他再悔悟,再积极表现,也换不回来夏安之前主动示好的态度了。
夏安掂了掂手中钱袋子的分量,笑道:“嗯,确实大方,恐怕得有十两之多。”
“肯定比十两要多。前几日熙侧妃不就赏了十两么,看起来没这次的钱袋子大。”风灵捧着披风,蹙了蹙眉,赶紧上前两步给夏安穿上:“起风了,还是披上吧。我们是直接回院子么?”
“不,我想去看看飘香院看看。”
阿福又被降为飘香院的队长,不过他调到三队去了,活计要比之前辛苦许多,听说是因为得罪了总管,赵管事不敢再让他好过,便让他到三队去,只在飘香院和后山圈养牲畜两地来回跑,而且都是半夜,绝对碍不着总管的眼。到后来总管离府,赵管事也没再把阿福提回来。
夏安如今是熙侧妃的“自己人”,王妃娘娘的“眼中钉”和暂时不去惹的人,所以虽然名义上他不能多在内院多耽搁,不过即使他乱走了,也没人敢拿他怎么样。
“阿福。”夏安叩门。听到里面的回答,便让风灵守着门,自己独自进去。阿福正在穿鞋,外袍只是象征性的披上身上,看样子又是被夏安打扰了好梦。
夏安不由难过:“很辛苦吧。”
阿福将外袍的扣子系好,笑道:“习惯了,咳咳,白天不也照样睡。”
“你到底得罪总管什么了,为什么好好的被贬为三队的队长?”
阿福摸摸茶壶,有些凉,他也就没给夏安倒茶,听了夏安的话,垂眸道:“我哪里敢得罪他什么,他一只绿毛孔雀,咳咳,我不过一只野山鸡,还敢去啄他一口不成?对了,上次托你帮我买的药,很好用,下次再帮我捎些进来,我现在手头上不方便,等有了再还你银子。”
“不用,才几文钱。”其实是半两银子一副药,贵的厉害。阿福哪里能吃得起,别瞧夏安现在月银多,可也禁不住阿福一日两顿药。他没法子,只好选择容离曾给过的提议,给内院的主子们跑腿,多挣些赏钱给阿福买药。现在但凡跑腿的活儿,他都抢着干,让底下的人都没有挣赏银的机会。
阿福看了夏安一眼,唇动了动,到底没出去话来。
夏安道:“还是请大夫看看吧,对症下药才能好。光靠我描述症状拿回来的药,看你轻是轻些了,就是不见彻底好,还是咳的厉害。”
“看外面的大夫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我是内院的奴才,如何出的去王府大门。府里的大夫就更别提了,我的身份,他们哪里肯过来,再说,我也没银子给他们辛苦费。”
“我有。”夏安掏出王妃刚给的赏银,推给阿福:“这里头大概十多两,辛苦费应该够了,有了药方,即便府里不肯施舍药材,咱们还去外头买,总比现在胡乱吃的好。”
阿福不肯要:“太破费了,又不是大毛病,不值当花这么多钱,快收好吧。你买的药哪里是胡乱吃的,我不是好多了么?还是要多谢你,为我破费了。”大概是病的原因,阿福说话办事瞧起来没以前那么尖锐了。
夏安收好银子,言道:“当年初进飘香院时,要不是你帮我拿钱贿赂赵大宝,我如何能有那一段的逍遥日子。现在你倒跟我客气起来了。你不去找大夫,我去把大夫拉到你这里来总行了吧。你等着。”夏安说着便起身要去,急的阿福一把将他摁下。
“别闹了,你这样将大夫请到飘香院,我不知该被多少人盯着了。倒泔水的下等院子,你天天这么跑的,我就已经够引人注目了。”阿福说的急了,又咳个不停。
夏安给他倒水压压,一摸茶壶,心下悲凉,喊道:“风灵,去小厨房烧壶热茶。”风灵出声应下。夏安又对阿福言道:“现在天还不是很冷,不如你屋里仍烧个火盆好了,想吃口热水也方便些。”
“火盆一天就要烧掉不少炭,我去年冬天的例炭早烧光了。自打王妃娘娘掌管了内院,一概份例都减了不少。我们管事又在主子面前不得面子,飘香院是越来越难过。”
夏安眼前一亮,笑道:“原来是缺炭,这有什么,我那里攒了许多,待会叫风灵都给你抱来。”
两人回到阿堵院,夏安立马让风灵去给阿福送炭,并嘱咐他烧好了火盆再回来。他等风灵离开,就回到自己的屋子,将外袍脱下挂在新送来的屏风上。现在不能随意换衣服了,微黄不来,他又不敢让其他人知道他有这么多的衣裳,便只好坚持两天换一身。但在外人眼中,他是一天换一套的,每天都让风灵送去洗。院里的人,都知道,管事的衣服不算太多,但是很爱干净。
夏安看着那一箱变少了的脏衣服,数了数,约莫再过半个月,就能这样浑水摸鱼的洗完。都怪以前容离送他的衣服太多,让他去大厨房吃顿饭,会有嫌有味道都要换一身。若不是容离,他现在才不用这么整日发愁呢。
越想越气,夏安往衣服上狠狠打了一拳,冷不丁打到一个玉饰上,也不知是何时混入的,估计是他自己没收好。虽不是很疼,但他把罪过都归结到容离身上,也暗暗生气。
自打从方府回来,两人就一直冷战到现在。容离开始还厚着脸皮死赖过来,但是惨遭几次拒绝,甚至“殴打”之后,容离就再没在夏安睁眼的时候来过。
夏安每晚都要很早很早上床,然后控制困意,很晚很晚才睡过去。有时一夜都等不到容离过来,他就一夜不睡,等到天亮起,知道容离不会来了,他才小憩一会。
后来容离得了风灵的报告,哪一天夏安的精神不好,他便推测出来原因,此后,每晚必定要在三更时分悄悄往夏安那边跑一趟。再早就不行了,他还需要宠幸很多人,不过他一般宠幸完之后都没有留宿的习惯,所以他每次都是早早的完成“任务”,然后赶紧跑到夏安哪里去报道。
他始终不愿意答应让夏安插手,其他的事情他都可以依着夏安改变,独独这个不成。不是他不信任夏安的能力,更不是他看不起夏安,而是,他怕夏安有危险,也不愿意夏安接触到他的这个血腥世界。
这次他坚持不去哄夏安,可也忍不住思念夏安。于是他便想着晚上等夏安睡了,过去偷偷的看夏安几眼。但是他每次去,夏安都是装睡。容离也不点破,既然爱装,那便装吧,反正不耽误他摸摸亲亲就成。
夏安闭着眼,呼吸不稳,尤其在容离摸到不该摸的地方,他呼吸不可控制的变粗重。
每当看到夏安眉皱的死紧,仍不肯醒来,容离就有报复成功的小小兴奋。他会更加放肆,解开裤带,让小容离使劲蹭小夏安,他还在夏安身上咬咬啃啃亲亲吮吮,瞪着夏安死咬牙关的表情偷乐。
然后在小夏安精神的抬起头的时候,他就干脆的穿好裤子走人。
夏安爬起来,一边骂容离,一边想象是容离在帮他弄而事实是他自己哀怨地用手解决。
两人就这样冷战了半个多月。在这半个月里,王府也算是清静无事。府里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都为这时的平静暗暗松了口气。府里的平静,还多亏了朝廷的安稳,多亏了尹将军规规矩矩地参加完十五皇子的储君大典后乖乖回边疆,多亏了二皇子忍气吞声没掀起什么波澜来。
就在众人都欢喜的清净中,有人坐不住了。
夏安先去熙侧妃那里坐了坐,透露出要利用阿堵院库房整理改革的事宜,要求查点明轩院的仓库。阿堵院纪录的册子,再细致也不如亲眼看看实物来的好。熙侧妃正愁不知王府根底,也怕王妃掌权后私吞王府的钱财。夏安的主意一出,正和她的心意。
王妃既有心操控王府,便不可能没在库房动手脚。熙侧妃要求去明轩院对账,又是顶着正当理由去的,到时候总会闹上一阵子吧。
夏安缓了口气,闹起来就好,王府这么平静,他总是觉得不放心。
解决了心事回到房间,就见微黄抱着酒坛给他往墙角放呢,桌子上一大堆零嘴。夏安嘴角微勾,进屋又面无表情问道:“有事?”
微黄躬身道:“公子,您的奶妈请到府里了,见还是不见?”
“见。”夏安一下子没忍住笑。
微黄嘴角抽搐,为难道:“这恐怕得问过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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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在容离寝室门口,夏安四处张望。取下红灯笼之后的听风院显得有些冷清,不知是不是夏安的错觉,他感觉听风院的下人少了许多一样。不过他没顾得上多思忖,就被容离带着愤怒一把提了起来。
他和微黄从地道进入听风院,容离正面向床里侧闭眼休息。他一连喊了好几声,还拿手推了推,容离就是不肯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