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离要是有小拇指大的肚量,他也就不会如此残暴了。这是夏安的理解。
“上次给你的账簿都打理清楚了?”
夏安不由看过去:“你不是一向不管铺子的么,怎么突然想起来问了?”
容离大业的根基都在商铺上,他如何能置之不理。只不过他不太爱问如何管事这一类帮他打理商铺的人,他对这些人信任,叫他们放开手去做,但仍有暗中监控的人。
他问夏安,是因为他对夏安已经无关信任与不信任的问题。铺子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和夏安的一个饭中随意的话题罢了。
“你不是说很费神么,不喜欢做,就丢给别人做。”容离极度不愿意夏安晚上看账本。他终于知道前一段时间夏安为什么不许他每天晚上过去了。
夏安正吃了粥呢,闻言,蹙眉道:“这么重要的事,即便别的账房算过来,还是得自己看看才能放心。”关于身家性命的大事,如何能轻易交付到他人手上。
容离会心一笑。夏安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了商铺的主人,是的,夏安就是商铺的主人。
“其实我觉得控制皇商确实是个好办法。皇商能够通过官府,将生意最大程度的渗透到各个地区各个行业。你觉得呢?”夏安抢着把“不跃龙门”吃光。
容离看不过去:“怎么每次吃这道菜,你都要往撑死了吃?慢着些,又没人跟你抢。”
“这道菜不但有我家乡的味道,还有我年少时的记忆。而且这个味道,跟我在金陵时吃的一模一样,真的就像是同一个人做出来似的。”夏安鼓着腮帮子,含糊道。
容离勾唇,拿筷子敲他的脑袋:“吃相,怎么着现在也是一院的管事了,遇到好吃的,就能跟乞丐似的?”
“不许唠叨我。”夏安十分不满容离总笑他。“还是谈谈正经事吧,我下午院里有事,还要忙一阵子呢。”
“皇商的事你不必管,我另有安排。你呀,就是没事找事,好不容易府里安静几日,看你挑的,明轩院和阿堵院都快打起来了。”
夏安抹抹嘴,笑道:“她们只有闹得厉害,才能让你更好的坐收渔翁之利啊。”
“哼,随你喜欢吧。”容离坚决不肯承认夏安的办法是正确的。一旦承认了,夏安就会备受鼓励,便更加不能安分了。
夏安已经习惯了容离的不认同,他凑过去脑袋问:“你有什么安排?”
“你想听?”容离一把将人抱到自己的腿上。
夏安往后看了一眼,微黄会意,悄悄退下。等屋里没了其他人,夏安才放松身子,抱住容离的脖子,往上蹭蹭,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些。
“别动,点着火了。”容离神色很隐忍。
夏安“噗”的笑出声,揪揪容离的耳朵:“你要不是生到皇族里去,大可以去唱戏,演的不错,容貌也瞧着不差,想必能成为红极一时的名伶呢。”
“真的。”容离抱着夏安往那里感触了一下。
夏安急忙道:“我不动了,朗朗白日,你可不许乱来。”
“不乱来。”容离严肃的答应。
“那你扒我裤子作甚?”夏安恼道。
容离委屈:“你点的火,总得负责灭灭火吧。”
93
夏安被压着来回做了好几次,在他以为自己就要死在寝宫外室的时候,容离终于良心发现放过了他,不过他依旧没能问道关于皇商的事。
索性孝仁皇后也没再逼着夏安做着做那,好似当日吩咐夏安除去王妃和吞并皇商不过是随口说的一句话而已。
事实上,孝仁皇后确实也没指望夏安真能帮到容离什么,她看到只是夏安的态度和胆识罢了。后来容离找她抱怨了两句,她也就不再夏安面前说那些话。
但,孝仁皇后没当真,夏安可当真了。他利用容离交给他打理商铺的大权,开疆辟土,从南吞到北,专拣能挣钱的买卖干。除了能挣钱的,一些有特殊帮助的货物,比如粮食,他也悄悄囤积了许多。
容离的商铺大多是利用一些做买卖的世家,以他们的名号开商铺,一步步的吞并扩大。他想要得到方家商铺,也是要借着方家的名号,再次扩张自己的生意。毕竟一家的名号再响,也不能过大,引来官府的注意。
夏安与容离逐渐陷入了一种怪圈中,用小金说与微黄的话来描述,就是原本一个残暴血腥的人,偏偏对于另一个人的安危担忧到了吃饭会不会噎到的地步,这已经够让人摔掉下巴的了,而另一个人本性胆小怕死,还总爱念叨什么读书人的尊严、什么娶妻生子继承香火,到后来却是雌伏他人身下,哪里有危险他就琢磨着往哪里钻。
王府消寂了很长一段时间。王妃似乎已经认清形势,很少再与熙侧妃打硬仗,而是敛起锋芒,躲在岚汐院过自己的小日子。
夏安的小日子过得也不错。主子们安生,下人们安分,他每日只要看着底下人做事就成。让他最开心的,除了岁月静好,还有他多多的月银,和各个主子时不时给的打赏。
王府的正牌主子是最抠门的一个。从夏安进府到现在还从来没赏过夏安一文钱。
“三月中旬的生意怎么少了好几天的?”夏安发现,容离的所有商铺中,妓院才是最重要的一个,最能挣钱,也最能获得想要的消息。
何管事道:“一个六品小官在馆子里被人刺杀而亡,但他是二皇子伴读的堂弟,和二皇子的关系也不错。这事闹得挺大,整个一条街都被封了。”
“为什么不跟我说?”夏安蹙眉:“您以后大大小小的事都要告诉我吧。”
何管事笑道:“王爷说你只管整理账目就好,其他的可不许你乱插手。”
“管事。”夏安赶紧奉上一杯茶。“您就帮帮我吧,别总听他的,您也帮我一次啊。他不是一向不管店铺生意的么,您说了,他也不会知道的。”
“他可是我主子,我能不听他的么?”何管事往脖子上比划比划:“我的命可是主子的,稍有差错,就会掉脑袋。你忘了我上次进刑堂,要不是你去求情,我可真的就被活活打死了。”
夏安歉然道:“对不住,害你受那么大的罪。”
“你道什么歉?”何管事好笑的看他。
夏安被看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刚才嘴太快了。
“不过,那次王爷八成就是因为我私自扣留了你,才发怒打的我。”何管事吃了口茶,看夏安的愈发歉然的神色,笑道:“你不必感到抱歉,在男倌那次我出卖了你,咱们算是扯平了吧。”
“您,什么时候知道我跟王爷,啊。”夏安语焉不详地问。
何管事道:“在你接替我成为阿堵院的管事之后,王爷就马上跟我们几个说了,你是我们都必须保护的主子。夏安,我对你不敬,你不会怪我吧?”
“当然不会怪您,不过。”夏安建议道:“如果您能稍微尊重一下我,告诉我妓馆里发生的大小事的话,我会十分感激您的。”
“王爷只说您是必须保护的主子,可不是要效忠的主子。您说的,恕难从命。”
夏安挫败的坐回去,继续阅览账簿,突然想起何管事所说的时间正好也是庆图、何诚等人对他疏远的时候。“管事,您将我与容离的事,告诉过庆图他们么?”
“他们不是王爷的人,我自然不会与他们详细说,只是提醒了他们一句,莫要轻看你,你若真的没本事,没靠山,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升为一院之长。怎么,他们可是排斥你了?”
夏安点头:“连庆图都不爱跟我说话。”
“无妨,你身份特殊,少认识几个人对你好,对别人也好。”
容离庆大笀时,王府操办的热热闹闹,王妃没出面,几乎都是熙侧妃一手办起来的。熙侧妃借此,对明轩院又是一番大的整治,插进去好些个人。夏安因为熙侧妃的关系,开始插手明轩院。
正好借着青衣,里应外合,夏安开始试图将两个院子缠成一团线,以后明轩院办事,都要让他过过手。
夏安没什么本钱给容离送礼物,到飘香院求阿福教他做几道拿得出手的菜,偷偷贿赂大厨房的厨娘,只要一有空就悄悄去练会。一个多月下来,小金作为试吃,胖了不少,夏安的钱袋子作为付出,瘦了很多。
反正也没有娶妻生子的可能了,虽然是一定要赎身的,但是夏安已经不那么急切了。他自打请何管事吃饭花光了自己全部的储蓄后,积极跑腿办事,攒下来许多。如果没有给阿福看病的那一项,夏安估计能有五六十两银子了。
贿赂厨娘,买食材,尤其那些食材为了满足容离的口味,选的几乎都是大鱼大肉,等到真正给容离端上桌,夏安花费了尽一半的积蓄,差不多都能买两个夏安了。
不过容离吃的很满意,夏安也就感到物有所值了。只是容离吃饱后撑着了,逮住夏安做了整整一夜。真的是整整一夜啊,夏安在床上躺足了十日才能下地,发誓以后再也不做饭喂这只白眼狼了。
白眼狼道:“本王可以不吃饭,本王吃你便可。”
一转眼到了夏安的生辰,容离今年打算给夏安好好办一场,夏安自进府以来,哪一年的生日不是独自一人闷闷过下来的。
夏安还不知道容离早开始做准备了,他还琢磨了好几天怎么跟容离开口,其实他不是非过生辰不可,不过,那一日毕竟特殊,他很想容离能抽出一整日时间来陪陪他。
容离从年前开始,就一直十分忙碌。有时夏安好几日都见不到容离的人影,这也是容离拼命挤出来的时间。不过夏安为此也偷偷的庆幸过,至少容离再没时间和别人再相处了。
“容离,这几日忙么?”
“忙,估计这几日都不会有时间。”容离往上提提被角,不能因为天气暖和,晚上就不盖被子睡。
夏安挺难受,但又不好让容离放下正事陪他。最终还是不死心的问了句:“后天也没有时间么,忙了好一阵了,后天歇歇吧。”
“没有,往后几天都没有,明个我要跟父皇去打猎,来回要好几日呢。”容离打个哈欠,很困的样子,拿手合上夏安的眼,含糊道:“睡吧,我明儿一早就要走。”
“去打猎啊。”夏安一下子蔫了。别指望一整天腻在一块,就是见一面都不可能。夏安扭过身子,背对着容离,偷偷地难过。
过了好一会,容离犹豫着要不要先哄哄夏安的时候,就听见夏安问他睡了没有。他赶紧闭上眼睛,假装被吵醒的样子,声音透露出不悦来:“什么事啊?”
夏安转过身,厚着脸皮贴过去问:“可以带下人去打猎的吧?”
“不可以,皇子们带的都是贴身侍卫。”
夏安深深吸气,又言道:“能带几个?”要是带的人少的话,他就不去了,容离的安全还是要放在第一位的。
“能进围场的,只有四个。”
夏安算了算,四个的话,应该算是多的吧。毕竟是天子出行,相信除了皇子们带的侍卫,肯定还有好多保护他们的人。
“能带上我么?”夏安见容离突然睁大了眼睛,盯着他似乎要把他瞧透一样,便觉得不好意思。他都十八岁了,还想过生辰,会不会太丢人了。他急忙找借口:“我还没打过猎,想去见识见识。”跟着一起去的话,应该会全天候跟在容离身边吧。
“你想去?”容离语气压抑着偷笑,平淡无波地问道。他的夏安怎么就那么逗,直接说自己后日过生辰不就得了,干嘛拐弯抹角的。
夏安见容离语气不甚好,似乎不太欢迎他过去,便又转过去身,闷闷道:“算了,我又不会骑马射箭,等下次你单独带我去玩好了。”
“嗯。好,下次吧。”
“哦。”夏安闭眼。
容离听着夏安略急促的呼吸,就知道他的夏安肯定在偷偷生闷气。实在舍不得夏安难受,搂过来抱在怀里,低声道:“我教你骑马打猎吧,围场很漂亮,你去了一定会喜欢的。”
夏安倏地睁开眼:“带我去?”
“嗯,把你放在府里我不放心,万一你又去内院挑事,府里乱起来怎么办?”容离还是忍不住失笑出声。
94
夏安以为自己会陪着容离在马背上度过自己十八岁生辰,而其实,在那一天,他和容离却是在一个小小的帐篷里度过,当然,这个小小的形容词是针对于整个围场来说的。
刚到围场的第一日,也就是夏安生辰的前一天,大军巳时达到西山围场,吃过午膳,皇帝便让众位皇子们去猎的晚膳回来。这次打猎是因为皇帝身子好了许多,想跟自己的众位儿子们乐一乐,所以没有带大臣们来,皇室也只有三四位手握大权又是与皇帝十分亲近的亲王跟了过来。
容离午膳吃的很饱,饱到什么程度呢?便是夏安无法下床的程度,在夏安气急败坏把他肩头都咬出血之后,他才恋恋不舍唤了随行烧水,给夏安洗干净身子,伺候夏安睡下,他才穿了束身紧袖的衣服出门打猎。
夏安被这么一折腾,往后两日肯定是无法骑马,也就是明日不能紧跟在容离身边了。夏安磨磨牙,觉得咬的不够。容离怎么能这样,好歹说是带自己来欣赏围场美丽风光的,为什么要如此对待他,要他一个人在帐篷里待上三天么?
这次根本就是强行把他扑倒的,他反抗却如蚂蚁撼大树,哪里挣扎得过,最后还是被容离得了手,而且他越挣扎容离越兴奋,在新搭好的帐篷里,白日宣淫,强要了他三次。
万幸的是,微黄作为贴身小厮跟了来,小金也混入侍卫一流,跟着容离去打猎了。微黄自然被留下来照顾夏安,哄着因为赌气而顽强不肯睡着的夏安消消气,晚上等主子回来,教他不许上床好了。
夏安想想也是,便闭眼睡了过去。哪里想到,等他一觉睡去,却是被微黄摇醒的,伺候他穿上小厮的衣服后,跟着微黄站在屋里垂手候命。他问微黄要做什么?
微黄只道:“这是主子的安排,一会您可别太吃惊,要知道一切都在主子的掌握之中,不会出意外的。”
夏安便有不好的预感,果然,很快容离就被人给抬了进来,满身都是血,形容可怖。夏安吓得脚都软了,要不是微黄提前跟他打过招呼,他心中一直暗示自己,容离只是小伤,是故意的,是不会出事的,他恐怕会不顾一切的扑到床边,给容离检查伤口。
微黄似乎看出了他艰难的隐忍,悄悄扯住他的衣角。床边光是跟来的太医就已经围满了,再外面一层伸着脖子看的,是容离的天家兄弟们。
夏安侍立在一旁,众人皆是皱着眉神色担忧,但是看他们的眼睛,却是透着看好戏的光亮。记得容离跟他说过,天家之人其实个个都是戏子。
“滚,都给本王滚出去,将那个刺客千刀万剐了,割了他的肉去喂狗。”容离几乎是把他的兄弟们敢出去的,他虽然声音虚弱,但气势仍存,尤其他恶名在外,皇子王爷们只当他发狂,不愿再听他的骂句,便说了几句安心养伤的好话,纷纷告辞出来。
等太医们将箭拔出了,容离已换衣为由,将战战兢兢守着他的太医也轰了出去。容离语气骤然软了下来,仿佛刚才那个疯了一样的人不是他。对着傻站在一边的夏安笑道:“还不赶紧过来,傻愣着干什么。”
夏安佯怒,瞪一眼过去,鼻头一酸,大颗滚下的眼泪却出卖了他。“为什么要作这样的安排,受伤不疼么,至少在事前先告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