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王牌 下——风亦残心

我盯着头顶那一片漆黑闪烁的天空，脑子里自然而然开始了胡思乱想。其实我的思维跳跃性很大，有的时候，我盯着某样东西，甚至可以不经意地联系到另外一件毫不相干的事物上去。而此时，我正在想，颖闲的灵魂是不是在跟着我呢？

我觉得他一定是跟着我的，要不然，我怎么会感觉他似乎从未离开过，一直留在我身边，仿佛可以听得到他的呼吸，还有心跳。

站在身后的言突然很用力的抱紧我，一瞬间让我的呼吸都几乎停滞，然后他略带惩罚性质的话在我耳边响起来，他说，“纪颜，你又在想别人。”

我有点愕然，他怎么知道？可是我还没有惊异完，又被他下一句话给吓了一跳，他说：

“纪颜，我想要你。”

我瞪大眼睛，不免惊讶的转身推开他，他的话太直白了，直接切入主题，反而让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纪颜……”被我推开，言情不自禁地朝我走了一步，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我几乎是被他吓了一跳，再次退后，可是言却步步紧逼，快步走上来按住了我的肩膀，阻止我的后退。

“放开我。”我深吸一口气，强令自己冷下脸来，我冰冷着眼神看向他。

言不为所动，他张开双臂如同桎梏般将我固定在他怀里面，他那张和我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庞却用一种迥然不同的神色盯着我，我几乎被他逼至角落里，动弹不得。

然后他低下头，将唇覆上我的。

我感觉得到他的嘴唇在颤抖，连拥抱着我的手也在抖，他一边轻轻咬着我的唇瓣，一边用一种根本就是低喃的声音说道：

“纪颜……我想要你……好想好想要……”

他半垂的星眸里写满了难以发泄的欲望。

我只能无力地叹息，反手攀上他的胸膛，搂住了他的肩膀，主动将嘴唇奉上去。只是我不知道，此时我的眼神，空洞的让人心惊。

似乎在很久以前，也有一个人，他红着一双眼睛瞪着我，他苍白的唇被他自己咬出血来，他也是用和现在的言一模一样的语气，似乎是要求，又好像……祈求的，他说：

我要你。

我想要你，想要拥抱你，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感觉到，你还是我的。

——

隔日醒来，带着一身的酸痛无力。

眯起眼打量四周，是个陌生的房间，估计是昨晚上迷迷糊糊间被抱到这里来的。房间很简单，并不奢华，不过却十分干净，房间里设有临时引力系统，所以晚上睡觉不用担心会漂浮起来，也不用担心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飘出了房间睡在了走廊上面。我躺着的这张双人床上对面有个投影通讯仪，上面有时间显示：8：22。

扭头看了看躺在我身边的言，他还没醒，凌乱的发丝任意散在洁白的枕头上，棉被被拉开了一截，露出他光洁的胸膛。

言虽然是我的替身，体型样貌都和我差不多，可是我看来看去，怎么看怎么觉得他的身材比我要强健有力得多，比我那小身板要男人得多。这么一想，不免觉得Virus她是故意的，故意把言做的那么完美，完美的让我嫉妒，可是他再完美，终究还是我的替身，不失为一个莫大的讽刺。

我低下头，凑近一步看言的脸庞，他睡得很熟，安然的如同一个孩子，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的脸长在他身上，实在是破坏了这个人的完美性。

接着，我突然就感觉到了幸福，觉得自己和他睡在一张床上，就好像可以厮守一生的情人一样，让我突然得到了小小的幸福，渺小的，微弱的幸福。

言……也许，我是说也许，有你在我身边，我可能真的会撑得过去。

爬起身，我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那股从脚底里窜上来的寒冷让我生生一个颤抖。接着我发现自己还裸着身子，于是毫不在意的抓起放在一旁沙发上的属于言的的衬衫披在身上，慢腾腾的走进浴室里。

当我从浴室里面出来的时候，言已经醒了，他坐在床上正在看那个投影通讯仪，里面投射出Virus的影子，我从浴室里面出来的时候，Virus刚刚好说完最后一句话，只余留一个分辨不清的余音。

“Virus说了什么？”我拿着浴巾大力擦起自己的头发。

“罗族的王，要求见你。”言的话简单而且明了，“飞船附近有一小队罗族接近，他们知道你在这艘船上面，说要带你回去见罗族之王。”

“呵，是吗？这些罗族还真是不简单啊。”虽然我这一次的太空飞行并不是什么保密行动，可是那些罗族显然对我的行程了如指掌。而且，这艘飞船还在太阳系境内，这一小队罗族犹如入无人之境一般闯进来，实在让我有点不爽。

“起冲突了吗？”想了想，我又问。

“有，有小型交火，就在昨晚……”言说道这里，似乎是有点尴尬，“不过我们昨晚上没听见……这间房的隔音效果很好。

“发生了这种事情，Virus居然现在才来通告？！”擦完了头发，我像是有意又好像无意般问了一句，然后把毛巾丢在一边的沙发上。

言的脸上涨得通红，他低下头，说道：“对不起，是我要求Virus小姐昨晚不得打扰我们，除非我主动联系她。”

“哦，是吗？你还真是有心啊。”我又笑了，悠闲地走到他身边，其实我现在依旧什么都没有穿。不仅如此，洗完了澡我连身子也没有擦一下，全身湿淋淋的带着热腾腾的水汽。

言的脸颊更加红了，然后他迅速扯过床被，慌慌张张往我身上披，他一边语无伦次的说着洗澡后要擦干净身体，不然会感冒等等之类的话，一边手忙脚乱的，我有的时候很惊讶他能有如此丰富的感情，像个真正的人类。

“那群罗族怎么样了？”我指的是那些入侵太阳系，找到我跟前，而且指名要带走我的那些罗族。

言明白我的意思，低头道：“他们的态度很强硬，到现在还在和我们的飞船对峙，本来其实有能力杀死他们，不过Virus说要你来做定夺……你会跟他们去见那个罗族之王吗？”

“见罗族之王？”我笑了，我的心里突然就莫名其妙有了种奇怪的感觉，一种奇怪的冲动，等到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残忍的话已经说出了口，“见，怎么能不见，不过，不是我去，而是你去！”

你是我的替身，不是你去还要谁去？我怎么可能去这种明知是送死的地方。

这种想法在我的脑海里面冒出了头，让我自己都被自己惊骇了一次，接着我忽然发觉，Virus的一句话说对了。

纪颜，你真的变了好多。

59.小型激战

言沉默了，然后他点点头，严肃的答道，“我去。”

我仔细看了看他的神色，他的表现很正常，没有流露出一丝不满或者心慌意乱的表情，这是让我震惊的，因为哪怕是寄生体，这样直接让他去送死，他也是会闹脾气或者自暴自弃的。可是言的表情反而太正常了，正常到我突然有些不忍了。

对于言来说，他可能已经习惯了我百般刁难，所以即使是去死，也是如此不在意。

没有再多说，我只是披上了外衣，打开房门，迅速走了出去。走出房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他一眼，言依然呆呆坐在床上，低着头，留海遮住了他的脸，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

“纪颜！你终于来了！”走到控制室的时候，Virus欢呼一声扑到我身边，然后迫不及待地拉着我来到控制室里面的大屏幕面前，她指着屏幕上那个被清晰放大的影像，说道：“就是他们，言应该已经跟你说了，这群罗族挡在我们面前，要求见你。”

我抬头看向屏幕，里面的罗族被完美放大在我面前，他们狰狞的面孔以及背后漆黑的翅膀，庞大的身躯，远看是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感觉，近看则是彻底的令人恐惧。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活着的罗族，之前见到的都是尸体，包括十四统帅沙罗杀死的那个。

“怎么样？”Virus说道，如墨般美丽的某种看着我，“直接把他们击毙，还是……”

我知道，如果直接把他们击毙，就等于向罗族宣战，其实说明白了，罗族的这番举动就是在试探我，试探我们的实力，反应。两方开战，最先要知己知彼。

我低头，开始思考自己的下一步，放开了思绪，我必须要好好地把这一切理清，我才能确定一切都掌握在我手里，不管出现任何情况我都有把握抵抗。

首先，我们人类占了一个巨大的优势，就是地势。如果直接和罗族开战，必定是在太阳系内，三年时间，翼族提供的超高科技让我的军队在短时间内熟悉了太阳系内外一切地形，熟悉地形是好事。

但是这个优势对于罗族来说几乎完全不用在意，罗族之前与翼族的战斗让我明白，罗族非常熟悉太空作战，这一点和在星球上作战是不一样的，再加上罗族没有固定居所，就像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一样，所以对罗族来说，地形完全不重要，因为他们有本事适应任何一种环境。

第二，我努力准备了整整三年，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这场战争，在太阳系内布下了太多的伏兵，陷阱。可我依然没有把握打败罗族，三年时间对我来说太短了，短的不可思议，我还有太多太多的计划没有完成，此刻开战，也许对我来说实在是过于仓促了。但庆幸的是，我早已准备了自己的王牌，如果这场战斗真的输了，我也只能靠它了。

第三，就是人和，这一点其实并不重要，此刻连人类的问题都已经解决了，我不用担心会有背叛者，这一点我很感激俞。

最后，就是对罗族的了解。Virus单方面的解释并不能完全让我了解这个种族，在我看来，他们还是有很多未知之处，因为未知，所以让我恐惧，这个种族单兵作战异常强悍，群体作战也很不错，虽然人数并不多，但起码百万人是有了。我知道如果一旦打起来，我们这边肯定是死伤惨重，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所以，摆在我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如果杀死了眼前这群来报信的罗族，等于是直接宣战，但同时我们也占尽了先机，可以率先攻打，来他个措手不及。

可是现在开战却又太过于仓促了，虽然准备了三年，食物、武器、科技、还有几乎是全民皆兵式的训练。但是我还是没有把握，因为罗族是为战斗而生的种族，他们能够适应任何一种战斗方式。长时间作战对我们来说十分不利。

第二条路就是不宣战，为将来的战斗拖延时间准备，可是如果我答应了这些罗族的要求，Virus绝对不会让我亲自去，肯定是言代替我，她绝对不会让我单独去赴鸿门宴。而且，我自己也不会去，现在是顾全大局的时候，我不能死，绝对不能。

“纪颜，是做出选择的时候了。”Virus低声问我，“你要想清楚，绝对不能意气用事。”

又是一道选择题吗？

我冷笑，盯着屏幕上那些罗族丑陋的面孔，也像Virus那样压低了声音：“杀了他们。”

“纪颜……你认真的吗？我们现在，真的可以开战吗？”Virus颤抖着声音说道，她其实也很紧张，很害怕。这一战，一旦输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我们不能示弱，我不想犯当年你们翼族那样的错误！等着他们来攻打，还不如反守为攻……因为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不是吗？”其实也是有私心的吧，我真的，有点不愿意让言去冒险啊。

——

Virus看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叹息了一声，她拍拍手，所有呆在控制室里的寄生体立即行动起来，我看着这些人手指在光控键盘上迅速敲打着，而屏幕里，飞船稍稍移动了它巨大的身躯，飞船的表面开始出现淡蓝色防护膜，一排排射击口从飞船上打开，枪口对准了不远处那几个罗族。

“BIA恒星填充炮准备完毕，能源填充开始。”控制室内，一名身穿白色制服的寄生体十分严肃的报道情况。

“第一层防护罩准备完毕，开始第二层能源开始填充。”另一名寄生体接着说道。

“能源情况怎么样？”Virus这个时候展现了完美的领导风范，有条不素的接着问。

“消耗百分之45，以中等速度消耗中。”

“让修补队的去准备能源池，战斗开始了，我的战士们。”

我站在她边上，看着屏幕里那群罗族的动作，似乎是因为飞船异常地行动，那群罗族开始警惕了，他们一对对翅膀拍打着，突然以极快的速度，朝着飞船冲了过来！

Virus立即大声喊道：“开火！！”

整个飞船顷刻间陷入了剧烈的声响当中，我甚至清楚地感觉到脚下的地板在轻微的抖动，然而在这种情况下，控制室内的人员依然迅速的处理着自己的事情，仿佛完全不受影响。

耳边充斥着巨大的轰隆隆的声音，我下意识捂住耳朵，但是那种巨大的声音无孔不入，接着我听见Virus在如此巨大的声响中依然清晰地声音：

“派出太空战斗机，他们在攻击船体！”

“Virus小姐！左翼受损！”又是一声尖叫，出声之人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

“防护罩伤害百分之六十五，第二次防护罩开启！！”

控制室里面的巨大屏幕被一阵光芒充斥着，已经完全看不清楚状况，Virus走上去在屏幕下方的控制键盘上一阵敲打，屏幕瞬间恢复正常，不过已经切换了局部图，此时屏幕上只显示了几个代表敌方人数、己方飞机的红绿点，还有整个太空布局图。

“不好！派出的战斗机13架，现在只剩下四个……不，又被击落了一架！”

“歼敌情况！”Virus有点恼怒了，这么长时间，仅仅是几个罗族，居然用了这么长时间！！

“敌方人数12，已经歼灭8名！”随着这一声呼喊，屏幕上那几个代表罗族的红点瞬间消灭了一大片，只剩下四个红点依然在移动，战斗仍在继续！

站在控制室，我感受不到战斗时的那种争分夺秒的感觉，那种与死亡赛跑的感觉。可我依然体会到了这种紧迫感，明白了，生命也是如此脆弱的。

控制室内不知是谁打翻了一个玻璃杯，刺耳的声音让我浑身一震，飞船本体的抖动越来越大，我扭头看了一眼Virus，她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大屏幕，十分冷静的发布命令。此时我突然发觉，她这个时候才真正像个机械人，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时那种丰富的情绪变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飞船终于停止了那种时而轻微时而剧烈的抖动，也没有了那种如雷贯耳的可怕巨响的时候，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心里那块悬起来的石头落下，才发现冷汗已经透湿了我的衣襟。

“结束了？”

Virus点点头，良久说道：“实力真的很强，虽然这飞船不是正宗的战斗飞船，但是我们的损失十分惨重。”

“有多惨重？”

“飞船上备用的战斗机只有十三架，全灭。能源消耗严重，防护罩破损严重，左翼严重受损，接下来的飞行将处在不平衡状态下，我们还必须短时间内找中转站迫降，修复以及补充能源。”

其实这些事情并不严重，可是重要的是，对方只有十二个人啊！十二个罗族，就让原本焕然一新的飞船变成这副样子，甚至必须迫降修复！

这些罗族，究竟拥有何种力量！

我烦闷的坐下来，揉着太阳穴，只觉得眼前的道路一片漆黑。

60.心核之迷

我知道那些罗族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没想到来得那么快，战斗结束后的第二天，岩峰给我发来了一条讯息，罗族开始硬闯太阳系了。不过好在的是，我的军队一开始就处于备战状态，所以罗族这一举动并未给我们带来巨大的损失，而我斟酌着想了想，下了一道命令——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