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酒馆与旅行书——名叫李豆豆的鹩哥

对于Kir的愈合能力，Lee是亲眼见识过的，这样并不算严重的刀伤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Lee不得不将自己的阴谋论里的角色扣到使用着那把亮的刺眼的激光刀的掌控者身上。

“混蛋……”低低的骂了一句，Lee又把Kir的衣服拉了起来，觉得不放心又多系了个结。

“他不是。”有些虚弱的声音吓了Lee一跳，向后一仰就坐在了雪地上。

看着眼睛睁得圆溜溜的Lee盯着他没有反应，Kir干脆坐了起来，抖掉头上沾着的泥土和雪块，用力收缩两下肺部，确认机能正常后开始环顾周围的情况。

本能的跟着Kir的动作一起抬头，Lee刚刚动了下脖子就看见男人气定神闲的靠在一棵松树上盯着自己，注意到Lee的视线还抬手点了点自己的眼皮又指了指Lee，意思我在看着你。

迅速的起身，Lee尽量的想去表现的自然一些，身上的伤口却不允许他进行这种程度的行动，呲牙咧嘴了好一会反倒是被已经站的笔直的Kir扶住了手臂。

“枪、军服、血的味道，这些危险的人是谁？”Kir压低了声音向Lee询问。

“变态土匪。”不屑的下了个定义，Lee看到昨晚的那个伪医生正在一部雪橇边上对着自己招手，丢开Kir的胳膊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不知道为什么，Lee觉得在面对醒来后的Kir时心里总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似乎一动鼻子就能闻到毁灭前的腐败味道。

这时的Lee被本能蒙蔽了感官，虽然依靠直觉意识到有些事正在发生，却没有注意Kir话里的问题。

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心，Kir缓慢的握起拳头又展开，温热的感觉在手心里一闪而过，温度调控系统正在努力的工作，但是皮肤对于温度的流逝却无法挽留。中央处理器因为程序不断的启动加热已经开始发出注意提示，一格又一格程序运行空间被点亮，无论是搜索功能还是最普通的视觉捕捉都被迫关闭。Kir自己也无法通过数据来搞清楚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只能尽量的腾出空间来保证运行效率，不至于连行动能力都失去。

小心的计算了一下身体的状况，移动速度、关节灵活程度、可承受压力都下降到了三等程度，现在的Kir与一个普通的少年除了内在结构以外没什么太大的差别。他的分析和理解能力也受到了影响，直到有人过来推搡他，Kir才发现强盗团已经准备出发，坐在雪橇上想要寻找Lee的身影，看到的也只是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脸庞。

Kir忽然像是个人类一样害怕起来，在不经意间，他外在世界似乎已经随着他内部结构的自我崩坏一步一步崩离解析，而那个有着不知名意义的最终命令“自由”，正如山渊里卷起的山岚，向着黑暗从另一条路上离自己远去了。

这一切的发生都逃不过在旁边观看的男人的视线，就连从Lee不经意皱眉的动作里流露出来的担忧也全部收揽。男人的心情忽然愉悦起来，极少在人前展露表情的他此时却挑起了嘴角，若有所思的笑着。

“Adolph？”男人身边的猎手被久不出现的笑容震出了个寒战，小心翼翼的上前叫了声名字，一向冷漠的非同人类的自家老大露出这个表情可不意味着什么好事。

被叫做Adolph的男人随意的挥了挥手，甩起的鞭子擦着飞驰中的雪地猎犬的皮毛砸在木板条上发出犀利的声响。他乘坐的雪橇被猛的拉起了一个进度，从队伍中偏离出来追上领头的引路人，简短的下达命令后又扯起了挽具直直拖出一条白色的痕迹，在飞溅起的雪雾中从队头落在了队尾。

从启程，Lee就一直单手撑着下巴窝在雪橇里欣赏奔跑中的猎犬美妙的姿态，从Adolph挥鞭的那个动作起，就被Lee看了个完整。

看着人大胆又豪气的举动，心里默默祈祷了一下自家的佣兵不会有事后，Lee对着与自己所在雪橇平行的男人微笑了一下。

“挺帅的。”发自内心的赞赏，在任何情况下，Lee都不吝啬于去欣赏美好的事物。

Adolph接受的十分坦然，偏了偏头，从怀里摸出一个闪着银光的物件顺着Lee的脖子从领口丢了进去。

略有些不满的瞥过去一眼，Lee安慰着自己这不过是个粗鲁的调戏从衣服的最里面翻出来一个说不上精致却重量感十足的口哨。

抚摸过有些斑驳的表面，Lee最初以为只是个银子打的小东西正在阳光下反射出一片片的银色亮点。

“黑星石？”那是大陆上最接近地心的矿石，比钢铁还要坚硬，稀有而无法找到合适的用途，居然还可以被打造成类似挂件的玩意。

这让Lee感到惊讶，拿起来就想放进嘴里试试能不能吹响，却一把被人拉住，拽着手臂愣生生的扯出大半个身子悬在雪橇外面。

穿着护林军制服的Adolph其实很有味道，那是Lee无法不去承认的，深邃的眼窝，褐色的瞳孔，直线条拉出的脸颊有着仿佛被石斧雕刻出来的轮廓，不精致不漂亮，却有着粗糙的美感。如同一个旷世天才醉酒后信手拈来的作品，嚣张的显露自己的魅力。

面对这样一张脸，Lee饶是见过再多漂亮的事物也还是愣了，叼着口哨任由拖着，听着寒风擦着自己耳垂放肆的嘲笑自己失态的样子。

“吹响他，我会来到你面前，亲手杀了你。”

有些嘶哑的声音和被呼出的温热气息就像是被妄想出来的幻觉，在耳边撩拨了一下柔软的汗毛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突然失去支撑的力量让Lee差点栽下雪橇，一手撑着木条一手握紧石头口哨，灵魂似乎一瞬间被连续重击过，脚踩死亡边线的错觉让心脏跳动的快要顶出胸骨。

抬起头想要寻找之前声音的来源，Lee只看到白茫茫的一片风雪中，墨绿色的衣摆在眼角处一闪而过。

几个无关的词语在脑海里组成了莫名的句子，不受控制的震动声带，从嘴唇的缝隙里钻了出来。

“死亡，乃是世上最虔诚的誓言。”

第八章：人造人的反抗

这件事就像是一小支从树梢上掉落的冰棱，似乎除了在Lee的身上划出了个小口子外没有造成什么其他的影响，雪橇组成的队伍仍然在树林间飞快的穿梭，白色的雪块飞在半空中又落下来掩盖住了行路的痕迹。

但在看不到的地方，冰棱的末梢却插在了Kir人工打造却异常柔软的金属心脏上。

他听见了那句话，死亡，乃是世上最虔诚的誓言。

一遍又一遍的默念，Kir似乎在其中寻找到了什么灵感，但这灵感指引的终点却站着一个他不太想见的人。

那人对自己举起长刀，锋利的刀刃切开了皮肤穿透骨骼，金属碰撞的声响震的零件发颤，排列有序的事件项目乱成一团，最终的命令式被划的面目全非。

Kir觉得自己的身体正以心脏为中心向外缓慢的粉碎，从一制造出来就被固定的程序化作了数以万计的粉尘从肩膀上Galliano留下的伤口处喷涌而出，在空气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积累了几十年的碎末花了Kir很久的时间去清理，久到强盗团驾驶着雪橇进入集散地，开始装卸货物的时候，Kir的内心还缩在角落里去清扫剩余的碎片。

这样的Kir是让人怜爱又具有危险引诱力的，不同于普通人造人冷冰冰的姿态， Kir沉浸在自我思维中的时候总会以疑惑的目光寻找着什么 ，迷茫的眼眸里映照出人模糊的倒影。即使被推倒在坚硬的地板上，Kir也不过是安静的抬眼，视线从人旁侧掠过，追随最明亮的地方一直看向远方。

撤去了自我保护模式的Kir丢失了原本的禁欲感，并不剧烈的挣扎更像是一种欲休还迎，没有人会把这个当作真正的反抗。

停留在集散地的驻守人员并不像Adolph带在身边的人那样遵守队里不对货物出手的共识，何况这种事只要别影响拍卖，并不受到强行管制。Kir漂亮的过于飘渺，一眼就被看穿人造人的身份，随便的玩弄也不会受到什么伤害，至少现在正帐篷里压着Kir的几个人的确是这么想的。

躺在地毯上的Kir乖顺的有点诡异，即使几个人都是老手也不敢放开他的四肢。Kir就用自己那双金色的眼睛看着自己的衣结被切开，裤子被剥下，光裸的长腿被蜷在胸前。

人造人模仿人类被制作却仅仅为了使用者享受相爱的位置传来熟悉又陌生的感觉，Kir似乎听到脑袋里的一个地方发出细微的破裂声，铺天盖地的记忆文件如同洪水般席卷了整个系统。

在遇到Galliano的前几分钟，他也是这样被压在阴暗的角落里，双手交叠在一起，细长的铁钉从手掌中心一根一根的砸下，不可违抗的命令式从眼前一遍又一遍的播放。那些行为粗鲁的人在行事前的准备工作无比完善，就连Kir唯一能动的长腿也被从根部扭断了连接轴。

其实根本没有必要这样，因为Kir是个电子库里都不允许存在反抗这个词汇的单一终端操作版人造人。然而这些卑劣又懦弱的人类是如此的惧怕他，射精后就匆匆忙忙的逃开，余留地上一片的狼藉。

这不是Kir的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不存在羞耻心的Kir对着那个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小少年仍然露出了晨间阳光般的温柔笑容。

而少年回应的方式是如此的特殊，柔软的手指穿透了人造人的表皮在Kir还是种子状态的灵魂上按下名为“启动”的按钮，这是一切变化的开端。

少年花费了远超于别人的精力来使自己成为一位机械之城最年轻的终端掌控者，在Kir中央处理器的电子版上一笔一划的刻下了他的名字。

－Galliano·J·Noir－

“Kir，你是我的了。”

至此，两人的生命线完全的纠缠在了一起。

从那以后少年的话越来越多，Kir每每都点着头仔细的将这些文字代码记录在最优显示文本上。

“Kir，你只能听我的命令。”

“Kir，不要看别人。”

“Kir，别让人碰你。”

“Kir，杀了他。”

Galliano的声音从少年变成了真正的男人，低沉深远，仿佛就在Kir的耳边重复，同时敲击着左右两侧的耳膜。

就在这个时候，剧烈的疼痛撕开了Kir的记忆，赤裸裸的现实举起凶器插入了尚未回神的Kir身体里，稍加停顿后立刻抽动起来。

杀了他。这是Galliano停留在Kir脑海里的最后一句话。

那一瞬间，Kir原本雾蒙蒙的眸子变的清澈，透亮的似乎可以看进大脑。没有一丝犹豫，Kir选择了最直接的反抗方式，柔软的腰身突然紧绷，似乎要把脊椎扭断一般猛力的弓起，额头狠狠地撞在了还在发泄欲望的人的下巴上。

所有人都被事情的转变惊在了原地，最快反应的人也来不及拉住Kir的手臂，只能眼睁睁的看着Kir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将身上的人翻在地上，鲜艳的有些刺眼的血液从身下的连接处涌出。等到Kir被其他人拉扯下来的时候，那个倒霉的家伙已经奄奄一息，就算不死老二也成了废件。

对于Kir的行为，无容置疑招惹来人们如同暴雷一般的拳打脚踢，没有反击能力的Kir小心的做出了不符合人造人的行为－他将自己蜷起，护住了脆弱的大脑。

当Lee终于顺着吵闹的声音拖着Seven找到这边的帐篷的时候，拨开帘子从人群缝隙里看到的第一个场面，就是浑身是血的Kir已经被人们顺手抄起的凶器抽打的几乎连金属骨骼都要断裂成好几部分，惨烈的程度几乎要超过Lee最初遇到他的那副模样。

“你觉得我最多值多少钱？”Lee并没有上前，只是将下巴抬的更高，眼中隐藏着不可名说的光彩。

身后高大的男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双手合在一起拍了两拍就看人群立刻训练有素的分开一条小道。Kir就无力的躺在帐篷的中央，Lee注意到他快被打散的脸上有着近似乎微笑的表情。

Adolph迈开步子走了进去，揪起Kir的头发，像是提着垃圾一般拖着他走出帐篷。与Lee擦肩而过的时候，灰发的男人忽然觉得这个场景那么眼熟，只是这次被丢下的地方改成了地牢。

在Lee走进Kir隔壁的囚室后，Adolph盯着他的脸似乎想要看出什么来，几乎在Lee觉得自己快要被目光烧穿的时候，男人锁上了牢房的门，不动声色的上楼离开了。

“虚伪。”

对着人的背影翻了个白眼，Lee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他的伤其实还没好，用的药再厉害，也只是把表皮弄得滑溜，跟着人折腾了这么两圈，着实疼得不成了。

头枕上铁栏杆，Lee看到Kir身上的断口正在缓慢的自愈，当下有些安心，看来现在还不到坏的时候。

只是有些好奇，被定下不可伤害人类的原始规则的人造人什么时候也能违抗基础代码了？Kir那个样子实在是不能用程序错误来糊弄过去。Lee又想起最后那个仿若微笑的表情，现在已经在Kir的脸上看不到了，他越是接近人类事情就越不可挽回，总有一天，他会因为这个而害死自己。

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居然一冲动也把自己卖了出去，恐怕这回也没那么容易脱身了，Tolas那个白痴，什么时候才爬回来救人？

有些头痛的Lee嘴里嘀咕着渐渐睡了过去，在声音完全消失的时候，只见Kir猛然睁开眼睛，金属色的发出悠悠的光芒。

第九章：寻找灵魂的自由

外界的时间变化无法对地牢里的黑暗产生任何影响，Kir的眼睛像是灯泡一般直勾勾的照着靠在铁栏杆上的灰发男人，饶是再迟钝Lee也无法在被盯了三个多小时反复醒了好几次以后再继续睡下去。

无可奈何的坐直了身体，Lee用指尖在生铁上敲起了自己喜欢的小调节奏，最后以一个长音结束了整串旋律，而后才张口问出了早就藏在心里的问题。

“他是你什么人？”

Kir愣了好一阵才明白“他”指的是Galliano，眸子暗了几秒又迅速的被点亮。他的变化被Lee看在眼里，无声的笑了笑，又提出第二个问题。

“你在躲他？”

“不、不是。”Kir这次反应倒是很快，只是像个人类一样还学会了结巴，Lee不知道如果这里再亮堂一些，是否能在Kir的脸上看到红晕。

“他是我的掌控者，我根据他的命令对终端设施进行操控运行，我出逃没有告诉他，他不知道……”顿了顿，Kir又补上一句，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我们是搭档。”

Lee突然觉得这个人造人比自己想的可爱的多，之前那种由于阴谋论附加上的恶心味道瞬间被清洗了个干净，暴露出来的单纯气息更是令Lee下了决心来帮他这么一把。

“你要被销毁了？”Lee推敲了半天措词觉得哪个都不合适，干脆直接的提出，扭扭捏捏实在是不适合他。

倒是Kir要直白的多，平平淡淡的应了，做报告一般从头开始讲起，中途被打断了好几次，对于无关紧要的事Lee实在是没有兴趣。

事情要说就要跳回好几十年前，机械之城的建造者－Sky在创立大型智能电子终端后立即建立了两套培育系统，一套被命名为“月”，专门培养控制终端选择走向的人类掌控者，另外一套叫做“星”，由Sky亲手制造出来的人造人被设定成高层终端操作的单一使用版。两者互相制约，掌控者必须要拥有自己的人造人来进行终端操作，而人造人则完全听命于唯一的掌控人员，没有进行合适的人员配对前，人造人都归于高层管理。

Sky原本的设想十分完美，在他死后为了防止电子终端的智商发展的超过于人的控制，以人造人来制约终端的力量，操控权又被紧握在人类手中，这就形成了一个永不破灭的回环，只要后来的领导者规规矩矩就绝对不会出问题。但人算不如天算，Sky刚刚退居二线，机械之城内部就发生了暴乱，人类先于人工智能背弃了自己的忠诚，从上到下的大清洗让整座城市从黑暗中的光明灯塔变成了大海深处的科技集中营。

直到最后Sky闭上他闪耀着智慧之光的眼睛时，他也没有能再迈出自己的科研楼一步，作为最后一个被Sky完完全全亲手制作出来的人造人，在Sky被禁足后连通报都没有就被随意的扔到了中心外的街道上，默许任何恶意的伤害。